2014年10月28日 星期二

(二)台南有個濟申宮供奉白猿真人





鶯歌宏德宮孫臏廟台南濟申宮謁祖


濟申宮供奉白猿老祖  九江聖母  黑面襌師


白猿老祖


白猿真人



白猿老祖

白猿真人

白猿手偷取蟠桃,理由是為了老母治病。其他仙草都無作用,只有用蟠桃來延年益壽。這個情節應該是參考了民間傳說小白猿偷桃救母遇孫臏,後傳天書兵符于孫臏的故事。但是在此戲曲中被改編為白猿偷蟠桃於天宮遇八仙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來源最早的記錄應該是道教道經中的“太上六壬明鑒符陰經”。

太上六壬明鑒符陰經。撰人不詳。四卷。底本出處:《正統道藏》洞神部方法類。

太上六壬明鑒符陰經卷之一
昔孫臏與龐涓結 義,而求師於鬼谷先生,學業軍旅戰鬥之事。師因園看果成實,令臏看之。夜忽有一人,踰垣而九園中,盜果子食之。臏乃潛身,持刀欲補之, 乃是白猿也。拿住,忽言曰:汝勿傷吾身,我與天地同生,日月並長,瘍無道炁,結化成形。吾有玄文,汝來日於此處候吾,我傳與汝。臏乃長跪而退,其猿乃化白 光而去。至次日,臏乃依期而伺之。忽見白猿自西北乘空而來,授臏玄文一卷。隨時化白光,東南而去。臏將其文而歸,本宿房中點檢,一曰六甲天厭一卷,一日六 丁天厭一卷。遺其頭尾,不知是何名目,分上一中下三卷,因日指其白猿為名也。
凡習此法,道可清淨,一百日不可食禁戒之物。虔心,若習百日,使人不見其形,鬼神不聞其聲。一此道最禁,不傳非人,皇天若怒,恐招其咎,可宜秘之。

此經所記載的非後世的白猿偷桃救母,而是白猿偷果傳天書。後世把孝道的含義附加其上。而白猿自述于天地齊壽,從西北而來等特徵也能側面證明後世的齊天大聖的來歷及白猿與西域的王母,或玄女,或者北辰之間的複雜關係。另外一則說明此經的具體年代的是:

似出於宋代。四卷,收入《道藏》洞神部譜錄類。卷首序文稱:昔孫臏學道于鬼穀,在園中遇白猿賜以此書。其書言兵家六壬遁甲之術。大抵以書符念咒、踏罡步鬥、醮祭啟告玉皇上帝等方術,召役六丁六甲來助,使行法者能隱形遁身,造作兵器有靈,或召風雨雷火,破敵成功等等。

此道經是否出於宋代是有疑問,由西夏時期出土的黑城西夏漢文文獻中也有“六壬課秘訣”,儘管內容方面與後世的大六壬等文獻內容可能相同,但是“太上六壬明鑒符陰經”開篇的這個白猿與孫臏的故事則難以被證明。

白猿傳書的典故本身可能是道教一直以“授天書”的方式增加其神秘性和合法性的原因,爭取更多的信眾來抗衡佛教的影響力。道教借用了玄女與白猿的典故,玄女傳天書于黃帝等等複雜關係,確立起來的白猿守天書,傳天書的特徵,影響到後來明代馮夢龍在增補三逐平妖傳”時也添加了玄女,白猿與天書的故事情節。

另 外白猿傳孫臏天書的故事更詳細明確的應當是在明代汪廷訥編的“天書記”中,記載孫龐鬥智故事。以此可能還影響了清代嘉慶初期的小說“鋒劍春秋”,後者儘管 也有白猿等人物,但是主要情節是類似于“封神演義”,不僅僅是孫龐鬥智而是孫臏與眾神仙混戰的複雜情況。這種眾天仙戰下屆妖猴的故事模式可能既有元雜劇中 二郎神擒齊天大聖的因素,也可能是白猿偷桃救母發展至天宮偷桃衍變而來。可以舉例戲劇《七熊盜桃》的故事情節,劇中有羅刹女,白猿,孫臏,及各天神。七熊 兒偷桃救母,又有與白猿救孫臏戰眾天神,最後二郎神楊戩請如來佛降七熊兒。基本上混雜了西遊記,白猿與孫臏等等猴戲故事。

民間的道教的眾神崇拜當中也有“白猿真人”的形象,其背景也是傳書遇孫臏這則典故。今天可以在臺灣及南中國保留的道教文化中看得到。



白猿老祖
白猿真人
民間道教的白猿真人

有關白猿與孫臏故事發生的地點的疑問。一般民間故事記載的地點是雲蒙山。但是現在有北京密雲的雲夢山森林公園,只是名字類似而已。山東的蒙山有水簾洞,孫臏洞等等但是應是後世偽造求名。按照“鬼穀考辨” 文章詳細的資料及論證,河南的汝陽雲夢山應當是中原文化集中之地,符合孫臏與鬼穀子等人所處環境。我把論證摘要如下:

現見歷史文獻最早明確記載汝陽雲夢山為”鬼穀”校址的時間是宋代。此後,元、明、清各時期又有不少地方誌史料,也記載鬼谷先生所居”鬼穀”在汝陽雲夢山。 主要史料有:清道光年間編撰的《伊陽縣誌》記載:宋甯宗嘉定22年(金至寧年,西元1213年)《創修丹陽觀碑記》刻石有”水簾洞為鬼穀子成道之處”文 字。《明汝州全志》引《廣輿記》記載:”鬼穀子嘗隱此,俗傳蘇秦、張儀授書處”。明正德《汝州州志》記載:”雲夢山在伊陽縣城南七裡,相傳鬼穀子修道 處。”明成化《河南總志》卷七記載:”雲夢山在嵩縣東九十裡(即今汝陽),昔鬼穀子游息於此,一名鬼穀山,前有水簾洞”。《清一統志》記載:”雲夢山,在 伊陽縣東南七裡。縣誌相傳鬼穀子修道處,其北有水簾洞,懸崖石,洞闊數武,內穿一道,崎嶇約二里許,洞口有澗隔之,一小石塔,自頂滴水下注”。《河南通 志》記載:”鬼穀子楚人,今伊陽縣東南八里,有石洞存焉”。清道光《伊陽縣誌》記載:”雲夢山,東南五里,鬼穀子隱處,蘇、張授書於此”。可作輔證的《東 周列國志》有載:”鬼穀子在雲夢山採藥。

“鬼穀洞”內有出土文物佐證,此洞自戰國時期始,古代各時期曾有人在此居住。在古清溪河旁的鬼 谷村鬼穀洞內,近年出土一批古代文物有20餘件。經鑒定,其中有時間較早的東周青銅戈,有漢代陶罐和宋代瓷器,還有鐵斧等。洞內還出土有供奉鬼谷先生的石 碑一通。這些文物的出土,證明此洞的始用年開始于戰國,歷經漢、宋、元、明、清都曾使用。

。淇縣之說的最早文獻記載是近年發現的元代摩崖 題記,石刻有”鬼谷先生隱處”幾字。明嘉靖二十四年《淇縣誌》在介紹雲蒙山水簾洞時稱”世傳鬼穀子隱居處”。水簾洞口至今保留有明代萬曆十一年竇文的摩崖 題記:”鬼谷先生隱處水簾洞”,並書七絕讚頌當年鬼穀子辦學盛況:”天開玄竅授名賢,地湧靈泉在裡邊,萬古水甘簾不卷,有誰讀易絕韋編。”淇縣沒有再早的 志書,明代的記載應該說是有其依據的。清順治六年何士琦撰寫的《雲蒙山遊記》中說:”水簾一洞尤極幽玄,乃鬼谷先生仙棲之處。”河北省臨漳縣穀子村清光緒 九年《鬼谷先生祠堂記》:”先生名詡姓王氏,道號鬼谷,曾修道于雲蒙山”。民國三十一年重修毛遂洞碑刻:”雲蒙山鬼谷先生隱居地也。”從明嘉靖至民國 400多年的文獻碑刻,都記載鬼穀子在雲蒙山隱居。太行山脈是我國較古老的山脈,其石質風化嚴重。唐代甄濟在此隱居較鬼穀子晚1000多年,他的遺存現已 全部不見,即使元明時期的碑刻也早已風化得難以辨認。




與星媽合照



















此回分五部遊覽車,人數兩百多人
白猿偷桃獻天書


“白猿偷桃獻天書”。 傳說,當年孫臏隨鬼谷先生學藝期間,在山上開闢了一片荒地,種植了很多桃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桃園,孫臏種植的桃樹,是按鬼谷先生教他的陣方法種植的,孫臏種的桃果大、肉厚、味鮮。 在雲夢山腳下,住著一戶人家,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因孩子長得滿身白毛,又像猴子,人稱“小白猿”。 母親常年臥病不起,偶而一次做夢夢見仙人指點,“吃了雲夢山上的仙桃,你的病就會痊癒。”白猿是個孝子,知道後,就到桃園偷桃,結果進入桃園還沒來得及摘桃,迷失了方向,被孫臏抓住了。 孫臏問他為何偷桃,白猿便把原因告訴了孫臏,孫臏聽過之後,知道白猿是個孝子,就摘下了桃子送給了白猿。 白猿母親吃過桃之後,果然病好了,為了感謝孫臏,就把祖傳的兵書送給了孫臏,以謝救命之恩。 這就是“白猿偷桃獻天書”。


河南鶴壁雲夢山王襌老祖




孫臏真人


九天聖帝



第十回     逞寶貝劍誅燕將 用魔法石打秦軍


  話說孫燕,聽說寶貝來了,知道利害,忙收戰馬,仰頭觀看。但見雲氣盤旋,霞光繚繞,現著一口寶劍,竟撲頂門而來。只嚇得魂驚千里。班豹在後大叫道:「少老爺怎麼不加上一鞭,就把此賊生擒括捉,與大老爺一門報仇,為何勒馬停槍,不去擒拿,又在此抬頭呆看什麼。」孫燕道:「寶劍來了,我的性命就在眼前難保。」班豹道:「怕什麼寶劍,如今在那裡?」孫燕用手往上一指道:「只不是麼?」班豹忙睜眼一看,只見雲霧繚繞,斗大的紅花,托著那明晃晃一口寶劍,竟撲孫燕的頂梁,相離不遠。班豹一見,高叫道:「不好了,快跑走去。」孫燕道:「有理,妖法邪術跑過百步之外,就無害了。」孫燕慌忙回馬,望易州西門飛馬而逃。班豹連加三鞭,在後頭跟隨。那寶劍就在空中左旋三旋,右旋三旋,望孫燕頊上一落。這孫燕乃是上界自在龍臨凡,在趙國邯鄲有三年零六個月天子之福,焉能害得他。寶劍剛到了頂門,孫燕原形現出,露了一條五爪龍,把劍托住。此劍乃如意之寶,今被金龍托住,就往後斜飛去。可巧該死班豹趕來,湊巧捱了一劍,響亮一聲,斗大的人頭墜地。孫燕聽得馬後響聲,回頭一看,見班豹中劍,倒在塵埃。心中悲傷,淚如雨下,可惜一條好漢,死於秦賊之手。不敢挨遲,策馬奔至吊橋,高叫開門。城上軍兵看見,認得是孫燕,飛報昭王。昭王正與屈產在敵樓上籌議守城之策,忽聞報孫燕回來,忙與屈產親自下城相接。孫燕一見了昭王,連忙伏下行禮見駕。昭王大喜道:「御外甥平身,取救之事如何?」孫燕奏道:「托吾主的洪福,臣上天台山,拜請臣叔下山,率領人馬,前來相助,現在西門安營,臣特來報號。」昭王聞聽大喜,遂與孫燕、屈產一同回至禦敵樓,傳旨擺駕回宮,各官相隨,回至金鑾,昭王升殿坐下,命屈產寫了請啟一道,差遣大臣八員齎捧,又點御林軍五百,跟隨孫燕出南門,繞道竟奔齊營,請孫臏進城,暫且按下。
  且說王翦,得勝回營,上中軍帳報功。口尊:「元帥在上,今有孫燕上臨淄取救,天台山拜請孫臏,領人馬到易州相助,現在西門安營。方才孫燕進城報號,闖營而過,被末將用寶劍斬他的家將下馬,孫燕敗進城中去了,特來報明。」章邯聞聽大驚,嚇得半身冷汗,半響無言。王翦道:「元帥聞得孫臏到來,大有驚懼之色,卻是為何?」章邯道:「你有所不知,孫臏在雲夢山學藝,得了三卷天書,能知過去未來,神通廣大,道法無邊,列國聞名喪膽,你我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奏知主上,收兵回國,以免三軍遭殃。」王翦笑道:「我秦國應運而興,該平六國,號令天下,聖天子有百靈相助,孫臏豈能為哉。元帥且請寬心,待末將和他見陣,定個高下,管保無事。」說罷,辭回大營去了。
  且說孫燕,領昭王旨意,帶著八員大臣,五百軍兵,一同來至齊營,在營外扎住。孫燕即忙下馬進營,見了叔父,說現有昭王請啟在外,請叔父快迎接。孫臏即吩咐排開香案,大放營門走出外來。那外面八員大臣,望見孫臏迎出,便齎捧了請啟,直進營門。孫臏連忙叩頭跪接,捧來至香案上跪讀一遍,起來與各大朝臣見過禮,即時傳令拔營,仍從繞道而進。
  不一時到了南門城上,燕軍急開城門迎接,直上金鑾。昭王一見,忙離龍座,率領各臣迎下丹墀。孫臏忙搶上幾步,跪下叩頭。昭王用手扶起,同上大殿賜坐。孫臏謝恩坐下,孫燕、李叢率領眾將,在階下山呼叩頭。昭王往下一看,只見眾將穿紅著綠,戴紫披藍,個個賽過天神,如狼似虎。昭王便問道:「這是那裡來的?」孫臏奏道:「那是臨淄一干眾將。」昭王傳旨,免禮平身。眾將叩頭謝恩,昭王命光祿寺擺設素筵,與御外甥接風。齊國眾將,另在偏殿管待。須臾君臣入席,酒過三巡,食供五味,昭王開言說道:「孤國兵微將寡,今被秦國欺凌,興兵壓境,全仗御外甥扶持。若能擒拿王翦,退得秦兵,孤當厚報。」孫臏躬身道:「列國興衰,關乎天命,只看天意如何。一來憑主上洪福,二來看臣的本領,三來看易州的黎庶,不遭塗炭之災。若說要擒王翦,又何難哉。」言罷,君臣暢飲一會,孫臏離席叩謝,告辭出了朝門。架拐騎牛,眾將簇擁,來至燕山府,棄牛離鞍。承奉官不敢怠慢,慌忙通報。
  那燕丹公主,同高、李二位夫人,正當傷感煩惱。只見承奉稟道:「啟上貴人,少爺上臨淄取救,住天台山拜請了三老爺下山相助。現在府門下來,特來稟報。」燕丹聞聽,悲喜交集。高、李二位夫人忙扶公主,步出銀安大殿。望見孫臏架拐前來,三叉冠,豆青袍,背插黃旗,手持沉香拐,燕丹公主看罷形容,不覺一陣心酸,淚如泉湧。孫臏看生身之母,兩鬢如霜,皺紋滿面,心中大是傷感。搶步上前,跪下說道:「不孝孫臏,叩見母親。」燕丹公主雙手抱住,大放悲聲。叫一聲:「我兒,痛死我也!為是那些得罪了你,那養育的恩情,你全不掛念,竟自在九霄雲外。」高、李二位夫人,看見了三爺,也放聲痛哭。銀安殿上,悲聲慘切,後府之人,無不淚下。母子痛哭多時,高、李二位夫人解勸一番,孫臏把淚痕止住,往偏殿參靈,倒身叩拜。只見三副靈柩,停在居中。不覺心如刀攪,淚似泉湧,放聲大哭道:「為兒遠離膝下,養性高山,那知父兄沙場慘死。虧得姪兒孫燕上山請救,故此領兵前來,定要拿住王翦,碎屍萬段,以報前仇。望父兄陰靈寬恕忠孝不能兩全之罪。」孫臏肝腸哭得寸斷,如醉如癡。孫燕上前勸道:「三叔不必過哀,恐傷祖母之心。」孫臏聞言拭淚,俯首沉吟。孫燕回頭,又見殿東停著一口棺木,心中疑惑。口尊祖母:「這口靈柩,又是何人?」公主見問,淚流滿面道:「只聞你三叔到來,不及細訴,若不問也未暇提及。既然問將起來,就是鐵膽銅肝,也要傷心!」只見李氏夫人悲悲切切的道:「吾兒去取救後,那秦賊王翦屢次攻城討戰,你妹心懷忠孝,欲報祖父之仉,不料出戰,又喪於王翦寶劍之下。」言罷放聲大哭。孫燕聞聽,珠淚長流,哭叫:「賢妹,我去時你尚在殿前相送,誰知如今竟隔著棺木相逢。可恨王翦這賊,連害我尊卑四位,真是仇深似海,萬剮猶輕。」孫燕哭得涕淚漣漣,捶胸頓足。燕丹公主道:「我兒不必傷感,也是你妹的命數。」孫燕收住了摑,燕丹公主歎息一回。然後請燕丹公主回殿,重新叩頭,復與高、李二夫人行禮。禮畢坐下,只見全山眾將上殿,朝著貴人叩頭。
  燕丹公主左右端詳,不見了班豹。乃問孫燕道:「家將班豹往那裡去了?」孫燕道:「這班豹果是英雄,他跟小孫連敵秦營,在荊軻山衝圍而出,一路上同上天台請得三叔。回至易州安營,又跟隨孫兒進城報號,不料遇著王翦,戰了一場,被他祭起寶劍,孫兒幸逃得性命。那時班豹在後,遂至誤遭毒手。可惜忠勇之人,死於非命。」燕丹聞聽,歎息了-回。天色已晚,銀燭高燒,吩咐擺灑與吾兒拂塵。孫臏道:「不必,方才在朝已領過筵宴了。」公主道:「既然如此,泡好茶來,老身與吾兒坐談敘話。」於是母子各訴家常。一宿晚景已過,到了次日清晨,孫臏起來,梳洗已畢,即到母親處問過了安,因便說道:「為兒今要上朝料理國家的大事。」公主道:「極好,但凡事須要小心。」孫臏答道:「曉得。」遂即拜別母親並二位嫂嫂,率領十二位門徒,上朝叩見了昭王,奏明出城會敵。昭王慰勞了一番,孫臏領了眾將出朝,統了一萬精兵,直出易州西門。三聲炮響,安下營寨,豎起青紗大帳。孫臏當中坐下,眾將參見,分列左右,發放軍情,這且不提。
  卻說秦帥章邯,因孫臏紮營西門,悶悶不樂。王翦躬自稟道:「元帥休要耽驚怕他,末將不才,願當先臨陣,至易州的營門討戰,探彼虛實何如?」章邯道:「將軍,孫臏道法高妙,驅神役鬼,撒豆成兵。前者龐涓在馬陵道上,被他亂箭射死,七國分屍。樂毅何等英雄,難免鬼箭之名。先行官,你縱然英雄,焉能是他的對手。」王翦聽畢,氣得屍神暴跳,豪氣飛空,憤言道:「末將不才,到底要會會孫臏。元帥若是要活的,順手牽羊,把他趕進營盤。如要死的,走去把他首級割來。」言罷,憤憤下帳,帶領部下,提槍上馬,一轡直跑至燕營。收轡勒馬觀看,只見鹿角層層,深溝高壘。兵雖不多,已覺齊齊整整。看罷,誇獎不盡,吩咐旗牌官上前討戰。旗牌得令,來至營門,高聲大叫:「巡官聽著,快報你家南郡王得知,叫他早早出營,伸頸受戮。」旗牌飛報中軍,孫臏聞聽,心中暗惱:「可恨王翦,欺人太甚。我咋日才到,今日便來討戰,尋上門來。欲待遣將拒敵,怕他的寶劍利害。」低頭暗想,左右為難,孫燕在旁看見孫臏默默無言,也不遣將,也不發兵。忍耐不住,只是搓手頓足,站立不安。又見藍旗來報:「王翦在營外,聲聲罵戰,叫殺連天,報明定奪。」孫臏發放藍旗去了,遂傳孫燕、李叢並全山的眾將聽令,眾將滿心歡喜,只道是遣他臨陣,一個個上前參見。口尊「師父呼喚弟子等有何差遣?」孫臏道:「爾等各歸本營,無令不許擅自到青紗大帳,違令者軍法斬首。」眾將聞聽,心中納悶,只得聽令,各歸本隊去了。
  孫臏見眾將已散,站將起來,轉入後營,踏罡步鬥,用杏黃旗望南方一指,忽見值日功曹,控背躬身,口稱「相召小神,有何使令。」孫臏拱手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附耳過來,與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即速快來。」功曹領令,不敢怠慢,不多時,把深山古墓中多年的石人取了來,孫臏用魔法一指,掐三合訣一算,說聲道疾,忽變了一員大將,扳鞍上馬,飛奔出營。那王翦正在營前候敵,忽見轅門開放,一員年少大將,白駒銀槍,飛奔而來,仔細看真,正是孫燕。心中想道:「這小輩雖然年輕,驍勇不過,他曾在荊軻山大戰,殺得秦兵一夜,大將膽戰心寒,今日他獨自又來臨陣,若是勝得他便罷,倘若戰他不過,我把寶劍祭起來,取了他的酋級,豈不是孫門絕後了。」想定主意,兜馬上前,用槍一指:「穿白的孫燕慢來,我久等多時。」孫燕止抬頭一看,並不回言,舉槍分心就刺。王翦用槍擋開,舞動蛇矛,衝鋒過去,鼎力桕持。戰了多時,經過五六十回合,王翦心中暗想:「今日孫燕本領大不似從前猛勇,我何必與他戀戰,不如拿了一活的。」正想之間,孫燕兜心一槍刺來,王翦連忙圈馬躲過。人挨馬近,伸過手把孫燕的勒甲縧擰個結實,活擒過馬。心中大喜,打得勝鼓回營。義子王賁接應,將孫燕放在塵埃,捆綁起來,押上中軍大帳報功。
  章邯大喜,細看孫燕,唇白齒紅,真是一員少年勇將。遂大喝道:「好孫燕,今既被擒,你敢立而不跪麼。」連問數聲,總不答應。章邯元帥大怒道:「你是網中之魚,因何這般藐視。」傳令:「與我拖下,重責四十。」兩邊答應,將孫燕推至階下,按倒在地,軍校提棍在手,尚未行杖,豈知孫臏早已倒念真言,取了法寶。那軍校舉棍過頂,得力打下,只聽得咔嚓一聲,震得兩手酸麻,孫燕在地,動也不動。吃驚道:「真好硬漢。」有個年少軍校,心中不服道:「你老人家氣力平常,等我來,我不信有這般結實的屁股。」連忙接棍在手,八字腳站定,提棍趲勁,手起棍落,忽然一聲響亮,將棍折為兩段。嚇得小軍目定口呆,半晌動彈不得。眾人道:「必然是個銅皮鐵骨。」低頭扭開下衣一看,嚇得魂不附體,慌忙上帳跪下稟道:「元帥打的不是孫燕,原來是個石人。」章邯聞聽,立起身來-看,果然是個石人赫然,驚疑不止。王翦看見,氣得重重大怒,暴跳如雷,大叫「氣死我也,明明是個孫燕,怎麼拿進營盤就改變,氣他不過。傳我的家將上來,不論是孫燕是石人,與我打個污爛,暫且出口冤氣。」家將不敢怠慢,提起鐵尺斧錘,一齊動手,把個石人打得粉碎。孫臏早知其情,口中唸唸有詞,喝聲道:「疾!」把杏黃旗望西北干天一指:「風伯還不祭風,待等何時。」說話未完,只見狂風大作,穿林折樹,吹起黃沙頑石,專望秦營,猶如雨點飛來。帳前的碎石人,就地騰起,滿營亂打,內外夾攻。打得秦軍無處可藏,屍骸遍地。一剎時把十萬大兵的營盤,打得哭聲震天。章邯與子陵忙奔金頂寶帳,奏知始皇。趙高、甘羅領御林軍,各提箭牌,保護始皇,飛馬奔出五里之外,方得平安。孫臏倒念真言,送了風伯歸位,方才風息石止。復整營寨,始皇即歸金頂大帳升座,命章邯查點大兵,打死將有二萬,中傷不計其數,馬倒數千匹,大營吹得稀爛。
  始皇大怒,傳旨:「把先行官與孤拿下。」校尉領旨,忙把王翦繩索捆綁,擁至帳前跪下。始皇一見,拍案大怒道:「好王翦,妄誇大口削平六國,今至燕邦被一個女孩連傷二次。一陣未成,又中了孫臏的詭計,傷害人馬數萬。敗軍辱國的東兩,要來何用。」傳旨刀斧手,押出轅門,梟首示眾。軍師金子陵忙跪下奏道:「吾主且息雷霆之恐,罷虎狼之威。若將王翦殺了,雖不致緊要,惟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願乞寬恕先行官,准其帶罪立功。饒他一死,再去臨陣,拿獲孫臏,將功贖罪。如再失誤,二罪俱治,懇乞恩准。」始皇准奏,傳旨放回。王翦整頓衣冠,上帳叩謝不殺之恩。始皇道:「孤看軍師之情面,饒你不死。若拿得孫臏,萬事皆休,如若不然,一定問罪。」王翦謝恩起來,惡狠狠跑下了大帳,頂盔束甲,提槍上馬,與王賁帶領部下,同出營門。猶如電轉星飛,奔至燕營。用手中槍一指,喝道:「轅門軍校聽真,快快報如你家孫臏,出來納命。」藍旗啟報中軍,孫臏聞報,傳令起鼓聚將。眾將聞得鼓聲如雷,各各明盔帶甲,掛鐧斧鞭,齊上大帳。參見已畢,孫臏道:「今者秦賊討戰,我若不出,顯見無能,帶我腳力過來,等我出去會一會王翦。」言罷,扳鞍上牛,帶領眾將,三聲大炮,齊出營門。
  那王翦勒馬提槍討戰,只聽得一聲吶喊,炮聲驚天。兩根纛旗,分開左右,竟奔戰場,被風擺開。見左邊旗寫的是:「雲夢水簾曾學藝。」右邊寫的是:「了一真人孫伯齡。」旗後頭一隊將官,刀槍雪亮,盔甲鮮明,簇擁著一道者:三叉冠,豆青袍,架拐騎牛,仙風道骨。王翦看罷,微微冷笑道:「看將起來,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聞他的名,如雷貫耳。見了面,亦不過是我等之輩,有何異人之處。」觀畢,催馬迎上前去,用槍一指道:「刖夫慢來,我王翦侯爺在此。」孫臏聞言,收往青牛,眾將一字排開。拱手答道:「來的莫非是王翦麼?」王翦道:「然也,我素聞你在高山修煉,乃高明道德之士,定知世務情形,應該勸燕昭王納土歸降,上順天意,下安黎庶,方是明德保身之道。為何計不出此,乃興妖作怪,傷我人馬數萬。今又在我跟前耀武揚威,排開陣勢,意欲何為?」孫臏大笑道:「貧道此來,原為著家門之事。你心腸狠毒,行事太過,豈不知人事勝天,何必妄談天命。貧道有一言,諸將軍靜聽。王翦,你今日可快下馬來,待我用粗壯麻繩綁住你,解到燕昭獻功。」王翦大怒,掄刀來斬孫臏,孫臏舉仙拐迎敵。二將戰數十合,勝負未分。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幻身形戲弄王翦 祭水火燒陷秦營


  卻說王翦,聽聞孫臏之言,心中大怒,雙手舉槍,對著便刺。孫臏用左手的拐架過,右手的拐照天靈打來。王翦側身躲過,舞動鋼槍,往來接戰。猶如點點寒光,一汪秋水,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孫臏使開拐法,好似一對蛟龍,上下盤旋,呼呼風響。二人經戰八十餘合,王翦虛點一槍,回馬敗走。孫臏微微冷笑道:「好一個王翦,你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拿回。」
  忙催青牛趕將下來,王翦回頭看見,滿心歡喜,用手將槍壓下,口中念咒,祭起寶劍,高聲大喝道:「刖夫,休得逞強,看我的寶劍到了。」孫臏聞言,收住腳力,用拐護住了面門,往上觀看。只見雲霞旋繞,瑞氣千條,車輪大的一塊紅光,托著明晃晃的劍,直奔至頂粱而來。忙將拐移歸左手,右手把杏黃旗拔出,托在掌中,念動真言。剛剛臨切近,就用旗一展,喝聲「寶物還不回去,等待何時。」卻也作怪,只見那劍,即時回轉,竟奔了王翦。王翦一抬頭,看寶劍竟撲天靈,嚇得魂不附體,說聲「不好了。」難以逃避,緊閉雙目待死。孫臏一見,心中暗想:「殺了王翦不甚要緊,海潮聖人歸罪於我,無辭可答,悔之晚矣。」想定,用杏黃旗一指,那劍竟撲秦營而去。誰知秦營前大旗下,有一員保旗副將,作夢也不知死活在目前,只見寶劍一過,人頭落地。那劍見血,然後回歸鞘中。孫臏用拐一指,大叫王翦:「再有什麼法寶,只管使來。」王翦嚇得膽戰搖頭,看看寶劍歸鞘,未曾斬得刖夫,卻誅了一員保旗副將。知道劍法被孫臏破了,惱羞成惱,大叫:「好刖夫,往那裡走。」挺槍便刺。孫臏手中拐急架相還。
  二人捨死忘生,又戰了三十回合。王翦心下自思:諒來我這槍馬是無能立功,只是仗這口寶劍,方才我招呼他,被他提防,故此不能取他性命。我於今暗暗祭起劍來,與他個措手不及。金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想定主意,圈馬回來,一支手舉槍招架,一支手就掐訣念咒,口誦靈文,又祭寶劍起在空中。那孫臏微微暗笑:「好秦賊,暗算於我,何負於你。」遂把真魂出殼。王翦正戰之間,見孫臏不加防備,心中大喜。喝了一聲疾,孫臏打一拐來,王翦才待招架,那劍往下一落,咔嚓一聲,把大羅神仙的頭砍落塵埃。王翦大喜,圈馬回來,要取孫臏的首級。只見無頭的身,騎在牛背上,還舞著雙拐。王翦點頭嗟歎:「可憐這刖夫,有半仙之體,他的頸上無頭,屍首也不倒地。」王翦上前細看,只見孫臏頭上起了一個冰泡,往上直冒。
  王翦暗想:「這刖夫,平日吃齋,不用五葷之人,看他死了,並無點血,只是噴這白液。」不多時,冰泡就有巴鬥大小。王翦驚道:「這又奇怪了。」忙用槍桿一掃,只見頭上又長出一個頭來,開口笑道:「好王翦,休得羅索,看你的槍桿刺了我的眼睛麼。」嚇得王翦魂飛天外,魄數九霄,勒馬倒退數步,戰戰兢兢的道:「方才我寶劍明明見的,把你的頭砍了,你怎麼又長出一個頭來?」孫臏大笑道:「你砍我頂上的頭。也砍不得許多,枉費精神罷。」王翦道:「你有多少頭?」孫臏道:「實不相瞞,按八萬四千毛孔,就有八萬四千個頭,那怕砍到來年,何懼之有。若是你有本事,把我砍落青牛,就算你的能處。」王翦聞言大怒道:「好刖夫,你用什麼邪法,哄騙於我,我和你死生相拚罷了。」催馬提槍,往上就刺,孫臏提拐相迎。王翦抖擻神威,展開槍法,分開門戶,猶如一片槍山湧將上來。孫臏大笑道:「好秦賊,你有本事,只管盡使出來。不是我看海潮面上,休說你一個王翦,就是百個千個,也要在我手下傾生。」也罷,何不將計就計,先與他一個喜歡,一後與他一個利害,方顯得我出家人的本領。說著,圈回腳力,賣個破綻,照著王翦當頭一拐。王翦用槍架開,人挨馬湊,撞了個滿懷。王翦一伸手,將孫臏袍縧抓住,只一提,就在青牛背上,擒過馬來。孫燕一見,連忙催馬。孫臏用定身法,定住了他們,只見那馬絲毫不動。孫燕急得只是搓手,大怒道:「好刁馬子,何故怎麼顛起來。」忙抬手,舉槍要打那馬。忽然間連手都抬不起來。孫燕急得怪叫道:「眾位將軍,三叔被人家拿了,怎不去救。」眾門徒道:「小將軍你快去救,我的手都抬不起了。」這個說:「我的馬他偏又作怪,變起顛來了。」李叢道:「連我這兩條腿,竟是生了根,半步也挪不動,只急得遍身是汗。」
  不言定住了全山眾將,且說王翦,活擒孫臏飛馬回營,鬆手把孫臏摔在地下。吩咐家將:「與我捆綁。」報事的藍旗報知元帥,章邯忙啟秦始皇:「殿西侯擒獲孫臏,在轅門候旨。」始皇道:「起先拿了一個孫燕,惹下一場大禍,今又拿了孫臏,未知真假。」傳旨宣王翦進帳。王翦領旨,到了寶帳,倒身拜叩,滿面喜容,奏道:「仗君主的洪福齊天,罪臣出陣,活擒了孫臏,將來見駕。」始皇道:「拿的是真孫臏,還是假孫臏?」王翦奏道:「為臣和他戰了百個回合,在牛背上生擒活捉的,焉能有假。」始皇大喜,命承值官:「取酒來,孤先賀功。」王翦得意揚揚,跪飲三杯,即叩頭謝恩。傳旨:「帶孫臏見駕。」帳前校尉,將孫臏推擁,押至駕前。始皇舉目觀看,好一表人物。但見:
  臉如滿月,唇若涂脂。
  天庭飽滿,地閣方園。
  骨健神奇,眉清目秀。
  頭帶三叉冠,身穿八卦袍。
  腰束黃絲帶,腳登龜皮靴。
  手持沉香拐,身佩杏黃旗。
  始皇看罷,心中暗想。孫臏望上躬身,口稱「聖主在上,貧道參見。」始皇拱手道:「南郡王免禮。」傳旨鬆綁,校尉遵旨鬆放。始皇道:「孤前者雖然會過二次,未能朝夕盤桓,今日被擒,孤豈忍加誅,若肯歸降我國,俟天下太平,孤把你官封原職,不知你意下如何?」孫臏聞言,滿眼流淚奏道:「臣蒙聖恩赦罪錄用,心中感激,情願投降。但有一事,還求聖上開恩。臣的父兄一門,死得苦楚,屍體未全,懇乞開天地之恩,將父兄首級見賜一看,俾臣得盡孝道,臣雖肝腦塗地,以報聖主之恩。」始皇點頭道:「你果然歸降我國,孤豈惜此無知朽骨。」傳旨:「把孫都尉首級拿來。」軍師金子陵奏道:「吾主不可過信,此人奧妙無窮,須防有失。」始皇笑道:「軍師寬心,在孤十萬軍營之中,怕他上飛去不成。」傳旨:「快去捧來。」承值官就將首級送至孫臏跟前。孫臏一見,肝膽盡碎,傷心痛哭。
  不言假孫臏在秦營胡弄。且說真孫臏在外,早知情由,口念真言,到請了四位功曹,口稱「真人呼喚小神,有何使令?」孫臏吩咐道:「借助神祗鼎力,前住秦營,將四顆首級取來。」功曹得令,駕起金光,在雲端上觀看,只見假孫臏在營內傷感,忙落下秦營,各取首級,一剎時回來繳令歸位。孫臏把劍一指,唸唸有詞,將定身法解散,營外將孫燕、李叢、十二門徒俱各身體活動,正要催馬衝營。忽聞軍令傳喚。孫燕驚駭道:「方才三叔被秦賊拿去,怎麼還在營中傳令?」只得與眾將進青紗帳中。參見已畢,驚疑不止。孫臏吩咐道:「眾人各歸本位。聽候軍令,姪兒孫燕,可托了首級,送進城去。」孫燕回頭一看,果然是祖、父、叔、妹之首,悲喜交集,方知三叔有神鬼不測之機。即忙包將起來,送回府中,將棺蓋揭開,用溫酒噴過,俱各縫在項上,一家大小舉哀。孫燕回營繳令,這且不表。
  說的是始皇,看見人頭騰空,忙令校尉快趕。一剎時無影無蹤,只急得搓手頓足。怒問孫臏道:「你是真心歸順麼?」孫臏笑道:「如今不見了父兄首級,貧道也不降了。」王翦在旁大怒:「啊唷,氣死我也。」即一伸手,拔劍來至孫臏背後,手起劍落,照頭一劈,身首兩分。始皇歎息不止:「可惜大羅天仙,亦受一劍之害。」王翦看點血全無,白沫亂冒,心下驚忙道:「不好了,又是陣前故事來了。」雙手仗劍,守著屍骸,只等他合回又砍。始皇問道:「孫臏已經死了,先行官還仗著劍卻做什麼?」王翦道:「雖然被臣砍了,還不敢放心,怕他身首複合。」始皇笑道:「一個身已分兩邊,怎麼會合。」王翦道:「這個刖夫,有些作怪。方才在陣前被臣的寶劍斬了,頸上噴出白沫,臣把槍桿一掃,就又出了頭來,嚇得臣心驚膽碎,為此如今要防備他。」始皇聽說孫臏會護身長頭,驚疑不止,睜著眼往下觀看。眾將亦圍著屍首,只看怎樣復長。等待多時,不見動靜。王翦甚喜,奏道:「吾主洪福齊天,今番孫臏果然死了,除了大害。」傳家將將死屍扯出去。家將答應一聲,走至跟前,伸手才待要扯,只見半邊死屍動彈起來,東跳西跳亂走。嚇得秦國君臣,溜的溜走,四散躲避。剩下王翦一人,和死屍胡纏。這回被王翦執劍分頂劈開,做成兩半,每半屍體,卻是一條腿膀,一支手,一支眼,一手提著沉香拐,跟定了王翦,口口聲聲只叫「還我命來。」王翦著忙,想要也往外跑。才得舉步,早被死屍趕上,一把扭住袍帶。王翦慌忙用力一摔,摔脫這半個,那半個又趕上來,又扯住。弄得王翦無了主意,高聲歎氣逍:「罷了,人言這刖夫利害,果然死了還是這等難纏。一定是日辰不好,犯了天地重喪,這刖夫才來顯魂,怎得個陰陽水來灑掃灑掃才好。」一回頭見金子陵在那裡,舒頭探腦的偷看。王翦厲聲高叫道:「好國師呀,人家被鬼魂纏住了,你還在這裡閒看,見死不救。你平日間會拘神遣將,何不請位神祗,把這鬼魂遣去了。」子陵道:「我到忘了,殿西侯不必著急,等我把這刖夫的冤魂,貶到陽山受罪。」言罷,踏罡步鬥,口誦靈言。
  子陵正當演法,孫臏已在本營知道,即時口念其言咒語,慌得那城隍土地,瞬息來至大帳,欠背躬身,口尊「真人有何法旨?」孫臏拱手道:「今有秦營將軍金子陵師喚你等,你可速進他的營寨,如此如此答他。有違者,按陰律聽貶。」二神謹領法旨,齊往秦營參見。口尊「軍師,招吾神有何使喚?」子陵道:「別事不敢煩勞,今因殿西侯王翦,將孫臏劍劈而亡,大羅天仙冤魂不散,擾亂營中,有勞將士,煩尊神拘去鬼魂,永離災殃,不得違令。」二神聞言答道:「法師呀,我們小神力薄,不能拘攝此魂。他本是個真人,大羅得道天仙,上管三十三天,下管一十八層幽冥地府。莫說他已死,他還管著我們,焉能拘得他動。今冤魂不散,等小神去哀求於他,看他有何分辨。」二神言罷,齊上大帳。不到一刻轉將出來,子陵便問:「孫臏的冤魂,怎麼說呢?」城隍、土地道:「小神再三哀求,但了一真人只是不肯依允。他說孫門尊卑四口,俱傷於王翦手中,有不共戴天之仇,心實不平。如要解散冤魂,必須將王翦破腹挖心,祭奠先靈,方得心安意悅,彼此解釋怨愆。如若不然,管教你秦營兵將,不得安生。」說畢二神辭歸本位去了。
  子陵便與王翦說知。王翦聞言,大怒道:「好冤魂,這般憊賴,難道我一個生人,倒怕了死鬼不成。我和這刖夫,是個生死的冤仇。」說著起行數步,一伸手扭住了半邊死屍,亮出寶劍,咔嚓一聲,砍翻在地。那半邊打一拐來,王翦側身躲過。復手一劍,砍倒塵埃。一連數劍,把兩邊孫臏剁得稀爛。餘怒未息,用劍一指道:「你今番可再作怪,還來與我索命麼?」遂請始皇回轉寶帳升座。始皇看見一堆血肉,不覺點頭嗟歎道:「大羅神仙,只落得了一堆血肉泥這般結果。」王翦傳眾將,取一個筐上來:「把這堆爛肉骨渣,裝在筐裡,與我拿出外去丟了。」家將領命。一個個上前彎腰,正欲動手安排,那肉堆裡大聲喊叫道:「我的手為何折了?動彈不得。我的腰為何斷了?直不起來。」嚇得幾名家將,把竹筐撩了,四散奔走。始皇君臣聽見,驚得目瞪癡呆,面目失色。王翦衝衝大怒:「取乾柴,放火將他燒了。」家將領命,須臾火起,烈燄騰空,火光沖天,忽聞叫罵聲不絕。王翦惱怒道:「好刖夫,這等厲害,燒著他還敢渾罵。」叫家將火上舔油,把他骨頭煉化,研為末子,風吹揚滅了這刖夫,看他還敢使興妖作怪否。
  只見霎時間大風忽起,播土揚塵,火趁風威,風趁火勢,將秦營燒將起來,燒得滿營通紅。始皇驚慌無措,傳令兵將救火。大小三軍用撓鉤水桶,往火上亂拔。水多即時救滅,秦王君臣心下稍安。查看剁碎孫臏的肢體,也不見了。只見滿營中黑霧迷漫,地下卻都是水,始皇問道:「營內這水,是那裡來的?」王翦道:「這是方才救火的水。」吩咐軍士:「快取土來,把這水蓋起來。」眾軍士忙運土進營,鋪填濕處。倒上一筐土,只見那地上撲嗤嗤的冒出水來。滿營中猶如開了水眼一般,須臾就淹過了膝蓋。秦營之內,就發了大水。君臣著急,慌忙上馬,那水已淹到了。遂招呼三軍,前奔高阜躲水。這一陣水,淹死了秦兵又有萬餘。孫臏傳令孫燕、李叢二將:「到秦營討戰,如此如此,不許違誤。」二將領計去了,然後念咒將水退乾,秦國君臣方敢回寨,修復寨柵。始皇升帳坐下,文武俱來問安。計點兵馬,又損了一萬有餘。始皇正在惱怒之極,忽金字藍旗飛報:「今有燕將燕兵前來討戰。」始皇聞聽,歎息道:「死的還未有弄清,活的又來生事,一定又是孫臏的鬼計。不如拔營回國,避他一避也罷。」王翦連忙上前,口稱「吾主不必害怕,臣這一臨敵,務要把孫燕擒來,報仇泄恨。」
  始皇怒道:「罷了,罷了。你還要出戰,盡是大話。想你那件不是惹禍,進營鬧得風石齊來,傷損人馬,只為拿石人。次後又拿孫臏,鬧出水火之災,折去軍馬萬餘。如今喘息未定,孫燕又來討戰,這孫燕不知是石人鐵人,休要惹禍,快些拔寨跑罷。」王翦叩頭道:「我主不必害怕,等為臣出馬,訪訪孫臏的確實,看看孫臏的真假。」始皇道:「既然你要臨敵,我只是緊閉營門,候你勝負如何。你謹記著,但凡臨淄的人馬,再不可拿他一個進營,不是好惹的。」王翦叩頭下帳,帶了王賁與五百家將,提槍上馬出營,飛奔陣前。一見孫燕,心中大怒道:「好無知小輩,你有多大的本領,屢次前來陣前,今日我要拿你,碎屍萬段,方消此恨。」孫燕大喝:「你這黑賊,害我一門四口,結下海樣深仇,因此才上天台山拜請三叔下山,昨日臨敵,又被你這黑賊擒拿進營,你快實說,把我三叔送他到那裡去了?好好的捧香禮拜,把三叔恭恭敬敬送出營來,萬事皆休,少若遲延,只叫你屍橫馬下。」王翦聞言,心中略喜,叫聲:「小輩,你來要你家的刖夫麼,人不說不知,話不講不明,實告訴你罷,你家的三叔,被我拿進營盤,我主倒要饒他性命,卻因他弄了玄虛,把四顆首級掠去。君王一怒,把他殺了。」孫燕笑道:「你這話哄誰,我家三叔乃大羅神仙,焉能被你所害。如今屍首在於何處?」王翦道:「你三叔果然有些神通,死後還會顯靈,鬧得我營中不得安靜,如今把他的屍首燒了。」孫燕聽罷,怒目橫眉喝道:「好黑賊,怎敢大膽害我三叔,我和你勢不兩立。休要走,看我取你。」手擰槍,照前心便刺。王翦用槍擋開,二馬盤旋,雙槍並舉,殺得紅塵滾滾,日色無光。孫燕便虛點一槍,詐敗而走。王翦大怒道:「小輩,往那裡走,務要追上,取你首緞。」遂即趕將下去。孫燕見王翦來得相近,竟奔營門。王翦趕至近前,不見了孫燕。
  只見臨淄營中,一聲炮響,閃出一隊人馬。當先一將,金甲紅袍,手使--把大刀,身高一丈有二,步走如飛,搶至跟前,高聲大喝:「黑賊,往那裡走,還我廣文師父來。」王翦道:「你是何人?」那將答道:「吾乃虎將李叢是也。」王翦笑道:「你有多少本領,敢殺要你的師父。你家這刖夫,這早晚不知托生那裡去了。」李叢聞言大喝,搖動手中刀,照頭就砍。王翦急架相迎,一場好殺。戰經十餘合,交手不多時,忽聽得三聲炮響,喊叫連天,四面八方,那十二家門徒圍困上來,高聲大叫:「休要放走王翦,須要擒拿活的,與南郡王報仇。」王翦大驚,不敢戀戰,遂與王賁並力衝開一條血路,落荒而走,孫燕、李叢與眾將,緊緊迫趕。要知王翦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將攻易州 孫臏設計破秦敵


  卻說王翦,被孫燕、李叢與十二家門徒,殺得大敗,一直跑將下來。王翦回頭一看,五百家將,所剩不上數十餘人,不覺低頭落淚,王賁勸道:「父親不必悲傷,勝敗兵家常事。為兒聽得孫臏死信是實,易州不久可破,及早取路回營要緊。」王翦道:「我殺了一日,人馬困乏,暫到那前面黑松林,下馬歇息。」吩咐找個土人引路,小軍回話:「此處四面俱是高山曠野,並無一個居民。」王翦心中愁悶。只見天色已晚,日落西山,那北方干天連聲響亮,忽然烏雲布合,把個明月遮蓋,變作黑沉沉世界。霎時間狂風大作,雷鳴電閃,大雨傾盆。王翦與眾家將,在松林之中,被這雨驟風狂,已是渾身濕透,袍甲淋濕,直到三更時分,方才雨止風收。只見松林中青燈閃閃,鬼火燐燐,半明半滅,或有或無,四圍鬼哭神號,陣陣陰風透骨。又聽得青牛連叫三聲,隱隱踏踏,似是孫臏架拐騎牛,前來索命。飛沙走石,照著松林打來。嚇得王翦、王賁眾人無處奔逃。王翦想往外便走,忽然一塊頑石,在耳邊飛過,嚇得魂不附體,回身便進了松林。只見王賁道:「不好了,黑林裡頭,反若受打,不如出去罷。」王翦道:「沙石固是難當,那刖夫在林外要命,不能躲避,這便如何是好?」王賁道:「何不禱告一番,待冤魂消散,便好出去,尋路回營了。」王翦依言,跪下禱告道:「孫伯齡真人,你是得道神仙,是我不合壞你仙體,如今事已過去,悔之不及,求你陰魂消釋,待我回營多唸經文,超度你早昇天界。」祝罷,叩頭不已。
  且說孫臏,正在營中作法,早已聞得王翦祝告之言,不覺暗中好笑。把劍一撒,顯露神通,收了法力。王翦父子,同那數十殘兵,跪在地叩頭。一睜眼,嚇得眾人目瞪癡呆,那有什麼松林,一片都是平地大道。紅日當空,天交正午。眾人一齊爬起束,王翦羞得滿面通紅。回頭對眾人道:「方方明明被這刖夫鬼魂,弄了一夜石頭,可傷著軍兵否?」王賁道:「並無傷損。」王翦道:「如此尋路回營去罷。」言畢,率領殘兵,上了平陽大路。回至秦營,稟知元帥,章邯朝見始皇的大駕。
  始皇便問:「先行官勝敗如何?」元帥把王翦大戰孫燕,被他十二門徒並力報仇,敗走黑松林,遇見孫臏顯魂之事,訴說一遍。始皇大喜道:「果然孫臏死了,朕當高枕無憂,取易州只在吹灰之力。傳當值官擺宴,我君臣先吃了太平喜酒。」正在歡飲之間,藍旗官報:「今日探得西門臨淄大隊,忽然蹤跡全無,不知去向,特來報知。」始皇道:「再去打聽。」遂望左右說道:「列位王兄,那些人馬那裡去了?」金子陵奏道:「吾主在上,豈不聞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孫臏既被先行官斬了,那三軍無主,自然瓦解冰消,誰肯還在易州效力,一定回轉東齊,拔寨逃遁去了。」始皇聞言大喜道:「既然如此,燕圖還有什麼能人,替他主管。」子陵道:「燕國並無能人,止有孫燕。雖是英雄,料他是孤掌難鳴,不足為慮。臣今晚還要觀看天文,看看吉凶休咎。」始皇道:「國師可留神與孤細察。」當下文武酒筵散席,謝恩出營,各歸隊伍。
  那時天色已晚,一輪皎月當空,風清雲淨,萬籟無聲。金子陵走出帳外,仰首觀察。只見各路將星顯耀光明,惟孫臏本命星不見,又細觀易州,王氣暗黑,秦營紫氣騰騰。看罷,低頭嗟歎:「果是天意興秦,非偶然也。」看畢,移步歸帳歇息。一夜無詞,至天明,始皇升帳,文武朝參已畢,始皇便問:「國師夜看星象如何?」子陵奏道:「臣夜觀天象,見孫臏本命星蹤影全無,看他死是真情,可喜可賀。」始皇道:「既然孫臏已死,何不遣將發兵,與燕王要降書降表。」子陵道:「待臣今夜定計,攻破易州,擒拿昭王,殺他一個煙消火滅,保吾主進城歇馬如何。」始皇大喜道:「全仗國師妙用,任憑調遣。」子陵叩頭退出,轉至中軍帳上,吩咐傳聚將鼓。只聽鼓聲如雷,秦營大小將官,聞鼓而入,上前參見,分列兩旁。子陵拱手道:「列位將軍聽著,自古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朝。今夜各宜努力齊心,取易州就在此舉。」眾將齊聲答應:「願聽國師差遣。」子陵取令箭一支,就請元帥章邯,帶領步兵三千,三更時分,聽見炮響為號,備駕雲梯,攻取易州南門,不得有誤。又令趙高、白起,各帶步兵三千,攻打西門,不得有誤。傳令王翦,帶領步兵一萬,三更時分,待步兵攻城,你可三面救應,以防不測。又令蒙恬領令一支,往五營挑選身高肥壯力大之人,須要千中選百,百中選十,十中選一,共選三十名,就著隨營裡畫匠,用青黃赤白黑五樣顏色,將面畫花,身穿五色彩衣,腳著高蹺,各持狼頭巨斧,假裝天神,三更時分,每門分派十名,聽雷聲為號,努力當先爬城,驚走了守城的軍士,以便馬步軍兵攻城,不許遲誤。又令顏直前往東門角下,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上用皂旗一面,大鼓二十四面,打鼓小軍二十四名,外用銅鏡二面,白芨硃砂黃紙候用,不得有誤。金子陵派遣已畢,眾將分頭行事,其餘將兵,按下不表。
  且說孫臏,用遁甲法,遁住了人馬。金子陵觀星,只道孫臏果然死在王翦之手,他就遣將發兵,專候三更攻城行事。誰知孫臏觀望秦營,見有一股殺氣衝入鬥牛,掐指一算,早知其故。心中暗喜道:「待我今晚大破秦兵,殺他片甲不留,方顯仙家之妙用。」遂至青紗帳坐下,傳齊十二門徒。參見已畢,提起筆來,寫了幾聯柬貼,叫一聲:「眾位賢徒,今晚三更,秦賊領兵攻城,爾等須要小心破敵,違者軍法難寬。」眾將一齊打拱,願從軍令。孫臏拔令箭一支,柬帖一聯,叫孫燕過來:「接我柬帖令箭,進城保守,照柬帖行事。」孫燕受令,辭歸本帳,將柬帖拆開一看,上寫得明明白白。上寫「進城奏知昭王,北門上設水缸無數,三更不許一人擅到,自有調遣。南門上多加擂木、滾石、灰瓶、炮子,三更時候,秦賊攻進,一齊往下亂打。西門上設立白旗一面,旗腳下擺列刀槍劍戟伺候,也不許一人行走。三門防範要緊。」孫燕看畢,飛騎進城,照柬帖行事去了。孫臏又拔兩枝令箭,兩聯柬貼,高叫馬升、解信:「你二人接我令箭,照柬行事,不可有誤。」二位門徒領令,轉將下來,會在一處,拆開觀看。只見馬升柬上寫著:「速進城奏知昭王,將草廠內草,即著民力盡行運出城去,離易州五里,按三門鋪墊五里餘闊,不可遲誤。」再者解信:「即速進城,奏知昭王,領兵一千,將火藥局打開,用油簍裝著,並硫磺燄硝,抬出城去,照那三門上乾草上,將火藥硫磺燄硝,照式鋪好,又用一層黃土蓋上。那一千步兵,各帶火繩一條,只看易州敵樓上信火起處,即吩咐一千步兵,奔關下逃命,不得有誤。」兩個門徒看罷柬帖,各自去催草的催草,領火藥的領火藥,分頭行事去了。孫臏又命宋龍,魏虎二人:「領兵一千,在易州正南上野豬林埋伏,等三更火起,你這一千人馬,在此響炮搖旗,吶喊助戰,倘走脫秦營一小軍,軍法示眾。」又令吳信,吳光:「你二人領一千人馬,在易州正北門處十里,向高阜松林之處埋伏,等三更火起,你這一千人馬,炮響搖旗助威,倘走脫秦兵,按軍法治罪。」又令吳能、吳勝:「你二人領一千人馬,在西門左右埋伏,但看有秦兵爬城,信火一起,你率領眾兵,吶喊助威。但遇水淹秦軍,盡行生擒,不許走漏一名。」又令展得能、展得信、展得海三人,各領兵三百,用撓鉤砍刀,向三門上埋伏。待三更時分,秦營炮響,就有假天神攻城,可用撓鉤鉤倒,砍刀斬盡,不許留活一人。又令李叢、展力:「你二人領兵一千,在易州東南上掘開地道,埋伏地雷,秦兵見三面火起,必於此處逃走,你聽炮響為號,引著地雷,即便引兵搶上高台,砍倒皂旗,打破妖鼓。雖不能擒拿金子陵,也叫他魂飛魄散。」調遣已畢,十二門徒分頭行計。這且不表。
  再說金子陵,傳下令來,一更埋鍋,二更披掛,三更起行,人盡銜枚,馬皆摘鈴,準備攻城。令畢,帶領數名軍士,叩辭始皇,出了大營。來至東南角下,遂上法台,淨手拈香。拜過天地,用硃砂書寫幾道靈符。這邊書符念咒,那邊孫臏早已架拐騎牛,起在空中。看見子陵在台上作法請神,暗道:「我且在此,看他怎麼舉動。」只見子陵在台上口誦真言,踏罡步鬥,把一道靈符燒了。孫臏在雲端上接了。子陵請了多時,不見神將下降,心中疑惑。把第二道靈符焚化,又被孫臏接去了。子陵在台上見符法不靈,心中著怒,遂即披髮仗劍,口念真言,孫臏在空中暗笑。看見他在那裡激雷了,將計就計:「我也用得他著,且不要破他。」剎時間天昏地黑,日月無光,只見五雷前來。孫臏便問:「尊神何往?」雷神控背躬身道:「無事不敢妄行,有金子陵法旨相召,未知何事?」孫臏道:「我也借重,相煩三更時分,請尊神在易州北門,大震雷霆,不可有誤。」雷神答應謹遵法旨。孫臏道:「既然金國師召你,去罷。」眾神辭別了真人,墜雲而下,至法台前,口稱「法官相召,那方使用?」子陵道:「無事不敢褻瀆,煩尊神大奮雷聲,引動凡鼓二十四面,俱至易州的三門。雷霆響亮,震昏了燕國君民,以便攻城。」眾神齊聲遵令,起立雲端。天交三更,子時初刻,秦營兵將人馬,銜枚摘鈴,掩旗息鼓。蒙恬領著三十名大漢,腳踏高蹺,假裝天神,在易州南北西三門爬城。隨後步軍,各扛著軟梯接引,黑暗之中俱到了城下。一聲炮響,三處步兵,各上了雲梯,往上盡力攻打。子陵吩咐二十四名鼓手,把鼓擂將起來,用二面鏡子在空中一撇,好不利害。一上一下,猶如電閃一般。那鼓擂起,比雷還響。子陵在台上搖動令牌,那雷公雷母真雷真閃,一起發作。那二十四面凡鼓,都攝在半空雲裡。一聲齊響,只震得地動山搖,把一座易州城,險些震塌了。那步兵捨命往上力攻,這且不表。
  卻說孫燕,在南門上防守,聽見炮響攻城,把擂木滾石,一齊往下亂打。章邯不能上去,早有展得能領著撓鉤手,把假天神一齊鉤倒,用力砍殺了。再說趙高,領兵攻打北門,聽得炮響雷轟,催軍往上爬城。只見叮咚一聲,十名大漢,被展得信撓鉤子鉤倒,砍翻在地。孫臏在北門上,用杏黃旗一指,喝聲「雷神何在?」眾雷俱至北門,一聲霹靂,把水缸震破,那水就猶如天崩地塌,似開了黃河口子一般,往下直衝,淹得秦兵猶如水中耗子,趙高捨命往西門就走。解信見秦兵大隊入了重地,吩咐三軍預備火繩。孫臏在雲端發送了雷部諸神,把二十四面月鼓,並兩面鏡子,都打落塵埃,頃刻雷聲止息。孫燕在城上照柬帖行事,見雷聲不響,就把信火飛空。解信看見,不敢怠慢,忙施放號炮。一聲響亮,那三山上軍兵,一齊吹著火繩,引上了火。頃刻間烈燄飛空。秦兵看見,嚇得魂不附體。章邯在南門領兵要走,只聽得正南野豬林吶喊搖旗,又不敢走。趙高被水沖淹,領著殘兵逃往西門,去會白起。半路上被展得能、展得勝大殺一陣,忙忙望北逃走。又聽見吶喊搖旗,不敢前去。那白起領兵攻城,來至城邊,那些假天神早被展得海砍翻。白起抬頭一看,只望見城頭旌旗閃閃,劍戟如林。白起暗想:「原來城上早有準備。」說還未畢,孫臏在空中念動真言,那些劍戟刀槍,平空舞動,猶如萬片梨花往下砍來。白起一見,帶領部下奪路而走。忽一人騎牛架拐,嚇得白起倒退數步。想道:「這不是孫臏還在麼。」不覺心驚膽破,坐不住馬。兩腳朝天,倒墜馬下。孫臏偶一露面,就嚇死了一位五營老將軍。那些殘兵無處躲避,火勢來得歷害,都燒得焦頭爛額。章邯、趙高、蒙恬合兵一處,只急得暗暗叫苦,這且不表。
  再說王翦領兵接應,身入重地。見三面起火,心中大驚,領眾將會合了章、趙、蒙三將。王翦道:「不好了,中他的計了,我們殺出去罷。」眾人道:「西南北門俱是烈火,打那裡去。」言語之間,忽然見得前三軍叫苦連天,燒得腥臭難當,肉跳心慌,手足無措,道:「三門有火,難以逃生。我看東方無火,何不從此殺出去。」章邯道:「無火之處,定有埋伏兵。」王翦道:「雖則有伏兵,強如我們在此處燒死,還是闖出去為是。」言罷,領眾闖至東方,往前飛奔,指望逃出虎穴。
  卻說李叢、展力二人,聽見人馬叫喊,衝他的汛地。知秦兵入了重地,忙放了一聲號炮,那一千步兵,一齊點著火繩,四下裡地雷震動,震得天崩地裂。可憐把幾千殘兵,打得煙飛灰滅。王、趙、章、蒙四將,嚇得膽喪魂消,想要逃生,這且慢表。
  且說金子陵在法台上,看見四面火起,心中作忙。正要仗劍作法,救滅此火。忽聽得台下吶喊之聲,李叢當先搶上台來。歷聲高喝:「妖道,你往那裡走。」舉起大刀,照頭就砍。此時子陵那裡還有心念咒,慌忙仗劍架開,李叢一舉刀,如狂風驟雨一般,子陵那裡招架得住。他本是海潮聖人的門徒,習得仙術。見李叢來得猛勇,虛砍一刀,借土遁而逃。李叢把二十四軍盡行殺了,台上放起一把火來,烈燄升空,地雷亂響,東南角上也有火。王、趙、章、蒙四將,正然在此地逃生,忽見火烈烘烘,別無去路,急得怒氣騰空。孫臏在雲端上,見一般怒氣沖天,點頭歎息:「我今番火,有違天意。也罷,且饒他一命。」遂用峨嵋扇,把火氣搧開。摘下杏黃旗,往空一指。喝聲「那雨還不下來,等待何時。」一聲未盡,登時大雨傾盆,把火澆滅了。王翦等一見,喜出望外道:「此乃天意。」四人得命,回頭一看,止存百十騎相隨,還是帶傷的。章邯道:「天雨來,我們快些逃生。」趙高、蒙恬道:「今再一遲延,又怕有計來了,若落他圈套,就不能逃走了。」言罷,就各撒徵騎,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落荒而走,相離野豬林不遠。只聽得一聲炮響,宋龍、魏虎二馬當先,攔住去路,高聲大喝:「秦賊休伸坐騎,我等奉南郡王之令,在此久等多時,還不下馬受縛,免我動手。」四將聞得南郡王三字,嚇得面面相覷:「怎麼還有南郡王?原來孫臏未死,怪不得這一把火,燒得我們這般狼狽。」四將知道利害,大驚,不敢交戰,回馬往正北敗走狂奔。宋龍、魏虎趕殺一陣,追殺不及而回。王翦查點殘兵,又折了四五十騎,心中害怕。行不數里,來至黑松林,一聲炮響,吳光、吳信攔住去路,大喝「秦賊還不放下首級來,等待何時。」王翦等一見,不敢答應,放馬落荒,望正北而走。被吳光、吳信殺得大敗,又折殘兵數騎。及天明,王翦等逃出了黑松林,止有殘兵十七名,連四員主將,共得二十一騎。王翦心中悔恨,只得望正西逃走。又聽得金鼓連天,迎面來了一支人馬,旗分左右,十二門徒後隨,中央顯出一盤角青牛,坐若一位道者,架著沉香拐,正是孫臏。此時狹路相逢,難以迴避,拚命轉馬,橫向東方逃命。走不數里,又聞人喊馬嘶之聲,王翦歎息道:「心面都有埋伏,插翅也難飛去。與其被擒,不如自盡。」言罷,拔劍正欲自刎。章邯連忙攔住說道:「先行官且莫心急,那甲的人馬,打著秦旗號,敢是我國差來的救兵。」王翦聞言,仔細端詳,果見旗上有秦字,滿心歡喜。須臾來一將,紅袍金甲,正是王賁。領了千餘人馬,蜂擁而來。見了章邯,王賁滾鞍下馬道:「末將來遲,救應不及,望乞恕罪。」章邯道:「有勞將軍遠來相救,不敢有忘。」
  眾軍將兵合在一處,來至秦營。藍旗啟奏,始皇傳旨宣進。章邯、王翦、趙高、蒙恬跟旨進帳跪下,始皇便問:「眾卿攻城,勝負如何?」四將叩頭,齊聲道:「吾主在上,末將等攻城,誤中奸計,被孫臏用火陣,將臣等困在火中。若非天賜甘雨淋漓,臣等俱成灰燼。失機敗陣,臣等特來請罪。」始皇遂問王翦道:「你把孫臏殺了,怎麼還有孫臏?」王翦奏道:「原來孫臏詭計多端,詐死埋名。」始皇道:「折了多少人馬?」王翦道:「臣該萬死,三萬人馬,被水淹火傷,以及炮石地雷所傷,死得可憐,如今止存殘兵十七騎回來。」始皇大怒,氣衝牛鬥,傳旨:「當駕官,將章邯、王翦、趙高、蒙恬四將捆起,推出轅門,按軍法梟首。」當駕官領旨。將四將綁起,推出轅門。不知四將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羞大將子陵求救 憤前怒叔陽下山


  話說章邯、王翦等,攻打易州大敗,折了人馬三萬。始皇傳旨,將四將梟首示眾。當下甘羅出班奏道:「臣有保本,願乞刀下留人。臣聞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四將敗陣失機,理當正法。但今吾主併吞六國,這易州一城,尚然未破,若先斬四員大將,恐傷兵將之心。懇求吾主開恩,赦他死罪,待後來將功抵罪,不勝幸甚。」始皇准奏,當駕官將四人放回。四將遂即上帳:「叩謝吾主不殺之恩。」始皇道:「孤看丞相之面,暫且寬恕,以觀後效。」四將叩頭謝恩,始皇便問:「白起為何不見?」王翦奏道:「白將軍攻打西門,適路遇孫臏,不知何故,墜馬死於亂軍之中。」始皇聞言落淚道:「可惜一員大將,死得不明不白。」又問:「軍師為何不見?」章郵道:「子陵在台上作法,被地雷震動,不知去向。大約折兵損將,顏面無光,不好回見。臣等料必往名山洞府,邀請高人下山,報此一火之仇,也未可知。吾主且寬耐數日,便見明白。」始皇歎氣道:「孤今已騎上虎背,勢難下來了。」遂令蒙恬:「領孤旨意,出營星夜望咸陽取救。」不提。
  且說孫臏取勝回營,倒念真言,收回遁甲,顯露出一座營盤,齊齊整整。升帳坐下,十二位門徒,各各走上帳報功。孫臏吩咐:「展旗放炮,隨貧道出陣,與秦將會戰。」一聲令下,遂上青牛,眾將排班簇擁著,出離營門。兩桿纛旗前導,來到秦營,命旗牌官上前討戰。藍旗官忙即奏聞,始皇大驚道:「孫臏果然未死,孤如今將寡兵微,難以取勝。傳旨收兵回國,再作良圖。」王翦心中不服,上前奏道:「堂堂大國,豈懼弱小燕邦,微臣不才,情願臨敵擒拿孫臏報仇。」始皇冷笑道:「先行官雖勇,不是孫臏對手,前者被他殺得片甲不留,如今不可再褻國威。」王翦見始皇貶他,就心中憤恨,膝行幾步,口尊:「吾主在上,不是微臣誇海口,臣與孫臏勢不兩立,此一陣情願以死相並。勝得這刖夫,將功抵罪。如若再敗,自甘兩罪俱罰。」始皇被纏不過,只得准奏。王翦辭駕,轉將下來,歸本帳披掛停當。吩咐家將道:「我今日臨敵,比不得往常,要與孫臏生死相拚,爾等須要盡心效力,共拿刖夫、自有重賞。」眾將一齊答應,願去死力相助。王翦吩咐畢,提槍上馬,領眾將出營。一見孫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不答話,拈槍就剌。孫臏用拐架開,大笑道:「王翦住手,我有句金石良言相勸,未知肯從否。爾也是個好漢,天下常稱起、翦、頗、牧,用軍最精。如今廉頗、李牧、白起俱已歸天,止留你一人,你可也識些時務,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我的利害,你也盡知。你不如圈馬回去,奏知始皇,撤兵回國,與天下講和,萬事皆休。少若遲延,料你難逃一拐之苦。」王翦聽罷,大怒道:「好刖夫,怎敢口發大言。」兩手擰槍,分心就刺。孫臏手中拐急架相迎。二人在場上動手,戰了數十回合。
  孫燕在營門掠陣,心中焦躁。暗想:「三叔本領,果然高強。」觀見二人又戰了三十餘合,不分勝負。槍來拐架,拐去槍迎。戰了多時,孫燕心中大怒,催馬提槍來夾攻。孫臏、孫燕二人,殺得王翦氣喘噓噓。
  且說全山眾將,一齊圍將上來。王翦敵著孫臏一人,已難招架,何況又添上生力之人,益覺寡不敵眾。兩邊軍兵,大殺一陣。殺得秦兵叫喊連天,四散大敗。王翦虛點一槍,殺開一條血路而走。孫臏在後追殺,大叫「王翦那裡走,我趕來了。」舉起左手,照頭一拐。王翦回頭一見大驚,叫聲不好,躲身不及,正打在後身,忙抱鞍吐血而走。孫臏見王翦去遠,遂傳令鳴金收兵,就打得勝鼓回營,不再言表。
  且說王翦挨了一拐,敗陣回營下馬,王賁接見,眾家將攙扶,疼痛難當。上帳叩見始皇請罪,始皇看見王翦面如金紙,喪氣垂頭、就知敗陣而回,便道:「孤再三阻你,你要出戰,既然著傷,孤且不加你罪,暫且回營調養好了,再來見孤。」王翦叩謝,回歸自己帳中,卸去盔甲,睡在床上,調治傷痕不提。
  卻說金子陵,在台上作法,指望攻克易州。不料被孫臏一個火陣,燒得精光大敗,又被李叢、展力殺上高台,一時招架不住,借土遁而逃。他也無顏回見始皇,竟往東海雲光洞,去請他的祖師下山。駕雲正行走之間,只見一座高山,十分隘峻。子陵心中略羨,取雲收霧,落在山中。四面一看,但見蒼松古柏,翠竹搖擺,水聲如濤浪,陣陣狂風從花裡過來。果然景致不凡,另是一個天地。子陵低頭,暗暗嗟歎:「好一座名山。想人生一世,駒隙光陰,奪利爭名,盡是枉然勞碌,貪戀紅塵,有何益處。我金子陵高山學藝,清靜無為。只為保始皇併吞六國,落了殺戒,終日不得安寧,把一段山水清閒之福,付去九霄雲外。我幾時得功成,身歸洞中,逍遙自在,日誦黃庭,享那無邊之福。」歎息了一回,暗想:「我看了半日,不知此山何名。」一回頭,見旁有一個石碑,寫得明明白白,寫若「藥藍山」三個字。子陵歎道:「好座藥藍山,是個洞天福地。」看了多時,正想舉步前行,忽聽得高聲大叫:「子陵道兄,往那裡去呀?」子陵聞有人招呼,回頭一看,喜逐顏開:「我只道誰叫我,原來是朱惠珍道兄。」忙搶行幾步,打個稽首,口稱「道兄請了。」道人連忙還禮,二人就在一塊臥牛石上坐下。子陵就問道:「道兄不在洞內修真,卻在此閒遊。」道人大笑:「不瞞道兄說,我在洞裡無事,常到此間,時時與一位真人下棋逍遙。不想今日偶遇,賀喜道兄身為國師,享世人之富貴,何等榮華。為何一人獨自來此藥藍山,有何勾當?」
  子陵聞言,長歎一聲,滿面羞容,說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我今下山,在始皇的駕前蟒袍玉帶,官拜護國軍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果真是榮耀,你心中不知我的苦處。」惠珍道:「子陵道兄,你在秦邦有何苦處?何不說與我知,或者可與兄長分憂。」子陵就把兵在易州,被孫臏掩星遁甲詭計,暗暗埋伏人馬,一把火燒得片甲不留。如今顏面無光,真真可愧之極。就將前前後後,細說一遍。朱惠珍道:「原來兄長受此氣惱,如今卻往那裡去?」子陵道:「為人不把冤仇報,枉做男兒大丈夫。我今回山,拜請師父下山,捉拿孫臏,報仇雪恨。」朱惠珍道:「割雞焉用牛刀,想那孫臏有何本領,要去驚動海潮老祖。現有一位祖師在此,與刖夫有仇,我同你去求他下山捉拿孫臏,易如探囊取物。」子陵大喜道:「你說這家祖師,今在何處?」惠珍道:「遠則遠千里,近則近一磚。你看此山是甚高山?」金子陵道:「方才看那石磚是藥藍山。」朱惠珍笑道:「可又來,這藥藍山的祖師你可認得?」子陵道:「從未會面。」惠珍道:「怪不得你不知道,當日這洞中的祖師,叫著黃伯陽,被孫臏害了,此仇未報,有他的兄弟黃叔陽,在此修真養性。道兄若去請他,必然依允。」子陵大悅。當下二人站將起來,往前同走。走過好幾座山,忽見了一個洞門,有個童兒,在此玩耍。朱惠珍上前問道:「你家祖師爺在否?」童兒答應道:「我祖師在洞中,與秦真人下棋。」惠珍道:「快去通報。」童兒聞言,往裡急走。
  到了叔陽跟前,就說:「火洞朱真人,同著一位道者,在洞口求見。」叔陽道:「快請進來。」童兒出至洞口,將二人請入洞中,至三清殿中,黃叔陽同秦真人,降階迎接。叔陽便問:「此位何人?」惠珍道:「這就是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奉敕下山扶助西土始皇併吞六國,官拜護國軍師姓金道號子陵。」叔陽道:「原來是金子陵道兄,久仰久仰。」四位道者,齊進唪經堂,俱各見過了禮,分賓主坐下,童兒捧茶。朱惠珍道:「子陵道兄,既在西土長安,享受富貴,不想近來受了無窮之苦。」叔陽道:「苦從何來?」子陵滿眼流淚,就將兵伐易州始末,敘說一遍:「被孫臏火攻陣燒死無數兵將,特往東海求請師父下山,出力相助。路經寶山,偶遇朱道兄,說是祖師的古洞,特來參謁。」
  叔陽聞言,厲聲怒目,皺眉大怒道:「原來道兄也受此刖夫之氣。」子陵道:「弟子受累,祖師為何動怒?」叔陽道:「我與刖夫,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提起他來,真是話長。你道這刖夫何等之人,他就是燕山府孫操第三子,乳名孫臏,曾在雲夢山水簾洞學藝,是鬼谷子王禪的徒弟。曾在魏國河南,在龐涓轄下執事,用計刖了雙足,成了一個廢人。臨淄齊王遣大夫卜商,暗帶刖夫回國,封為南郡王亞父之職,提兵往河南報仇。他的詭計多端,用減灶之計,誆龐涓至馬陵道,亂箭射死。這刖夫就享大名。天下七國諸侯,俱讓齊為上邦。後來齊王駕崩,閔王無道,寵信鄒妃,不理朝綱。三逐孫臏,火燒宣陽院,六國合兵,共伐無道。燕昭王金台拜帥,重用了樂毅,興兵伐齊,攻破了郡海臨淄杏葉林,剮了鄒妃,殺了閔王。齊國文武,保全幼主,在天羅山紅慈谷屯兵。樂毅領兵困紅慈谷,袁達當先討戰,被樂毅神砂打死,那時孫臏就下山了。樂毅那裡是孫臏的對手,被他拿上山林,打了二十棍。樂毅受刑不過,哀求於他,看家師份上,你道樂毅的家師是誰?」子陵道:「弟子不知。」叔陽道:「就是家兄,在這洞中修煉,道號伯陽,與王禪、王敖同師學藝。論起來,家兄知道那有不惱的。一怒之間,就下了山去與孫臏見陣。不想這一見陣,就無好意了。家兄卻被孫臏所敗,難按無名冤孽,即時開了殺戒,擺下陰魂陣,打住孫臏。毛遂偷丹,相救孫臏一命。後來那王禪兄弟請了掌教南極下山,用拘仙牌把家兄拘去,打了八十杖,削去頂上三花,便成凡體,在紅慈谷喪命,化為獨腳白鶴。這些都是孫臏所乾之事,我與他冤仇似海。若不細說,諒道友也不知道。」子陵道:「原來祖師與孫臏有此深仇,弟子愚見,欲請祖師下山,去見始皇,算謀定計,捉拿孫臏。一則與長兄報仇,二則顯一顯祖師的神通。平定了六國,名垂不朽。」那朱、秦二位真人,在旁邊一力擔當道:「祖師若肯下山,我等同力相助。」叔陽道:「二位果然肯助一膀之力,貧道情願下山,與孫臏鬥一個死括,誓不兩立。眾位且在此盤桓數日,一同下山如何?」子陵道:「救兵如同救火,請祖師即此下山。」朱、秦二位真人道:「少待片時,我等二人各回本洞,把煉成的法寶取來,好往易州見陣。」叔陽道:「速去速來,免得這裡久等。」二位真人告辭,各回本洞。不一時,來至藥藍山,會齊了叔陽老祖,各藏寶貝,出洞離府,駕起雲頭,來至易州。
  四位真人,推雲拔霧,到了西地秦營。金子陵道:「眾位真人少待,貧道先進營中,請秦皇的大駕來接,方顯得重賢之意。」叔陽道:「也不敢勞秦皇的駕,道友請便。」子陵來至轅門,那些守營盤的藍旗官看見,喜逐顏開。便問:「國師往那裡去來?」子陵道:「我去請真人來,快與我通報。」
  藍旗官答應,就來至金頂大帳,奏知始皇。始皇聞言大喜道:「孤只道國師被火燒死了,那知還在,傳旨快些宣來。」旗牌轉出轅門,子陵隨旨上帳,朝見奏道:「臣有失機之罪,望主上開恩。」始皇道:「勝敗兵家常事,赦卿無罪。」子陵謝恩奏道:「臣兵敗之後,前往名山,迎請三位真人下山,與吾主設法捉拿孫臏,報仇雪恨。現在營外候旨。」始皇聞言大悅道:「既有真人降臨,傳旨當駕,大開營門,孤當率領文武出營迎接。」子陵叩頭謝恩。始皇離了龍座,率領甘羅、章邯等一班文武,出至營門迎接。三位真人,見始皇出營,急行幾步,打個稽首道:「貧道有何才能,敢勞聖主迎接。」始皇道:「孤國家有幸,得仙長降臨。」始皇把三位讓至金頂黃羅寶帳,分賓坐下。侍官奉茶畢,敘過寒溫,說明山洞住址,道號姓名。黃叔陽開言道:「請問王爺,這幾日可曾與孫臏見陣否?」始皇歎氣道:」孤還敢發兵麼,那孫臏神通廣大,詭計多端。前者被他一個火攻陣,殺得孤家膽破心驚,三軍望形俱怕。無奈何免戰高懸,專等長安救兵到來,與他並比高下。再若敗陣,只可退往咸陽,不敢再想削平六國了。」叔陽道:「龍意萬安,既然貧道等下山,定要把孫臏拿了,報復前仇。」始皇大喜道:「全仗真人妙用。傳旨擺上酒宴來,請三位真人一會。」始皇在金頂大帳款待三位真人,君臣盡歡樂飲,天色已晚,撤了酒筵,三位真人歸帳安歇。一夜無詞。
  次日清晨始皇升了帳,文武朝參已畢,三位真人上帳坐下。叔陽道:「請聖主金旨,貧道今日出陣,要與孫臏會敵。」朱真人道:「何勞祖師大駕,待貧道先見頭陣。」始皇滿臉陪笑道:「既承蒙真人鼎力,孤家等候捷音。」朱惠珍欣然下帳,把道冠整整,絲縧束一束,口念真言,用手向南方丙丁-指說:「吾的腳力何在?」只見一陣風過,半空中來了三個異獸。一隻八叉梅花鹿,一隻金錢豹,一隻白額虎,一齊舉尾咆哮,各認其主。梅花鹿到了黃叔陽跟前,金錢豹認了秦道人,白額虎奔到朱真人,俱各低頭臥倒,動也不動。嚇得三軍個個驚慌。那朱惠珍跨虎出營,命軍校把免戰牌去了。大炮三聲,率領三軍來至燕營,用刀一指,喝道:「轅門小軍聽者,報與南郡王孫臏知曉,吾營裡有一位朱真人,前來討戰,著孫臏出來答話。」旗牌官忙報中軍,孫臏聞聽,即命孫燕出營迎敵。吩咐道:「方才旗牌官來報,說一個道人,必定金子陵去請來的左道旁門之士,須防妖術邪法,須要小心。」孫燕領令,提槍上寫,展旗放炮。兩桿纛旗,分開左右,一催白龍駒,飛奔陣前而來。朱惠珍一見高聲大喝道:「小將慢來,通名受死。」孫燕聽得有人招呼,忙收戰馬,用槍一指道:「道者何人,認不得易州孫燕麼?」朱道人笑道:「吾在火雲洞修煉多年,道號惠珍,往來俱是道德之士,豈認得無名小輩。快叫你家刖夫出來,還可以走三五回合,爾等小輩,何苦枉做替死鬼呢。」孫燕聞言,一聲怪叫:「好野妖道,氣死我也。你往那裡走,坐牢著,看我取你。」兩手擰槍,分心就刺。朱真人手中劍迎面交還。一場好戰,戰了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孫燕看見難勝妖道,抖擻神威,將槍法改變,猶如一片槍山,滾上滾下,殺得朱道人力乏筋麻,實難招架。虛砍一刀,往下敗走。孫燕不捨,緊緊追趕。道人回頭一望,心中大喜,忙在懷中取出象鼻葫蘆,托在手中,把蓋揭開,念動真言咒話。大喝「小輩要來追,看我的法寶到了。」孫燕正在催馬趕來,聽得寶貝二字,勒馬詳觀,只見那老道把葫蘆晃了幾晃,冒出一股火煙。次後就是烈火空騰,有五丈多遠。孫燕被一陣神火,燒得大敗。不敢戀戰,敗進營盤。朱道人得勝回營,始皇與他慶功賀喜,不再言表。
  卻說那孫燕,敗進營中,在青紗帳跪下請罪。孫臏道:「勝敗兵家常事,恕你無罪,回歸帳中歇息。」孫燕下了帳,只見旗牌官飛報上來:「啟上王爺,今有秦營又來了一位道人,形容狠惡,相貌猙獰,騎著一隻異獸,使一根狼牙棒,十分利害,在營前討戰,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聞言,驚疑不止道:「又來了一位道者,他營中不知還有多少道人?」遂往下問道:「那位將軍出去迎敵?」忽見一將,聲如洪鐘,邁開虎步,搶上帳來,躬身答應:「末將願往。」孫臏看見,認得是李叢。吩咐「小心在意。」李叢得了將令,即回本營,結束齊整,不用腳力,手提一柄大砍刀,飛步出營。抬頭一看,那道者生得十分兇惡,怎見得:
  頭帶一字金箍,身穿八卦道袍。硃砂發襯著濃眉,依然惡煞。
  血盆口豎起蝟髯須,竟似兇神。眼如銅鈴光閃閃,牙如鐵鋸燦熒熒。金錢豹腰間穩坐,狼牙棒手中高擎。
  李叢看畢,用手中刀一指,喝道:「你那騎豹的玄門,有何本領,敢到吾營討戰。快報名來,我刀下不死無名之鬼。」秦道人聽見招呼,舉目一看,只見一個大漢,手舉鋼刀,身高丈二,晃晃蕩蕩,步行如飛,猶如天神下降一般。秦道人看畢,用狼牙棒一舉,大喝道:「大漢慢來,吾非別人,乃靈求山雲求洞靈求真人,姓秦名猛是也。大漢何名?」李叢大笑道:「好孽障,連我也不認得。我乃天台山天台洞丁一真人的弟子,虎將李叢便是。你這妖道,只該在深山養性,誦黃庭消磨歲月罷了,為甚麼下山扶助始皇,枉來送命,實是可惜。」不知秦道人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黃叔陽五路伏兵 孫伯齡一旗破法


  話說李叢臨陣抵敵,道秦猛不該下山多事,枉來送命。秦猛大怒道:「好匹夫,你仗著你的個子高大,擅發大言,我看你不過是個替人家出力,做了一個開路鬼的。諒你有何本事,敢來與我見陣。」李叢聞言大怒,性發如雷,邁開腳力,就往上刺。手中刀比電閃還快,對著秦猛頂門就砍。老道用棒磕開,急架忙迎。二人搭上手,大戰起來。戰了三十餘合,李叢詐敗,拖刀而去。秦猛一見,大笑不止:「好大漢,卻不耐戰。你會走,我偏不會趕?」言罷,便催豹追趕上來。李叢回頭看見,心中大喜。揭起戰袍,取出一件兵器,名為百鍊錘,托在掌中,把紫絨繩遞上,見秦猛來得切近,回手一錘打去。道人正趕之間,忽見一道寒光,從頭上飛來,說聲不好,把頭一低,伏在金錢豹上,他的背梁錘骨,四平八穩,竟是一個攔腰的架子,只聽得一聲響亮,秦猛背上著了一錘,打得秦猛在豹上連晃兩晃,險些栽下騎來,抱鞍吐血而逃。李叢收回暗器,放開追風腿,如飛快趕秦猛。秦猛見李叢看看趕上,心中自思:「我雖然著傷,法寶現在,還未有施展,何不與他一個利害,一則顯我玄門妙用,二則掩了三軍的耳目,三則敗中取勝,有何不可。」想罷,向豹皮囊中取出一塊五光神石,回頭見李叢來得不遠,遂發手打去,正中李叢的面門,打得火星亂冒,一陣昏迷。若說第二個人挨這一石,必然腦漿迸出,不死也難以走動了。李叢著這一石,疼痛難當,邁開長腿,敗回營中。秦道人也收回神石,騎豹回進營去了。
  且說李叢,敗進青紗帳,怪聲喊叫:「不好了,被人家打壞了,師父你來瞧瞧。」孫臏舉目一看,只見打得滿臉腫的紅紫,眼內重傷。便問:「為何被人打得這般光景?」李叢遂將發錘打敗道人,追趕下去,未曾提防,被他手發一石打傷,細說一遍。孫臏道:「無害。」就叫:「蒯文通賢姪過來。」為何孫臏叫蒯文通是姪兒呢,這蒯文通是金眼毛遂的弟子,毛遂與他八拜之交,結為兄弟,是以與孫臏有叔姪之稱。當下孫臏道:「文通,你把我的丹藥,取出一丸,用陰陽水研開,與李叢搽在臉上。」文通答應,用丸藥搽上,即時腫退傷消,復還原舊,李叢叩謝而退。那時孫臏見李叢戰敗,心中悶悶不樂。他是個未卜先知,豈不知黃叔陽下山,只為這五難未滿。何為五難:假裝風魔,受刖足之苦,一難;章何鬥智,被龐涓用針頭七箭法,七箭鎖咽喉,二難;絕席陣,第三難;陰陽陣,第四難。黃叔陽擺下這五行金砂誅仙陣,第五難。也是孫臏命中所招,不敢逆天而行。
  不言孫臏將息愁煩,且說秦始皇,在寶頂黃羅帳上擺設筵宴,與朱、秦二道人賀功。次日,始皇升帳,王翦上帳奏道:「啟吾主,臣傷已愈,今日臨陣討戰,務要拿孫臏,以報一拐之仇。」說猶未完,黃叔陽上前,口稱「殿西侯,此時你不必臨陣,貧道下山,未見寸功,待貧道今日出去,把這刖夫拿來,交與殿西侯,斬殺留存,任憑施展。」王翦連忙稱謝:「借仗祖師法力,與弟子報這一拐之恨,不忘厚恩之報。」始皇暗喜,拱手道:「真人既要臨敵,要用多少人馬?」黃叔陽道:「只三千人馬,足供貧道調遣了。」始皇傳旨,調三千人馬,與黃真人聽用。叔陽接了聖旨,轉下大帳,升坐中軍。口稱「元帥,請你領兵五百,在東埋伏。殿西侯領兵五百,在西埋伏。趙將軍請你領兵五百,在南埋伏。王將軍,請你領兵五百,在北埋伏。金國師,請你領兵五百,在中央埋伏。貧道今日與孫臏會戰,若能得勝,你們催動人馬,亂踏他的大營。我若敗了,他一定追趕我,你等也催動人馬去踏他的大營,只教他首尾不能相顧,管取一戰成功。」金子陵與章邯、王翦、趙高、王賁等,一齊應聲,領兵分頭埋伏去了。
  黃叔陽辭了始皇,領五百人馬,與朱、秦二位道人,跨上腳力,手提茶條杖,衝出營去。吩咐展旗放炮,前往燕營討戰。只聽得三聲炮響,簇擁而來。至燕營,用條杖一指,喝道:「轅門軍校聽著,今有秦國請的藥藍山三洞真人,前來會敵,請你家南郡王出來答話。」藍旗不敢遲延,飛報青紗帳。孫臏暗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也是事不由己,還須提防他為妙。遂拔令箭一支,即命孫燕,李叢、展能、展力,展勝五將,各領兵離營五里,四面埋伏,聽雷響為號,往中營殺來,圍住秦兵,殺他一個片甲不留。眾將領計,分頭埋伏去了。孫臏抖抖袍袖,拿道靈符,叫聲「文通賢姪,你領我這道靈符,離營五里,向高埠之處,見秦兵到我大隊,你把這道符燒了。聽得空中雷響,回營保守大隊。」文通領令去了。孫臏遂下了青紗帳,把豆青袍抖一抖,帶束一束,架拐騎牛,率領馬殄、解進等八位門徒,五百家將,出離了大隊。一聲大炮,開了營門。黃叔陽聽了大炮響,仰首觀看。只見兩桿引仙旗,分開左右。一隊軍兵,簇擁著八位大漢出營,兩邊分開站立,個個都是雄威赳越,頂盔束甲,穿紅著綠,掛紫披藍,十分雄勇。又一聲大炮,隨後出來一桿纛旗,被風擺開。只見上有斗大的金字,是「南郡王」三字。旗角下顯出一支盤角青牛,牛背上坐著一位仙人,正是孫臏。黃叔陽看畢,心中暗道:「怪不得這刖夫名聞天下,果是行兵有法,與眾不同。」便用茶條杖一指,大叫:「刖夫,你往那裡走,貧道在此久等多時了。還不下騎,與貧道叩頭麼。」孫臏笑道:「原來是師叔到來,我燕人六根不全,難以行全禮,望祈見諒。」叔陽怒道:「好孽障,人說刖夫多詐,今日果然奸巧不過。我在你營門討戰,你營旗牌豈不報與你知道。你豈不知我在此討戰,竟敢率領眾將,耀武揚威,響炮出營,想是要與我對敵,如今還敢巧言掩遮。你若是知時務,快去奏知昭王,早納降表,萬事全休,少若遲延,我只教你目下傾生,你仔細想來。」孫臏聞言,冷笑道:「師叔少發癡言,知彼知己,百戰百勝。你在藥藍山修真,何苦聽信讒言,下山與我燕人動手。俗語云『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叔陽大怒道:「好孽障,誰要你讓。」催開梅花鹿,舉起茶條杖,照頭就打過來。
  孫臏舉拐架開,忙陪笑道:「師叔住手,我燕人在師叔跟前,並無得罪之處。想燕人一家,父兄四口,俱被王翦所害,我的姪兒孫燕,奉祖母命,上天台山苦苦的求我下山,我不得已才下山來。想師叔你若有父兄之仇,可報不報?我如今亦不說報舉家之仇,只求把父兄的屍靈安葬,老母公主貴人平安,秦國講和天下,我就轉回天台,不戀紅塵了。我想,師叔你竟是了本的人,愛憐慈悲之心,也是有的。你看看,師姪與王翦,有殺父深仇,你不肯下山,又不能幫姪伸冤報仇,反在陣前與我會戰。師叔你想一想,誰是誰非。若是動手,顯見得沒了情義了。」叔陽道:「好孽障,你說的俱是私己之語,豈不知秦王併吞六國,不是私自興兵,既奉千佛牒文,又有玉帝敕旨。你持著三卷天書,拐打王翦,火燒金子陵,豈不懼怕五雷轟頂。我此次下山,原有意捨命,與汝消災免禍之意。豈料爾對著我,這等大膽胡行,情理難容。」說著,手舉茶條杖,又是一杖打來。孫臏用拐打開,說道:「師叔住手。」叔陽道:「好孽障,勾開杖,你怎麼不還手。」孫臏道:「我念的是往日之情,萬般看家師面上,與師叔有一拜之誼。我的本領,師叔也知得,師叔之本領,燕人亦知得。就是當日春秋時,有你的令兄伯陽師叔,曾與我燕人鬥過法,他在紅慈谷殺主鬧界,擺下一個陰魂陣,也不能把燕人來奈何怎的。今日何苦與我比並,相見甚麼高下。我連讓你兩杖,也就是了,你不知進退,那時動手,拐下無情,莫怪燕人無禮。」叔陽聞言,心中大怒道:「好孽障,你不提起往事猶可,今既提起往事,我與你仇深似海,恨大如天。想著在春秋時,我的兄長下山,你不肯陪罪到也罷了,又以小犯大。我兄長把神仙不做,開齋破戒殺生,擺下那座陰魂陣,困住了你師徒二人。也只為你這孽障心狠,才下這個毒手。湊著你家人請南極子下山,把我兄長拿去,打了八十荊條,打落了人身,遭劫而亡。現今在紅慈谷,化為一支白鶴,獨立五百年,方轉人道。你這孽障,也想了我的兄長是你師叔,你將他來擺佈,化為蝙蝠畜生,你心上何安?你這刖夫,狠毒不過,我怎肯饒你?」說罷,舉杖照頂門來打。孫臏大怒,將拐架開,隨手交還。
  孫臏何等的英雄,他那兩條拐,就是兩條虯龍一般,叔陽那裡招架得住。一頓打,打得他一身是汗,遍體生津,在鹿背上呼呼發喘。老道暗想:「怪不得這刖夫名揚天下,譽滿乾坤,仗賴著他大力拐。況如今吾與他真殺真砍,諒難取勝,何不祭了法寶傷他。」想罷,只見孫臏一拐打來,連忙側身躲避,遂伸手在懷中取出一塊寶磚。此寶在深山古洞經煉多年。若拿在手,只見二寸長的大小。祭在空中,比門閂還大。當下叔陽念動真言咒語,將寶磚祭在空中,大喝:「刖夫,休得逞強,看我的寶貝到了。」孫臏聽說寶貝二字,舉目觀看。只見半空中祥光繚繞,瑞氣盤旋,一片紅雲,托著明晃晃一塊寶磚,有門閂大小。一聲響亮,照著頂門打將來。孫臏暗想:「這妖道仗著這個物件,就敢大膽來敵吾。」遂一伸手,把杏黃旗拔將下來抵住。見來得切近,就把杏黃旗往上一指,喝聲:「還不回去,等待何時。」一言未盡,那朵紅雲,托著金磚,就不下來了。那滴溜溜的祥光,反撲黃叔陽頭上。孫臏低頭自思:「我若點破了他的金磚回去,這一落下,把這老道就打個稀爛,於心何忍。我也就給他一個利害看看,亦不好傷他的性命。」想定主意,就把杏黃旗往旁邊一指,一聲響亮,那金磚落在塵埃地下。
  叔陽見金磚反奔了自己,不能逃避,只待瞑目等死。今聽一聲響亮,那塊金磚墜在地下,方敢開眼。忙收回金磚,圈鹿舉杖,又打孫臏。孫臏大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潑道,方才我留情饒你性命,還敢與我動手。」叔陽大怒道:「今日有我無你,有你無我,勢不兩立。」說罷,又一杖打來。孫臏架拐相迎,舞開拐法,只打得黃叔陽兩膀酸麻,招架不住。看看要敗,朱、秦二道人著忙。一個催著白額虎,一個磕開金錢豹,往前就與叔陽共戰。八位門徒在旁掠陣,見二位道人上來動手,說聲「不好,我家的師父被三個妖道圍住了。自古雙拳難敵四手,只怕師父吃虧了。我們還不動手,等待何時。」眾人道「有理。」發一聲喊,亂撒徵騎,圍困上去。孫臏正當動手,聽得背後發喊之聲,回頭一看,只見眾徒各持兵器,一個個雄赳赳,勢昂昂,亂奔上來。點頭自思:「雖則他們是為我而來,不知道三個道人俱有邪術,爾等此來不關要緊,反受其害。」說著,把拐後一擺,那八位門徒正要催馬,見師父的拐往後一擺,一個個不知何故,那馬住了。這個說「我的馬不走了。」那個說:「為甚我的馬戀起群來了。」眾人驚疑不止,只得在戰場盤住,看孫臏與三個道人動手,只急得各搓著兩手。見師父使開兩柄沉香拐,抵住了道人兵器。那叔陽催動梅花鹿,提起茶條杖,殺奔項門。朱惠珍磕開白額虎,舞動蓮花劍,緊攻左肋。那秦猛催動金錢豹,手舞狼牙棒,就在後攻。三位道人拚死忘生,圍住孫臏大戰。
  那孫臏武藝精熟,毫光閃閃,那裡把三人放在心上。兩根拐杖,擋開了茶條杖,架過了狼牙棒,格住了蓮花劍,上下俱飛騰,真是風不透,雨不漏,猶如一片拐山。殺得三個道人,招架不及,看看要敗。朱惠珍忙把葫蘆取出。把蓋揭開,晃了幾晃,登時烈火騰空,噴將出來。秦猛把五光石托在掌中,望著孫臏打來。叔陽一見,滿心歡喜,就將茶條杖,念動真言,喝聲道:「疾!」那茶條杖變做了一條龍,飛騰而起,張牙舞爪的直望孫臏奔來。孫臏見三個道人,各施法力,微微冷笑:「好妖道,仗著些小妖術欺壓我,若是惱一惱,管教你三人命喪無常。但我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不肯喪你等性命。也罷,不與他們鬥個利害,他們三個也不肯便罷干休。」說著,把杏黃旗拔將出來,連展三展,大喝道:「好邪術,還不與我轉去,待等何時。」一霎時間,那烈火拔轉,把道人的葫蘆燒了;祥光倒來,五光石回去,打得秦猛鼻腫臉歪;虯龍杖回撲黃叔陽,把這三個道人,只嚇得魂飛天外,忙早領五百人馬,望秦營大敗而去。孫臏用拐往後一擺,八位門徒的馬,都走動了。見三個道人大敗,孫亞父趕將下來,眾人在後,一齊亂撒徵騎,趕殺秦兵。這且不講。
  且說章邯、王翦、趙高、金子陵、王賁等五員大將,率領二千五百人馬,四面埋伏。他見黃叔陽敗陣,孫臏帶領人馬追趕下去。五將一齊催騎領眾,擺旗吶喊,競奔燕營而來。眼看燕營不遠,催軍前進,越趕越遠,眾將只趕得氣喘力乏,那座營盤只在目前,離有一箭多地,再也不能趕到。王翦大驚道:「不好了,又是孫臏的計,弄甚麼虛玄了。」金子陵道:「不錯,莫要中他的奸計,快走罷了。」眾將聞言,連忙傳令退兵。那秦兵都是孫臏殺剩的,聽說是孫臏用計,只嚇得屁滾尿流,改頭換尾,改尾作頭,不覺亂走逃命。那蒯文通在高阜之處,見秦兵人馬入了重地,把符用火燒了。霎時間半空中打了三個焦雷,振得山嶽皆動,嚇得眾將馬上打戰。仰首觀看,對王翦道:「晴天烈日,何故雷聲?」趙高道:「不是雷聲,是天鼓響呢!」
  不言王、趙問答,且說眾燕將聽得雷聲響亮,知道秦兵深入重地,一齊金鼓皆鳴,搖旗吶喊,圍困上來。秦國眾將,聽見雷聲之後,四面八方的燕兵似移山倒海圍將上來,眾將大驚失色,那裡還敢接戰,俱各落荒而走。孫燕、李叢等趕將下去,一場大殺。那二千五百人馬,傷去八九。章邯等五將,並力殺出重圍,孫燕與眾將緊緊追趕。章邯等奔走不遠,抬頭見了一座營盤。王翦道:「是那裡的營盤?」章邯道:「不好了,這是孫臏的大營,怎麼安營在這裡。」眾將抬頭一看,見轅門裡刀槍密布,劍戟如林,不敢往這裡走,轉馬望正東逃命。正走之間,抬頭一看,又見一座營盤。王翦著忙,口稱「國師,正東上誰人在此紮營?」子陵道:「又是孫臏的營寨。」章邯道:「不好了,往南走罷。」走未數里,王翦大驚道:「罷了,又有孫臏的大營阻路,怎麼去得。」就圈回馬往北便跑,暫且不提。
  卻說孫臏,用遁甲法,困住了秦兵,殺得黃、秦、朱三道人,大敗而逃。隨即率領八位門徒,五百得勝人馬,迎將上去。這王翦、章邯、趙高、金子陵、王賁五將,率領著敗殘人馬,正向北飛逃而去。又忽見對面塵頭大起,章邯等不知何處人馬,只見一桿黃旗高展,有斗大的「南郡王」三字,旗腳下出現一位架拐騎牛的道人,迎將上來。章邯大驚道:「不好了,真正是孫臏到了。」眾將俱驚慌無措,子陵道:「眾位將軍,懼怕也不中用,既中了孫臏的詭計,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營寨,把我等困在此處。動手也是死,不動手也是死,何不衝出,或者亦可逃生了。」王翦道:「正是如此。」說話之間,孫燕、李叢緊緊追趕上來,孫臏指引中軍緊緊趕將上去,把章邯、王翦、趙高、王賁、金子陵等圍在中心。不知衝得出重圍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叔陽焚香請道友 天民作法擺陣圖


  話說孫臏,將秦營眾將困在中間,一齊動手。殺得秦兵大敗,止剩百餘騎。章邯等一齊捨命奮力,殺出重圍去了。孫臏大得全勝,蒯文通已備筵慶賀,這且不表。
  卻說章邯敗進營盤,查點將士兵卒,傷授二千有餘。齊至始皇座前請罪。始皇怒道:「孤常說爾等,不宣輕動,不肯聽信良言。又往高山上請了三位道人前來。孤只道有些本領,足拿刖夫,取了易州城,以報前恥。誰知不能取孫臏之勝,反被刖夫殺得大敗,今又折損許多的人馬,爾等有何顏面來見孤家?」金子陵叩頭服罪。正言說著,只見三位道人轉上金頂大帳,參見秦皇。先前始皇見他三位道人到來,必下座迎接,攜手攙腕,今見他敗陣回來,就有些怠慢於他。略欠一欠身道:「真人請坐。」三位道人,似覺顏面無光。沒奈何,上前參見過了,然後坐下,始皇也不叫吃茶,也不傳官備飯,開言就問道:「真人上陣,勝負如何?」三位道者,只羞得面紅過耳,勉強答道:「王爺明知故問了,方才戰場上,大敗虧輸,豈無掠陣官來報一聲。只因孫臏神通廣大,貧道不能取勝,敗陣而回。還要改謀定計,報仇雪恨。」始皇冷笑道:「設甚麼謀,定甚麼計,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孫臏詭計多端,真人焉能是他的對手,何苦損兵折將。依孤家金玉良言,真人請回古洞修煉,孤也收兵回國,倒是一個萬全之計。」黃叔陽聞言,只氣得三屍神暴跳,七孔內生煙,口尊:「王爺,不必煩惱,貧道與孫臏結下海樣深仇,雖然我的本領不如他,待我請一位道人前來,與他戰個高下。」吩咐速速把香案設起來。當駕官就把金頂爐瓶抬放營中,叔陽撩袍跪下,焚起信香,遠望萬花山下禮。只見陣陣香風,起在空中,直奔高山而去。
  不言叔陽焚信香,拜請他的道友。且說萬花山大石洞,有一住老祖,姓魏道號天民。那日在三清大殿,正誦黃庭。偶然一陣信香,送進洞門,老祖拿住香頭,抓住香尾,往鼻上一聞,便知其情。暗想:「黃叔陽自己開了殺戒,為何又來扯我身染紅塵。若是閉門不管,難卻往日交情。不如下山一走,得盡朋友之義。。」想罷,將經捲帶了,站起身來,即往後洞帶了幾件寶貝,隨身跨上梅花鹿,吩咐童兒好些看守洞門,我下山走走就來。囑畢,駕起祥雲,竟往易州而來。不一時到了秦營,收雲拔霧,落將下來,營門將官見是一位道者,便問:「道者何來?」魏天民道:「秦營的小校,煩你報將進去,就說萬花山萬花洞魏道人來見。」軍校不敢怠慢,飛報大帳駕前。始皇問道:「魏道者卻是何人?」黃叔陽大喜,答道:「是貧道的道兄,是一位大羅天仙。他今下山相助,何愁孫臏不滅。」始皇道:「既是天仙到來,吩咐大開營門,孤當親去迎接。」黃叔陽同朱、秦二道人,跟隨始皇出至營門,把天民接進,至金頂大帳坐下。始皇詳觀老道,貌古神清,仙風道骨,心中暗喜。茶罷,魏天民對叔陽道:「賢弟下山而來,與孫臏對陣,勝負如何?」叔陽淒然道:「若提起這刖夫,令人怒髮衝冠。前者家兄在紅慈谷被他所害。弟今日下山報仇,險些又喪在他雙拐之下。不得已我焚信香,請兄長前來拔刀相助,懇兄大展經綸,與弟報仇,存歿均感。」魏天民聽罷,大怒道:「孫臏如此逞強,令人可惱。賢弟且請放心,那怕他神通廣大,管教目下傾生。」眾道人聞言,喜之不盡。始皇大悅道:「全仗真人妙用。」吩咐擺齋款待。一宿晚景無詞。
  次日始皇升帳,忽有探馬來報:「蒙將軍在咸陽調兵,率領雄兵十萬,戰將千員,在營外候旨。」始皇聞報,乃大喜道:「既然蒙恬帶領傾國人馬而來,即傳御旨,急令宣來。」蒙恬領旨,進了大帳。參見已畢,奏道:「臣奉聖旨,至咸陽調取人馬十萬,名將八員,副將共有千員。」始皇大喜道:「來得正好,孤這裡人馬,被孫臏傷損大半,正在兵微將寡之時,今日救兵到了,孤又何憂矣。」傳旨宣眾將進來,眾將領旨進帳,山呼已畢,始皇舉目觀看,俱是棟樑之材,英雄之輩。傳旨「平身,可奏姓名上來。」八將叩頭說道:「臣英布、彭越、董霸、司馬欣、丁公、雍齒、魏豹、李實。」始皇聽罷,龍心大悅。傳旨賜宴接風,將八人點入營中安頓。
  那魏天民、黃叔陽、朱惠珍、秦猛四位道人,同著金子陵上帳見駕。始皇賜坐,俱坐下。始皇寬容對四位道者道:「孤今日國中新點到雄兵十萬、戰將八員,要指日踏平易州,借仗真人妙計良謀,捉拿孫臏,孤當感念大德。」魏天民望上進禮道:「龍意萬安,不是貧道誇口,若要捉拿孫臏,不用多少人馬埋伏,貧道些小法術,擺下一陣,任他大羅天仙,亦難出吾手了。」始皇大喜道:「真人要何鎮物,好著承值官預備。」魏天民道:「鎮物自然要用,王爺可差官在東方上搭一座高台,台高三丈六尺,按八卦之數。寬二丈四尺,按二十八宿。正中央戊己土方位,台前邊掘一個大深坑,寬闊每面一丈八尺,四面共七丈二尺,按七十二地煞之數。深一丈二尺,按十二個月令。坑前紅旗一面,上畫朱雀之體,坑後設皂旗一面,上畫玄武之神。坑左設青旗一面,上畫青龍之像。坑右設白旗一面,上畫白虎之形。法台左邊設白旗一面,法台右邊設青旗一面,法台後邊設七星旗一面,法台上邊用紅漆桌一張,擺列香花燈燭、白芨、硃砂、黃紙候用。又用泥塑一個孫臏本相,架拐騎牛,身穿豆青袍,魚皮靴,做成刖夫模樣,只用七寸來長,預備三更天應用。挑選年力精壯大漢四十九名,各執紙旗一面,上寫著孫臏之魂。法台正東立一座門,名誅仙門,用黑犬四十九,黑雞四十九,黑牛四十九,黑馬四十九,孕婦一名,同牲口一齊宰了,埋在東門地下聽用作法。法台正西立一座門,名為斬仙門,也用黑犬、黑雞、黑牛、黑馬,數目一般,取童兒一名,同生靈一齊斬了,埋在西門地下,聽用作法。法台正南立一座門,名為戮仙門,也用黑雞、牛、犬、馬,數目一般,取童女一名,同生靈一齊宰了,埋在南門地下。法台正北立一座門,名為陷仙門,也用黑雞、犬、牛、馬,數目一般,取孤人一名,同生靈一齊宰了,埋在北門地下,聽用作法。再令人取黃沙一石八斗,法台聽用。四門之外,各安一營,任憑王爺選將發兵,與貧道一齊同上。應用之物,快些預備,萬不可遲。」始皇道:「此陣何名?」魏天民道:「此為五行金沙誅仙陣,凡人入陣,頃刻而亡。大羅天仙,只用五夜,十八粒金沙打完,即化為濃血。雖他五遁三氣,也遁不出金沙之內。」
  始皇聞言,龍心大悅。傳旨當值官,預備真人應用之物。速搭法台,以便作法行事。調遣王翦領兵三千,在法台東門安營;章邯領兵三乾,西門安營;英布領兵三千,在南門安營;燕易領兵三千,在北門安營。調遣已畢,至黃昏時候,當值官啟奏:「法台俱已造完,各物齊備停當,特來繳旨。」始皇向魏天民拱手道:「法台諸物齊備,請真人行事。」天民道:「吩咐舀水來,排至案前伺候。請王爺淨了七竅,誠心降香,祝告天地。貧道先告過上蒼,然後好開殺戒,三更天行事。」始皇聞言,不敢怠慢,傳旨擺上香案,虛誠禮拜,祝告上蒼。拜罷平身歸座,魏天民並黃叔陽、朱、秦眾道者,俱各祝告,一齊候至三更時分。老道辭別始皇,出離營門,率領黃叔陽、秦猛、朱惠珍、金子陵四個老道人,一齊上了法台。
  魏天民傳令台下四十九名軍漢:「各執紙旗望台上搖展。但聽台上叫孫臏二字,你們可齊聲答說來了。此為叫魂法,不可遲誤。」眾軍齊聲答應,俱各遵令。魏天民又令黃、朱、秦、金四位道者,在台上口中念起拘魂神咒。魏天民向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盆子,名為裝仙盆,把泥塑的孫臏,拿在掌中,用白芨研開硃砂,畫一道符在泥塑的孫臏心坎上,裝在盆子內。面上又寫幾道靈符,點上香燭掐訣,遂即踏罡步鬥。黃、朱、秦、金四位道人,念動拘魂咒,一叫「孫臏來了?」法台下軍漢齊聲答應:「來了!」台上只管叫,台下用紙旗搖展,只管答應。魏天民化了一道靈符,緊念咒語七遍。只見半空中連聲響亮,一顆星或起或落,要上要下的光景。老道用劍尖一指,喝聲道:「疾!」那顆星一落,就裝在盒內,變了泥胎。老道把盒蓋蓋上,用三道靈符封口,又念起真言咒語,焚化靈符。只見雲推霧擁,來了一位太白金星,在台前參見。魏天民道:「無事不敢褻瀆,有勞星主,在中央戊己土法台上看守,那個裝仙盒裡頭有孫臏的本命,煩星主用心主守。著有走脫孫臏,按天書聽貶。」老道又把這一個靈符焚化,掐訣,遂即踏罡步鬥,來了一位李天王,左手托住黃金塔,右手倒拖方天戟,落在台前,口稱:「真人有何法旨?」魏天民道:「無事不敢相召,煩勞尊神,若遇孫臏進陣,被我金沙打住,借尊神的黃金塔,壓住上面,不可放走孫臏。」李天王連連答應:「謹遵法旨。」老道又念咒語,焚化靈符,來了靈霄殿高元帥,頭挽雙髻,手仗青鋒,立在殿前,口稱「真人有何法旨?」天民道:「今煩尊神,若遇孫臏進陣,被我金沙打住,元帥可在誅仙坑正東青龍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高元帥遵令,答應去了。老道又念真言,將靈符焚化,來了靈霄殿王元帥,身騎狴犴,執昆吾劍,來至台前,躬身參見。天民道:「有勞元帥,在誅仙坑正西白虎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王元帥答應,領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語,焚化靈符,來了靈霄殿李元帥,形容古怪,面目猙獰,立在台前聽令。天民道:「有勞元帥,在誅仙坑正南朱雀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李元帥答應,領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語,來了靈霄殿楊元帥,騎著狻猊,手舉三尖刀,立在台前聽令。天民道:「奉請元帥,在誅仙坑正北玄武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楊元帥答應,領令去了。天民請了王、高、李、楊四將,鎮守誅仙坑。調遣已畢,又取四道靈符,托在掌中,念起真言咒語,將靈符焚化。只見半空祥雲蕩蕩,殺氣蒙蒙,盔甲閃閃,兵器錚錚,四大天王,晃晃蕩蕩,齊降落台前。只見第一位天王,身高二丈四尺,臉如活蟹,發似金針,眼似銅鈴,手提青龍劍。第二位身高二丈六尺,赤發紅須,四個獠牙,手舉著混元傘。第三位身高二丈六尺,面白唇紅,白袍銀甲,手抱琶琶。第四位身長二丈四尺,皂袍黑甲,面如鑌鐵,身藏花狐貂。一齊厲聲說道:「真人有何法旨?」老道看見四天王來得兇惡,連忙躬身施禮道:「奉請天王,相煩各位在誅仙陣東南西北四門鎮守,若孫臏來打陣,許進不許出。若事畢,送天王歸位。」四天王答應,遵旨去了。
  老道遂取出了四件寶貝,即對黃叔陽道:「道兄把我這誅仙劍,掛在正東誅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有人前來打陣,你把此靈符化了,那劍就起在空中,百步斬人首級,你便施展你的神通,率領東營兵將,追殺臨淄兵馬,不得有誤。」叔陽接了符劍,往東門去了。老道又對金子陵道:「道兄,我這口金鍾,掛在正南斬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把靈符化了,有人前來打陣救應,把金鍾上連敲三下,鐘聲響亮,來將一陣昏迷,自然跌下塵埃。你施你的神通,率領四營人馬,追殺臨淄兵馬,不得有誤。」子陵接了金鍾靈符,往西門行事。老道又對著秦猛道:「道兄,你把我這口玉磬,掛在正南戮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把靈符焚化,玉磬上連敲三下,磐響之後,不論仙凡俱昏迷倒地,你便仗著兵卒,帶領南營兵將追殺臨淄人馬,不可有誤。」秦猛接了符磐,往南門去了。老道又對朱惠珍道:「道兄,你把我這支攝魂旛,懸掛在正北陷仙門上,拿我這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有人來打陣救應,你把此符化了,把旛一展,不問仙凡人等,俱各魂散魄飛,跌在塵埃。你使法力,率領北營人馬,追殺臨淄的兵將,不可有誤。」朱道人接了符旛去了。
  老道將黃、秦、朱、金四位道人俱備分遣已畢,又取一道靈符,托在手中,口念真言,用火焚化了。只見一隊陰兵,飛沙走石,牛頭馬面,各分左右,陰字旗號高飄,當中顯出一位兇神。身長丈六,面如瓦獸,巨齒獠牙,頭上雙角,腰下左懸弓,右插箭。手舉狼牙捧,十分兇惡。到了台中,躬身施禮:「請問法官,有何使用?」魏天民道:「無事不敢相召尊神,今有誅仙陣東南西北四門上,俱黑犬黑雞黑牛黑馬眾生靈的冤魂,借仗尊神,四門巡察。但是孫臏進陣,率領眾鬼魂把奪,絕其歸路,不許放入別人進陣,違者按天書聽貶。」鬼王答應,領法旨去了。
  老道又把日精月華兩旗,放將下來,仗劍作法。日精旗上寫著「金烏滅影。」月華旗上寫著「玉兔藏形。」將一個盒兒,裝上十八粒金沙,那一石八斗黃沙,分在十八處,預備應用。就把七星皂旗搖動三次,剎時之間,誅仙陣內陰風慘慘怨氣騰騰,日月無光,天地昏暗。老道復下台來,挽發頂冠,出離陣門,進金頂大帳,參見始皇,預備天明時,要與那孫臏會面打陣,且按下不表。
  且說孫臏在營中打坐,運動元神,坐至三更時,忽然心血來潮,六神無主,坐不安寧,肉如拗搭,發似人揪,耳中聽有人叫喊之聲。連忙掐一指一算,早知原故。長歎一聲:「我的難星到了。」開言便問:「那個門徒在此設班伺候?」蒯文通答道:「姪兒在此。」孫臏道:「我的姪兒,可跟我來。」文通道:「師叔半夜三更,那裡行走?」孫臏道:「跟我帳外走走。」言罷下了青紗帳。文通跟隨步出帳外,孫臏仰首觀看,只嚇得魂飛千里。醒定移步,低頭歎道:「我的災難到了,天數難逃,命該如此。」文通驚異道:「師叔觀天,為俺大驚小怪?」孫臏道:「你有所不知,你看看我的本命星往那裡去了。」蒯文通聞言,仰首細觀,只見滿天星斗,炳耀乾坤,為何師叔的本命星卻沒有了?孫臏道:「我的本命星,被人家攝去了。」文通道:「師叔的本命星,誰敢拘攝。」孫臏道:「你竟有所不知,天機妙術,災臨頭矣。今因黃叔陽戰敗,請了萬花山的魏天民,擺下一座誅仙陣。雖則妖道狠毒,也是我的大難到了。他用拘魂法,我的本命星辰被他叫去了。只在六日之內,我命就不保了。這是我修煉一場,毫無結果。爭名奪利,有何益處。若是明日大命難保,縱然名列仙班,也是枉然。」文通道:「既是他會擺下陣來,我們也有本事破他的陣勢,他亦不能害我,師叔何用如此張皇。」孫臏冷笑道:「這誅仙陣,比不得別樣陣勢。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算將起來,到是去打陣才是。這六日裡,還有一分解教。我今有一道柬帖,交付與你,我進陣三日之後,才可開看,照柬帖行事,這裡軍營之事,都是你掌管,千萬不可發兵遣將進陣。謹記吾言,一切至囑。」囑罷,復身進帳,取出一道柬帖,付與荊文通,矮子拜受已畢,天色大明。孫臏升帳坐下,發放軍情。
  忽有遠哨藍旗來報:「啟上南郡王爺,西地秦營東南角處,擺下一座營盤,十分嚴整,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把仙袍袖一擺,那名軍士回汛地去了。不一刻,轅門旗牌來報:「秦營來了一位道人,騎鹿舉杖,在營門討戰,要請王爺會面,報明定奪。」孫臏聞言,吩咐傳鼓聚將。不多時,鼓聲如雷。那十二門徒,大小戰將,俱各上帳打拱。參見已畢,孫臏拱手說道:「眾位將軍,貧道自下天台山,只望報父兄之仇,不想遇了黃叔陽,他把萬花山的妖道魏天民請下山來,在東南角上擺下了一座誅仙陣,現在營外討戰。我此次出陣,料定凶多吉少,眾位將軍好生保守大營。軍旅之事,托與蒯文通執掌,爾等不許妄動。」孫燕道:「三叔為何懼他,料想一個陣勢,有何難處。不是姪兒誇口,當日荊軻山單人獨馬,踹他的五虎群羊陣,殺得秦兵膽落,一日一夜,也不見把姪兒圈住。何況三叔的神通廣大,莫說是一座,就是十座百座,也不能奈何。三叔伯他什麼。」孫臏道:「你不知道,這比不得別的陣勢,這是金沙誅仙陣,內有天神天將,陰兵、鬼魂、邪寶,利害不過。」李叢道:「弟子隨師父下山,原為保護師父而來,今日師父進陣,弟子也要保著師父進去,怕甚麼天神、天將、妖術、邪寶。只用弟子一頓刀,憑他是吞牛陣,也要砍做一條血海!弟子願去。」孫燕及眾門徒齊聲道:「我等都願跟隨進陣。」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伯齡身陷金沙陣 三徒命喪誅仙陣


  話說孫臏,見眾門徒俱要跟他進陣,便一聲大喝道:「好孽障,人家不是請我赴席,爾都要跟我去,這是我之良言,爾等保守大營,以防秦兵衝踩要緊。」看他這樣,眾人無奈。孫燕便攏住了牛,李叢、吳勝壓蹬,營門三聲炮響,引仙旗在前,十二門徒分為左右,孫臏催牛至戰場。舉目觀看,見對陣一個道人,面如滿月,鶴髮童顏,跨鹿舉杖,便知道是魏天民。即在牛背上拱手道:「真人請了,請問真人是那座名山,何方修煉,道號大名?」魏天民一見,也拱手道:「請了,來者莫非是南郡王孫臏。我貧道乃是萬花山萬花洞煉氣士魏天民是也。」孫臏道:「原來魏真人,久仰久仰,不知燕人有何得罪之處,干犯真人,至真人下山,要與出家人對敵。」魏天民道:「南郡王,你也沒有干犯於我,我也沒有得罪於你,因西地始皇奉的是玉帝敕旨,千佛牒文,他才興兵併吞六國。兵睏了易州,你就要逆天而行,下山仗著你的神通奧妙,要保易州的江山。拐打王翦,火燒金子陵,又把藥藍山黃叔陽殺得大敗,欺滅同道,只顯你之能,故此貧道下山,勸你回營撤兵,勸昭王及早納表請臣,上順天意,下免生靈塗炭,彼此又不傷和氣。」孫臏笑道:「真人,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燕人的父兄姪女,一門四口,俱死於王翦之手。今我下山,不敢說是報舉家之仇,為的是燕丹貴人,是我的母親,年高無罪。我下山來,殯葬了父兄,待老母送上山頭,那時我就歸山入洞。不想王翦領兵,與我動手,我焉能寬大相容。此乃燕人為父兄之事,故此下山了。且真人你不靜坐修煉,身染紅塵,只為一口氣,就下山爭名奪利,豈非妄動呆癡,在燕人有所不取。」天民道:「你巧言花語,我也不與你廝殺動手,我在東南角下,擺了一個小小的陣勢,你有本事進我陣中走走,出得陣來,我就奏知始皇,講和撤兵解圍。你若出不得陣去,莫怪貧道心狠,教你眼下身亡。」孫臏聞言,大怒道:「諒你有多少法力,敢發大言。你快引路,我若不破此陣,也不算是天台洞的廣文了。」魏天民聞言,一縱梅花鹿,往本陣中而來。孫臏催開青牛,緊緊趕將下去。忽聽得後面鑾鈴振耳,回頭一看,見十二門徒也撒馬趕將下來。便大喝道:「休往下走,爾等若不去防守大營,我就先把你們打一頓拐。死在我的手裡,好過死在別人手上。」眾人聞言,方才勒住徵騎。孫臏便跟著魏天民下來,早有人報知王翦。王翦聽言,胸中大快:「好刖夫,今日也中了我家真人之計。」傳令三軍閃路,孫臏就一催青牛,過了誅仙陣的大圈。魏天民在前,孫臏在後,齊往東門而進。
  魏天民就先上法台,把七星旗連展三展,登時陣中天昏地暗,日色無光,伸手不見掌。孫臏忙把黃旗放開一角,放出光來,舉目把誅仙陣一看,果然利害。陰風侵骨,殺氣沖霄,四面八方,俱有神將把守,各門上俱懸掛寶貝。便喝一聲:「妖道,我與你何仇,擺這座惡陣。若是他們進陣,焉能有個出路。」
  說著,抬頭往中央看去,見法台前有一座深坑,坑內四邊有靈霄四將把守,上有托搭李天王照著,孫臏怒道:「這個坑就是誅仙坑了,我的性命,只在此間。」又見法台底下,四十九名軍士,拿著紙幡,這個喊孫臏來了,那個答應來了。孫臏大怒道:「我又沒有失魂,如何叫著我的名字,混叫起來,這妖道弄的什麼玄虛。」一閃目,只見法台上邊,太白精星看守著一口盒兒。孫臏暗道:「這個盒子必是裝我本命星的,何不搶上去,一拐打死了魏天民,揭開盒蓋,把本命放回本位,我出陣就容易了。」想罷,一領青牛,便往台上奔來。天民一見道:「好刖夫,爾還想上台來,與貧道動手麼。」揭開寶盒,即把一粒金沙忙拿在手中,大聲吆喝道:「孫臏少要無禮,看我金沙到了。」刷的一聲,望空中一撒。只見那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竟向孫臏而來。孫臏一見,認得是金沙至寶。說聲「不好。」把杏黃旗一展,萬道毫光,托住了金沙。魏天民見了,大驚道:「好刖夫,果然道力廣大。」忙取第二粒金沙打將下糶。孫臏見杏黃旗不能退金沙,止能托住,心下著忙。又見法台上金光如雨的下來,大叫不好,把杏黃旗往下連展三展。若論杏黃旗,雖退不得金沙,然可以托得住。只因孫臏該有此難,金沙又是佛門至寶,魏天民一連撒下三粒,杏黃旗招架不住,一聲響亮,孫臏連人帶牛,埋在誅仙坑內。魏天民又把一斗金沙,念動真言,也望坑裡一撒。霎時間成了一座砂山,四位神將,俱各鎮守四面。李天王又用寶塔坐在上面,把個孫臏就困住了。又令朱、秦、黃、金四位道者,把守四門,以防有仙人前來救應,真個是插翅難飛。魏天民遂上鹿出陣,回至秦營,參見始皇,就把困住孫臏的話,細說一遍。始皇便問道:「孫臏能夠死否?」天民道:「若凡人埋在金砂之內,只要一時三刻,化為膿血。那孫臏乃大羅天仙,能運氣藏形,又有金字杏黃旗護身,一時不能絕命。貧道只須每日進陣去,打他三粒金沙,不過六日之後,定然命喪無常。」始皇聞言大喜,就傳旨排素齋來,與真人慶功不提。
  卻說燕營中十二徒弟,--班虎將,見南郡王進陣一日一夜,不見出來,一個個心中著忙。李叢道:「眾家兄弟,想師父前去打陣,進陣已有一日一夜,沒有音信下落。眾弟兄們為何坐視,為弟的情願當先進陣去,打聽師父吉凶如何。」蒯文通聞言,便道:「李將軍不可性急,料師叔進陣無害。師叔臨去之時,再三囑咐眾位將軍,只可把守大營,不許一人進陣,恐防有失。將軍不去的為是,現有師叔留下的柬帖,待再過一日,才好開看,我們照柬帖行事便了。」李叢道:「師兄,你說的話,好不關緊要呀。倘是你的師父被人家困住,你著急不著急。師父有難,我做徒弟的不上前相助,要我們來何用。」
  眾將聽李叢說的是:「我們也一齊同去。」李叢道:「列位不必同去,你們看住大營,我先去走走,打聽師父現在那裡。要是救不出來,你等再去不遲。」文通道:「李將軍不去的好,你看陣裡頭不住的金光亂起,直透天上,不是兒戲的。」李叢那裡肯聽,也不遵令,就下去披掛,舉步出了營門。三聲炮響,出奔軍前,獨自一人,望誅仙陣北角而來,口中喊道:「快把我師父放出,萬事全休,少若遲延,你們一個個都做刀頭之鬼。」守營的軍兵看見,忙報進帳去,說:「有一員步將來闖陣,請主將定奪。」燕易聞言,忙上馬提槍,炮響出營。一見李叢,高聲喊道:「好大膽燕將,敢來打陣。報你的名來。」
  李叢抬頭看見秦將,長槍黑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便叫一聲:「你問我的大名,吾乃天台洞了一真人的弟子、易州燕昭王駕下稱臣、虎將李叢是也。秦賊你快快放我的師父出來便罷。少若遲延,取你的狗命。」燕易聞言大怒道:「好匹夫,你師父已死在陣中,你有多大本領,敢來打陣。休要走,看槍罷。」一槍望虎將刺來,李叢架過,火速相還。馬步交鋒,有數十回合,燕易便敗回營去。李叢也不追趕,衝開秦兵,飛奔進陣。來至陣門,只見陣裡黑洞洞的,連一物也看不見。暗想「裡面如何這般昏黑,不要管他,且進去看看便罷。」方欲舉步,只聽得一聲炮響,陣裡走出來了一匹猛虎,上坐一個道人,手持蓮花劍,吆喝道:「什麼人,敢擅自闖進陣中。」李叢道:「我乃虎將李叢是也。妖道你把我師父誆到那裡去了。」朱惠珍道:「你問你師父麼,你看那一堆放光的黃土,就是你師父葬身之處了。」李叢聞言大怒道:「胡說!」搶步上前,舉刀就砍。朱道人忙用劍相迎,二人大戰陷仙門下,不上十餘合,朱道人催虎敗走。虎將不知好歹,邁步就趕將下來,至陷仙門內,只見陰風慘慘,霧氣騰騰,看見一位神祗,身長二丈有餘,皂袍烏鎧,面如烏鐵,黑肉橫生,攔住去路。李叢看見,只嚇得魂不附體,轉身就走。朱道人在陣內看得明白,把神符化了,將落魂幡舉起,望著李叢連展三展。頃刻間,李叢頭輕腳重,一陣昏迷,躍倒在地。就驚起了那些屈死鬼魂,將虎將按住。李叢遂即喊叫,朱道人上前,亮起劍光,照李叢頂門上一劍。可憐英名未上凌煙閣,忠魂先喪陷仙門。孫臏在金沙之內,一陣心血來湖,掐指一算,早知來意,不覺大故悲聲道:「可憐你蓋世英雄,不聽貧道之言,枉死在陷仙門下,又傷我一條臂膀!」
  且不講孫臏在金沙中自歎,再說燕營中十二家門徒,見李叢進陣不見出來,都著急了,一齊要去打陣。只因蒯文通代理軍情,眾英雄不便擅專,遂一齊來見蒯文通,要請令同去打陣。文通回言:「萬萬不可。眾位豈不知前者陰魂陣內獨孤陣之事,看今者李將軍前去,凶多吉少。依我愚見,眾位將軍不可前去見陣。不若依師叔之言,等我明日拆開柬帖,著是什麼言詞,再作道理。」眾英雄苦苦央求道:「師兄豈不知,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師父今日有難,師兄一去不回,我等袖手旁觀,豈不為人所笑。師兄若不放我等去,我等願一同死在帳前。」蒯文通見是如此,心下作難,想了一回道:「眾位將軍說是要去打陣,我也不好深攔阻。但是這裡大營,也是要緊之事。或者著兩位進陣,留幾位守營,方為萬全之計。」眾人道:「師兄言之有理。」於是你去,我也去。各人皆爭著要去。文通道:「列位不必爭論,你們何不抽個鬮兒來各執。」
  眾將道:「這到極好,拈著去時,可沒得爭論了。」文通道:「等我來把眾位的名字寫在紙上,搓成團子,放在瓶裡,禱告過天地,用箸夾出兩個紙團,看是誰的名字,就是誰去也。」眾人大喜。蒯文通便忙作紙團搓好,放在瓶中,傳令排開香案,親自禱告了一回,然後用筋夾去,就夾出兩個紙團來。眾人忙上前,圍著打開一看,是吳勝、馬升二人的名字。此是二人的大數剄了,他就心中大喜道:「眾位兄弟,再不可爭矣。」眾人道:「二位前去打陣,須要仔細。若打聽得師父,師兄的下落,急急回來報知,使我等各安心矣。」二人道:「這個自然。」遂辭了眾人。蒯文通又再三囑咐小心,二人才下帳披掛,各上馬提刀,帶領本部人馬,竟撲前路而來。
  這一去,好似蜂投蛛網。早有人報知章邯,章邯忙領兵出營,見二將飛奔前路,遂大喝道:「燕將休來踩本帥的汛地。」二將並不回言,舉刀齊上,雙戰章邯,不上數十餘合,章邯在馬上把刀一擺,秦兵就分開一條大路,二將也不敢戀戰,搶過秦兵的營盤,飛奔誅仙陣來。到了斬仙門下,往內一看,只見裡面陰雲慘霧,日色無光。馬升道:「兄弟,此陣裡頭,這般昏黑,如何看得見師父、師兄在哪裡呢?」吳勝道:「馬哥,我們叫罷。」馬升道:「賢弟之言有理。」遂一齊張口,二將大聲同叫「師公、師兄,我馬升、吳勝來找你們哩,你們在哪裡?」這幾聲叫喊,早驚動了陣內金子陵,忙把靈符化了,就閃出一個鬼王,赤發紅須,面如藍靛,手持狼牙棒,後面跟一群屈死的童男女、雞犬牛馬等攔住去路。二將一見嚇得魂不附體,兜轉馬,才想去,只聽得一聲鍾響,金子陵把路攔住,大喝道:「二位往那裡走?」舉茶條杖上前就打。二將連忙動手,不幾合,金子陵掐訣念咒,把落魂鍾連搖幾搖,二將坐不住鞍,翻身落馬。
  金子陵催鹿上前,取了二將首級。可憐吳勝、馬升,在齊國建下多少功勞,今日雙雙喪在落魂鍾下。金子陵復翻出陣,趕散燕國人馬,把首級帶回營門號令。那些掠陣的燕兵,飛奔回營,報與蒯文通知道。全山眾將,一聽此言,放聲大哭,孫燕大怒道:「妖陣如此利害,我是要見虛實,打聽三叔的死活。」便不遵蒯文通的將令,私自下帳,回到自己營盤,頂盔貫甲,結束停當。上了白龍駒,獨自一騎,飛奔誅仙陣來。守營的軍士,忙報與蒯文通知道。文通無奈,只得任他去了,命人打聽回報不提。
  且說孫燕匹馬單槍,直奔誅仙陣的東門。一匹馬,一條槍,逢人便刺,遇將就殺。一陣就闖進秦營。秦兵認得是孫燕,喊聲:「不好,孫燕小將軍又來闖營了。快報與侯爺知道。」遂飛奔中軍,報與王翦知道。王翦聞言大喜道:「冤家今日前來打陣,是他的大數到。」吩咐三軍不必攔阻,放他進陣。秦兵得了這個令下,誰還敢來惹孫燕,便喊一聲,兩下分開,讓開一條大路,小豪傑心中大喜,一催白龍駒,越過秦營,竟奔誅仙陣來。不顧好歹,闖將進去。只覺陰風透骨,週身毫毛豎立,猶如夜至三更一般,伸手竟不見掌。心中作慌,忙道:「這陣裡如何這般昏暗,倘有兵將來廝殺,到難施為。」便兜緊白龍駒,白龍駒亦識人性,不住嘶喊,兩耳直豎。孫燕道:「利害,難以尋路。三叔又不知在那裡,不如出去罷了。」急圈回白龍駒,想往外走。耳輪中聽得一聲鍾響,陣門外有一個道人攔住去路,大喝「燕將往那裡走?」孫燕只作不知,飛往外闖。黃道人忙化了靈符,誅仙劍往下落來。孫燕見一股紅光晃晃,托住一口寶劍,飛奔頂門而來,說聲「不好,我命休矣。」把心一橫說道:「左右是死,我也拚著一命。」
  忙把馬一轉,便奔了黃道人來。若是說別人,這誅仙劍一落,頃刻亡身。孫燕他是上界自在龍臨凡,他日後有九五之尊,焉能被害。誅仙劍撲近頂門上時,小爺的天靈迸開,元神出現,一條五爪金龍托住了寶劍。黃叔陽看得明白,見誅仙劍不能傷他,心中大驚。忙催鹿上前,接著廝殺。小豪傑回頭不見了寶劍,心中一寬,精神百倍,一緊手中槍,直取黃叔陽。二人大戰四五十台,黃叔陽便往陣裡敗走。孫燕回馬時,黃叔陽已進陣內,心中大喜。欲待走回營中,拿甚言語對眾說?欲待進陣,又怕陣裡陰風利害。心下躊躇道:「妖道得去,必然是好路。我何不在後追他,聽著他的鹿蹄響,就無妨了。」想罷,圈回白龍駒,大喝:「妖道,往那裡去?」一催坐騎,趕將進去。忽然見當中,起出了萬道金光,土山邊有四員天將,現出一座法台,卻不見了黃道人,便勒馬停槍觀看,只見旗光之處,是小小一個砂山,上放著一個寶塔,那塔也放萬道金光。砂山邊又有四大天將守住,一個個身高數丈,猶如大樹一般,晃晃蕩蕩,心中大懼。一匹白龍駒往正面戳仙門而來,此門乃是秦猛鎮守。見小豪傑奔他的門,要往外闖,連忙化了靈符,焦面鬼王就帶著那些屈死鬼魂,上前攔住去路。呼號之聲,悲慘難聞。白龍駒驚的噴鼻嘶喊,又見一位天神阻住去路。只見他赤發紅須,四個獠牙生於唇外,手中拿混元傘,把身攔住,心中大驚。正當著急,只聽一聲鍾響,來了一位道人,頭戴金箍,面如重棗,跨著金錢豹,手提狼牙棒而來。大叫「燕將休走,貧道來也。」孫燕道:「妖道休得擋我的去路,報你的名來。」秦道人道:「問貧道姓名,某乃靈求山靈求洞煉氣士秦猛是也。你如今進了誄仙門,好比入虎穴,要想出去,比登天還難。貧道今見你小小年紀,可惜你的性命。依我良言解勸,你可下馬歸順於我,待我奏知始皇,不失你一官半職。你要逞強,敢叫你命在瞬息。」孫燕聞言,低頭想了一想道:「這一個妖道,把言語來說我歸順。我何不將計就計,打聽我三叔下落,誆出陣去,再作道理。」不知孫燕如何誆得秦道人出陣?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闖惡陣孫燕回營 聞信香馬鈴遣子


  話說孫燕,見秦猛叫他歸順,他就將計就計道:「仙長,吾乃孫臏之姪,孫燕是也。仙長你若能代我叫三叔出來,見我一面,並前者打陣的李叢,也叫他出來。這裡告訴我個明白,帶我出陣,我就歸降於你。」秦猛笑道:「你要見你三叔一面可是妄想。你看這間,這座砂山,你三叔就埋在底下了。」孫燕道:「我三叔有移山倒海之能,這一小小砂山,豈能壓得他住,你休哄我。」秦猛道:「你如何知我仙家的至寶,此山乃金砂所化,雖五遁三氣,也不能出此砂山。至李叢,前者打陣,不從我的汛地經過,我不知道。景他一個凡夫,豈能出得這個仙陣。」孫燕道:「如此說,你帶我出去此陣。」秦猛笑道:「你說的倒好容易,你要我帶你出陣,必先自下馬,當天立誓,貧道方肯帶你出陣。」孫燕道:「我要下馬立誓,只是我這個不肯。」孫燕揮一揮手中槍道:「這個不肯。」遂劈面一槍刺來。秦猛大怒,用棒架開,二人大戰有數十回台。秦猛大敗而走,孫燕便催馬過來。秦猛忙取五光神石,祭將起來,大叫:「孫燕,看我的寶貝取你。」孫燕抬頭一看,見五色毫光,飛奔面門而來,孫燕叫聲不好,把頭一低,心中一急,就迸開天門,真靈出現,把神石衝落。秦猛一見大驚,催獸往中央敗走。孫燕也不追趕,暗想道:「有神將把守,料難衝出營了。我不如往正北走去罷。」一催白龍駒,搶著砂山上金光,飛奔正北而走。
  正走之間,忽然一陣旋風,頂上有人說道:「小將軍休驚,某乃李叢是也。在正北陷仙門下,命喪朱惠珍之手。你三叔雖被金砂打住,並未曾死,某今顯魂助你,趕散冤魂,你便容易出陣了。」說罷,覺一陣旋風,往盔上一按,李叢的魂魄把孫燕的天門驚開,衝出一股白氣,閃閃有光。孫燕在馬上,就能見遠。馬前一團黑氣,就知是李叢的魂魄,便叫聲:「李將軍,忠心為圖,保助於我,須要仗你的神靈殺出陣,待奏本燕王,與你立廟報功。」說罷,催開白龍駒,往正北而來。此時朱惠珍已知孫燕連踩誅仙陣,不能得出,必來犯他的地界,便暗睹焚了神符,將落魂幡提在手中。見孫燕來得切近,即時把幡連展三展道:「孫燕還不下馬,等待何時。」孫燕聞言,打一個冷戰。幸得天門已開,有元神自護其身。又有李叢靈神保住,故此不得下馬。朱惠珍一見大怒,放下落魂幡,催虎提劍,來取孫燕。二人大戰數十回合,孫燕是個戰將,勇冠三軍,朱道人如何是他的對手。一面招架銀槍桿,一面想道:「孫小子武藝高強,難以取勝,我何不使動法寶。」忙取下火葫蘆來,念動真言,將神火放出,直撲孫燕。李叢的鬼魂,早知其意,把白龍駒先就驚開了。孫燕見葫蘆的火來得兇惡,便催馬往陣外逃生。朱惠珍在後緊緊趕來,李叢忙把屈死魂靈拿住不放,上前守陣的天兵天將,見真龍現出在孫燕頭上,知他後來有大福分,便往兩下一閃,孫燕才得一馬衝出陣來,可憐在陣中急得汗濕重鎧。朱惠珍見孫燕闖出陣去,便不追趕,回守他的汛地。孫燕出得陣時,二目昏花,忙合眼定一定,那元神已歸了竅。歇了一歇,開眼一看,已見天日了。心中大喜,精神百倍。嘁一聲,催馬提槍,便來衝燕易的營盤。
  秦兵連忙報知:「不好了,那孫燕衝出誅仙陣來,已到老爺的汛地,快些出去擒拿。」燕易聞報大驚,忙教人通知元帥,自己率兵前來,把孫燕圍在當中,好一場廝殺。正戰之間,只聽得連聲炮響,吶喊之聲震動山崗。只見王翦領兵往正東上殺來,章邯領兵往正西殺來,英布領兵往正南殺來,把孫燕團團圍住。孫燕忙一隻手掄槍,一隻手拔出銀裝鐧來。上護其身,下護其馬,真個是一夫奮勇,萬人莫敵。孫燕在秦營殺了一重又一重,秦兵並不倒退。心中大怒:「好匹夫,你們比誅仙陣的天將何如,且有法寶鎮守西門,我尚能闖出,何況爾等鼠輩。」遂奮力大殺一陣,這卻按下不表。
  且說秦始皇,與魏天民正往營中講些道術長生之事,津津有昧。正講之間,只見旗牌官來報,說「有孫燕將軍闖出誅仙陣去了,請吾主定奪。」始皇聞報大驚道:「那孫燕不過一夫之勇,安能闖得誅仙陣呢?朕想孫臏有三卷天書,並杏黃旗,有移山倒海之術,千變萬化,尚且打在陣中不能得出,這將倒走了出來,仙長鬚防備於他。」魏天民聞言,掐指一算,已知其情。道:「聖上有所不知,孫燕的命大福洪,諸神不能逆天行事,聖上可速發兵,前往圍困。若能生擒孫燕,則易州昭王,必然歸順。」始皇忙傳旨,著四員大將,帶領五千禦林軍前去助陣,擒拿孫燕。眾秦將領旨,紛紛上馬,提槍前去助戰。王翦等正把孫燕在圍中衝突,殺得人仰馬翻,呼呼喘氣。忽然添上一支生力軍兵,非同小可。遂一齊奮勇,把孫燕殺得槍尖朝下,馬往後退。孫燕心中想道:「此番我命休矣。」正著急之處,只見馬頭起一陣怪風,刮得塵土飛空,碗口大的土塊,往秦兵大隊飛打。章邯等四將,與眾兵不能睜眼,且多被土石所傷。齊喊一聲,往下就退。孫燕在馬上大喜,那旋風越發大了,力能拔樹,只在孫燕的馬前而起。此時秦師立不住腳,如山倒一般,往下退出,孫燕便一馬殺出。正逃之間,燕易在前敗走,孫燕便走馬趕來。忽見馬前那陣旋風,飛將下去,把燕易一卷,燕易的坐馬就打一個前失,把燕易掀下塵埃。孫燕催馬上前,照咽喉一槍,了卻性命。那馬前旋風,就不刮了。孫燕緊撒一轡,飛奔本陣大隊。那些敗殘秦將,奔回大營繳令,奏知始皇,說:「孫燕逃命,燕易陣亡。」始皇見奏大驚,遂命李實前去,統領北營人馬不提。
  且說蒯文通,見孫燕去了一日,不見回營,心中驚懼不止。只見藍旗來報,說「孫將軍大闖秦營而回,現在營門下馬了。」文通聞言,只喜得滿面春風,連忙離座,同著一班戰將,幾位門徒,迎接出來。抬頭看見孫燕,混身上下,就是一個血人。那白龍駒亦變作赤兔馬了。眾將忙上前扶著,擁進大帳,一個個上前替他寬袍卸甲,也有奉酒的,也有獻茶的,忙個不住。孫燕坐下,眾將雁翅排開,一個個拱手靜聽。蒯文通等待孫燕喘息定了,然後開言問道:「小將軍,你到他陣中,打聽得三叔的下落如何?李叢現在何處?」孫燕見聞,眼中不覺垂下淚來,說道:「列位將軍,小弟一進陣去,猶如下了地獄一般,天昏地暗。當中有一座砂山,放出毫光,可以看見陣裡的形勢。四門上有四員大將把守,又有妖道攔路,屈死鬼魂無數,中央有一座法台,在砂山之上。砂山邊有四個神將把守,山上又有一個小塔壓著,那塔也放出毫光。陰風侵骨,甚是利害。我亂叫了一陣,並不見有人答應,反動起嚎啕之音,悲聲振耳。正要進陣,我心中害怕,便回馬轉出陣來,那裡能夠。就有天將攔住去路,又有鬼王帶著無數的鬼卒來擾,那白龍駒不肯向前。耳中忽聽得一聲喊吶,閃出一個道人來,與我交戰,不上數合,就祭法寶傷我。幸得昊天保佑,那寶貝不肯下來,我只得敗陣,想往第二個陣門而出。誰知都是一樣,又遇著一個道人,他勸我歸順,我便哄他,問他消息,方知三叔被金砂治著,在砂山之中,不知死活,李叢已經陣亡。我便翻面臉與他動手,他又祭起法寶,我只得敗陣,又在別門去闖。可是作怪,忽然起陣旋風,有人向頭上說話,說他是李叢的鬼魂,在暗中助我出陣。後來遇著朱惠珍,他祭法寶不靈,想是李將軍陰靈點破,又在馬前放一道白光,把神怪鬼魂衝開,我才出陣來。又被燕易等圍住死殺,我正在為難招架之間,馬頭又起,一陣旋風,飛沙走石,把秦兵就打退了。我刺死了燕易,方能出得陣來,奔回本陣。」眾將俱各贊歎,孫燕英雄好漢,命大福洪。蒯文通吩咐排酒,與孫將軍解勞。孫燕道:「且慢飲灑,如今快開柬帖觀看,商量搭救三叔要緊。」文通聞言,叫人排上香案,親手焚香,眾將一齊朝上叩頭畢,然後取出柬帖,放在案上,打開與眾一齊觀看。
  原來上寫著:「可請燕昭王,親至大帳焚香,告天求救。若是六日裡,有仙人下山來燕,則我的性命有救。若六日外無人來燕,我必死在誅仙陣中了。」眾人看了柬帖,蒯文通道:「事不宜遲,那位將軍進城請駕?」孫燕便應聲願往。文通道:「小將軍鞍馬勞頓,且歇歇罷。」孫燕道:「進城請駕,乃救我三叔之事,且又無征戰,又無甚辛苦。」說畢,忙辭了眾將,飛奔進城。見了昭王,把前事奏明。昭王聞奏大驚道:「南郡王有事,何不早奏知,孤早些告天求救,何必又遲了幾日。」孫燕奏道:「此乃三叔之話。」昭王忙傳旨排駕,率領文武出離西門外,竟向營盤而來。孫燕先至營中,預備香花燈燭,大小將官俱各披掛伺候。不多時駕已到了大營,蒯文通、孫燕率領大小眾將,參見昭王。山呼已畢,昭王開言道:「蒯將軍,亞父的柬帖何在?」文通聞言取出,雙手奉著送上。昭王取來一看,道:「亞父進陣已兩日兩夜了,事不宜遲,快排香案。」旨意一下,軍校早已預備,抬上大帳放下。昭王親自焚香叩拜,暗暗祝道:「孤承掌父祖河山,自知德薄,故有贏秦之兵戈,致累孫臏陷陣,惟求昊天憐恤。若然尚有德,孫臏不當死,乞名山洞府的真人,早下高山,誠社稷人民之望。」昭王暗祝一番,只見那縷青煙,聚而不散,直衝上九霄雲路而去。燕昭王與眾將俱各歡喜不表。
  且說這青姻,飛上空中,日遊神接著,不往別處送去,竟送至雁愁澗來。這雁愁澗在西萬山之中,一條幽溪,水深萬丈,其清見底,雁鳥至此,自觀其形,每以為同類,竟投澗身死。故名雁愁澗。那洞中有個母猿,名喚馬鈴,彩天地之精氣,受日月之光華,修煉多年,神通廣大,能未卜先知。所生一子,名喚白猿,就是盜仙桃、盜天書與孫臏,在戰國時曾下山到魏營中搶過草人,救過孫臏者。後來回山煉修,已成了正果。母子二人,在雁愁澗內修真養性。那一日,馬鈴正坐洞內,忽然間一陣香風,吹送進洞來。猿仙捉住香頭,往鼻上一聞,早知來意。眼望燕邦歎息道:「了一真人,你不在天臺修煉,自惹紅塵,豈不知秦國王翦,是奉敕旨下凡,保助贏秦,併吞六國的。何苦逆天行事,致受金砂之危。但亦是你命中五難末滿,既香鳳進我洞來,自然是要我兒子去救你了。」想罷,立即起身,往石洞裡來,叫聲:「我兒白猿。」猿仙聞叫,忙出跪下道:「母親,喚孩兒何事?」馬鈴道:「你在桃園結拜的朋友,你可想他不想?」白猿道:「孩兒在桃園結拜的是孫臏三哥,孩兒安能不想他。只是他在天臺山天臺洞修真養性,孩兒無事不好去他耶裡,以妨他的功課。」馬鈴道:「原來你只知他在天臺洞修真,不知他如今下山去了。只因秦將王翦,乃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下凡,保秦併吞六國。兵先伐燕,把你三哥的父兄姪女,一門四口都殺害了。有他姪兒孫燕上天臺上取救,你三哥一怒下山,與秦師交兵,大敗王翦,火攻金子陵,惹下禍來。金子陵請了眾位仙長下山,擺了一座陣勢,名為五行金砂誅仙陣,打你三哥,埋在砂坑底下,如今已三日了。你快些下山,搭救於他,也不枉你結拜之情。常言道,急難之中是朋友,出死相交是弟兄。你快快下山收拾去罷。」猿仙聞言,說道:「母親,此金砂陣,為兒的一竅也是不通,打那裡去救他呢?」馬鈴道:「金砂陣四門俱有神將、仙家的法寶鎮守,是進去不得的,就進去也不能夠破。你如今可先到雲夢山,請了鬼穀子王禪、王敖兄弟,再往玲瓏山窟隆洞請土真人,二龍山請黃石公老祖,白鶴山潮仙洞請掌教南極子,這幾家真仙下山,方能破得此陣。我見你的印堂上,有了王母的六字真言,赴過了香山大會。況瑤池裡有你的名字,那天將天神不敢攔你傷你,可從陣頂上下去。至中央戊己土位,有座法台,那臺上有個裝仙盒,裡頭有個泥塑的孫臏,你三哥的本命星,已付此土胎。那裝仙盒上,有三道靈符封口,太白金星守住。你可與南極子借了寶扇進去,望裝盒上連扇三扇,把金星退了,你便上前,寫著老君如令敕開六字在靈符上,方能揭開蓋,把泥塑的孫臏取將出來,放在懷,望東南直走七步丁字,將腳八字站著,念一道穩心真言,把本命星穩住,回去交與南極子,送他歸忙。你七十二般變化,不論變個甚麼,把四門的法寶盜了下來,交與南極子,才可破陣了。」猿仙聽罷大喜道:「母親,孩兒就此去請眾仙罷了。」馬鈴仙道:「不可,燕昭王現有告天的信香到此,他們在燕聞營內眼都望穿,我兒可先到易州,安慰他們君臣,與燕昭王要了哀表,然後再上雲夢山不遲。」
  白猿聞言,叩辭老母,出了雁愁澗,一縱金光,早到易州大營落下。有巡營小軍看見,對眾人道:「列位你來看,這是甚麼東西?」眾兵聞言,一齊觀看道:「嘴臉好像個白猿。」正說著,只見猿仙來到切近,開言叫道:「軍士,快報進去,說雁愁澗白猿到了。」軍士聞言,不敢怠慢,飛報進營,昭王便問蒯文通道:「蒯將軍,是那一個白猿?」文通與眾將齊道:「主公有萬千之喜,白猿此來,師父就有救了。他是一個得道的猿精,與亞父有八拜之交,曾搶過草人七箭書,救過亞父的性命,主公不可慢他。」昭王聞言,傳旨請他進來。不多時,白猿進了帳中,昭王率領眾將迎將下去。進帳敘禮已畢,昭王請白猿坐下,傳旨看茶。白猿道:「我不用茶了。」文通知猿仙是好酒的,便道:「猿仙不用茶,可備好酒上來。」白猿笑道:「正可使得,但不用蔬菜,取些果子上來足矣。」蒯文通即命家將取酒果上來,君臣用茶相陪。昭王便先問道:「猿仙駕臨,有何妙計可退得秦師,搭救孫亞父呢?」白猿道:「奉母親命來救三哥。聖上可修一道哀表,待白猿背了,好到名山洞府請真人下山,搭救三哥。」昭王聞言大喜,連忙拈筆,寫了一道哀表,遞與猿仙看了,然後封好。白猿接過來,藏在懷中,急忙用些酒果,往下就走。說道:「聖上慢坐,白猿去也。」一縱金光,身形全無,燕昭王與眾將大喜,方才把心放下。
  且說白猿取了表文,招展金光,半盞茶時,已到雲夢山水簾洞來。只見山水依然,不覺歎道:「我數十年不到此間矣。」遂落下雲頭,睜開金睛一看,只見石門半開,從裡頭走出一個兒童。猿仙認得是招霞,忙上前控背拱手,叫一聲「師兄,小弟在此,要見祖師老爺。」招霞聞言,一抬頭,認得是白猿,笑道:「猿仙,你不在寶洞修真,到此荒山,有何貴幹?」白猿道:「小弟奉孫臏三哥的柬帖,昭王的哀表,拜請祖師老爺下山。有勞師兄,與我通報一聲祖師。」仙童聞言,轉身進洞去了。小多時,出來引著猿仙,進了洞府,至三清大展。只見王禪老祖師,坐在蒲團之上。白猿遂將哀表從背上解了下來,遞與招霞,捧定上前,雙膝下跪,口尊:「祖師在上,弟子白猿叩參,願老詛聖壽無疆。」王禪明知故問道:「白猿,你不在洞中侍奉老母,到我洞中何故?」白猿聞言,膝行兩步,念淚悲啼,即把孫臏困在金砂陣裡之事,又將燕昭王焚香告天,說了一遍。即懇老祖下了寶山搭救。王禪聽罷,說道:「怎麼,這個孽障,又去貪戀紅塵,爭名奪利。即不信金石良言,如今惹下大禍。雖說你命中五難未滿,他若要坐蒲團,自然躲禍。如今他自作自受也。你今且回去,多多拜上燕昭王,說我貧道有誓在先,永絕了下山的念頭了。白猿你休耽誤了光陰,快往別處拜請真人去罷。」白猿聽見這些話頭,就像從頂門上澆了一桶冷水,嚇得目瞪口呆,叫一聲「祖師老爺,自古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況且孫臏是老祖師的徒弟,祖師不下山,誰肯下山救他。」王禪道:「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我為他也使盡心血,三番兩次,險些惹火燒身。比如陰陽陣,若無南極掌教下山破了惡陣,打了黃伯陽,貧道之性命也難保了,他豈不知。王翦是海潮聖人門徒,可是好惹的?又且逆天而行,應罹此難。縱死在金砂陣中,我貧道也是再不下山去。」不知王禪後來肯下山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誆王禪 壽星分貼請仙侶


  話說王禪老祖,對白猿說道:「王翦乃是海潮聖人的門徒,奉玉帝敕旨下凡,助秦併吞六國。孫臏這個孽障,豈有不知。因父兄之仇,逆天行事。今死在金砂陣中,貧道只好與他念卷經罷。」白猿不住的哀求,鬼谷子只作不知,便說道:「白猿休得在此處歪纏,只怕誤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別的山洞府拜請真仙,還好去搭救。」白猿聽說,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來,望也不望,往外就走。王禪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兩個童兒,隨後跟將出去,打發白猿出了洞府。說聲「慢走了!」一聲響把洞門緊閉。白猿轉身用手攤一攤道:「你把門關牢了,難道我就進去不得。我從來未見過這樣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豈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道:「王禪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無可奈何。」自知利害,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蟭蟟蟲,兩翅騰飛,順著門縫鑽將進去,飛到石床前。此時王禪上三清殿唪經去了,那道表章還在石床前放著。看了一看,見四下無人,遂現了本相,將表章拿起來,一溜煙跑到桃園,在當初藏放天書之處,將本章藏好,尋塊石兒壓著,照前變了一個蟭蟟蟲兒,就飛出洞門,現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話,然後才去扣門。招霞、踏雪正從三清殿下來,聽見有人叫門,細聽一聽,是白猿的聲音。翻身上了三清殿,對王禪祖師道:「白猿又來扣門哩。」老祖師聞言,把經卷合好,罵一聲「孽畜,既使你去了,為何又要回來。」吩咐踏雪:「開門放他進來,看他又有什麼話說。」踏雪遂開了洞門,引著白猿,又復上了三清殿。
  王禪便問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復又轉來,有甚麼緣故?」白猿道:「弟子只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將表章漏在洞中。」王禪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來,給他回去。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邊看了一看,並無表章。又各處找尋,蹤跡全無。忙上三清殿說道:「祖師,哀表不知往那裡去了。」王禪道:「你再去找尋找尋,豈有不見之理。」童兒又出去了一回,仍不見哀表的蹤跡。童兒復上大殿,去問招霞。招霞道:「方才見過的,想必是被一陣大風,把哀表刮去了。」白猿聽得,慌到鬼谷子面前,胡賴起來。扯著王禪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該把表章給還,我好往別處求救。你如何把來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營中講個明白,再寫個哀表,我才有面見人。不然昭王反說我擲了,如何使得。走走,我與你去講明白來。」王禪笑道:「孽障,你敢在我這個洞中撒賴,童兒與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頓。」白猿用雙手扯著鬼谷子的袖道:「打我不得。」王禪道:「好胡說,貧道打你不得麼?我打你個藏物賴人。」
  正吵鬧間,驚動後洞裡的王敖,走了出來說道:「兄弟與白猿扯手牽衣的,作甚麼?」王禪道:「只因始皇併吞六國,睏了燕邦,孫臏的父兄姪女,俱喪在王翦之手。孫臏就一怒下山,與他父兄報仇,用火攻陣大破秦兵,黃叔陽請了萬花山的魏天民下山相助,擺了一座金砂誅仙陣,那孽障不知利害,闖進陣中,被金砂打住,只在早晚喪命。燕昭王寫哀表,差遣白猿前來求救於我,我恐墜落紅塵,犯了殺戒,所以不肯下山。誰知白猿詭計,將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賴。」王敖道:「此乃天數已定,我們難逃殺戒,又況孫臏與我弟兄有師生之情,我們不下山,白猿如何去得別洞請仙。若請了別仙下山破了陣,救了孫臏,我弟兄豈不被人恥笑。」白猿聞言,便鬆手向王敖跪倒叩頭道:「二祖師言之有理,祖師若不搭教於他,誰肯搭救他。」王禪聽得兄弟之言有理,便歎了一口氣道:「也是命中所招,我們同去走走便罷。」吩咐童子,看守洞門。兄弟二人,與白猿出了洞,跨上腳力。白猿後面跟著,齊駕祥雲,望燕邦而來。不半刻,早到了。收雲撥霧,墜將下來。白猿便當先進營,報與昭王、眾將知道,說:「孫三哥師父到了。」
  昭王聞言大喜,從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騎。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師前來,小王該遠遠迎接,今乃來遲,望乞恕罪。」王家兄弟連稱不敢當,遂一同進了黃羅寶帳。敘禮已畢,王禪就先開言道:「貧道等既入道流,不應染紅塵。只因白猿負聖主的哀表來到荒山,被風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到來見駕,祈聖上另寫過哀表文與白猿,好往別處請仙,不至於有誤。」昭王聞言道:「非也,表文是一節小事,小王有一言稟告。二位仙長,孫亞父乃二位仙長之徒,自古師徒如父子。今亞父有難,困在金砂誅仙陣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長,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況二位祖師,豈忍坐視不救之理。倘亞父在陣內有三長兩短,二位祖師,不到此地便罷,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後說起,豈不被人恥笑。小王此言,有衝二位祖師,乞祖師明示詳察。若肯相助,則恩有山重,一則救燕兵百萬生靈,二則泄孫門之恨,三則完師徒之情。」說罷,淚流滿面,遂朝上跪下叩頭。王禪兄弟連忙還禮道:「貧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禮。有話慢慢商議,不必傷感。」王敖便對王禪道:「兄弟,我想孫臏受困陣中,命在旦夕,倘有疏慮,我兄弟之顏面無光。且賢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禮,與我等哀求,就將這神仙不做,與魏天民見個雌雄如何。」王禪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門之寶,我等如何破得。」白猿道:「二位祖師不必煩難,此陣弟子粗曉一二。」王敖道:「你知陣麼?你可細細說來,我們方有主意。」白猿道:「弟子雖然明白陣中安設,卻不會破得。此陣共有四門,門上俱有一件法寶鎮守,一時難以打破。必須要請掌數下山,甩拘仙牌去請幾位仙長,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王敖道:「要請掌教不難,在我身上。快些虔心另寫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親自拜請。」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遞與二位祖師看過。二位仙長即命白猿背了,辭別昭王,出了黃羅寶帳。說一聲:「賢王請少坐,我等去也。」
  兄弟跨上腳力,白猿背表隨定,一齊駕起祥雲,半時間白鶴山已在目前。便一齊按落雲頭,也無暇觀看山景,一直飛奔洞門。只見白鶴童子,手提一筐靈芝,引著梅花鹿,從山灣裡過來。王敖上前叫一聲:「我的賢師弟請了,袒師可在洞中麼?」白鶴童子抬頭一看,認得是王家兄弟與白猿小仙,便笑嘻嘻地問道:「三位到此何事?」王禪道:「我們來拜見祖師,煩勞通報一聲。」白鶴童子道:「好來得湊巧,祖師正要往崑崙上下棋,想必就要出洞去了。」一言末盡,只聽洞門響處,一對童子引路,後面南極老祖手執如意,也出洞來。王家兄弟搶行兩步,雙膝跪下,口尊:「祖師老爺,弟子王禪、王敖願老祖聖壽無疆。」南極子停止了腳,見王家兄弟後面跪著白猿,背上背著一表道文,不知何故,便問:「爾等不在洞中修煉,到此何事?」王禪叩頭,把孫臏在易州遭難之事,說了一遍。又道:「白猿背的是燕王的哀麥。」南極子微笑道:「此次不比得黃伯陽了,王翦是奉天差遣併吞六國的,殺死孫門四口,也是天數。孫臏這孽障,膽敢下山逆天行事。惟是上天造定,魏天民等應死於五雷之下,貧道也難免要惹紅塵,爾等起來。」白猿便除下表章進上。南板老祖看了一遍,叫白鶴童子收了,供在洞中,又叫他取了幾件法寶來。白鶴童子領命,送表進洞內,攜了那寶貝出來,雙手遞與老祖。老祖便叫白鶴童子:「可跟我去走走。」白鶴童千聞言,把袖子一抖現了原形。老祖跨上仙鶴,吩咐童子看守洞門,遂遙展祥雲,起在空中。王家兄弟、白猿也縱金光,不多時早到易州的大營。燕昭王、蒯文通等,正在營中盼望,忽聽見半空中鶴聲嘹亮,蒯文通就知是掌教祖師來了,忙尊聲:「我主萬千之喜,空中仙鶴長鳴,是掌教祖師到了。我君臣們快點香燭,出去迎接。」昭王聞言,喜之不勝,傳旨快排香案,親自舉香出營迎接。
  只見空中瑞氣盤旋,彩雲燦爛,祥光之中,南極老祖跨著仙鶴,王禪等在後跟隨,一聲響亮,齊落下來。昭王一見,搶行幾步,伏地卑躬道:「早知掌教祖師仙駕前來,小王等叩頭迎接。」南極忙頂禮相還,便道:「貧道受當不起。」遂拱手,同進了黃羅寶帳。送南極子升了寶帳,率領眾文武行了禮,然後昭王坐下,其餘侍立。昭王傳旨擺宴。南極子道:「賢王,多謝了。我出家人不敢多擾。」說猶未盡,當鴛官排上筵來。只見雖無火棗與交梨,也盡人間妙品。南極子一見說道:「賢王,貧道已心領了,可撤下去與眾文武罷。」昭王見南極子不沾人間煙火,也不敢強。遂傳旨撤下,便起身說道:「小王的哀表,叩請祖師下山,非為別事。只因秦邦並盡六國,孫門父子陣亡。孫臏下山,要報父兄之仇。誰知秦營請了一個道者魏天民,擺下一個五行誅仙陣,將亞父困住,已經三日,存亡未知。望乞祖師大發慈悲。一來解一解倒懸之苦,二來救一救亞父之難,小王刻骨難忘,感恩不盡。」說罷,一撩袍服,就要跪下。南極子一見,快用手豐扶道:「賢王且請安坐,我出家人不下山,今既下山,豈肯袖手旁觀。如今先要見一見他的陣勢如何,才好調遣群仙來破,必然救出孫臏。」昭王聞言,心中喜不自勝:「全仗祖師法力。」南極子便叫聲:「白猿,你如今隨出家人前去觀陣,王禪兄弟在此相陪賢王略坐,出家人不過片時回營,不必遠送。」遂與白猿步出營門,跨上仙鶴而去。白猿也隨後駕雲,往東角上來。此時天已黃昏,只見四門旗幡之上,盡掛燈燭,巡營的鑼聲振耳,槍刀劍戟如林,這就是誅仙陣。老祖忙用金光,把本身遮盡,因各門上有神將把守,恐防走漏了風聲,故用金光掩住了法體,然後睜開慧服一看,只見;
  四門之上長愁雲,
  備掛仙家奧妙真。
  本命星辰藏寶盒,
  金砂坑內陷孫臏。
  老祖看罷,連連點頭嗟歎道:「孽障今埋在金砂裡頭,也是你自招自受。」便叫聲白猿:「你快暗暗進陣中,到法台上,先將裝仙盒盜來要緊。」白猿聞言,-縱金光,便進陣中。諸神見他印堂上有王母六字真言,不敢攔阻他,竟上法台來。看見裝仙盒上,又有三道靈符封定,又有太白金星在旁守住,白猿不敢亂動,轉身下台,縱金光出了陣中,稟明瞭南極子。
  南極子道:「既然如此,且回營中,再作道理。」於是拔轉雲頭,回到營中。收住雲霧,落了下來。軍士看了,忙進內報知,昭王等領眾出來迎接,進了寶帳坐下,昭王便問:「掌教祖師,魏陣如何?」南極子道:「此陣倒也利害,皆是孫臏在前結下之仇。因在齊破了黃伯陽擺下的陰魂陣,他開齋破戒,被山人杖打八十,打落人身。今番此陣,乃黃叔陽請魏天民擺的,以報兄長之仇。這誅仙陣,雖有法寶神將把守,倒也容易。只有金砂,乃佛門至寶,倒有些難處。出家人少不得要請別山洞府,有能的真仙,同著商議,再破此陣不遲。」說罷,就叫速取過文房四寶來,親自寫了那請仙的柬帖二道,交與白猿道:「一帖你可先到鐵叉山八寶雲光洞李真人那裡,一柬帖可到玲瓏山窟窿洞請土真人。」白猿接了柬帖出營,忙縱金光去了。又叫白鶴子,領了拘仙牌:「到二龍山赤鬆洞拘黃石公速到易州商議破陣之事,不可有誤。」白鶴童子答應一聲,接了拘仙牌,出了營門,就將拘仙牌懸在空中,兩袖一抖,化為白鶴,騰空而起,一時無影無蹤。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單道白猿,領了請仙的帖,飛奔鐵叉山來。不一時已到鐵叉山了。這鐵叉山的山景,與別的山景大不相同,白猿也無心賞玩,飛奔洞口而來。只見洞門緊閉,在外連忙叩門。有守門童子,隔門問道:「是那位仙長,到此何事?」白猿道:「借仗仙童與我通報一聲,說雁愁澗白猿,奉掌教南極老祖的柬帖,前來奉請。」童兒聞言,把洞門開了,看見果是白猿,便笑道:「白猿仙來得不湊巧了,家祖師往玲瓏山窟窿洞土祖師處,談道去了。」白猿大喜道:「我也要往窟隆洞那裡去請土祖師,你可關門,我去也。」忙展金光,飛奔玲瓏山而來。落下雲頭,只見洞門大開,裡頭出來一個童子,手提花藍,往外正走。白猿便叫一聲「仙童何往?」
  那仙童聽見有人叫他,認得是白猿,便道:「仙兄你無事不到此呀?」白猿道:「你祖師可在洞否?」童兒道:「正與長眉老祖師,在洞中講道。」白猿道:「煩你通報一聲,說我白猿奉掌教南極的柬帖,有緊急之事面講。」童兒聞言,忙進洞中,上三清殿稟道:「洞外有雁愁澗的白猿仙,說奉南極祖師柬帖前來,有要事面講。」祖師笑對長眉道:「想必這老兒,又有什麼破陣救苦的兵事,來請我們了。」長眉老祖道:「且叫白猿進來,便知分曉。」童兒聞言,把白猿引進內來。白猿看見二位祖師俱在一處,把柬帖一齊遞了上去。二位起身接了,白猿才跪下叩頭道:「弟子叩見祖師。」二位祖師吩咐起來,然後拆開柬帖一看,長眉老祖便道:「掌教這心也軟,孫臏既然不退凡心,有難應該他受,為何又來叫我們。」土祖師道:「道兄豈不知道孫臏的難星未滿,殺劫未完,況他父兄冤仇為何不報。始皇興兵,那是奉千佛牒文,玉帝教旨。雖是正理,我想黃叔陽、魏天民兩個妖道,擺下惡陣,困住孫臏,也不過始皇的德高福大,難道就不知掌教的利害。論理我們不該下山,一則恐礙了掌教的臉,二則孫臏有滿門之冤,三則兩個妖道藐視清規。少不得我們要下山去走走。」吩咐童兒:「快進後洞,取我的幾件寶貝出來。」看官你猜,這個土祖師是那位呢?他乃是夾龍山飛龍洞懼留孫老祖,在先興周滅紂那時,被七煞星張奎斬死的土行孫,曾封為土府星君之職,他不受官土府,取回山來,他師父懼留孫因見只有這一位徒弟,不忍叫他在天上受職,遂奏准玉帝,帶土行孫回山。這懼留孫的道法無邊,就用水火煉成九轉玄丹法,把個土行孫煉成人形,又在玲瓏山窟隆洞修煉,整整修了八百年,道法比前更加了不得。
  閒話少表,書歸正傳。且說童兒進後洞,取了幾件寶貝出來,遞與土真人收好了。長眉李祖師笑道:「我出不回山取寶貝了,諒這魏天民等,有多大本領,我就同你從此去罷。」三人出了窟隆洞,土行孫吩咐童兒看守洞門。三人來至崖前,土行孫道:「二位是往雲端裡去的,我與你們不同路,只怕我比你們到得還快些。」三人談論一番,拱一拱手,說聲請了,把身子一扭,早已不見了。李長眉與白猿忙駕祥雲,飛奔燕山而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土仙二進金沙坑 白猿三盜裝仙盒


  話說白鶴童子,領掌教的拘仙牌,來至二龍山赤仙洞門,高聲大叫:「洞裡有人麼?」守門的童兒聽見,便問:「是那方來的仙客,到此何干?」白鶴童子說道:「我奉掌教祖師之命,有拘仙牌到此,快些開門。」童兒便道:「略停片時,待我稟過祖師,好出來迎接。」遂跑至三清殿稟道:「今有白鶴童子在洞外,稱有掌教的老祖師拘仙牌到了。」黃石公聽見,即忙出來迎接,到了牌前,打一個稽首說:「弟子願掌教祖師聖壽無疆。」然後接了過來,雙手高擎,捧上三清殿,放在當中。白鶴童子上來,見了禮。黃石公問道:「不知掌教的拘仙牌到來,所為何事?」白鶴童子便把南極子要救孫臏,特遣道友下山,同破誅仙陣的話說了一遍。黃石公聽畢,左右為難。欲待下山,恐染紅塵,誤起凡心。欲不下山,又難於推卻。無奈何取了幾件寶貝帶在身旁,遂吩咐童兒添香換水,緊守洞門,然後與白鶴童子出離赤鬆洞來。黃石公上了金毛犼,搖展金光,起在空中。白鶴童子縱金光亦起,齊上雲端,飛奔燕邦而來。那消半盅茶時,已到了燕營,按雲落下。
  兵士見得明白,忙報進了大帳。昭王拱手問道:「老祖,白鶴仙童同來的是那一位真人?」南極子道:「二龍山路近,必是赤松子來了。」燕昭王聽得,忙領百官出營迎接。黃石公進了大帳,參謁了南極,正談講誅仙陣的兇惡,忽然地上鑽出一個人來,身穿八卦團金繡花道袍,足踏無憂履,面如黃丹,一部虯須,鼓掌大笑道:「師叔,你是八寶金身,不怕染紅塵殺氣的。」南極子觀之,乃土行孫也。南極道:「貧道不肯獨惹殺氣,故此拖累你們幾位。」土行孫遂急忙上前,拜見了南極,又與王禪等稽首過了。便問道:「李仙長還未曾到麼?」南極道:「尚未來吧。」一言來盡,李長眉與白猿已進帳來。眾家仙長,重新見禮坐下。燕昭王就傳旨,排上素筵與眾位仙長接風,眾仙長不過心領而已。一時宴罷席散,南極開言說道:「今日賢王邀請眾位到此,只因孫臏這孽障,五難未滿,又遭災殃,今被魏天民圍在陣中。他久後有天仙之位,我南極既然掌教,豈肯袖手旁觀。因此我出家人才下山來。昨晚同白猿暗暗的看過陣勢,觀了氣教,魏天民等殺害生靈,擺下此陣,俱有五雷之苦。四門的法寶,雖然易破,惟有金砂乃佛門至寶,到有些費手。那一位真人肯不辭勞苦,到西方極樂世界,求如來佛祖,討盂缽,將金沙收去,再破此陣,易如反掌了。」白猿聞言,上前跪下道:「弟子願往西方,拜求佛祖一遭。」南極大喜道:「爾既然要去,到還使得。」遂請昭王修下表文,叫白猿上西方見佛。白猿忙背起表文,別了眾仙,駕起金光,竟奔西天而來。那也不過一個時辰,早望見靈山不遠。遂落下來,只見好一個雷音寶剃。怎見得,有詩為證:
  梵王宮殿放金光,
  紫玉琉璃琥珀裝。
  寶殿巍巍高萬丈,
  佛門廣大遠洪荒。
  白猿走至山門,見了守門的金剛,上前打個稽首,說明了來歷,金剛就吩咐他在此等候聽宣。去不多時,出來叫聲:「白猿,隨我這裡來。」白猿聞言,便跟定金剛,進了山門,到大雄寶殿。只見祥光繚繞,瑞氣千條。忙朝上曲膝跪下,尊聲我佛世尊:「弟子白猿叩參法駕。」如來便問:「南極仙翁差你到此何事?」白猿把始皇情由細說,把哀表解了下來,高手擎道:「我佛看了哀表,便知詳細。」就有阿難尊者,接了過來,布在香案上。如來閃慧目一觀,便合掌道:「善哉,秦始皇併吞六國,乃是天運循環,況且有我西方牒文,玉帝敕旨,孫臏豈有不知,何苦屢染紅塵,自招其禍。待我看他的大數如何。」遂入定了半刻,未來之事,俱已明白。對白猿道:「你回去拜上南極仙翁,說孫臏雖然命中有救,但他難期未滿,難以出陣。且我佛門之寶,不肯輕易與人。待等五日之內,差護法伽藍前來東土,收回金砂便了。」白猿聞言,五體皆空。叩謝了佛祖,出了雷音寺,駕起金光,俄頃之間,回到易州。進營見了南極,將如來之言,說了一遍,眾仙各大喜。
  南極聞言說道:「孫臏困在陣中,今已經四日。雖然破陣容易,但須早一日,想他在金砂陣中,非同小可,不如送粒金丹與他,方保無害。」叫聲:「土真人,這一差必須要你走走。」遂取出一粒丹來,交與土行孫接來。只見他說聲慢坐,就兩腳一跺,蹤跡全無。合營大小將官,無不駭懼。土行孫分開黃土,如箭一般,競奔誅仙坑而來。指望送丹,探聽虛實。往前正走之間,不曾提防,碰了個頭,翻後一仰。睜開仙眼細看一回,四面如金璧一般。周圍走了一遍,尋不出個門路進去。心下為難,低頭想了一想道:「莫要耽誤了工夫,且回營去,再作道理。」復回原路,鑽將出來,進了營門,到黃羅帳下。南極一見,便問陣中吉凶。土行孫道:「不中用,那坑內周圍,都是金砂把住,難以進去。」南極聞言,正在心下躊躇,土行孫道:「師叔不必為難,待弟子回飛龍洞裡去走走,必然有法進得此坑。」南極聞言大喜,便囑土行孫速去速回。土行孫說聲放心,復鑽入地下,即飛奔去飛龍澗。不多時早到了洞口,出了土來,上前敲門。叫聲:「師弟快些開門,我來了。」只見童兒開門,雙手提著瓢兒,對面一看,笑道:「師兄你真來了,師父在殿上叫我開門取水,說有師兄來了,如今果然不錯。」土行孫不暇回言,跑上大殿,在老祖面前跪下,口尊「老師,弟子叩首。」
  那懼留孫老祖,乃三皇之上得道的,法力無邊,心動便知來意,與南極同是元始天尊弟子。這老祖在座上笑道:「土行孫,你不在洞裡潛修,又下山替人家效力,你的來意,我已知道。」便喚童兒:「往後洞石匣裡,取一道符來。」童子領令,取出一道靈符。那老祖遞與土行孫道:「你將這道符,頂在頭上,並教四字真言,就可能進得金砂了。」土行孫叩頭,一一教畢,忙辭出洞,入地飛行,回至燕營。站起身來,見了南極等,把師父贈符教咒的話,說了一遍。南極子復遞仙丹與他接了,土行孫遂頂了靈符,復由地道直至金砂邊。念了四字真言,一挺身,好像黃龍入洞一般,就鑽了進去。閉了二目,定一定神,睜眼一看,見孫臏在坑當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入定打坐。土行孫走到跟前,叫了一聲真人。孫臏正在養氣定神,聽見有人叫他,睜眼一看,認得是土真人。慌忙起身,叩頭稽首道:「老祖今從地中何往?」土行孫笑道:「你不知麼,掌教祖師與你師父、師叔眾家仙翁,俱來相助著。我先進坑來,送一粒金丹與你,保住身體,我們大眾好在外邊打陣。」孫臏聞言,把頭點三點,即叩頭,兩眼流淚道:「我孫臏每逢危難,多蒙掌教祖師施恩搭救,感戴非淺。老祖你這一回營,說孫臏在金砂中頂禮叩頭,並拜上眾仙祖,與我家師父師叔。我孫臏若出了陣,就奉我父兄之靈,上高山埋葬,了卻大事,再回天台,斷不入紅塵了。」土行孫聽罷,道:「伯齡你耐心坐坐,我去也。」孫臏忙止住道:「老祖且慢,孫臏還有一言。老祖若一回營,可對掌教南極說知,法台上有一個裝仙盒,裝著弟子本命星,求掌教先差白猿盜了此盒,使弟子的本命歸位。縱然遲早破陣,我孫臏的性命就不怕了。」土行孫道:「你且可放心,我回去就依你之言,告訴掌教知道便了,你且慢坐。」一聲大響,透出金砂,分開土,飛奔燕營,至帳中間冒出土來。
  南極子一見,便問:「孫臏的性命如何?」土行孫道:「坑中金砂雖然利害,孫臏的性命無妨。」又把孫臏囑咐之言,說了一遍。南極子點頭歎道:「也使得。」便叫白猿過來:「你可立刻進陣,先盜那裝仙盒要緊。」猿仙領命,才待要走,猛然想起母親之言,說道:「祖師,前者弟子頭一次進陣,因為有太白金星看守著裝仙盒,難以下手。今番進陣,必須要峨嵋扇賜與弟子拿去,扇退金星,方能將此盒盜出。」南極就將峨嵋扇遞與白猿。白猿雙手接過,出了營門,腳駕神光,進了陣中,竟撲法台前。手舉寶扇,照著太白金星,呼呼的連搧三扇。金星往後退了數步,白猿便飛身上台,竟撲裝仙盒,寫了老君敕令六字。指望揭開盒蓋,那裡能夠,猶如生根一般。心下著急,一隱身形,往台下就走。想道:「這裝仙盒,定有甚麼鎮守。不然寫了寶篆,何以還揭不開。」意欲再上台去看個明白,怎奈太白金星復歸本位,心裡不好意思再去搧,便又恐洩漏機關,只得復回營中,將前事說了一遍。
  南極子道:「豈有此事,這古怪王鬼谷子,你與出家人算算看何故?」王禪遵命,便掐指一算,說道:「函上面又有金蓋住,故而不能開。但今日若秦皇進陣,開看裝仙盒,孫臏本命,應當歸位,此乃大喜之兆。」南極聞言便道:「有了,有了,須得如此。」遂叫白猿,附耳低言,說了幾句。猿仙接了法旨,翻身出營去了。南極子又叫蒯文通上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蒯文通應聲弟子知道,忙下大帳,回至自己營中,傳令打聚將鼓。各軍中聞言,把聚將鼓打將起來,合營軍官,俱各披掛,齊進帳中,兩旁侍立。蒯文通升了座,眾將上前拱手打躬道:「師兄打聚將鼓升帳有何軍情?」文通拱手道:「吾奉掌教祖師鈞旨,眾將軍聽點。」眾將聞言,便兩邊站立。文通高叫:「孫將軍,你領兵馬五百,往正東上,離王翦營盤五里路屯兵。但看見陣中金光一起,速奔秦營,虛張聲勢,切不可擅進誅仙陣內。只聽本陣鳴金,即要收兵,不可有誤。」孫燕領令去了。又命展得能領兵五百,至秦營外南邊屯兵,見金光沖天,吶喊衝動。只許在秦營外攻打,不許進去。聽鳴金收兵。又命展得勝,帶兵五百,假襲秦陣北營,見金光便進,聽鳴金便退,不得貪功殺進秦陣。又叫解信帶兵五百,前去攻打西營,見了金光,便虛張聲勢,聽鳴金就收兵。四將俱各領令出營,帶領人馬,各自去了不提。
  且說魏天民,只於子午二時進陣,用金砂祭打孫臏,餘時則在營中伴始皇語笑閒話。那日始皇忽問道:「仙長,孫臏困在陣中已四日了,不知他氣斷身死否?」魏天民道:「孫臏之魂,現已裝在寶盒,不過七日,本命星一滅,不出明日,必死於金砂之中。」始皇道:「孤聞孫臏是個大羅神仙,神通廣大,今不能脫出金砂,不知金砂的砂山怎樣,孤欲進陣看看,不知使得否?」魏天民巴不得秦皇進陣一看,好顯他的手段。遂滿口應承道:「貧道保駕同去,那有去不得之理。」始皇大喜,傳旨備馬過來,也不帶領文武,傳諭大小將官,緊守營盤,遂跨上雕鞍,魏天民也跨上梅花鹿,二人出離大營,望著誅仙陣的東門而來。駕至外圍,王翦出營迎接。始皇傳旨:「殿西侯不消保駕,各守汛地要緊。」遂過了營盤,魏天民把梅花鹿一領,同始皇進了誅仙陣門。始皇舉目一看,只見四方八面,陰風颼颼,冷氣森森,往上望去,忽見祥雲繚繚,瑞氣千條。中央一座法台,台上面插著紙幡飄蕩,數十名軍士,叫著孫臏之名。二人不覺來至台下,天民便讓始皇先上台。遂一齊下了腳力,上了法台。始皇一見裝仙盒,就問:「此盒做何用?」魏天民道:「內有泥塑的孫臏,就是孫臏的本命星,附在裡面了。」始皇道:「孤當鑒看鑒看,看是如何?」魏天民聞言,念了真言,拿起金砂,揭開太山符,把盒蓋揭起。始皇近前仔細一看,原來是三寸來大的一個泥人,與孫臏相貌無二,頂門上隱隱放光。魏天民一見,心下大驚,暗想道:「好利害的刖夫,莫不是你在坑中,又弄甚麼玄虛?」
  暫且不表魏天民著驚,且說白猿,領了南極的言語,來至法台上,隱著身形,看得明白。一見魏天民揭開了裝仙盒蓋,忙將壽星的太極圈一展,滴溜溜金光騰空,如一股烈火沖天。燕營四將,在陣外望見金光一起,便一齊炮響催兵,搖旗吶喊,飛奔秦營而來。始皇聽見陣外炮響振天,喊聲不絕,心中著驚道:「不好了,燕兵前來攻陣,去罷。」魏天民沒了主意,忙蓋上盒蓋,不暇封符念咒,保著始皇下了法台。白猿一見,滿心歡喜。忙上前退了金星,寫了老祖敕令速開六字,把盒蓋揭開,將泥孫臏輕輕取了出來,放在懷中。拔根毫毛放在盒中,吹口仙氣,變作那泥塑的孫臏。忙跳下法台,往東南走了七步丁字,腳著八字站住。忙把穩心真言念了一遍,穩著了本命星,將泥像卷在太極圈內,復又翻身,駕雲回營不提。
  且說燕營四將,在陣外催兵,一齊吶喊,擂鼓搖旗,便來衝踩秦營。秦國的眾將,忙領兵出來迎敵,燕兵卻不敢前進,只在遠遠的放箭射來。秦師便用擋箭牌遮住,也叫弓箭手對射。此時白猿已進了大帳,把泥塑的孫臏交與南極。南極接來,念了真言,用手在泥像頭頂上拍喝道:「星官還不歸位,更待何時。」那泥像的頂門上,就起一股毫光,沖天而去。南極就吩咐白猿出陣,鳴金收兵。燕國人馬,聽見營門鳴金,便一齊止了吶喊。大將在後,霎時一對對退回大菅。燕昭王見白猿盜了裝仙盒,放下一半心,便對南極道:「掌教老祖,裝仙盒已得,如何打得破陣?」南極子道:「且慢破陣,還要尋四件寶物,然後才能破得此陣。」蒯文通已帶領四將上帳繳令,南極子道:「諸位將軍莫辭勞苦,出家人還有柬帖三道,二位展將軍與解將軍,各帶柬帖一道,各分頭出營五里,方許開看,按柬帖言詞行事,不得有誤。」三將接了柬帖,各自去了。南極子又用柬帖一張,叫蒯文通:「你把兵印與孫燕代理,你可領這柬帖,貧道贈你神行符一張,貼在腿上,趕到韓國時,方許開看,依柬帖取物,不得有誤。」蒯文通忙領了神符柬帖出營,貼上神符,就如飛一般。長眉老祖便對南極仙翁道:「掌教老祖,貧道想魏天民等,俱屬教下,何不用拘仙牌拘了他來,叫他們撤陣,豈不是好。」南極子道:「我豈不知,只因前七國時,破陰魂陣打了黃伯陽,各洞皆知。若拘他,他們不來,豈不被人恥笑。」眾仙聞言,俱各默言不語。時已掌燈時候,不提眾仙在燕營打坐。
  且說魏天民,保著始皇出陣回營時,燕兵早已盡退。忙進陣上法台,打開那裝仙盒一看,見孫臏的泥身頂上無光,心中大喜。忙用符篆貼上蓋好,他那知白猿弄的玄虛,只待黃昏,便往法台上打坐。單等子時,好用金砂再打孫臏。忽抬頭一看,見陣外紅光燭天,心中大疑。忙下法台,至陣外舉目觀看燕營。只見燕營中有五六股毫光沖天,順著光往天上一看,只見孫臏的本命星在天河邊,光彩異常。心中大驚,忙掐指一算,已知就裡。叫聲「不好,南極子下山來了。」心中又氣又怕,忙進陣去,請了秦、朱、金、黃四位道者,上至法台,議論秦陣兵機。說道:「列位道友,不好了,朝仙洞掌教老祖下山來救孫臏,我們須要小心。」眾仙聞聽,吃驚道:「何以見得?」魏天民道:「列位,你看燕營,祥光燭天,天河旁那一個,不是刖夫的本命星麼。我先時掐指算得,是南極差雁愁澗白猿盜了去的。他雖然會盜,我也會拘,待我再拘了來,看他怎麼樣再盜了去。」四人一望,燕營上祥光飄緲,瑞氣千條。知是掌教在此,一個個大驚道:「師兄,掌教下山,此陣料難保守,如何是好?」魏天氏道:「一不做,二不休,我等把這神仙與他拚了!掌教雖然神通廣大,不能逆天而行。」四人道:「雖說如此,但我等法力,如何是他對手。」天民道:「自有道理。你們各守訊地,須要小心。」四人去了,魏天民上了法台,口中言雖如此,心中到底害怕。意欲撤陣,放出孫臏,於心不甘。欲要與南極抗衡,自量非敵對手。左思右想,進退兩難,便把心一橫,長歎一聲道:「不料數百年修行,今日一旦付之流水。」便發了狠,把金砂運來打孫臏。不知孫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南極大破誅仙陣 海潮怒授攢天箭


  話說魏天民,知南極子下山,雖仗著金砂,到底心中害怕。暗想:「此陣中之勢,已經困治孫臏,必須再請神將把守,庶保無虞。」遂披髮仗劍,化符念咒,又請了雷部四將及正一伏虎、元邱、二郎神諸神聖下降,安排在四門協助,小心看守不提。
  且說蒯文通,領了南極的法旨,作起神行法,那消三個時辰,早到韓國。進了新鄭(原書為邯鄲,改之。下同。此書缺、錯字甚多,致文義不通,徑改之),打開柬帖觀看,上寫著:速往韓王孫府裡,取落胎草勿誤。」蒯文通看罷,在路上問明了韓王孫的府居住何處,便飛奔府門,把來歷說明。家將忙進去通報,韓王孫聞聽是燕國來的,不敢怠慢,忙整衣出迎。進了大堂坐下,韓王孫先開言問道:「大夫到此,有何貴幹?」蒯文通道:「賢王孫府上,可添王子否?」韓王孫吃驚道:「大夫何以得知?賤姬恰於前日添得一子,今方兩日了。」蒯文通聞言大喜道:「不才到府,正要求取貴公子落胎之草。」韓王孫便問:「要來何用?」蒯文迎就把掌教祖師,差來取落胎草,以破金砂陣的話,細說一遍。王孫聞言,忙叫家丁進內,取了出來,用布袋裝好,送與蒯文通,文通接了,即時拜辭了韓王孫,奔出新鄭城,作起神行法,回營繳令不提。
  且說解信,單人獨馬繞過秦營,飛奔大路而來。整整跑了五十里,然後勒住了馬,把柬帖打開一看,帖上寫著「速取八敗將軍首級」八個大字,心下為難道:「我又不識那八敗將軍,叫我往那裡去尋呢?」遂勒著馬,慢慢的走進了一所村中。只見無數鄉民,圍住了一個大漢,亂罵亂嚷。有的說:「我們不許你開口說話。」有的說:「你若講著不利言語,我們就打你了。」那一個大漢只是不理。解信見來得蹊蹺,便把馬拴在一顆樹下,上前分開眾人道:「你們圍著這個人卻作怎麼?」
  那大漢一見解信,便飛跑了,口中不住的喊道:「不好了,我的大難到了。」解信不知其故,便詳問鄉民。內有個老者道:「你有所不知,他是本鄉一位神祗,靈異非常,他說甚麼就應甚麼,每年必來我們村中走走。村中之人不敢怠慢於他,立一座廟宇。年年來時,他說好話,就五穀豐登。若說壞話,年歲必然饑餓。惟是要他說好話,他必不依,須要打罵他,他才肯講好話呢。」解信聞言道:「有如此怪事,他的廟在那裡,叫甚麼名字?」老者道:「廟宇就在前面松林之中,他叫做八敗將軍。」解信聞言大喜,忙別了眾人,到樹下牽了馬,飛奔松林中而來。只見方才那個大漢,站在廟門口,大叫:「齊國解信,你不必進來了,拿我頭顱去罷。你可對南極子說知,叫他超度超度我就是了。」說罷,進廟去了。解信一見,忙牽馬趕來,將近廟門口,只聽得裡面一聲響,拋出一個血污人頭來。解信忙上前拈起,割一幅戰袍包了,飛身上馬,復回舊路,繞過秦營,來至路口。忽見展得能催馬往橫路而來,大叫:「解信哥,你的事體如何?」解信說道:「得了,賢弟你呢?」展得能道:「也得了。小弟的柬帖,是叫我取潑婦血。哥呀,你想天下潑婦頗多,我到村中去問,『那一家的婆娘最得刁惡呢?』人家指引了我去,我便說道,奉燕昭王御旨,命我來誅的,以警眾人。就不分皂白,我把這婦人殺了,用瓶裝了他的血回來。哥呀,你的卻是甚麼?」解信道:「我的似乎難些了,只是也得了。」便把殺八敗將軍的話說了一遍,二人大喜,並馬回營繳令,不再言表。
  單表展得勝,領了南極子柬帖出營,向西走了五十里,打開柬帖一看,原來是叫他要毒女心。心中暗道:「這道士到有些費手,我知那個是毒女,又不寫明在於何處,叫我到那裡去尋?」一面勒馬,一面暗想。猛抬頭,見一所大庵觀,口中覺得渴了,便下馬尋個所在,把馬牽好了,敲打了半晌,門開處走出一個女道士來,說道:「將軍到小庵有何盛事?」展得勝道:「因公差過此,欲借口甘露解渴,不知可否?」道姑說道:「出家人以方便為本,將軍請至裡面客堂略坐。」展得勝聞言,便進了庵門。道姑在前引路,曲曲彎彎的進了客堂坐下,也還幽雅淨潔。道姑便向內叫道:「毒女,有客來了,可捧茶出來。」展得勝聞言,吃了一驚,不料果有此人。暗忖:「只是如何動得手?」想了一想,便計上心頭。只見裡面走出一個女子來,怎見得:
  形容消瘦骨如柴,
  滿面雞皮削兩腮,
  白髮如絲年六十,
  黃花猶是抱情胎。
  原來是一個老女子。捧出香茶來,遞與展得勝接了,便問道姑道:「師父,這位令徒,因甚取個毒女之名?」道姑答道:「將軍有所不知,她今年六十八歲了,還是個閨女。因他守了五六個望門寡,父母又早亡過了。且她為人性狠,凡事俱要爭強的。有人能幹過她的,她便要起妒意,故此人人叫她做毒女。如今老了,手上積攢些財帛,想個藏身所,以免人家害她,遂拜小道為師。」展得勝道:「原來如此,請問師父,觀中可有井否,吾欲汲桶水飲馬。」道姑道:「有,就在後院。」展得勝便喜:「教煩這位毒女引路罷。」道姑聞言,就命毒女帶將軍到後院中去。將近井旁,展得勝暗暗撥劍在手,出其不意,一劍砍翻,上前把衣服剝開,用劍開了胸膛,取下心肝,便用手把血在壁上寫道:「齊將展得勝,奉燕昭王御旨,採取毒女心,以作鎮物。如有藉死生事者,庵主可扭往易州控告,自然無事。」寫罷用戰袍將毒女心包了,越出後門,掠牆飛奔前門,翻身上馬,加上兩鞭,如飛而去。不一時到了齊營繳令,此時四人俱已回來。南極叫孫燕上了他四人的功勞,吩咐俱暫回營歇息,明晨披掛上帳聽點,去打金砂陣。一個個聞言大喜,搓拳擦掌,下了大帳,各自準備歇息不提。
  到了次早,南極子與燕昭王升帳,眾將早已甲胄齊整,在兩旁伺候。南極子便喚蒯文通、孫燕、展得勝、宋龍、魏虎、解信,吳光等,八人分為四路,各帶兵一千,去殺散金砂陣的外圍。「貧道另差仙人相助。你等各帶鎮物,前往陣門,聽仙人調度,不可有誤。」八將領命出帳,領兵飛奔秦營而去。南極子又命長眉老祖、鬼谷子、黃石公,王敖四人,在八將之後相助。殺散秦兵,飛奔秦營。先高聲大喊,諸神退位,吾奉南極之命,有鎮物打進陣來,恐有染諸神不便。後把鎮物打他進去,破四門之寶,用法擒拿他守陣的道人,到金砂坑,按四方站位,以防魏天民逃脫:「候出家人進陣,一齊出力擒拿。」叉叫白猿:「用分身法,把陣內屈死陰魂趕出陣外,然後速上法台,擒拿魏天民,不可有誤。」白猿應聲出營,駕雲去了。南極子叫土行孫道:「土真人,煩你先進,從地中到金砂坑內,保護孫臏,候如來了收了金砂,便保孫臏出陣要緊。」土行孫領了法旨,便先從地中進了金砂坑。見了孫臏,把破陣的話說了一遍,孫臏聞言大喜,二人坐在坑中等候佛力取了金砂,他二人便好出坑,共擒魏天民,暫且按下。
  先表蒯文通與孫燕,先踏王翦的營盤。孫燕在前,蒯文通在後,發聲喊,齊踏秦營。王翦忙領兵出迎,兩軍混戰,燕兵勇猛,秦兵殺得哀聲不止,四下逃奔。王翦一見,忙敗下陣去,想用寶劍來殺孫燕。李長眉的梅花鹿,早已橫攔去路,見王翦要祭法寶,便把長眉一揚。眉稍中飛出兩個火球,正中王翦的臉上,負痛而逃。王翦也不再戰,燕兵亦不追趕,待秦兵跑盡,然後紮下了大隊,以防秦兵來救。長眉老祖催鹿上前,蒯文通捧著落胎草,緊緊跟著。燕兵至陣門,長眉老祖朗聲高呼道:「諸神將聽真,吾奉南極老祖法旨,帶有鎮物前來打陣,恐防污染諸神,祈早閃開為便。」眾神將神兵聽有鎮物打來,恐防衝著法體,忙住兩邊一閃。長眉老祖一見,忙把鹿帶斜,蒯文通一步上前,兩手把落胎草拿定,使勁往陣中一撒。一聲響,陣門上誅仙劍落地。那蒯文通便與孫燕同守陣外。長眉老祖一催鹿,便走進了陣中。此時白猿用分身法,顯出金光,已把眾鬼魂趕出陣外,被太陽一照,無影無蹤了。長眉老祖進了誅仙門正路,到金砂坑去。只見黃叔陽阻住,大喝道:「李長眉休得逞能,有貧道在此。」高舉茶條杖,照面打來。
  長眉老祖用劍架開,就手相還。二仙在陣內大戰,有十多回合。黃叔陽見占不得便宜,忙取金磚在手,祭起空中。只見一塊五色光霞,照李長眉的頂門打來。長眉老祖一見,笑道:「好妖道,你有多少法寶,只管祭來。」遂把兩邊長眉往上一揚,飛出兩個火球,把那金磚托住。這火球是他運煉的三味真火,霎時間把那金磚化得無影無蹤。李長眉復用劍往上一揮,向黃叔陽一指,只見兩個火球飛奔黃叔陽而來。黃叔陽看見破了法寶,正欲舉杖來戰,忽見火球奔到頂門,喊聲不好,忙側身躲避,肩背上已著兩下了,跌下鹿來。方欲要借土遁逃走,被李長眉一個掌心雷,正中頂門。可憐一個真仙也難免一雷之苦,竟嗚呼哀哉了。長肩老祖收回火球,一縱梅花鹿,直奔金砂坑東方站立,按下不表。
  且說展得能、宋龍二將,來衝李實的營盤。黃石公的法力,把李實戰敗,趕盡秦兵。黃石公便命展得能捧定鎮物,齊到陣前。黃石公大叫:「諸神退位,有鎮物到了。若不退時,恐沾污法體,不能回天,休怪貧道言之不先也。」神兵神將那一個不怕穢物,忙往兩邊一閃。展得能把人血取出,往陣內潑去,便回大隊。陣內一聲響,落魂幡墜下地來。黃石公一磕金毛吼,進了陷仙門。只見朱惠珍躍虎而來,大叫:「黃石公好生大膽,敢進吾陣,休想逃脫,貧道來也。」舉劍直取老祖,老祖把手中劍急架相還,二人戰在一處,有十餘回合。黃石公略取如意石在手,劈面打來。朱惠珍招架不住,正中太陽,跌下猛虎。黃石公催金毛吼,上前一劍,送卻性命。可憐:
  百年道行今何在,鬼門關上歎孤寒。
  黃石公劍剁了朱惠珍,一催金毛吼,便往金砂坑北方站位不提。
  且說王敖,催動黑虎,帶領解信、吳光二將,來奪章邯的營盤,章邯領乓敵住。不數回合,被王敖祭起聚靈牌,照章邯背上打來,險些把章邯打於馬下,口吐鮮血,伏鞍而走。王敖也不追趕,就叫解信捧定穢物,上前大叫:「諸神退位,今有穢物打進來了,可速迴避。」眾神將聞得此言,便往兩邊一閃。解信便把人頭兩手高舉,拋將進去,奔回陣外。陣門上的金鍾沾了穢物,一聲響,登時墜地。王敖便進了斬仙門。只見金子陵攔住大喊:「王敖休走,有貧道在此。」王敖大笑道:「你有多大的法力,也敢來擋我的去路。」兩手掄斧,來取子陵。二人在陣中大戰三十餘回台,不分勝負。王敖大怒道:「好妖道,敢與我以死相拼。」伸手取出聚靈牌來。金子陵知大勢已去,又見王敖要祭法寶,知道利害,急忙翻身下鹿,借土遁而走。王敖也就催虎直到金砂坑,西方站位不提。
  且說展得勝、魏虎二將,把英布殺敗,趕散秦兵,破了外圍。王禪吩咐展得勝隨到陣門,大叫:「諸神讓路,有鎮物前來打陣了。」眾神急忙閃開,展得勝吶喊一聲,把毒女心扔進陣去。一聲響,玉磬落地,展得勝奔回本陣,王禪便進了戮仙門。只見秦猛舉狼牙棒,把路攔住,二人遂動起手來。戰不數合,王禪就用掌心雷來打秦猛。秦猛知道厲害,忙用金光,就起在地中,上衝南極子的雲頭,被白鶴童子一金如意,正中頂門,跌將下來。王禪再祭掌心雷,可憐秦猛,泥丸宮中了一雷,頂門已塌,魂也找朱、黃二道人去了。王禪便催鹿到金砂坑南方站位。此時四位仙長,俱已來齊,單待掌教祖師到來破陣。
  且說魏天民到台上,見四位道長俱在法台前四方站住。急得他長歎一聲道:「罷了,今番吾命休矣。」把牙一挫,忙伸手取了一粒金砂,意欲把四仙打下坑去。一抬頭,見白鶴童子與掌教老祖,從空而降。魏天民說聲不好,把手中那粒金砂,望空打來。南極子見金砂來勢大,忙將峨嵋扇一抖,金砂不能近前,被搧風一鼓,往上而起。此時護法伽藍領了如來佛旨,已在雲中等候,見金砂往上起來,忙把金缽向下一吸,金砂進了缽中。魏天民見金砂飛在空中,杳無蹤跡,心下大驚。把十五粒金砂一齊打出來。南極子見來得利害,把寶扇連扇三扇,金砂齊起空中,如一把黃傘罩將下來。南極子道:「好利害。」仰面正欲用扇子往上扇去,忽見一片彩雲之中,現出護法伽藍,大叫:「南極仙翁,吾奉命如來佛旨,前來收金砂了。」只見他祭起金缽來,把上下金砂一齊收下了。即駕雲回西天而去。南極子見伽藍收回金砂,忙用峨嵋扇,照魏天民一扇扇來。魏天民如何抵擋得住,叫聲不好,化陣金光,起在空中。南極子一見,忙伸左手,一發掌心雷,把魏天民擊落地下。恰遇白猿上前,一劍了卻了性命。南極子便放掌心雷驚動,孫臏在坑中聽得迅雷連響,知道掌教已破陣。孫臏在內展動杏黃旗,南極子在法台上,又拿把峨嵋扇,把砂山扇開。孫臏此時,方見天日,忙跨出了青牛,與土真人一躍,出了深坑。
  南極子竟與眾仙,忙念退神咒語,把天兵天將各送回位,然後吩咐軍士,發起火來,把一座誅仙陣登時燒盡,才一同回至燕營。孫臏忙上前拜謝南極子活命之恩,南極子老祖便道:「孫臏,你凡心未盡,屢戀紅塵,使出家人二次下山救你性命。從此以後,你再遇難時,出家人必不下山救你了。」說畢,便辭了燕昭王,出了營門,與白鶴童子駕雲回去。孫臏又叩謝師父、師叔與眾位真人,長眉老祖說道:「孫臏,你速乾完了你的大事,也好回山,莫誤了你的工夫。」孫臏連聲答應。王禪也用手攜著孫臏道:「廣文,可聽見掌教之言麼,你若再戀紅塵,招了災厄,休怪出家人心狠不來救你。量你的法力,扭不得天過。」孫臏連忙跪下叩頭道:「為弟子連累祖師,三番兩次下山,弟子豈有不知,弟子若能埋葬了父兄的骸骨,再不敢犯清規紅塵了。」眾仙齊道:「如此才是。」遂共辭了昭王,各自飄然回山而去。白猿也就此告辭。孫臏不覺垂淚道:「多得賢弟下山,請仙搭救為兄。此恩此德,不知何日能報。」
  白猿道:「三哥不必出此過言,惟是小弟如今回山,不知何日才得聚會。但願三哥諸事不可自仗其能,以免招禍要緊。」孫臏道:「賢弟的金石良言,愚兄謹遵。你回雁愁澗去,可代愚兄向伯母前問安。」白猿點頭垂淚,上前辭了昭王,又拜辭孫臏道:「三哥保重。」孫臏道:「賢弟放心,愚兄埋葬了父兄就回天台山了。」二人手拉手,出了營門,灑淚而別。孫臏見白猿駕雲而去,然後才進帳中。燕昭王就傳旨排宴上來,與亞父賀喜。
  且不表他君臣們慶賀樂飲,且說王翦等敗回陣來,將破陣的原由細說了一遍。把個秦始皇就嚇得面目失色,傳旨馬步三軍,快快拔營退兵。這個旨意一下,王翦又不敢攔阻,只得退下來。傳旨三聲炮響,便一齊動手拔了大營,連夜飛奔,望舊路上急去有數百十里,然後紮下,藍旗來報,說:「軍師現在營門外候旨。」秦始皇聞言:「快傳旨宣他進來。」不多時,金子陵進了大帳,朝上跪倒,口稱:「罪該萬死,敗兵辱國,祈我主寬恕。」始皇道:「軍師請起。」便問:「魏真人說他的金砂如此利害,如何被他們破了?」金子陵道:「南極是掌教祖師,他的法力無邊,真人與臣等,如何是他的對手,可憐朱、黃、秦、魏四位真人,俱死於非命。臣幸借土遁逃生。」始皇道:「如此看來,燕國的氣旺,尚不當滅,故此有仙人下山搭救。依孤想來,不如退兵回國,待時機再動罷。」
  金子陵連連叩頭道:「吾主且暫時忍耐,等臣今夜禱告天地,明早若無仙人來助,那時退兵不遲。」始皇無奈,只得准奏。傳旨三軍「且不必前進,候過明日早晨再行。」三軍領了旨意,便埋鍋造飯。
  且說金子陵,等到三更時分,淨手焚香,向拗離國頂禮,暗暗祝告一焉,然後進營安歇。
  且說海潮聖人,正坐雲光洞中,忽然一陣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就知來意,心中大怒,道:「南極子無禮,既知孫臏逆天行事,還下山救他。你既助你徒,難道我不助我的門人麼。今再賜王翦一件寶貝,且看那個刖夫,怎樣破得。」叫銀蓮子過來。銀蓮子聞聲,至八寶座前稽首道:「祖師喚弟子,有何法旨?」海潮聖人道:「你師弟王翦,在秦國不能取勝。金子陵邀魏天民下山,擺下金砂誅仙陣,把孫臏困在陣中,困得六日,被南極掌教下山破了陣勢,救了孫臏,魏天民、黃、秦、朱等四人皆死於掌心雷之下。你師兄金子陵,如今在秦營中焚香求救。出家人想,南極子下山搭救孫臏,是逆天而行。且明知金子陵、王翦是我之徒,有意要難為他,豈不是藐視於我了。今意欲命你下山,送件寶貝與你師兄王翦,叫他作法行事,看那刖夫怎樣抵擋,你隨出家人這裡來。」遂下了寶座,同進後殿。海潮聖人取下一個金盒子來,用手揭開,裡面裝著一根細細的尖物,色如檀木,不過六七寸長,交與銀蓮子道:「你可知道這件寶貝之名麼?此寶名喚攢天箭,乃先天至寶,子午二時,祭起空中,雖千里之外,也能穿大羅天仙的頂門。你可拿至秦營,交給王翦,叫他隔營祭起,自然能取孫臏之命。」又把符號咒語教會了銀蓮子,使他到秦營中交給王翦,急速回山,不可有誤。銀蓮子便忙拜辭了聖人,出了雲光洞,足駕祥雲,望易州而來。在人間而論,是要走上幾月,神仙哪要半時,早已看見秦營。便落將下來,走近秦營,用聲招呼道:「守營的軍士,快報你家軍師和殿西侯知道,說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銀蓮子要見。」軍士聞言,不敢有慢,如飛報進軍中去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中法寶孫臏喪命 見柬帖毛遂下山


  話說銀蓮子來至秦營,大呼道:「小校快去通報你家軍師,說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銀蓮子要見。」軍士不敢怠慢,飛報進軍中。金子陵聞聽,喜從天降,忙和王翦出營,迎接至軍帳坐下。金子陵道:「師弟此來,必有聖人的法旨。」銀蓮子聞言,便立起來道:「奉聖人法旨,有寶賜王翦師弟。」便把攢天箭取出,兩手高捧,交給王翦。王翦接了,朝東拜了四拜,然後起來。銀蓮子把真言傳給王翦,又道:「明日三更,可隔營祭起,取了孫臏之命。」金、王二人聞言大喜,便同銀蓮子進青羅寶帳,奏知秦始皇。始皇大喜,傳旨賜坐。又細細的把銀蓮子一看,只見身上穿藕色袍,足踏無塵履,腰繫魚絲縧,手持塵拂子,額闊眉齊,唇紅齒白,面如滿月露華光,目似流星顯俊俏,仙風道骨,威風凜凜。始皇觀罷,忙傳旨排宴。銀蓮子忙立起身說:「賢皇不必費心,貧道還要回山復旨,就此拜別。」始皇也不敢深留,只說:「仙長回山,給孤拜上海潮聖人,說孤雖蒙恩賜寶,倘或工夫不成,還乞聖人大駕下山相助。」銀蓮子答應過了,始皇便命金子陵與王翦代送出營。銀蓮子辭出大帳,駕雲回山不提。
  且說金、王二人,回至帳中復旨。始皇一見便道:「金國師,聖人今雖賜寶貝,不知能勝孫臏否?」金、王二人齊道:「龍意萬安,臣師的法寶,非同兒戲,且不要說見陣,只須隔營,就可祭得此寶,必然成功。」始皇聞言,無可奈何,便吩咐章元師發兵進回易州,安下營盤。
  且說孫臏,自破金沙陣,回至營中,燕昭王設酒慶功,安息一夜。次早就有本國探子來報,說秦師已退,請令定奪。孫臏聞言道:「我也知秦師已退,且過得幾日不回,那時再進城不遲。」昭王聞言,便帶文武先進易州去了。忽然聽得炮聲振耳,有人來報,秦師已復回,紮下營盤。孫臏道:「好個百折不回的秦人,等明晨再施巧計,殺他一個見影膽寒,聞名心怯,才知出家人的利害。」復又垂頭暗想:「秦師復兵,如此其速,莫非又請那洞能人前來,與我爭戰不成?」遂掐指一算。不算猶可,這一算,便嚇得面目失色,半晌無言,眼中流淚。眾徒一見大驚,忙問道:「師父眼中落淚,卻是何故?」
  孫臏聞言,長歎一聲說道:「你等有所不知,今者海潮聖人,差銀蓮子下山賜王翦攢天箭,乃云光洞鎮洞之寶。漫道我不能破,就是掌教主師見了,也有些費力。」便叫孫燕過來道:「姪兒,為叔的今晚子時必然命盡,你可到燕山府報信。你祖母年高,一聞凶信,必然痛死。你總要勸解,以安其心。」孫燕聞言大哭起來。孫臏便盼咐快取筆硯過來,忙修書一封,遞給蒯文通道:「賢姪,今晚我若身死,你將此書快送給你師父觀看,尚或成有救,切不可遲誤。至要,至要。今夜三更,為師的大數到了。」說罷,流淚不止。眾將只急得無法,便一齊說道:「師父的法力無邊,難道就怕這攢天箭不成了?」孫臏道:「這攢天箭乃先天至寶。」又吩咐眾門徒:「你等守住大營,不可妄動。倘有秦兵來劫營時,須用駑箭射住,須要小心把守。」又對展凱道:「你與孫燕保守我的屍靈進城。」一一吩咐已畢,把杏黃旗、峨嵋箭、沉香拐,三卷天書,集在一處,叫孫燕牽過青牛來,孫臏便對牛說道:「你跟我數十年,今日就要與你分離了。亦須立在我的身旁,候我氣絕之後,你就馱我的屍靈進城,你再上天台修煉你的後事罷。」這板角青牛久省人事,聽了主人之言,咯當一聲,立在孫臏身旁,動也不動。眾將齊道:「師父何故自己等死,我們何不去殺秦營,把王翦擒住,將他碎屍萬段,使他祭不得法寶。」孫臏道:「這越使不得。倘傷了王翦,出家人就要五雷擊頂了。今在此等死,或者有救亦不可知。出家人身死之後,你等切不可妄動。候三日之後,自有道理。」便揮手叫眾將下帳,他自己一人坐在帳中,把杏黃旗等物,放在膝上。垂眉閉目,息心歎氣的等死。眾將見此光景,只得下了帳,彼此懷著鬼胎不表。
  且說王翦,是晚沐浴更衣,等得三更,取出攢天箭來,念動真言,一聲響,如迅雷一般,一股紅光,托著攢天箭,騰空而起。王翦心中大喜,獨坐帳中,專等佳音。那燕營內的眾將,俱是在營門外,看那攢天箭從何而來。到了三更時分,只見一股紅光如線一般飛進中軍帳來。眾將一見大驚,忙跟進帳來。只聽得裡面響了一聲,紅光就飛出帳外,騰空而去。忙進帳中一看,只見孫臏倒在椅上,頂門已塌了,口中無氣,緊閉兩眼。眾將一見,便大哭起來。蒯文通忙止住了道:「眾位將軍,且住悲哭,怕秦人聽見,連夜發兵前來踩營,把師父的屍靈搶去,如何是好。我等須要把師父的屍靈,連夜運回城中,再作道理。」眾將聞言,忙止住哭聲道:「師兄言之有理。」忙把孫臏與杏黃旗一切東西,俱放在青牛背上,孫燕與展凱帶領一千人馬,保護進城。這裡蒯文通便急忙駕雲,飛奔青山石而去。
  且說孫燕等連夜叫開城門,把孫臏屍首抬進了城內。展凱便上朝報信,孫燕把屍靈抬進燕山府大堂放下。此時,天已明瞭,孫燕便先進了他母親房中,將先事說明。把個高夫人嚇得在床上跌下地來。孫燕忙上前扶起,高夫人就要舉哀,孫燕忙止住道:「母親不要舉哀,商量大事要緊。兒想祖母年高,痛兒心切,必要昏暈了過去,須要多派些丫環扶住,預備湯藥等物才好。」高夫人聞言,說是有理,便止住了淚痕道:「我兒此計甚好,等我安排了,你再去報。」高夫人吩咐使女們,快備薑湯等物,暗暗通知李夫人,一齊到老貴人後房來。請了早安,便道:「孫燕今早回來,不知何故。」貴人聞言,道:「快喚他進來。」高、李二夫人就知會了眾丫環使女等,預先防備。只見孫燕在外,飛跑進來,至貴人跟前跪下,放聲大哭。就把個老貴人嚇了一跳。道:「嬌兒為著何事如此?」孫燕哭說:「祖母不好了,三叔被王翦攢天箭射死了,屍靈現在大堂上放著。」燕丹公主闖言,歎了一聲,往後便倒。各使女們早已扶起來了,忙將薑湯丸藥灌下,半晌甦醒過來,一口濁痰吐在地下。大放悲聲道:「為娘養你五十餘歲,止得見一面,苦苦叫你回來。今喪在王翦之手,活活的痛殺娘也。」便移步要走出外堂,左右使女扶持,連跪帶跌,拖出堂前。一見屍靈便大哭大叫:「苦命的兒,你受盡千般辛苦,方能修成一個地仙之份。今日不能為父報仇,反喪王翦之手,叫為娘所靠何人,還要這老命何用。」說罷,就要想往台階上撞。高、李二位夫人連忙攔住苦勸,一堂齊放了悲聲。
  且說展凱進朝,催起昭王的大駕,把此事啟奏一遍,把個年暮的昭王昏絕了兩次。忙傳旨擺駕,飛奔燕山府來。君臣會面,放聲痛哭一場。
  且不講他君臣們在銀安殿上哀慘,再表蒯文通似箭如飛,駕著雲頭往青石山,喊開了洞門,飛跑著上了三清殿。一見了毛遂,便氣喘喘的喊道:「師父不好,孫三叔被王翦的攢天箭打死了。」毛遂聞言,忙立起來道:「此事果真麼?」文通道:「弟子豈敢虛謊。」毛遂便哭起來道:「三哥,是我催你作急下山,送了你的性命了。」大哭一回,心中想到:「廣文子有未卜先知之明,豈有逢大數不知,安然受死之理?其中必有緣故。」便問道:「你的三師伯死了,豈無言囑咐你。」蒯文通便把那孫臏困在金砂陣中、白猿如何去請掌教破陣才出了金砂陣、次日師叔就如何知道要喪命、如何吩咐眾將的話,說了一遍。遂在身上取出書信一封,遞給了毛遂道:「這是師伯臨終時,命弟子送給師父看的。」毛遂忙打開一看,上寫著:
  昔者愚兄下山之時,賢弟曾言有難厄相教。今愚兄已死於王翦攢天箭下矣。
  賢弟可坐視否,生死咫尺,伏祈憐念。餘不盡言。
  毛遂看罷,不覺垂淚道:「三哥,今日有難,我豈有坐視之理。賢徒我與你到易州城走走。」吩咐童兒小心看守洞門:「我與你師兄去幾日就回,你們不可貪玩。」童兒答應,忙前去開了洞門,師徒離開了洞,雙足一蹬,駕起雲頭飛往易州而來。不一時已到燕城,忙落下雲頭,飛奔燕山府來。門上人忙去通報,孫燕和燕昭王聞言暗喜,對燕丹公主道:「金眼毛遂下山就有救了。」孫燕忙出去迎接,把毛遂迎進大堂,與昭王說了話。回頭見孫臏的屍體,放在大堂軟榻之上,不覺雙眼流淚道:「三哥,你往日的英雄哪裡去了。這正是:一口氣在千般用,命喪無常萬事休。」說著便大哭起來。孫燕上前勸住。然後請公主相見。公主垂淚說:「賢姪,老身素聞我兒孫臏與你有生死之交,且又二次三次救我兒的性命。今日千祈搭救我兒,可憐老身二子皆喪,一門盡忠,只有他一人又命喪王翦之手,教老身以後無人相靠了。賢姪千千看萬萬看,看老身薄面,救他一救。老身下個全禮罷。」說罷淚珠如雨跪將下去。
  孫燕和眾將也一齊跪下。毛遂也忙跪下,扶起了燕丹公主道:「伯母放心,姪兒今日下山,原為三哥而來,豈有不救之理。雖歷盡天下,也要求取靈丹,來教三哥。伯母且寬心,姪兒就此去也。」燕丹聞言,心中暗想:「他倘或一去不回,豈不了卻了大事。」遂道:「賢姪,你去求靈丹,或得或不得必要回來,給老身一信,切記不可不回。」毛遂聞言道:「伯母放心,姪兒此去求靈丹,成得或不得,若不回給伯母之信,毛遂日後死在五雷之下。」燕丹聞言,連忙道:「姪兒不可如此,老身見你怕事為難,恐有退心。賢姪若果如此,非惟孫臏感你之恩,即堂上祖宗陰靈,也沾恩不淺。」毛遂道:「伯母之言,折死姪兒了。事不宜遲,姪兒就此前去,伯母與王爺少坐。」燕丹道:「千祈上心。」毛遂答到:「這個自然。」身子一竄,早離平地幾丈,霎時間無影無蹤。這裡昭王駕轉回宮。燕丹公主吩咐家人好好看守屍靈,等候毛遂的音信不表。
  且說毛遂招展金光,起在空中,心想道:「我如今嚮往哪裡去好?且算一算看,誰有丹再去,也免來往奔馳。」遂掐指一算,各洞俱無,惟鐵叉山八寶洞李長眉那裡有丹。心中大喜,便撥轉雲頭,飛往東海而來,不多時,到了鐵叉山,落將下來,把洞門敲了兩次。只見洞門內走出一個童子來道:「那一位?」看見了毛遂,便道:「毛師叔,你來了麼。你前次把師爺的蓋丹盒拿去,祖師尋不到,折磨我們,你今又來做甚?」毛遂道:「胡說,誰拿了你家的蓋丹盒。」童子道:「祖師會算出來,你背人眼偷去了的。你還抵賴麼?」毛遂笑道:「我如今帶來還你們了。」童子道:「你帶來在哪裡?」
  毛遂道:「見了你祖師才拿出來,你快去通報。」童子聞言,忙跑進了三清殿,喊道:「祖師爺,毛遂矮子來了,如今門外站守,要見祖師。」李長眉問道:「他若來了,你們預備藤條,等我孝敬這矮賊根子一頓。」正忙著,毛遂已到了三清殿來,朝上一揖道:「老哥,久不見了。面上氣色更好,大約坐工愈深了。小弟實在想你,故此今日又來探看你。若問起從前的事,不過玩笑而已。小弟要那個盒子何用。不過嚇嚇你們的玩心,以防將來遭別人的手呢。兄莫怪。」又是一揖。長眉老祖見他如此光景,不覺笑道:「賊根子,我要打你一頓,也責責你的頑皮如何。」毛遂道:「老哥要打小弟,小弟領教就是,只是大人不計小人過。」長眉笑道:「虧你這張賊嘴能講,不打反而又得茶吃。」長眉老祖喚童子下去,笑對毛遂道:「賢弟到此有事否?」毛遂道:「無事,只因有話來問長兄。我師父的門徒可是王禪、王敖、黃伯陽、柳展雄、肖古達和小弟麼?」長眉道:「正是。黃伯陽死了,只有你們幾個。」毛遂道:「人說我師父五雷轟頂,死於非命,後認母投胎,祖認為孫,是真是假?」長眉笑道:「你又來搗鬼,豈有假的道理。」
  毛遂又道:「我師父孫武子和老兄是真相得的麼?」長眉聞言,不覺垂淚道:「當日武真人,待為兄甚好。」毛遂道:「人說兄長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今日小弟見你如此是真,惟是日久,不免就薄了待人的心腸。」長眉怒道:「胡說,你見我待誰薄了?」毛遂道:「你說不薄待人,如今孫臏有難,你為何不救?」長眉笑道:「原來為此,你還在睡夢哩。孫廣文被困金砂陣,我曾請掌教的下山,破陣搭救於他,你豈不知。」毛遂道:「我豈不知道,我講的是如今之話,等我直說了罷。孫臏出陣回營,海潮聖人就差門徒下山,送攢天箭給王翦。如今孫三哥被攢天箭穿了天靈,命送無常了。小弟此來,是求取金丹,搭救他的性命。」長眉道:「你又來騙人,我回山時,他還是好好的呢。」毛遂道:「你回山時,他自然好好的。如今卻不好了。」長眉道:「且不要管他,你如何知我有丹?」毛遂道:「我為這事,週遊了三山五嶽 人都說你常常煉丹,故此前來找你。可看武真人當日之情,賜一粒給小弟去救他罷。」長眉道:「毛金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雖煉丹,但丹成已久,送上潮仙洞去了,你到他那裡去要吧,不必在此耽誤時刻。」遂不再分說,上前扭起毛遂,拖著往外就走。直拖出了洞門道:「你快去罷。我不送你了。」忙回身進去了,把洞門關上。毛遂爬將起來,推一推洞門,已是緊閉,動也不動。心下為難,在洞口再三哀求,哭得如醉如癡,李長眉只是不理。
  毛遂自思:看這光景是不中用了,他方才說是送上潮仙洞去,我為甚麼不上白鶴山潮仙洞,哀求掌教祖師,豈不勝求長眉百倍。主意已定,就駕祥光起在空中,望潮仙洞而去。正駕雲之間,忽然想起一事,暗道:「那處又有些不妥了,那老頭子必然有些生氣。曾記得走馬春秋時,陰魂陣困住了孫臏,我假裝了他,去騙王禪的金丹,他正惱羞我。這一去,被他拿住打四十棍,如何去得?」正在遲疑之際,心中忽又想到:方才李長眉眼色有異,且帶著驚慌情景,莫非他未曾送去掌教那裡,用計推我們出外不成?等我算他一算,便知分曉。忙在雲頭裡掐指一算,便大罵李長眉:「你現有金丹,卻誆我去潮仙洞,推我出門。如此狠心,我如何放得你過。等我問你,看你怎生答對。」遂又想道:「他直推沒有,如何要得他的出來,如回去偷他的,他見我去了,必然有準備,定難下手。倘或被他拿住,卻到對他不起。」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急得淚下。忽然想起,不覺大笑道:「我好沒智,他既無情,我何妨無義,待我胡弄他一番,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就撥轉雲頭,回至鐵叉山,落將下來。未知進得洞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變金霞計騙長眉 請盜跖鞭傷王翦


  話說毛遂,撥轉雲頭,回至鐵叉山,落將下來。走至山岩下,念動真言咒語,掐三台訣,喝聲道:「疾!」這真是,那神仙的玄妙無窮。不多時,變成身高七尺,膀闊腰圓,方面大耳,又向山崖下把葛條打了幾根,變成一個如意金鉤。口中唸唸有詞,忽然那金鉤散出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毛遂托在掌中,滿心歡喜,一翻身來至洞門,用手敲擊,高叫開門。童兒便問:「是什麼人?」毛遂便道:「我是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遣金霞童子,來請你家長眉老祖的。因我家老祖師爺悶得緊,特請你家師父前去下棋。」童子聽得明白,不敢怠慢,即把洞門開看。望見金霞童子,忙倒身下拜,稱師叔:「弟子不知駕臨,多得罪了。」金霞童子便道:「請起來,你就說,今奉祖師差遣,將如意金鉤,令你家祖師父快些前去罷。」童子叩了一個頭,立即起來,如飛跑至三清殿稟道:「今有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金霞童子,前來請師父前去下棋,現在洞門等候。」長眉道:「祖師有何憑據?」童兒道:「現有如意金鉤。」長眉老祖道:「你可對他說,請先去罷。我隨後到。」童子轉身出來,叫聲:「金師叔,你且請先去,我家師父隨後就到。」金霞童子聞言,即時駕起雲頭,望白鶴山揚長而去。
  毛遂走不一時,只轉一彎子,即在山澗落將下來,只候長眉過去,這且不言。
  且說這童兒,把洞門閉上,轉身進來稟道:「金師叔去了。」長眉吩咐:「牽我的腳力過來。若有人來尋我,就說往白鶴山祖師那裡下棋去了。」說畢,扳鞍上騎,出了洞門,招展金光,竟奔潮仙洞不表。
  且說毛遂,在山澗躲藏,看見長眉遠去,心中大喜,竟奔山前的洞門,用手擊門,叫道:「快些開門。」童兒正在洞中頑耍,忽聽有人扣門,把洞門開了,童兒道:「我師父去了,怎麼金師叔又來相請。」金霞道:「我剛才遇著令師父,如今祖師爺心裡悶倦,復差著我來取一粒如意金丹,定氣養神。」童兒道:「我的師父知道否?」金霞喝道:「好冤家,這是你師父叫我來取的,莫不是我也在你跟前說謊麼?」童兒道:「師叔說明白就是了,何必動怒,我如今就去取來。」言罷,轉回後洞,在八卦爐中,把金盒取出來,捧著跑出洞門外:「我取來了。」毛遂道:「拿來我看看。」童兒把金丹盒遞上,毛遂接過來,把盒揭開,看見霞光靄靄,瑞氣凝凝,心中暗喜道:「如今取一粒,剩回二十三粒,你收回。若是別人來取,不要給他。我去了。」就駕起祥雲而去。
  再說李長眉,駕雲來到潮仙洞,用手敲門,童兒道:「是誰?」長眉道:「我是鐵叉山八寶洞李長眉,方才金霞召我和祖師下棋解悶。」金霞慌忙把洞門放開,便叫道:「好長眉,那個叫你想來人家下棋?你回去罷。」長眉只羞得滿臉通紅,復上梅花鹿告別,騰雲而去。來至八寶洞落下來,拍門大喝道:「快些開門。」童兒把洞門大開,長眉惡狠狠的問道:「方才是誰來叫?」童兒道:「金霞來請。師父去後,又轉來說祖師要金丹一粒,定神養氣,師父煩他來取的。弟子就給他一粒去了。」長眉聽罷,大怒道:「誰人誘騙童兒盜我至寶。」連忙袖占一課,盡知其惰。大叫道:「是這矮賊子!」忙上梅花鹿追去。正欲催雲,忽思:「我縱趕上矮賊,將丹奪回,打他一頓,使他顏無光彩,恐被天下道人聞知,都說善求不與,倒被他搗鬼騙去,豈不見笑於人。況今孫臏死在攢天箭下,我就送他一粒金丹,也見我一點好心。」想罷,一牽鹿,回洞而去。
  再說毛遂,騙去了九還丹,慌慌張張往前飛走,只恐長眉趕來。正走間,忽見一座高山,十分險惡,心中暗喜道:「到了這裡,就是長眉趕來,亦不怕他了。且下去歇息一會,再去未遲。」遂收雲落下,回頭不見長眉趕來,心才放下。復了原形,把二目一閉,養養精神,自己忖量:「我丹已收取了,去救三哥,料是容易。只是我曾到此山,名為虎邱山藏仙洞,我的師兄展雄在內修真,何不請他下山,拼力擒拿王翦,一舉兩得。」想定,轉身來至洞口。只見兩個童兒,在門口頑耍,毛遂道:「你二人玩什麼?」童兒抬頭一看,口稱:「師叔來了。」毛遂道:「你是蕭古達的道童,怎麼也在此?」童兒道:「我師父也在此。」毛遂道:「妙極,妙極,快去通報我來了。」童兒忙入洞報知:「毛師叔在外要見。」
  展雄正同古達敘談,聽說毛遂到了,吩咐童兒快請進。童兒將毛遂請至三清殿,柳、蕭二人降座相迎。行禮畢,分賓主坐下,叫那童兒看茶來。毛遂道:「且莫進茶。童兒快去把洞門關了,有人找我,只說我不在。」童兒答應曉得,口內咕嚕的道:「這賊根又不知偷了誰家的東西,怕人趕來,在此躲藏了。」遂把洞門關了,然後進茶。展雄問道:「賢弟為何面帶驚疑之色,定有緣故?」毛遂將孫臏被攢天箭打死的事,訴說一遍。「為因上東海鐵叉山取丹而回,在此經過,懇乞二位兄長下山,拔刀相助,拼力捉拿王翦。一則給孫臏報仇,二則救易州生民塗炭之苦。」古達道:「原來孫臏廣文遭此大難,我們同你前去。為道友之情,也該下山走走。」展雄道:「不可,王翦奉玉旨吞併六國,你我豈敢害他,此紅塵我是不沾染的。」毛遂見展雄不肯下山,使個激將法說:「兄若是不去,就落了一個罵名。」展雄冷笑道:「誰敢罵我。」毛遂道:「現今王翦就罵你。」展雄道:「平白地為什麼罵我?」毛遂道:「因為小弟臨陣殺不過王翦,我就提起你來。我說十八國臨潼鬥寶,有一個國朝叫截寶的好漢。那王翦就問莫非柳展雄麼,他若敢下山,遇見了我,我是定拿他破腹屠腸,剜眼摘心的。」展雄聞言大怒道:「好王翦,我和你馬牛風不相及,為何罵我?」吩咐童兒備腳力來,待我到易州擒拿王翦,定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古達道:「王翦口出大言,藐視兄長也是有的。小弟一來奉陪兄長,二則看看伯齡。」吩咐童子回去看守洞門,我一去便回。毛遂道:「二位早動身為妙。」展雄急忙取了法寶,齊出洞門,各駕金光飛奔易州府前落下。
  守門官一見,連忙通報。老貴人聽了大喜,急領眾將迎出後堂。公主一見毛遂,笑道:「賢姪取回丹來了麼?」毛遂道:「伯母,萬千之喜,取回丹來了。」公主便問:「這兩位仙長,高姓大名?」毛遂道:「一位是虎邱山藏仙洞,就是當初大鬧國朝的柳展雄。這位是姓蕭名古達。」燕丹公主大喜,遂請至大堂敘禮坐下。茶畢,毛遂引二仙家到軟榻前。只見孫臏面如金紙,唇若靛染,四肢不動,脫了頂門,死在軟榻之上。看罷,俱各感歎不已。毛遂道:「二位兄長,不必延遲,快救三哥要緊。」毛遂就令軍士將陰陽水取來,向錦囊內取出一粒如意九還丹,半邊紅的屬太陽,白的屬太陰。先把白的研開,擦在天靈蓋上,三掐三台訣,唸唸有詞。不多時,天靈蓋長滿,一復如初。把牙啟開,將半邊紅的灌在腹內,咕嚕嚕響動,喉中吐出濁痰,雙眼睜開,見了毛遂、老母,爬得起來,倒身下拜,老貴人歡喜無盡,眾將俱各歡迎。把靈床拆了,孝衣脫了。公主道:「你還不給毛遂賢弟叩頭,多虧他費心血救你。」孫臏令人看茶來,待燕人與賢弟斟茶叩謝。毛遂道:「不必如此,此是理之當然,不必謝了。」孫臏道:「燕人蒙賢弟救活之恩,真乃再造之德,沒齒難忘的了。」言罷,親手捧茶,遞給毛遂,就跪下叩頭。毛遂連忙頂禮相還。道:「三哥請起,折殺小弟了。」彼此行禮已畢,孫臏立將起來,看見蕭古達、柳展雄,即便轉身行禮,尊一聲:「師叔何來?」兩個老道將毛遂請他下山,拔刀相助的話說了一遍,孫臏聽了大喜。吩咐擺素齋款待,一宿曉景無話。到了次日,孫臏清早出營,密傳將令,三千人馬照舊穿白帶素,一日三次舉哀,不許走漏風聲,眾將俱各遵令。又吩咐孫燕進城,奏知昭王,發木匠五千名應用。外用木頭三千條,每日運送三百條出城,作十次運完,不可有誤。孫燕領了眾將進城,奏知昭王。昭王聞奏孫臏得活,歡喜無盡,那病都好了。傳旨採買木料,並工藝人等,運送出城,軍營應用不表。
  且說奏營探子,細探明白,進金頂大帳啟奏:「探得齊東南郡王營內,每日三次舉哀,日運木科進營,不知作何應用,特來報明。」始皇聞言,講一聲:「國師,孫臏已死,他營中日運木料何用?」金子陵叩頭啟奏道:「木頭必然是棺木出殯所用。」忽旁邊門閃出殿西侯,出班跪奏:「雖然孫臏已死,不知虛實,待臣前去燕營探聽,踩進營中,將孫臏屍首搶來,用火焚化,為臣才得放心。」秦始皇道:「殿西候,你去打聽虛實罷了,切莫搶他的屍首回來,又恐怕與前日一樣,你拿他好燒,燒得滿營都是孫臏了,使朕心中驚悸。」王翦道:「龍意萬安,此番比不得以前了。那是孫臏的魔法,以致受他的利害。_如今是攢天箭打死的,此物是佛門至寶,孫臏數有飛天本領,亦難逃此厄了。微臣此去,務將這朋夫屍首搶進營來,斧剁錘顛,以報一拐之恨。」始皇道:「是要見機而行。」王翦得令,退下入帳,提槍上馬,帶領王賁,炮響出城。至燕營用槍一指,喝道:「營門軍士聽真,報與你家為首的孫燕得知,快把孫臏屍首送出來,萬事皆休,少若遲延,那時殺將進來,定然寸草不留。」藍旗聞言,飛報青紗大帳。孫臏大怒,咬牙切齒。暗想:「秦賊狠毒不過,你既發攢天箭,害了我的性命,還在營前要我的屍首,這賊不饒人。」越想越恨,按不住無名火起。
  旁邊惱怒了一位真人,起身出位道:「伯齡不用煩惱,待貧道出去,當下擒拿王翦,給你報一箭之仇。」孫臏聽見展雄要去迎敵,不住的擺手道:「師叔去不得。」柳展雄道:「我為何去不得?」孫臏道:「師教印堂帶青,凶多吉少,焉能是王翦的對手。」那柳展雄素來好勝,性如烈火,聽得孫臏這句話,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怒氣沖天:「呵唷,氣死我也。你把王翦說得天下有地下無,我定要出去會會王翦。那怕他三頭六臂,只要同他見個高下。」孫臏滿臉陪笑,口稱:「師叔休得動怒,還有一言,臨敵須要小心就是了。」展雄吩咐帶腳力過來,翻身上騎。孫臏傳將令,全山眾將披甲執鞭,暗保柳真人,休教有失。眾將簇擁若展雄,出了營門。三聲炮響,兩行纛旗,分開左右,王翦勒馬提槍,正候敵,忽聞營門炮響,來了一隊人馬。當頭係一位道者,頭帶一字雲巾,身穿八卦道袍,面如活蟹,四齒撩牙,生得十分醜惡。王翦看罷,用槍一指道:「面陋的道徒慢來,快快通個姓名,我槍不挑無名之鬼。」展雄用飛鐮刀一舉,喝道:「對陣的莫不是王翦麼,要知我的姓名,你須要緊抱著判官頭,踩穩著鐵錘,安心靜耳聽。我若是說出大名,怕你跌下馬來,倒撞塵埃。聽著罷,我名天下共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山東兗州府人氏,在列國時獨佔紅山,縱橫天下,殺得上邦贈金不受,偏邦送寶不取,大鬧國朝,名聞列國,今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真養性,你家師爺姓柳名跖,表字展雄的便是。」王翦聞聽大笑道:「原來是柳真人,久仰大名,今日才會,不知秦人有何得罪之處,有勞仙長下山,震動無名,乞道其詳。」展雄大喝道:「無知小輩憊賴之極,我和你平日無怨,往日無仇,舟車不同路,因何如今罵我。你祭起攢天箭打死人家,還要人家屍首,定要趕盡殺絕,你真好狠心。坐牢著,我來取你。」兩手舉刀,照頭就砍。王翦用槍急架,對面相還。兩人戀戰,好場大殺。有詩為證:
  由爾金鋼鐵漢強,
  不須狠鬥謀傷中,
  匹夫之勇非為尚,
  暴虎馮河在沙場。
  話說二人大戰,不分勝敗。展雄自思自想,王翦武藝不弱於我,我且用法寶傷他便了。想定,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寶貝,五寸多長一根小小的竹節鋼鞭,名為如意豹尾鞭。展雄念動真言,只見一槍刺來,展雄忙用飛鐮刀咯當一聲響擋開,順手將如意鞭起在空中,大喝:「王翦,休得逞強,看我的法寶。」王翦聞言,抬頭一看,只見明晃晃的一根鞭落下來。王翦說聲不好,急拖槍往下敗走。只見那鞭直奔王翦,響亮一聲,打在頭樑上。只打得火星亂冒,甲葉齊飛,險些墜落於馬下,抱鞍吐血而逃。展雄大笑道:「好王翦,我不趕你,慢慢去罷。這不過給你一個利害的信兒,若日後再來猖獗,刀下定不留情的呀。」說畢倒念動其言,收回法寶,圈鹿率領眾將,打得勝鼓回營,孫臏接進帳中,設宴賀功不提。
  且說王翦敗回秦營,至金頂大帳下馬,左右攙扶上帳,叩見始皇請罪。始皇抬頭,只見王翦面如金紙,唇白鼻青,便道:「你方才那樣轟轟烈烈去要搶孫臏屍首,怎麼這般光景回來。」王翦口稱:「我主,為臣出去,到燕營討戰,不想營中內來一道者,他是春秋時紅山的柳展雄,此人梟勇不過,為臣被他打了一鋼鞭,十分利害。」始皇聞聽大怒道:「不好了,我想展雄,曾在那紅山獨稱為首。而今他下山來助燕州,今日惹了他,恐怕又有一場受累。罷了,殿西侯且去傳命,眾將拔寨回轉本國,以避其鋒,莫惹他了。」王翦道:「今日雖敗陣,法寶還在,且等過幾日,為臣傷痕痊,用寶箭隔營射他。」遂辭駕下了大帳,回歸本營。解開袍甲,見傷有碗口大,心中越想越怒。不知如何調治,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二真人中寶歸天 廉小姐辭師回府


  話說王翦,別駕轉回本營,解開袍甲,見傷痕黑青紅腫,二寸餘高,忙用靈丹調治,愈想愈怒,便回頭來對王賁道:「我兒可預備香案,等午時三刻,祭起攢天箭,取柳展雄匹夫之命,以報一鞭之仇。」王賁道:「父親,方才為何不祭箭呢?」王翦道:「你有所不知,早上交鋒,雖誤中他的邪寶,然非子午二時,不能祭吾法寶。今將近午時,你快備香案燈燭,待我稟過祖師再祭吾的寶箭,管教他眼下亡身,快去預備。」王賁答應一聲,就在本部擺設香案燈燭,候王翦祭箭。
  原來王翦被展雄打了一鞭,心中懊恨,又懼他英雄,不敢對敵。故此在營祭箭,要打展雄,也學打孫臏的一般,這且不表。
  卻說展雄,鞭打王翦,得勝回營慶功。正樂飲之間,展雄對孫臏道:「為何我六神無主,坐立不安,莫非有什麼不祥?你給我算一算,看是何等吉凶。」孫臏掐指尋紋占算一遍,只嚇得面目失色,忙令筵席散了。展雄道:「賢姪,占得如何?」孫臏眼下垂淚,口稱:「師叔不好了,蒙你下山相助,鞭打王翦,惹下災害。如今秦賊隔營祭箭,師叔刻下難免塌頂之苦。」展雄大驚:「那王翦祭攢天箭打我麼?」孫臏道:「午時三刻隔營祭箭,要打師叔了。」展雄此時嚇壞了三魂,驚散了七魄,手拉孫臏道:「想我中年時縱橫天下,見過多少英雄好漢,未嘗有失。自從回心學道,誦念黃庭,指望修真養性,不想今日在此傾生。可見生有時,死有日。也是我命該如此。」說罷,傷心流淚。古達在旁亦覺慘然,束手無策。
  毛遂大笑道:「你這等一條大漢,也是貪生怕死。」展雄道:「矮賊,你把我激下山來,今日人家祭攢天箭打我,性命只在頃刻,你倒不想悲切,立在旁邊好笑,你還成個人麼。」毛遂道:「不用著急,我有法兒救你。」展雄道:「你有什麼法?望即教我。」毛遂道:「你要我救你,把茶斟上一杯,給我叩個響頭,叫我一聲高手師父,待我去把攢天箭偷了來,就不妨了。」這一句話,不過是毛遂的一句頑話,眾人聞言齊聲說好。孫臏道:「不必師叔斟茶,我這裡叩頭給叔代勞。」毛遂道:「我這不過是一句頑話,要你們認真,都磕起頭來了?」展雄道:「命在頃刻,你怎麼還要頑皮。」古達道:「我們茶也斟了,頭也叩了,去不去由你。」孫臏道:「不必疑遲,快些去罷。」毛遂道:「你也等我吃了茶再去。」孫臏道:「吃了茶,你豈不耽誤了麼。」毛遂道:「這天正早呀。」孫臏道:「不早了,天交午時三刻祭的,如今天交巳時來了。」毛遂道:「三哥說什麼話?」孫臏道:「我說午時祭箭,此刻已有巳末了,快去罷。」毛遂道:「你們拿刀來,殺我罷。」古達道:「平白地為什麼殺你?」毛遂道:「你們都是糊塗的,把做賊的規矩都忘記了。自古做賊,都有兩句口號:偷風莫偷雪,偷雨莫偷月。月色當空還不敢去,青天白日教我去做賊,恐怕未曾祭箭打你,倒先將我拿住開刀了。去不得,實是去不得。」眾人道:「你認真不去麼?」毛遂道:「此刻實在不敢去。」孫臏、古達、柳展雄等一齊動怒,展雄道:「賊根子,我好好在洞中修真,是你激我下山,我死不肯饒你,定要教南極子遣五雷轟打你頭頂,看你要生也不成。」
  毛遂道:「你們都是這等著急,不必害怕,待我如今前去試試。偷得來是你的造化,偷不來,莫要埋怨於栽。」言罷,立起身來忙出營。駕起金光,來至秦營,但見刀槍如麥穗,劍戟如麻林,平整不過。毛遂念動咒語,用隱身法隱住身軀,立進秦營,直望上走。心中暗想:「不知那裡是王翦的營盤。只見王賁進去,諒來他是個先行官,這必是一定在紫薇營前後。」正想之間,忽見一個少年將軍,捧著香案進營。毛遂看見,正是王賁。他是王翦的義子,這一定是王翦的營盤。只見王賁進去,排設香案,點上香燭,一旁伺侯。又見王翦拿著一根攢天箭,從營裡出來,見他恭恭敬敬,放在桌案上。毛遂暗想:「我怎麼偷法呢?若是上去搶他,王賁在那裡看守,寸步不離,怎麼落手。著等個空兒,撈起就是。」想定,隱身到案桌旁。那王翦跪下,口念咒語。正欲下手搶箭,霎時間那箭就不見了。抬頭一看,只見攢天箭騰空而起,毛遂暗中頓足:「不好了,偷不成了,恐怕反錯送了性命。」使一個入地法,去得無影無蹤。
  不表毛遂土遁藏身,只說孫臏偶然抬頭,忽見青紗帳上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紫薇盤旋,紅光繚繞。心下著急,急尊一聲:「師叔,不好了,攢天箭來了。」展雄聞言,大驚失色。罵道:「好矮賊,不是去偷箭,是叫他祭起來打我。」吩咐帶腳力過來,隨後提刀上馬。孫臏慘然淚下,問道:「師叔何往?」展雄道:「人家發箭來射我,難道我坐在帳內等死不成。大丈夫生何歡,死何怏,就死也要殺他幾個償命。我今就出營去,亂聞秦營,殺他個人仰馬翻,這箭下來射我,也不為枉了。」說畢,催鹿出營。古達連忙跟去。孫臏傳令全山眾將,保護柳真人闖陣,見機行事。
  且說展雄來至秦營,高聲討戰。轅門軍校報知王翦,王翦微微冷笑:「好不知死的展雄,我的寶貝起在空中,這一落下來,呼吸之間,你就命喪無常,還敢在我營門討戰。吩咐軍中將士,嚴加防備,由他罵陣,不要理他,眾將領令,防守不表。
  且說柳展雄正然罵陣,只聽得雲端響亮,忙收住梅花鹿,抬頭一看,只見斗大的一塊紅光,托著明晃晃一根神箭,競衝頂門而來。展雄看得分明,嚇得魂不附體。偶然想起,難道他有寶貝,我們就沒寶貝,何不將我的寶貝祭在空中,敵一敵攢天箭,看是如何。想定主意,伸手在豹皮囊中取出如意金鞭,有五寸多長,托在掌中,念起咒語,說疾速,只見那金鞭響亮一聲,起在空中。這金鞭往上起,神箭落下來,寶貝打寶貝,那金鞭為虎尾,攢天箭為虯龍,龍虎相爭,在半空中連聲響亮,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展雄這金鞭敵住了攢天箭,不能下來,心中大喜。「原來吾的法寶這般得力,料無妨害了。何不闖他的營盤,顯一顯手段。」遂催開梅花鹿,衝進秦營。舉動鐮刀,殺得泰兵叫苦連天,慌忙報知王翦,王翦大驚說:「怎麼天交午時三刻,還未有將他打死,倒放他殺進營來,是何緣故?」
  抬頭一看,只見金鞭神箭兩下在空中鬥寶:「原來他將寶貝敵住了我的攢天箭。何不暗請神將,把他的寶貝支開。」遂口中唸唸有詞,只見一員神將到了眼前,躬身道:「相召小神有何使用?」王翦道:「無事不敢有勞尊神,今有柳展雄,用金鞭敵住了我的法寶,是以不能取勝,煩尊神助一臂之力,點破金鞭,使攢天箭成功,不得違誤。」丁甲神謹領旨意,大顯神通,使法力破了金鞭。那攢天箭連聲響亮,往下就落。展雄抬頭不見了金鞭,只見攢天箭往頂門而來。說聲不好,回鹿殺出秦營,指望逃命,怎敵得住。只見那支箭,右旋三旋,左旋三旋,響亮一聲,展雄翻身跌下塵埃。全山眾將忙催戰馬,把屍首搶回。蕭古達見展雄喪命,心中大怒,知道已過了午時,還怕攢天箭不成。就催鹿仗劍,竟奔秦營。厲聲大喝:「快叫王翦出來受死。」秦營軍校急忙報知殿西侯。王翦劍傷了展雄,倒念真言,收回神箭。提槍上馬,出了營門。只見那道人圓睜怪眼,怒氣沖天,喝聲道:「好王翦匹夫,膽敢害我道友,我來取你的狗命,以報展雄之仇。」催開坐騎,舉劍就刺。
  王翦見來勢兇猛,忙舉蛇矛架開寶劍,大聲喝道:「道者,且請慢來,我跟你有話講。且通名來,好斷送你的性命。」古達聞言大怒,罵道:「狗狼匹夫,你聽真,我乃蕭真人,名古達者是也。久在深山修真養性,那柳真人是我道友,被你這狠毒匹夫,祭攢天箭射死,我與你勢不兩立,拼個你死我活,方雪我恨。」王翦冷笑道:「你這無能小輩,也敢在我侯爺跟前誇口。展雄廣大神通,尚喪吾手,你有多大本領,來與我對敵。放騎過來,試我手段。」古達聞言,並不答話,催鹿向前,竟奔王翦。王翦舉槍相迎,槍來劍往,大戰二十餘回合。
  全山眾將看看古達不能取勝,齊發喊聲,擁將上來,各執兵刃,四面夾攻。王翦見燕軍勢眾,虛晃一槍,往斜刺裡就走。古達那裡肯捨,一催坐騎,追趕下來。王翦在馬上,心中想道:「這個道人死活不知,我何暇與他多戰。不如祭起寶劍,斬他便了。遂取劍在手,掐訣念咒,那寶劍就起在空中,回看古達臨近,大喝道:「蕭古達看我寶劍來取你也。」古達抬頭一看,見一朵彩雲,托著一口寶劍,明晃晃飛奔頂門而來。心中一急,欲想逃回。那知那寶劍不歪不斜。正落在古達頸上,一聲響亮,人頭落地。這也是蕭古達多事招災,不免這一劫數,一股精靈,隨柳展雄歸天去了。
  且說全山眾將,見古達追下王翦,早知不是王翦對手,誠恐有失,隨後趕來。見古達已被劍誅,身首異處,急擁向前,搶回屍首,跑歸本營。王翦亦率兵回營不提。
  且說孫臏見柳、蕭二真人出去衝陣,心知凶多吉少,不禁暗自傷心,坐在帳中,悶悶不樂。忽聽藍旗報導:「柳真人果被攢天箭射死,蕭真人也被誅仙劍斬首,搶得屍首,現到營外。」孫臏聞報,長歎一聲,不覺淚下,大哭:「二位師叔,為小姪下山相助,不料反傷自身,聞之豈不叫人痛切。」正言間,忽全山眾將入帳參見。孫臏一面奏昭王,賜棺木將柳、蕭二人屍首殯殮了,一面招集眾將,商議攻秦之策。忽見孫燕進帳繳令道:「三千條木頭已作十日完全送了,請令定奪。」孫臏聽罷,遂取出柬帖一聯,交給孫燕道:「你拿這聯柬帖,即解著本料匠人,至即墨嶺下空曠處,仿照帖行事。事成即來交令,不得有誤。」孫燕領了柬帖觀看,只見上寫著:「木直三乾根,革車三百輛,式用四個軸,寬五尺長,一丈二尺。車前另用橫木一根,每輪車軸,捆纏長槍短劍,各襯兵刃。周圍左右,以滿為度。車廂中均聚百子炮一個,俱限十日造完繳令。」孫燕看畢,不敢怠慢,就在嶺下空曠地方,搭廠興工,監造兵車,這且不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表的是梨山老母在洞中端坐,叫一聲彩雲童兒:「你喚你師妹出來。」女童答應,即往後洞,將廉小姐呼來。喚至蒲團之下,參見老母,雙膝跪下。老母開言道:「喚你出來,別無其故。只因秦兵興動干戈,王翦吞併六國,先攻界牌。你的長兄喪命。兵至易州,孫門四位俱喪寶劍之下。孫臏下山,在易州城外苦戰多時,如今打發你下山去,一來你姻緣配合,你有趙國昭陽之分,此是天意,我不敢違天,速速收拾去罷。」廉小姐道:「老母在上,那王翦是何等之人,把我廉家後代害了,又將孫門父子誅盡殺絕,這般狠毒。」老母道:「徒兒有所不知,他本是你父恩養的義子,教習槍法,因逃亡在外,至東海拗離國雲光洞學藝,乃是海潮聖人的弟子。奉玉旨敕命,併吞六國。他有誅仙劍,攢天箭,二件寶貝利害,專打仙凡之體。」小姐道:「既然他是奉玉帝敕旨下山,焉能勝他。」老母道:「你去罷,無妨的。你丈夫孫燕,自在龍臨凡,在趙國邯鄲,有三年零六個月王位之福,你有昭陽之分。你此一下山,應當夫妻婚配,報仇揚名。」小姐聽說夫妻二字,面紅過耳,沉吟半晌道:「老母在上,吾今學藝未精,惟恐下山無益。」老母笑道:「不必多慮,你的刀馬純熟,神通奧妙,終可去得。只恐攢天箭不能抵擋,可跟我來,有寶貝交給你去。」說畢起身,往後面而行。小姐隨至後洞,老母取出一件法寶,交給小姐:「此寶名為蓋天袱,攢天箭見了此袱,自然返本還原。無多囑咐,去罷。」小姐接了法寶:「聖母在上,弟子今天下山,走易州還是回歸趙國?」老母道:「先歸趙國,後上易州。謹記在心,切不可傷王翦的性命。」小姐道:「弟子下山,未有兵器,如何對敢?」老母道:「我有一把金背繡絨刀,是備你使用的。我先送到你家花園中,你若是到家,取使便了。」小姐聽罷,倒身下拜,辭了老母,出了白華山,足駕祥光,騰空而去。到了邯鄲,按落雲頭,步入城中。
  小姐心中暗想:「我是不出閨門的女子,只因三年前在花院遊玩,蒙聖母超拔,一陣神風把我提上高山,修真學藝。今日回來,可知我家住那裡?」小姐低頭自思:「我自小在家,只聽說西府上就是我家了,何不前去問一問。」回頭看見一位老者走來,小姐就尊稱:「老翁,借問一聲道,你可知道西府往那裡去?」老者道:「姑娘要問西府廉老爺麼?不遠了,一直往東,轉過了彎,有一座八字大門就是。如今比不得從先了,門庭冷落,也沒有將官。幾個家丁立在門前,那就是廉府了。」小姐聞言,辭別了老人,移動金蓮,往東而行。轉了一個彎,果然有一座門樓,上面金字匾額,寫著西府二字:。小姐點頭嗟歎道:「這是我家了。」只見裡嗟面走出一個老蒼頭來,見了小姐說道:「姑娘,你在俺家門口看什麼?」小姐認得他,便問道:「你是老王麼?」蒼頭道:「你是誰家姑娘,怎認得我老王?」小姐道:「你認一認我是誰?」蒼頭近前細看,大吃一驚道:「你好似我家小姐。」小姐道:「我就是廉秀英。」蒼頭道:「我家小姐三年前被風刮了去,今日從那裡來?」小姐道:「我今日回來了,快去通報。」蒼頭聞言,滿心歡喜,往裡急走。有年紀的人,頭輕腳重,走得快些,就絆了門欄,躍了一跤,倒在地下,滿口叫喜。丫環大笑道:「老王,有什麼喜事,跌了一跤,也不想起來,叫的是什麼喜?」蒼頭道:「姐姐快去報與太太知道,小姐回來了。」丫環道:「小姐在哪裡?」蒼頭道:「你快去報罷,現在大門口。」那丫環喜歡不了,兩步並作一步,跑進上房,尊聲:「太太,萬千之喜,我家小姐回來了。」夫人道:「在那裡?」丫環道:「現在大門口。」夫人猶如天上明珠落在掌中,連忙帶領侍婢出離香房。合家大小,都跟著太太來至大門口。抬頭一看,果是秀英小姐,夫人上前抱住,兩淚交流,口叫道:「我的嬌兒,自從你在花院被風刮去,三載杳無音信。我今生只道再不能相篷,豈知今日還見兒面,可隨我進來。」
  母女二人,攜手相挽,進了二門,直至後堂。夫人落座,小姐倒身下拜。夫人連忙抉起道:「我兒不用行禮,你且坐下,我問你一向在哪裡安身?」秀英道:「女兒那年三月初,在花院中看花,不知從那裡來了一位老奶奶,童顏蒼古,白髮如銀,口稱是白華山花洞梨山老母,在鬥牛宮赴會回來,雲端見了女兒,使一陣神風,將女兒扯上高山,傳授了十八般武藝。如今學得刀馬純熟,神通奧妙,更有防身法寶。她說女兒有昭陽之分,打發下山,立功報效,與王翦對敵。」夫人聞言,流淚滿面說道:「吾兒一去三載,那知家中之事。早年不幸,你大哥廉連,早死於龐涓之手。你父親去世已久。你的二哥,鎮守界牌關,有王翦興兵,併吞六國,兵至界牌安營,副將王賁投順了秦賊。你二哥忿怒出陣,與王翦交鋒,死在秦賊寶劍之下。如今無人鎮守,我家門冷落。幸得嬌兒回家,相伴老娘,以娛晚景。」說罷,傷心不止。秀英聞聽,立時柳眉直豎,杏眼圓睜:「可恨秦賊狠毒,害我長兄。我今下山定要與他見個高下,以報大仇。」夫人道:「我看你不知王翦的利害,領兵睏了易州,孫家一門四口均已殺絕,都虧你那未過門女婿孫燕,上天台山請你的三叔公下山,來在易州排兵佈陣,近聞被王翦攢天箭射死,這等可惡。王翦利害,你如何報得此仇?」
  小姐道:「母親放心,孩兒在高山習學,武藝精通。奉師命下山,原為報仇立功,焉能坐視。」話說之間,天色已晚,夫人道:「報仇之事,可慢慢商量,娘兒離別日久,且回繡房談敘,安息一宿,再作道理。」丫環們點上燈燭,夫人同小姐到臥房,一齊用了飯,各自去歇息。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秀英趙國封皇姑 孫臏燕營會姪媳


  話說廉府夫人與秀英小姐進繡房歇息。到了次日,小姐起來,梳洗已畢,向夫人稟過安,尊一聲:「母親在上,女孩兒今日拜辭母親,往易州軍營報仇,稟過母親。」夫人道:「你才到家,未曾住上一日二日,怎麼就要舍我而去。況且你三叔公孫臏,有三卷天書,六甲靈文,尚且不能勝他。你有何能?是他的敵手。」小姐道:「母親,為何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不是女兒誇口,憑著我胸中本事,那怕王翦有三頭六臂,管教手到擒來。此是聖母之命,女兒不敢違背。母親若是決意不教我上易州報仇,孩兒亦要回到仙山,稟報聖母,仍侍奉梨山修真悟道,再不下山來了。」夫人道:「既然我兒要遵聖母之命,為娘也不便強留,待我同你上朝見駕,討一支人馬,領幾員勇將,保我兒同上易州,為娘方能放心。」小姐道:「這倒使得。」夫人吩咐擺飯,母女二人用畢,修本章一封,夫人穿了朝服,母女二人坐轎上朝。
  正值趙雲王早朝來散,秀英遂在朝房等候旨意,夫人步上金階。拜舞已畢,將本章交侍駕官呈上御案。雲王看罷,傳旨道:「廉夫人你還有個女兒是梨山老母的徒弟,習學刀馬純熟,神通廣大,這是真麼?」夫人奏道:「臣妾在御前,焉能謊奏。」雲王道:「廉小姐年紀多少,叫什麼名字?」夫人道:「臣女今年一十四歲,名喚秀英,現在朝門候旨。」雲王傳旨宣來,承值官來至朝房,宣秀英跟旨進朝。至白石階前,山呼見駕。傳旨平身,小姐立將起來,侍立在丹墀之下。雲王舉目觀看,果然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齊整不過。雲王暗想:「似此弱質矯容焉能臨敵。本上的言詞,未必是真,何不宣上殿來,問個明白。」遂令承值官,宣廉氏母女上殿。
  廉夫人同小姐跟著旨意,直上金鑾殿。母女二人見駕,叉行國禮。雲王道:「免禮,平身賜坐。」母女叩頭謝恩,起來按尊賜坐。雲王眼望秀英道:「你父兄與寡人治國安邦,名揚四海,不想俱各盡忠喪命。你雖是個將門之女,乃是個女流,不能成其大事。方才你本上的言,說你上仙山學藝回來,刀馬純熟,神通廣大,要上易州與王翦對敵的話是真麼?」小姐道:「吾主在上,臣女不敢妄奏。臣奉師命下山,主意要捉拿王翦,報仇雪恨。並無謊言,臨敵自見。」雲王聞言,滿心歡豆道:「小姐果然有本領與國增光,何幸如之。」遂問廉夫人道:「小姐可曾受聘否?」夫人回奏道:「臣女前數年有山東臨i淄南郡王孫臏,將玉為聘,許配他姪兒孫燕為妻,尚未同房。」雲王道:「聞孫燕是易州好漢,又是昭王的外甥,金枝玉葉,女貌才郎,正堪匹配。待奏凱回朝,孤王主婚,入贅孫燕為婿。孤今虛度韶光,子女俱無,就封你為公主,義女皇姑,加封為歸西侯之職,祿米三千石,白金三千兩。」傳內侍開寶藏庫,取金牌一道,蟒袍霞帔各一件,玉帶一條,紫金盔一頂,黃金甲一襲,九點桃花馬一匹,賜給皇姑。吩咐光祿寺擺宴,合朝文武陪席賀喜。夫人母女叩頭謝恩,就在大殿上君臣飲宴,文武傳杯。雖無炮鳳烹龍,卻有肉山酒海。須爽席散,夫人小姐謝恩。雲王道:「皇兒此上易州,要用多少人馬?」小姐道:「三千人馬足矣。明日是黃道吉日,最好行兵。」雲王傳旨:「選御林軍三千,與皇姑統領,戶部輔佐錢糧,兵部給散頭盔、衣甲器械鞍馬,明日孤與皇兒送行。」袍袖一展,駕退回宮。
  小姐母女謝恩出朝,乘轎回府。小姐又給夫人叩頭,夫人用手扶起道:「你如今蒙朝廷封為貴人皇姑,歸西侯之職,兵權已不小了,你的鞍馬盔甲俱有,還用什麼兵器?」小姐道:「孩兒下山時節,蒙聖母賜一件兵器,名為繡絨刀,放在後院內,待孩兒前去取來。」小姐去不多時,果然取出一把金背鋼刀,明晃耀人眼,冷飈颼逼人,真是一口寶刀。小姐道:「待孩兒披掛起來,試給母親過目。」夫人道:「你把刀法耍給我看。」小姐轉將下來,把頭上的釵環首飾,盡行摘下,用青絲帕將烏雲抱住,將盔襯帽扣住頭,上身換上了細細錦袍,披上黃金甲,罩上大紅袍,袍甲齊備,然後將四週紫金盔帶上。小姐披掛已畢,一低頭,自己就笑了起來。丫環道:「小姐這般打扮,係一員小將,怎麼笑將起來?」小姐笑道:「你看我上半截似個臨陣的將官,我腳下還穿著紅繡花鞋,怎麼登得踏蹬,去把我的戰靴取來。」丫環把戰靴取到,小姐脫了花鞋,換了戰靴,披掛齊整。手提繡絨刀,復上堂來,口尊:「母親,孩兒的披掛如何?」夫人一見,滿心歡喜。小小的一位姑娘,打扮起來,竟是堂堂一員武將,便叫道:「我兒你就在這廳堂上,把刀法試演我看罷。」小姐轉將下來,在大堂上手提鋼刀,分門戶上四下三,右六左五,撒花蓋頂,枯樹盤根,將老母仙傳的九九八十一路花刀使將出來。猶如一座刀山,並不見人影。小姐使完,夫人滿口稱贊:「果是仙傳,與眾不同。我兒你進裡頭去,卸了戎裝,歇息一宵,便明日動身。」小姐辭別了夫人,回歸繡閣,這且不表。
  再說夫人,傳喚家將上堂,咐吩道:「你把家中眾將,挑選五百名前來聽令。」家將頭頃刻之間,挑選已畢,都是精壯的後生,帶領到帥府月台下,望前叩頭,立將起來,兩邊雁翅排開,拱手聽令。夫人開言道:「你等也有太老爺手內養的,也有大老爺二老爺手內養的,今日我廉門實不幸,父子皆亡,只存一個姑娘,又要領兵上易州相助,我恐他是女流之輩,未經大敵,全仗你等保護。正是養軍千日,用軍一朝。務要小心在意。」眾家將齊聲答應道:「小人等敢不盡心拼力,保護小姐上易州見陣?」夫人大喜,吩咐家將頭,每人賞給銀兩,回家收拾鞍馬器械,以備明日起程。眾將磕頭謝賞,退出帥府,各去準備,不必細表。夫人回到後堂,又選丫環僕婦二十名,服侍小姐。此時天色已晚,一宿晚景無詞。
  到次日天明,小姐起來梳洗已畢,結束停當,披掛齊整,遂下教場,挑選御林軍三千,搭下行營,伺候起程。復身進朝辭別。雲王龍心大喜,親遞御酒三杯,與皇姑送別。秀英跪飲已畢,叩頭謝恩,辭出朝門,回歸西府。廉夫人早備下筵席。小姐至堂前滾鞍下馬,來至後堂,叩頭辭母。夫人一見,流下淚來,用手扶起嬌兒,心下慘切道:「兒啊,此行諸事,須要小心。兩軍對敵,非同小可,乃是性命所關,你若到了易州,早日寄個捷音,免使為娘掛心吊膽。至囑言詞,須要謹記,餘不多囑。」小姐拭淚道:「母親且放心,孩兒自有方略。」夫人命丫環斟上酒來:「待我敬孩兒一杯,一壯行色。」小姐跪下,飲畢,叩謝夫人,翻身上馬,率領家將出了府門。那廉夫人哭得似醉如癡,回轉繡房不表。
  且說秀英率領著五百家將,來至教場,點動人馬,祭旗放炮,傳令起行。一路上紀律嚴明,經過地方秋毫不犯。行不數日,來至易州西南角上。前面飛報,前面就是野豬林,棋盤山西山,離易州只有三十里,請令定奪。小姐道:「從山裡頭走過有多遠?」家將道:「西山口至東約十里。」小姐傳令,就在此地安營。三聲炮響,安下大營,支起黃羅帳,發開軍情。吩咐旗牌官,隨營候用白布一百桶,白絹五十桶,即運上大帳,不可遲誤。旗牌領命,將布絹一百五十桶,運送中軍帳繳令。小姐即命旗牌官,將這一百桶白布領將下去,發給五營四哨,大小三軍,不論領哨的藍旗,督陣的紅旗,大小隊長,每人做一領孝袍、一頂孝帽,一條孝帶,一條長領;軍士每人孝帽孝帶各一。那五十桶白絹,領將下去,發給五營四哨,有職的偏裨將佐,每員做孝衣一領,孝帽一個,孝帶一條。即速造就,俱用白旗白號,滿營掛孝,不許違誤,犯者軍法施行。旗牌得令,將白布白絹分散,遵行仔細。
  單表秦始皇,一日升帳,傳集兩班文武,開言問金子陵道:「朕自興兵吞併六國,至此易州,不想遇到了孫臏,連敗數陣,傷了許多孤家的人馬。雖是攢天箭打死了孫臏,尚未知真假,又不知幾時才能平得易州。況持日長久,虛費錢糧,此時不如退兵回國,再圖後舉。」子陵叩頭奏道:「吾主龍意萬安,併吞六國,原是天意,那孫臏不過逆天而行,今被殿西侯攢天箭射死,臣夜觀天象,見孫臏的本命星不在,決死無疑。易州若無此人,要破燕山,只在吹灰之力。」原來金子陵雖說會觀星望鬥,那知孫臏有移星轉鬥的手段,掩住本命星。子陵那裡看得出來。當下有王翦出班跪下,口尊:「吾主,他營中三軍掛孝,一日三次舉哀,孫臏果是真死。微臣打聽他幾時出喪,定要搶他屍首回來,以便報一拐之仇。任憑他千軍萬馬,個個都要命喪吾手。料他營中那有高人名將。指日之間,易州可下。」始皇聽說,龍心大悅:「全仗二位為國立功。」
  君臣正在帳中談論,忽見遠哨藍旗飛報進營:「今有野豬林棋盤山西山口,不知那裡來的一支人馬,號炮屯兵,不敢不報,請旨定奪。」王翦聞言,上朝進禮道:「龍意萬安,微臣追得到西山口打聽明白,速來奏知。」奏罷退下,回轉本營,即命王賁前去哨探。王賁領令,提刀上馬,帶領數百軍校,展旗放炮,齊出秦營,催馬直奔西山口。離營門不遠,抬頭一看,只見滿營中的白旗白號,三軍掛素,滿腹盡疑,不知那裡來的人馬。
  正在觀望之間,早驚動趙營,營門軍校高聲大喝道:「這是什麼所在,你敢在此觀望。再往前走,我這裡即放箭了。」那王賁聞言,勒住徵馬,用刀一指營門道:「小軍聽真,你等是何處人馬,在此搭營,快請你兵主出來答話。」軍門報明,小姐傳令大小偏將頭目,準備拔營,至易州西門下寨。令畢,披掛停當,摘了孝衣孝帶,按盔披甲,提刀上馬,率領八員偏將,五百家丁,響炮展旗,衝出營來。王賁聽見炮響,就知敵將出來。只見兩桿素旗,當先有八員將,五百家丁,簇擁一位少年女將,打扮齊整,美貌無雙。但見有詩為證:
  連環鎖甲驚人豔,四鳳金盔耀眼新。
  楊柳細腰銀杏面,櫻桃小口絳朱唇。
  金蓮斜踏葵花蹬,玉手輕挑柳葉裙。
  年紀無多方二八,風流俏麗女將軍。
  王賁在馬上,贊聲嘖嘖:好一個少年女將,齊整不過。我若是拿他回營,奏知秦皇,討他下來,便與我成其夫妻,也不枉為人一世。但不知他是誰家的女子,何不問他一聲。遂用手中刀一指,喝道:「那來的女將,請收坐騎,快通名來。」小姐聽見有人招呼,勒馬上前觀看。只見對面有一員少年將官:龍鱗甲,大紅袍,身騎渾紅馬,手提金背刀。看畢,也用刀一指道:「穿紅的小輩,要問皇姑御諱麼,你可聽真些,吾乃趙國雲王駕下稱臣官拜大元帥廉老爺之女,敕封義女皇姑歸西侯之職、你姑娘姓廉名秀英,奉旨領兵,前來易州助戰。」王賁暗想:「原來是邯鄲人馬,我在趙國界牌之時,聞得西府有個女兒,被風刮去,不知下落,算來三年光景,莫非就是此女?」
  王賁腹內躊躇,小姐焦躁道:「小輩盤問我的御諱,為何不通報你的狗名。」王賁抱刀陪笑道:「小姐要問我的名,吾非別人,乃是殿西侯義子,姓王名賁。」小姐聞言道:「你這小輩,莫非在趙國界牌關,我二哥帳下先行王賁麼?」王賁道:「就是小將。」小姐大怒道:「好反賊,你不能盡忠報國,反投順翦賊為子,害我二哥。今日見我還不下馬受縛,反來問我的詳細,情理難容,看我取你罷。」一抖絲韁,飛臨陣地,使開手中繡絨刀,比閃電還疾,照王賁的頂粱揮一刀來。王賁用刀擋開,陪笑道:「小姐住手,豈不聞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應運而興,併吞六國。這易州燕山孫氏一門父子,斬盡誅絕,只留一個孫臏又被攢天箭射死。眼見得國破家亡,危在旦夕,你助他有損無益。依我金石良言,你下馬來跟我進營,歸順我主。你是雲王義女,我是殿西侯義子,門戶相當,年貌相對,你我成為夫妻,圖個夫榮妻貴,不知你意下如何?」小姐聞言,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啊唷,好反賊,怎敢出口污言,氣死我也。」兩手掄刀,照頭就砍,王賁急架相還。二馬盤旋,雙刀並舉,經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小姐暗想:「和賊爭戰什麼,不如用寶傷他。」想罷,虛砍一刀,往下敗走,王賁不捨,緊緊追來。小姐見王賁隨後追來,心中暗喜,忙在懷中取出一面牌來,名曰聚神牌。連敲三次,只見滿天霞光,滾滾徵雲。小姐大叫:「狗子,休得追趕,看天兵來拿你。」王賁正追趕,聽得天兵二字,抬頭一看,只見半空中一隊神兵,盔甲鮮明,刀槍簇簇,都是些黃巾力士殺來。嚇得魂魄飛揚,墜於馬下,小姐旋馬舉刀,揮為兩段。
  小姐用神法斬了王賁,把手中刀往後一擺,那八員偏將,五百家丁,率領三千御林軍,亂散徵駒,趕殺秦兵,好似狂風吹敗葉,急雨打梨花,殺過了東山口。至燕山西門望見燕寨。小姐自思:「雖然三叔公已死,亦定有權掌三軍之人,何不先到他營中,見個明白,然後進城,參見祖母大人,未為晚也。」想定,卸了戎裝,換了一身孝服,率領數名家將,招呼道:「營門的軍政司,報與你家兵主知道,就說趙雲王義女貴人官封歸西侯府廉老將軍之女秀英小姐,領兵前來助戰,與孫門有親,特來參靈,快去通報。」軍政司不敢怠慢,急至青紗帳報知。孫臏聞聽大喜,原來姪媳到了。吩咐大開營門,中軍口稱:「貴人,南郡王爺有請。」小姐滿腹孤疑:「我三叔公是南郡王,他既然死了,怎麼有南郡王?說不得,且進去看看便知。」中軍讓至青紗大帳,抬頭一看,只見帳上坐著一位王爺,豆青袍,魚皮靴,旁靠著一雙沉香拐,正是南郡王孫臏。小姐一見下拜,口尊:「三叔公在上,姪媳廉秀英叩頭。」孫臏道:「賢姪媳少禮請起。」秀英立將起來。孫臏問道:「賢姪媳到此何干?」小姐就將梨山老母打發下山,趙雲王封為義女、皇姑歸西侯之職,領兵前來,路殺王賁一事,口如懸河,滔滔訴說一遍。孫臏歡喜,口稱:「賢媳到來,那怕王翦不滅。」小姐道:「三叔公,營中為何帶孝?」孫臏道:「我被王翦攢天箭射死,多虧毛遂救活,因此詐死埋名,定下這哭喪計,要拿翦賊。不意你領兵來助,即大事成功。」吩咐家將,送貴人進城見祖母貴人要緊。小姐別了出營,上九點桃花馬,家將送進城,到都尉府,參見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不在言表。
  且說秦營敗殘人馬,逃回營中,報知王翦。說:「小將軍至棋盤山哨探,被廉秀英刀斬馬下,報知定奪。」王翦聞言大驚,連聲叫苦,大哭不止:「可惜我在界牌關認子一場,望陪伴終身,不幸今日死於非命。有日拿住賊婢,碎屍萬段,方消此恨。」
  不言王翦痛子,且說孫臏升賬,門軍來報:「有孫燕小將軍等令。」孫臏吩咐進來,孫燕參見道:「姪兒奉旨,臨造兵車三百輛,都已齊備,特來繳令。」孫臏道:「你可進城去,奏知昭王,就說十月初三黃道吉日,安葬我的父兄姪女靈柩,請發二十四名高僧,二十四名道士送殯。並求聖主率領朝中文武,親送一程。再回自己府中,與你祖母、母親,嬸母說知,十月初三送殯,領家丁男女,穿白掛孝,備坐轎車一乘,紙札禮物,俱要齊備,不可違誤。」孫燕得令,飛馬入城,奏知昭王,稟明祖母,準備十月初三送殯。要知後事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明出葬孫臏定計 暗劫喪王翦被擒


  卻說孫臏,吩咐孫燕進城,預備送殯。各事已畢,躬身拱手,對毛遂、蒯文通道:「借重師徒二位,到了十月初三,出殯之時,給我打著引魂旛,這是你師徒的執掌。」毛遂道:「好三哥呀,我救活了你,你倒來作賤我。」孫臏:「怎敢作賤賢弟。」毛遂道:「你還說不作賤麼?你家出殯,倒教我師徒兩個替你家打幡,這不叫作賤,叫做怎樣?」孫臏笑道:「賢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燕人詐死埋名,都是為何?」毛遂道:「我豈不知,你怕王翦的攢天箭又打你,故此詐死埋名。」孫臏笑道:「你哪裡知道,定的是哭喪計。」毛遂道:「何為哭喪計?」孫臏道:「到了十月初三,我這裡送葬埋殯,秦營知曉,一定要遣將劫喪。你師徒打著幡,引他到即墨嶺下,顯你的神通。將幡招展,風砂大作,驚亂了秦營兵馬。我就撥動萬韌車,殺他個片甲不留。你師徒起在空中,再祭風石亂打秦營,然後驅兵掩殺,他首尾不能相顧,兩下受敵。名為哭喪計,這打幡的功勞,全仗你師徒的妙用,又何說我作賤你?」毛遂道:「原來有這等妙計,我哪裡知道?說不得,我替你家打幡了。」孫臏又令展凱:「帶領土工,即到即墨嶺上,有了塊臥牛吉地,中間開一個主穴,安葬老太爺的。再開兩個金井,是大老爺二老爺的。再至即墨嶺下,將三百輛萬韌車,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開排列,每輛車上,貼一道靈符,著一名軍士把守,聽炮聲為號,把符揭去,那各軍士急速走開,自有妙用,臨期勿誤。」又令吳能:「你帶子母炮手,幫助展凱行事,到即墨嶺下,那萬韌車上,各自一位子母炮,當展凱揭去靈符,你即放炮施行,不得有誤。」三軍領計去了,又吩咐將趙皇姑請至聽令。秀英上帳,叩見已畢。孫臏開言道:「我燕人定下一個哭喪計,要擒王翦。到十月初三日出殯,你可提刀上馬,保護燕丹貴人老少,但聽炮聲為號,賢姪媳即便殺回,趕殺秦兵,不可違誤。」廉秀英得令,回他的本營準備不提。
  孫臏又令全山大將:「領一千人馬,在營左右埋伏,聽炮為號,風石亂打之時,拼刀殺進秦營,不得有誤。」六將領計去了,孫臏又令傳點三千鐵騎軍,穿白掛素,護送燕國送殯文臣,其餘兵將守大隊,不許亂動。差遣已畢,口中唸唸有詞。只見焦面鬼王來至座前,拱手口稱:「真人有何法旨?」孫臏道:「無事不敢請尊神,今即墨嶺下,有萬韌車三百輛,借重尊神調陰兵三百,驅車輛趕殺秦兵,違者按天書聽貶。」焦面鬼王遵令去訖。調度已畢,即專等至期行事,按下不說。
  單表秦營的細作,探聽明白,至秦帳細細啟奏。始皇聞報,對文武說:「如今孫門出殯,此事如何?」子陵奏道:「吾主萬千之喜,吾料孫門出殯,他一家五口棺木,一定昭王相送,舉家良賤相隨,待為臣算定計謀,領了人馬,前去劫喪,捉拿燕國君主。定取燕邦,就在此舉。」始皇大喜,當下有藍旗啟奏:「殿西侯等旨。」始皇傳旨宣進,王翦拜舞已畢,始皇道:「先行官病體如何?」王翦叩頭道:「為臣只因義子王賁被廉秀英所害,不勝痛苦,偶染小疾。托吾主洪福,今已痊癒,特來請旨出兵,要拿廉秀英報仇。」始皇道:「先行官不必性急,方才在此議定,十月初三日孫臏出殯,在即墨嶺安葬。金國師定下計策,要去劫喪,不知先行官意下如何?」王翦聞言心喜,口尊一聲:「吾主,微臣正有此心,全仗國師妙計良策,此番必要成功。」傍邊閃出了甘羅諫道:「啟奏吾主,劫喪之計,不可取。」始皇道:「愛卿有何高見?」甘羅奏道:「臣想孫臏出嬪,滿朝文武送喪,定有百萬雄兵,相接而去。於今劫喪,勝負不知。況乘凶劫喪,非聖上所行之事,吾主要三思。」始皇聞言,沉默不語。子陵道:「丞相雄論,真為迂闊。豈不聞行兵詭計,趁今燕國君臣出城送殯,只用埋伏人馬,可以一鼓而擒,強似今日攻城,明日交戰,虛靡錢糧,枉守時日。此乃天意注定,望主公參詳。」始皇道:「國師所說不差。」即忙傳旨:「大小三軍任憑調遣。後日孤不惜分茅裂土,以賞厥功。」子陵謝恩已畢,出離寶帳,回至本營,吩咐傳集將。只見大小三軍,魚貫而入,上前打參。子陵道:「眾位將軍,今日燕邦君臣送殯,全仗你等拼力同心,捉拿燕王。平定易州,在此一舉。」遂取令箭一支:「令元帥領兵三千,在即墨嶺西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擒拿燕國君臣,算你頭功。趙高領兵三千,在即墨嶺南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扶持章邯,殺散護送軍士,共擒燕邦君臣,不得有誤。魏豹帶兵三千,在即墨嶺東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擒拿孫門一家眷屬,不許放走一個。令李實領本部人馬三千,在即墨嶺北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幫扶捉拿孫門老小,不得違誤。」又令王翦領人馬五千,前去劫喪,追至即墨嶺下,放炮為號,左右救護。其餘的將佐,俱各守營保駕。子陵遣將已畢,進大帳復旨。眾將遵命行事,等候十月初三日成功,這且不言。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是十月初二晚上了。孫臏吩咐孫燕道:「你且把空棺一口來。」孫燕令人取了空棺一口,送上青紗大帳,孫臏揭開,取頂大炮一個,安放在內,將蓋蓋上,用釘釘好。就提起筆來,在棺頭上大書:南郡王亞父孫臏之柩。寫畢,對孫燕道:「你明日護送靈柩,遇秦將劫喪之時,將我這口棺木留下,其餘的催柩上山,安葬殯殮已畢,你即保定君臣,並燕丹祖母進城,這是你路上二件犬事。一應殺戰,俱不用你,體今作速進城,明日午時之間,催柩出城,勿誤大事。」孫燕領令,催馬入城不表。
  一宿晚景。次日五更,諸事齊備,送殯出城。排設得十分齊整,富麗非常。但見旗幡耀目,鼓樂喧天。童男童女,排班列隊道士引道,燕昭王率臣執紼,老公主領二媳大哭。毛遂執幡先引,孫燕護柩在後相催。安排玄妙哭喪計,孫臏暗暗跟隨。
  不言孫府送殯,且說王翦探得明白,率領五千人馬,追趕下來。厲聲大喝道:「還往那裡去,快些留下棺木,萬事皆休,若有半個不字,教你個個都死。」小校飛報後隊,說:「有秦賊王翦領兵劫喪,追趕而來,相離不遠,請令定奪。」
  燕昭王聞言,嚇得面目失色。口稱:「亞父,今遇王翦劫喪,這事怎處?」孫臏道:「龍意萬安。」即吩咐三軍:「保著喪車,只顧走路,不要理他。」大小三軍領令,個個懷著鬼胎,保著喪車往前走。王翦領兵追趕,離有兩箭之地,服見喪車在前,殯柩不遠,越趕越走,不趕不走。誰知這是孫臏用遁甲法阻住了。王翦見燕國人馬到了即墨嶺下,趕上喪車。只見燕國人馬,一哄上山,就丟下一口棺木。王翦抬頭一看,見棺頭寫著孫臏之柩,心中大喜道:「好好的把這刖夫屍首撩了,他們雖然上山去,只用大隊人馬,把這座山重重圍住,任他插翅也難飛。」遂吩咐將號炮放起。只聽得一聲響亮,驚天動地。
  但見那東山口魏豹,西山口章邯,南山口趙高,北山口李實,一齊引兵殺出四面山口,秦兵吶喊,振天動地,把即墨嶺圍住。嚇得昭王無措,孫臏從容道:「吾主放心,自有人馬解圍。」回頭吩咐孫燕道:「吉時已到,且料理安葬。」孫燕領令,即稟過眾人,率領一家老少,設計已畢,按棺不表。
  且說王翦四將困住了山,心中大喜。吩咐家將取斧過來,把這口棺材劈開,仿照楚伍員故事,把這刖夫的屍首,打他三百,方雪此恨。家將領命,忙取斧在手,望著棺木頭,咔嚓一聲,將棺劈開,露出屍首。王翦舉目一看,果然是刖夫的形容,不覺心頭火起,提起鞭來打罵道:「你這刖夫,三卷天書,六甲靈文,也落得這種結果。你在天台修真養性,倒也罷了。又要下山來報什麼仇恨?仗著杏黃旗,三卷天書,打我一拐,擺下火攻陣,燒的秦兵望風而逃。如今何在?難道怕你不成?」愈說愈怒,把鞭舉起,照著孫臏天靈蓋一鞭打下。只打得火星亂飛,把虎口都震麻了。王翦大驚:「好利害的刖夫,死了還是這等結實,倒是鋼胎鐵骨一般。」遂又提槍刺去,只聽咔的一聲,把槍都刺崩了。心中大怒道:「怎麼如此結果,倒奈何他不得。」只得吩咐軍士:「給我抬去罷了。」軍士領令上前去抬,只見四個軍士一齊動手,誰知用盡力氣,莫能移動。只得吩咐加上八個人,也是如此。再加上十六名粗壯軍士,亦如蜻蜒搖鐵柱一般。王翦心上焦躁,好結實沉重的刖夫,傳令拿乾柴上來,把這刖夫燒了。這話,把禍就惹出來了,這棺材裡頭的原是一個百子信炮,孫臏用壓法壓住,王翦那裡看得出來。叫聲開燒,那些軍士取了乾柴,四面圍住,用火引著,那口棺材登時就燒著,一聲響亮,嚇得軍人亂跑。孫臏聽得炮響,忙吩咐三軍齊殺出來。秦兵站立不住,往後就退。只聽得東西南北四方眾兵圍將上來,許多牛頭馬面推動軔車,車上四面都是槍刀。眾將將符化了,頓時萬軔車如風捲,望秦兵殺來。
  王翦大驚道:「不好了,如此利害,今番決死而無疑了。」章邯道:「就死也不明白,又沒有對敵的,卻死在兵車下。」正言說著,那萬軔車,快走如飛,往來奔馳,橫衝直闖,殺得秦兵棄甲拋盔,屍骸遍地,血流成溝。毛遂師徒,又縱金光起在空中,來至秦營頂上,隱在雲端,用手中幡往下連展三展,喝一聲疾,頃刻間天昏地暗,飛石走砂。那全山六將,見風砂起處,大炮喧天,一齊動手,殺入秦營,衝得寨柵東歪西倒。六將手執兵器,又如一群猛虎,逢著就死,撞著就亡,殺得秦兵四散逃生。始皇、子陵、甘羅、英布、彭越急傳將令,一齊拔寨,保著始皇落荒而走。全山眾將在後追趕。這卻不言。
  卻說孫臏在即墨嶺上,安葬了父兄畢,遂令孫燕、展凱、展力、吳能率領三千人馬,保護昭王君臣、燕丹公主、二位嫂嫂舉家眷進城。孫燕等領了將士保送家眷去了。孫臏在即墨嶺上,看見秦兵死得可憐,不上四五十騎了。細想:「秦兵萬餘,被我一陣兵車,殺盡誅絕,只剩數十騎殘兵,眼見得王翦等命在頃刻罷了。」就將杏黃旗摘將下來,西北上一指,喝聲開,萬軔車忽然兩下一分,開出一條大路。王翦、章邯、趙高、魏豹、李實五將,正在陣中等死,見車飛開一條大路,捨命往外逃生。孫臏收了神術,焦面鬼王領陰兵歸位,這萬軔車不動了。廉秀英見秦兵聞出陣,勒馬提刀,領著本部人馬三百,隨後趕來。高聲大喝:「秦賊,你往那裡走。」秦將見燕兵追來,心中大驚。章邯道:「罷了,強如狼虎死在兵車陣裡,待我等他到來,和他拼個死,也死得明白。」說話之間,來將相離不遠了。趙高道:「這不是個女將嗎?」王翦舉目一看,大怒道:「一定是廉秀英賤婢,他殺我的義子,正要拿他與我兒報仇。」說話未完,小姐催馬上前,大喝:「殺不盡的秦賊,還敢逃生,快下馬受縛。」王翦勒馬提槍,大罵道:「你這賤婢,莫非殺我子的?」小姐大怒:「秦賊,怎敢罵我,你莫非就是王翦?你在界牌關殺我哥哥,若饒你情理難容。」說罷,催馬掄刀就砍。王翦提槍相迎,戰有二十餘合。小姐心中暗想道:「我同這賊殺到何時盡了,不如先下手為強。」想定主意,拖刀往下敗走。王翦不知是計,隨後追來。小姐在懷中取出九股紅錦套,拋在空中,大喝:「秦賊休趕,看我的寶貝取你。」王翦聞言,抬頭一看,只見九股套索,如撒網一般,落將下來。說聲「不好了。」回馬就走也不及了,卻被套索罩住。秀英小姐輕舒粉臂,活擒過馬來。章邯、趙高、李實見小姐捉了王翦,嚇得魂飛千里,那裡還敢上前去救,慌忙逃生去了。小姐也不追趕,掌得勝鼓回營不表。
  且說那海潮聖人,坐在蒲團上,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就知道來意,心中大怒。吩咐金蓮子:「我有七件寶貝交給你,你可下山,前往秦營,扶救你師兄,須要見機而行,不可有誤。」金蓮子忙叩頭接了法寶,連忙收拾,辭別師父,駕雲而起,望秦營而來。催雲正走,遠遠望見半空中一朵毫光,有兩個道人,也駕在空中立住,手中拿著那幡晃來晃去。忙撥開雲霧,往下一看,只見風砂滾滾,許多燕兵趕殺秦兵。金蓮子心中大怒,忙在懷中取出三件法寶,往上一拋,大喝:「兩個妖道,還在此弄什麼妖法,看我法寶來了。」毛遂、文通師徒二人,正在雲端弄法,飛砂走石,打得秦兵大敗,心中歡喜。忽然空中萬道金光,落將下來,將毛遂師徒二人縛住。金蓮子忙念咒語,往下一指,頓時風砂立定。
  且說始皇,慌忙急走,走了多少的路,見得風砂住了,忙傳令下寨。招集殘兵,只剩二十餘騎,心中大怒道:「孤家二三萬人馬,殺得一陣,如此大畋,果然劫得如此好喪。罷了,不如收拾人馬,轉回國中,各分疆土,待時而取罷。」金子陵叩頭奏道:「龍意萬安,勝敗兵家常事,何容掛心。我想燕邦危在旦夕,不免轉回國中,再點人馬回來,與他戰個高下。」不表。
  且說金蓮子,按落雲頭,來到秦營,高聲喝道:「快去通報,就說金蓮子要見。」藍旗官忙來到大帳跪下,奏道:「營外有一位道人,口稱是金蓮子,綁住兩個矮子要見。」只見金子陵奏道:「龍意萬安,而今下山的是我師的門徒,他今來到,必有好意。他的神通廣大,法術無邊。有他在此,何愁六國不平。還望我王親自帶領文武出營迎接才是。」始皇道:「孤想,從魏天民、黃叔陽、朱惠珍一班道人下山,今日要擺誅仙陣,明日又要擺陰魂陣。屢次損兵折將,如今又來了。」子陵說道:「想當初不得其人也,如今他奉祖師旨意下山,前來扶助,還望主公傳進來,才知吾主是有道明君。」話猶未了,只見章邯等一班敗將,面奏王翦被擒一事。始皇聞奏大驚,子陵奏道:「臣料王翦不有大害,望吾主萬安。」始皇心中不悅,無奈率領文武出去,迎接金蓮子入帳。不知毛遂、文通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金蓮奉命助始皇 老母順天放王翦


  話說秦始皇,領金子陵與甘羅、英布、彭越等一班文武,出營迎接金蓮子,金蓮子手提兩個矮子,進營見駕。始皇口稱:「真人,這兩個矮子是那裡來的?」金蓮子道:「實不瞞王爺,今貧道奉海潮聖人之命,下山拔刀相助。不想來到大營,只見兩個妖道,在空中弄鬼術,飛砂走石。被貧道用仙繩縛住,來見聖上,以為進見之禮。」始皇聽了大怒:「原來是兩矮子弄鬼術,敗孤家許多人馬。」傳旨:「押下大帳,等孤看看是何等之人,審問明白,然後施行正法。」值官不敢怠慢,把二個矮子押上大帳。左右文武多人,看這二個矮子,身不滿三尺,只有二尺八寸的光景。這個說:「好一個玉球。」那一個說:「是一對玉蛋。」說說笑笑,早到了始皇駕前。始皇抬頭一看,果然身材短矮,形容古怪。始皇喝道:「你倆個矮子,叫什麼名字?有多少本領?敢弄邪術傷我國許多人馬,從頭招來。」毛遂道:「你要知我姓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在積石山閉陰洞修真,我姓毛叫毛遂便是,這是我的師徒蒯文通。」始皇說道:「原來你就是毛遂,我雖未曾相會,卻久已聞名。前者孫臏遭難,聞得都是你弄的神通,把刖夫救活了。今日你又下山來何干?」毛遂道:「實不相蹣,你家先行官用攢天箭,把我三哥打死,是我偷得九轉靈丹救活了。昨日設下哭喪計,叫我兩個人打幡,劫你家的營盤。偶然失誤,落在你手。放我回去便罷,若不放我回去,你也知孫臏的利害。他若來救我,管教你三軍喪命。」
  始皇聞言,心中害怕。自己想想:「這妖道說的是實話,若是這刖夫知了,興兵前來,倒要提防。」正然想著,只見藍旗來報:「有元帥領命劫喪,被孫臏擺下兵車陣,把我國的人馬誅盡殺絕,先行官被擒,不知生死,眾將逃生回來,現在營外待罪。」始皇聞言大驚,傳旨宣進。章邯等跟旨入到大帳,叩頭請罪。始皇道:「雖然失計,還剩有多少人馬回來?」章邯將即墨嶺下劫喪,被萬軔車衝殺一陣,廉秀英生擒王翦被他趕盡殺絕,只存有數騎回來的話,細奏一遍。始皇聞聽,不覺悲傷起來,歎氣道:「可惜數萬兵,喪於兵車之下。又不知王翦生死如何。教孤何以放心?」金子陵上前,口尊:「聖上,王翦不知死活,不必煩惱。勝敗兵家常事,先行官雖然被擒,不久就回,料無大害。」金蓮子道:「貧道奉法旨下山,必要擒孫臏,給王翦報仇。」始皇道:「全仗真人法力,孤如今也沒主意了。」對四將道:「卿等敗陣之罪,姑且寬恕。各歸營伍歇息罷。」四將叩頭謝恩,始皇對金子陵道:「孤家將這兩個妖道送還燕營,換回先行官,未知可否?」金子陵叩頭奏道:「吾主不可。先行官是海潮聖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保扶我主,併吞六國,不是私意興兵。臣料孫臏不敢逆天而行,傷害王翦的。兩個妖道,不在高山養靜,自開殺戒,仗著他的邪術,傷害我主許多人馬,正該典刑。若放他回去,分明放虎歸山,孫臏添了羽翼,反受其害,切不可放他。」始皇聽了,大怒道:「矮妖仗著邪術邪法,傷吾許多人馬,留你何用。刀斧手,把這兩個妖道,推出營門裊首號令。」刀斧手答應一聲,上前把兩個矮子的頭髮連道冠一把抓住,推推擁擁,往外就走。
  文通道:「師父不好了,要殺我們了。」毛遂道:「徒弟,有什麼解救否?」文通道:「師父呀,你會五遁之術,隱身法,又會七十二變化,怕什麼。今又來問我的解救,你莫非老糊塗了。」毛遂道:「我的賢徒,寬手寬腳的好遁好變,如今你是捆住,我是鎖住,怎麼去呢?」文通歎道:「師父呆了麼,帶著鎖繩走就是了,有什麼去不得了。」毛遂道:「孽障,你不知道,這不是凡間的繩鎖,這捆仙繩捆仙扣是最利害的,由你五遁之術,遇有此寶就難施展了。」文通道:「這等說起來,我師徒二人等死罷。」毛遂道:「不等死,就是挨刀了。」文通聽了,落下淚來,說:「師父,你念孫臏交情,受盡萬苦千辛,艱難險阻,兩次三番將他護救,又差我下山探望,可謂情義兩盡,誰知今番害自己。他的神通廣大,如何不來搭救你我?如此看將起來,交情二字,盡付於流水了。」不說他師徒二人抱怨,且說秦皇與金子陵一班文武,在大帳上專等午時三刻,斬兩個矮子的頭。
  這金蓮子忽然一事上心,嚇得慌忙無主,頓足道:「這捆仙繩捆仙扣是那仙家之寶,祖師賜我下山,交給王翦,擒拿敵將。今日若見了血光,污了法寶,就是不靈了。我一時失於檢點,險些誤了大事。」金蓮子急忙離位,口尊:「聖主在上,貧道有事啟奏。」始皇道:「真人有何見教?」金蓮子道:「這兩個矮人,係貧道在空中用捆仙鎖扣拿住了的,只是兩件寶貝見不得血光,貧道去另把繩鎖換了下來,然後再殺不遲。」始皇道:「既然真人的寶貝,恐被血污了,當值官隨真人去將法寶取了回來,不拘時刻,硬把兩個矮子開刀處斬。」當值官到了跟前,傳旨道:「行刑的,且莫動手,聖上有旨意道,這兩個矮子捆綁的,都係仙家法寶,不能看見血光。今有真人前來收回寶貝,即便開刀,不論時刻,要獻首級。」劊子手答應一聲,往兩旁分讓,閃開大路,等真人收寶貝。毛遂師徒聞言,心中暗想:「好了。」毛遂即低聲道:「文通你聽見麼,今金蓮子來開繩鎖了,等他一開,就好走了。」文通道:「我們駕雲還是土遁?」毛遂道:「土遁。」毛遂師徒,故意閉目低首,口中不語。金蓮子點頭三五點,歎六七聲:「好妖道,你也曾在高山洞府,修真養性,為因下落紅塵至有此災。」忙令劊子手動手。只見他二人說聲:「我去也。」把身-扭,就遁地去了。眾人忙來報知始皇,君臣大驚。金蓮子聞報大怒:「待我明日出戰,擒他回來,再殺未遲。」且按下不表。
  再說秀英小蛆,來至青紗大帳下,跪倒在地,說道:「三叔公在上,姪媳秀英生擒了王翦,前來報功。」孫臏聞言,連忙離位道:「貴人請起,拿了王翦,其功不小,把他推上來。」小姐叩頭立起,吩咐軍士把王翦推上大帳。王翦一見孫臏,心下驚疑不止。孫臏說道:「好王翦,你自以為英雄蓋世,如何今日也落在貧道之手。」王翦低頭不答。孫臏暗想:「如今不殺王翦,國法何在?若將他斬首,有違天意,取罪不小。」正在為難之處,藍旗來報:「南郡王爺在上,有本國人馬去劫秦營,反被轉風砂石殺得大敗而歸。毛真人不知下落,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聞言大驚:「秦營有什么能人,敢破我的法術。我算算毛賢弟師徒,往那裡去了。」連忙掐指尋找,就知其故。小姐問道:「請問三叔公,毛真人師徒那裡去了?」孫臏道:「今有海潮聖人,差了金蓮子下山,將他師徒拿進營去了。」小姐道:「可能傷得他性命否?」孫臏道:「無害。」小姐道:「既無害,何不將王翦正法?」孫臏道:「且不要害他,待打聽毛遂師徒如何?若是把他師徒害了,再殺他不遲。今將王翦押下,聽候發落。」小姐不敢違令,將王翦打入木籠,著幾名軍士看守,且不表。
  卻說孫臏,吩咐擺酒,與趙皇姑並眾將慶功。正在青紗帳筵宴,那毛遂師徒,土遁回到了燕營,進了大帳,才顯露出來。只見眾將在那裡吃酒慶助,毛遂大怒道:「沒有良心的刖夫,把我送入火坑,就不管人的死活了。今在營中安樂吃酒,你還成個人麼?」說罷,同蒯文通闖至席前大叫大罵:「好沒良心的刖夫,你在這裡吃菜飲酒,怎麼把打幡的擱下了。」孫臏見了,連忙離座,口稱:「賢弟、賢姪前來,恭喜恭喜,請坐。」毛遂遛:「好喜哩,這一回我爺兒倆投生那裡去了。」
  孫臏道:「賢弟怎麼說這個話。」毛遂道:「人傳刖夫多詐,果然話不虛傳,你叫我打幡劫營,不想金蓮子用法擒去,你難道不知我師徒有難,為何置之度外,不理不論?若非我師徒有土遁之法,早赴枉死城了。我為你下山,不得好報。救你一命,又不知報恩。見死不救,實非人也。」大罵孫臏一場,孫臏手拉毛遂、文通道:「賢弟、賢姪莫怪,非是孫臏見死不救,你們被擒之時,我也曾占算得,知道無害。若是果有不測之處,孫臏就棄了神仙不做,亦要捨命前去搭救,豈敢穩坐帳中。今奉勸賢弟,你師徒休要見怪。交情為重。只是我累你受驚了,心實不安。如今斟酒,叩頭請罪如何。」說罷,跪將下來,毛遂幾步向前,把孫臏扶起道:「不必行此大禮,實不知三哥有此打算的,我今倒錯怪了你。」孫臏道:「請坐,現成素席,理當用此酒敬三杯。」毛遂師徒依次坐下,眾將上來請過安,毛遂道:「今日設的是什麼酒?」孫臏道:「是慶功酒,只因兵車陣殺了秦營人馬,生擒了王翦,故此今設慶功酒。」毛遂道:「是呀,我師徒二人,記得在秦營聽報,知拿了王翦去了。始皇倒要放我二人回來,對換王翦。倒是金子陵不依,定要殺我二人。如今三哥你何不報了此仇,把王翦殺了。西秦沒了王翦,就不能成其大事,自然講和,永保天下,燕山太平無事,黎民免了刀兵之苦。如何三哥不殺他?」孫臏道:「我豈不知殺他,且待明日解上朝去,任憑昭王發落,才是正理。」說畢,重新入席。眾人歡飲,西山日落,酒筵散席,各歸本帳安歇不言。
  且說王翦打入囚車,押在趙皇姑後營,有幾個軍士看守。王翦此時,猶如鳥入籠中,有翅難飛,心中苦痛,歎道:「想我王翦,在高山學藝,蒙師打發下山,併吞六國。誰知一國未平,反受了萬苦千辛。如今身入陷坑,死在目前,爭名奪利何用。」王翦在囚車自歎,驚動梨山聖母,忽然一陣心血來潮,袖占一課,早知其意。口中歎道:「秀英仗著法寶,擒了王翦,要與孫門報仇。那知得罪了海潮聖人,還是小事。只歸孫臏逆天而行,難免五雷之厄。且事雖小,亦有不是了。秀英日後,亦難掌昭陽之印。我今若不下山,他必胡為,有干天譴。」
  說罷,聖母出了洞門,招展金光,一時間到了趙營。撥開雲霧,到了秀英營中。一想:「我若與秀英面說,要放王翦,看他一定不應。不如與他個真人不露。」想定主意,用隱身法隱住身形,邁步進了後營。聽聽營中鼓打三更,蠟燭尚明,聖母走到後營,只地一輛囚車,王翦在裡頭,眼中含淚長歎。旁邊有幾個軍士看守王翦。也有睡的,也有看著的。燈燭光明,聖母就現出全身,變了一個婆婆,發如銀絲,手扶一根拐杖。來到軍前,口稱:「眾位哥哥,怎麼還不去睡,守的是什麼人?」軍士看見一個老年的婦人,便問道:「你是那裡來的,我們營中從來未見過面:」老母說:「你們不知道麼,我是皇姑的乳母,與皇姑作伴而來,你也難得見我。」眾人道:「原來是皇姑的乳母,怪不得小的們不認得。這囚車裡頭係秦營的王翦,被擒來囚在此間。吩咐小的們看奪,怎敢去睡。你老半夜三更,到此何干?」老母道:「皇姑差我來查查你們,不准去睡。」眾人笑道:「瞞上不瞞下,睡睡也何妨。」老母就攝了一把土來,吹口仙氣,變做磕睡蟲,就飛在眾人面上,一個個伸腰,各各睡著了。老母來至王翦車前,叫聲殿西侯。王翦聽得有人叫他,抬頭一看,是個老年的婆婆。口稱道:「老奶奶,叫我有何話說?」老母道:「我看你係一條好漢,待我救你。」王翦聽了,心中大喜道:「老奶奶果然肯救我麼?」老母道:「果真救你。」這王翦就在車裡叩頭拜謝,叩了三個頭。口稱:「老奶奶,若是救了我王翦,猶如重生父母,再世爹娘,今生不能報答,來生犬馬也報你的深恩。」老母道:「你也不必許願,我也不想你報,你快閉雙目,我好救你。」王翦就把兩目緊閉。老母使個開鎖法,開了囚車。放了王翦出來。將一聯柬帖,放在囚車之內,引著王翦在燕營逃出了大隊。王翦叩頭在地,請問姓名。老母道:「不必留名,你看那邊有人來了。」王翦回頭一看,只見老母起在空中,排雲而行,回到古洞去了。王翦心中又驚又喜。不知那位神仙,救我殘生。連忙當天叩謝已畢,即忙逃轉回營。見了始皇,備奏前事。君臣俱各大喜,設酒壓驚。
  不言王翦逃生,回轉本寨。且說數名軍士一覺醒來,天色大亮。看看囚車,不見了王翦。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嚷道:「不好了,怎與去回皇姑的話。」內有一個道:「不妨,我們都推在乳母身上,眾口同詞,就是他來混說了。」又有一個道:「你看囚車內有一束帖,取出來看看。」眾人把柬取了出來,內有識字者,觀看明白。封套上頭有七八個大字:「此帖付廣文收啟。」眾人道:「廣文是南郡王爺的道號,我們拿著這帖去回皇姑的話。」眾人議停當了,轉上大帳,見了秀英,一齊叩頭道:「皇姑在上,小的們罪該萬死,特來請罪。」秀英道:「你等身犯何罪?」眾軍道:「蒙皇姑的差派,看守王翦,至三更時分,有貴人的乳母前來查看,不知用何法術,把小的們弄睡著了,醒來一看,王翦就不見了,不知去向,小的們報明領死。」秀英大怒道:「我營中那有乳母,分明是你這般奴才,大膽放走,情理難容。」傳刀斧手:「把這般奴才推出營門斬首示眾。」眾軍叩頭在地,大哭道:「貴人明見,螞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小的們就吃了熊膽豹心,也不敢放走王翦,自取殺身之禍。果然三更時分,有一個年老的婆婆,手持拐杖,口稱是貴人乳母。若不信,這還留下了柬帖。」
  皇姑看柬帖上,有七八個大字:「此帖廣文收啟。」心中暗想:「柬帖必是那位神仙,救了王翦,留下為憑。且送三叔公開看明白。」想罷,吩咐道:「看柬帖,饒你這班奴才死罪,話罪難免。發軍政司,每人捆打四十,以正押守不嚴之罪。」眾人謝了不殺之恩,都到軍政司領責不提。
  且說趙皇姑,拿著柬帖,來至南郡王大營。正值孫臏升帳理事,門官通報,傳請貴人上帳。秀英參見已畢,孫臏開口就問:「賢姪媳到此何干?」秀英道:「有一件異事,特來報知。因昨日將王翦打入囚車,不想至三更,不知何人將秦賊放走,留下一聯柬帖為證。」說罷,將柬帖呈上。孫臏看見:「廣文收啟」字樣,遂即拆開觀看,原來是一首七言詩。上寫著:
  梨山老母下凡塵,
  放走秦人且慢嗔,
  囑語廣文休進步,
  興衰定數枉勞神。
  孫臏看了說道:「原來是梨山老母放走王翦。」再看帖後,尚有二行細字,寫得明白:
  玉帝久聯姻,今當射雀屏。
  吉期休錯過,柬帖作冰人。
  孫臏看畢,對秀英道:「此乃一定之數,不可強為。既是聖母下凡,放走王翦,與你無乾。帖子上還有一行言詞,姪媳請看定奪。」秀英接來一看,羞得滿面通紅,低頭不語。孫臏道:「姪媳回去,此乃是聖母的主意,不可錯過吉期。候花燭良辰,再當迎接。」秀英含愧出營,轉回本營部,不在話下。
  且說孫臏,擇了初三日上好吉辰,吩咐孫燕進城,預備龍車鳳輦,各色儀仗,出城迎接。本府中整頓花燭、合巹筵席相候,眾人須要齊備,去迎皇姑廉秀英成親。孫燕領命,進城回府,諸事料理停當。光陰如箭,已到了吉期。擺著儀仗彩輦,出城迎接廉秀英回府不提。
  且說王翦,逃回營中,卻遇始皇升帳,聚集文武商議軍情。王翦上前叩頭,奏明此事道:「臣自下山以來,身經百戰,指望扶持吾主獨成一統。不想屢被刖夫所敗,前日又被廉秀英擒去,若非神仙搭救,焉有今日。臣與刖夫,再決雌雄。望吾主准行。」未知始皇准出戰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斬金蓮秀英弄術 敵海潮孫臏化身


  卻說王翦,前奏始皇,要臨敵報仇。始皇冷笑道:「先行官也要知道度量,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難道還未曉得那刖夫的利害。不如安分待時,不宜再行意氣。」王翦忿然道:「臣屢受這刖夫之辱,若不能報仇,枉生於天地之間,雖生不如死。吾主若不准微臣出馬,願死在駕前,免得貽笑天下。」
  始皇道:「先行官決意報仇,孤亦不勉強。倘若得微功,即應回營,不可戀戰。」王翦叩頭謝恩,金蓮子上前躬身道:「貪道今日與師弟掠陣。」始皇大喜,金蓮子立刻辭別下帳,同王翦披掛停當,提刀上馬。三聲大炮,擂鼓搖旗,衝出營盤。金蓮子在門旗下,觀看此戰。這王翦一響馬頭,走出陣前,令小軍高聲叫戰,燕營軍校,啟稟中軍傳報,孫臏就問:「那位將軍出馬拿王翦?」當有廉秀英上帳,應聲願往。孫臏大喜道:「此去臨陣,須要仔細,還有一句良言,切不可傷他性命。」秀英應諾,轉下帳來,提刀上馬,帶了家將出營。王翦一見,認得是廉秀英。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王翦厲聲大喝:「好賤婢,還不下馬,等待何時。」廉秀英用刀一指道:「你這漏網的秦賊,你在我手中逃生,怎敢又來猖狂。今番拿住,定不相饒。」王翦聞言大怒道:「賤婢少發大言,看我取你狗頭。」
  雙手提槍,分心就刺。皇姑手中握刀,迎面交戰相還,捨死忘生,虎鬥龍爭。殺得征塵滾滾,紅日無光。戰有多時,王翦殺得身疲力倦,自知難勝,旋馬敗走。抬頭一看,紅日當空,天交正午。心中大喜,又見秀英趕來,急念動真言,攢天箭祭在空中。秀英漸漸趕上,只見一朵紅雲,托著一支神箭,竟望頂門而來,嚇得魂魄無主。說:「好利寶的寶貝,怪不得三叔公塌了頂門。若非聖母賜我寶貝碰他,今日定然難免。」說罷,箭離頂門切近,秀英在懷中取出那蓋天袱,念誦咒語,往上一撒,只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正所謂物各有主,這攢天箭,見了蓋天袱,現了原形,依舊是一根金拔子,香風一陣,頃刻間兩件寶貝無影無蹤,不知那裡去了。原來梨山老母早知其由,差遣黃巾力士,把兩件寶貝俱收回去。這話表過。
  且說王翦抬頭不見了神箭,心中吃驚,大喝:「好賤婢,用何邪術,將我的寶貝攝往那裡去。」小姐大笑道:「秦賊,還有什麼寶貝,只管使來。」催馬抬刀就砍。王翦不見了寶貝,不敢招架,飛馬往本營而去。金蓮子抬頭看見了,心中大怒,催開梅花鹿,手舉太和劍,衝到陣前。放過王翦,大喝道:「無知女將,你休得猖狂,有我在此等候多時了。」小姐抬頭一看,只見一位道者,發束寶冠,身穿道袍,黃絲帶,腳踏麻鞋,騎鹿仗劍,攔住去路。小姐厲聲大喝:「好妖道!你是何等之人,敢阻我去路,放走王翦?」金蓮子大笑道:「我不說明,諒你亦不認得我。我乃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徒弟,姓金名蓮子,奉師命下山,特來擒你。」小姐大怒道:「你有何本領,敢發大言。看刀取你。」說罷,舉起鋼刀,照頭就砍,金蓮子仗劍相迎。一場好殺,鹿馬盤旋,經戰三十個回合,不分勝負。金蓮子自思:「這丫頭刀馬利害,料難取勝,不如用法寶擒他。」想罷,隨手取出捆仙繩祭在空中,金光繚繞,猶如一道長虹。小姐一見,微微冷笑,往腰間解下一個小花籃,拋在空中。真是作怪,寶貝有相生相剋,那捆仙繩就裝入了花籃之中,小姐用手一指,仍回到手上,金蓮子一見,無名火起,催鹿仗劍,衝殺過來。二人死命相拼,又戰有十餘回合,金蓮子往下敗走,小姐暗想:「他又不知使何妖術,我何不先下手為強,先祭法寶傷他。」遂在花藍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黃旗,拍馬追趕,相離切近,手舉黃旗,對著金蓮子後心,連展三展,那金蓮子打了三個冷戰,一陣昏迷,跌下梅花鹿。小姐催動九點桃花馬,提起繡絨刀,咔嚓一聲,斬為兩段。收兵打得勝鼓回城,請功慶賀,不表。
  且說金蓮子,陰魂不散,飄飄蕩蕩,竟往東海拗離國雲光洞,至海潮蒲團前,雙膝跪下,口稱:「恩師在上,荷蒙差遣,去助王翦,不幸死在廉秀英之手,乞求祖師,大發慈悲,與弟子報仇雪恨,九泉深感。」說罷,隨風飄散而去了。海潮聖人大驚,怒道:「可恨刖夫無知,逆天行道,傷我的門徒,情理難容。」吩咐銀蓮子,就把金毛犼帶出洞門,老祖隨取出法寶,跨上腳力,起在空中。銀蓮子跨鹿緊緊跟隨,師徒下了高山,雲飛電掣,來至易州。推開雲霧,往下一看。只見秦營紅光耀照,紫氣盤旋。海潮看罷,點頭歎道:「怪不得吾徒兒死於廉秀英之手,雖然秦王奉天承運,怎奈有大羅神仙,拒天而行,扶助燕王,三軍有鋒劍之苦,百姓有倒懸之災,我如今既下高山,定當扶助西秦,併吞六國。」話罷,師徒墜落雲頭,來至秦營。銀蓮子上前喝道:「軍校聽著,快報於殿西侯知道,就說海潮聖人到。」軍校不敢怠慢,忙上先行帳報知。王翦大喜,連忙上金頂大帳,奏明始皇說:「吾主萬千之喜,有微臣的祖師海潮聖人下山,現在營門等旨。」始皇聽了,龍心大喜:「既然海潮老祖下山,破易州猶如吹灰之力。」傳旨:「大開營門,孤當出營相接。」當下始皇帶領兩班文武,出營迎接。見了老祖,就地一恭道:「早知老祖降臨,還該遠接,遲來伏乞恕罪。」海潮一見,慌忙跳下腳力,連忙下禮道:「貧道有何德能,勞動聖主迎接。」說罷,攜手同進大營,至金頂帳中,要行君臣之禮。始皇謙遜一回,按次序坐下。金子陵、王翦上前叩頭,海潮執手道:「你們且起。連連征戰,諒來辛苦。」次後眾將來拜見已畢,當值官獻茶。始皇聞言,口稱:「老祖在上,寡人自從興兵以來,困此易州。指望一戰成功,不想遇著孫臏,他倚仗三卷天書,神通廣大,連敗孤家數陣,仿損無數軍兵,更害了幾家道友,孤當此屢敗,無計可施,幸得老祖慈悲下山,定然扶助孤家,削平六國。」
  老祖合掌胸膛道:「善哉,善哉。今日貧道下山,只因天意歸秦,六國該滅,孫臏逆天而行,枉害那黎民塗炭。貧道也無奈下山,要與孫臏見個高下,請龍意萬安,定要目下成功。」始皇大喜道:「全仗祖師法力,削平易州,孤誓不忘恩。」傳御膳官擺齋,老祖道:「不食煙火之物,聖主不消費心。著人在營左搭蘆棚一座,拔二十名值日官伺候便是。」始皇遂下令,命金子陵前去蓋造。不多時,金子陵回奏:「蘆棚完備,請法駕過棚。」秦皇與老祖同入棚中坐下,海潮道:「既下了山,且與孫臏會一會面,看他行事如何,待我把金石良言,勸他幾句。他肯歸山便罷,他若不肯歸山,再作定奪。」始皇大喜道:「全仗老祖神通妙用。」海潮辭王別駕,下了蘆棚,率領三個門徒,騎犼仗劍,衝出營來。就令王翦:「先到燕營將禮義為先,不必罵陣,就說我請廣文講話。」王翦領命,催馬至營門前招呼道:「你們軍校聽著,今有東海雲光洞老祖在此,請南郡王出來,陣前說話。」藍旗報入青紗帳。孫臏聞報,暗驚道:「海潮下山,來意不善,我若是不出去,豈不弱了名聲。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得我要去走一走。」孫臏吩咐孫燕:「你可跟我出去,那海潮聖人比不得別洞的玄門,道行淺薄,可以抵擋。這老祖神通廣火,妙法多端,我尚且怯他。你隨我臨敵,切記吾的良言,不可自逞英雄,少年血性,輕自追趕。」孫燕聞言,心中自思:「我三叔怎麼怕懼海潮,叫我不要任己性,難道對陣動手,也好讓人麼。且答應他,臨陣再作道理。」只見廉秀英上前,口稱:「三叔公臨陣,姪媳情願保護。」孫臏道:「姪媳去更好。」夫婦二人,轉將下來,披掛停當。孫臏駕拐騎牛,舉旗放炮,率全山將士五百軍兵並孫燕夫婦,一齊出營門。
  王翦遂即催馬,來至本隊,口尊:「老祖爺仔細小心,這是刖夫出來了。」老祖冷笑道:「你等避開。」老祖催馬提劍,來至戰場,用聲招呼道:「來者莫非是廣文子孫臏麼?」孫臏聽得招呼,急忙抱拐陪笑,尊一聲:「老祖,燕人不知仙駕降臨,有失遠迎,望祈恕罪。」老祖笑道:「廣文子,你修行了一場,根行也不淺薄,得到一個巡天都尉,做了一個真人,也非容易,何苦逆天而行,在易州燕山戀殺戒,不肯回頭,是何主意?」孫臏道:「老祖只知其一,不其知二。非是我燕人戀紅塵,只因我父兄一門四口,俱死於王翦之手,燕人方下山來,不敢說是報仇,只要殯葬了父兄,我就歸山入洞。誰想王翦持強,我徒弟袁達、李牧等五人,俱死於非命。這也是各人的當死,不必說了。老祖,你又給他攢天箭,把燕人打塌了頂門,命喪無常,是何主意?若不是毛遂相救,我燕人早已滅門。老祖試想,這段情由,誰是誰非,豈是燕人逆天行事?」
  海潮笑道:「廣文之言差矣,豈不知王翦奉的千佛牒文、玉帝敕旨,我差他下山,併吞六國,原不是私自興兵,你逆天而行,打了他一拐,險些未有打死,火攻陣幾乎把他燒死,兵車陣內亦幾乎被弄死,吃你的虧也算不少了,你還要抱恨於他呢。自古僧尼看佛面,打狗念主人。豈不知他是我的門徒,定要將他誅盡殺絕。這也罷了,至金蓮子與你何仇,你為何叫家將廉秀英把他害了?你口甜心滑,奸詐不過。我今下山,彼此見一面,還不下騎叩頭請罪。膽大包天,在我身前還敢有巧語花言,拿著你的兩根哭喪棒,前來之乎者也,講長論短,看你的光景,還想要與我對敵麼?」言罷,一劍揮來。孫臏用拐駕開,滿臉陪笑道:「老祖是前輩,燕人是晚輩,不敢還手。」老祖道:「你既然好講,我有一句金石良言,不知你依否?」孫臏道:「你只要說來,可依則依。」老祖道:「我下山來,也不是報仇雪恨,也不是為奪利爭名。你豈不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你若聽我的金石良言,把你的人馬散了,你回上天台,修真養性,不管閒事,不失神仙之位。但若不依我,只怕難免目下之災。孫臏,你依得麼?」孫臏道:「只是還早些,若要燕人撤兵,不管閒事,除非是貴人歸山,昭王爺龍歸大海,再把王翦碎屍萬段,祭了先靈,我方撤兵罷戰。」
  老祖聞言大怒道:「好刖夫,你氣死我也。」雙手舉劍,盡力揮來。孫臏用拐駕開,隨手交戰。各逞腳力,劍拐縱橫,一場大戰。戰有二十餘回合,不分勝負。海潮聖人就祭一顆明珠,起在空中。孫臏在牛背上,只見滿天霞彩,瑞氣紛紛,一顆明珠照著頂門落將下來。原來此珠混沌初分,兩儀定位,清者為天,濁者為地,流者為水,水歸大海,無當老祖,曾煉此珠撒在大海之中,波濤不興,名為定海珠。此珠有五色毫光,若落了下來,不但泰山壓頂,由他仙凡之體,只打得魂散魄消。孫臏看見定海珠來了,大笑道:「若是別人不能抵擋此寶。我燕人豈能懼怕。」忙用沉香拐,往上一拋,起在空中,敵住了珠。孫臏的沉香拐,原來是兩條虯龍。龍見了珠,張牙舞爪,左右迎接。那知道這顆珠是先天的寶物,孫臏的虯龍拐抵擋不住那顆珠,只見那珠又打到頂門了。孫臏說聲不好,把那右手的拐,又往上一拋,只當兩條虯龍,空中飛舞,名為二龍戲珠,托住寶貝。老祖看見,心中好惱。「果然刖夫利害,怎敢擋住?」又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名為無極圖。未開天地之先,混然一氣,化為太極,分清理濁萬物之寶,任他諸般兵器,各樣仙珍,見了此圖,不能傷害,卻收諸般的寶貝。此乃無當老祖的珍奇,比杏黃旗更強十倍。老祖將無極圖拿在手中,刷的一聲抖開,有千條瑞氣,萬道金光,就把孫臏的杏黃旗、雌雄劍、沉香拐都收去了。老祖一手又把如意打來。孫臏不曾提防,說聲不好,只聽咔嚓一聲,如意打得白氣升空,屍骸落地。那盤角牛大叫一聲,回頭就跑。燕營眾將,催動戰馬,齊來搶屍。孫燕一見大驚,催馬當先。全山九將,五百家兵,同著皇姑廉秀英,跟隨齊往戰場護救。那邊的王翦、銀蓮子見海潮用無極圖收了孫臏三件寶貝,又祭如意將孫臏打下塵埃,齊催腳力,往前搶死屍。見孫燕奮勇無當,銀蓮子催鹿攔住去路,仗劍就吹。孫燕用槍迎戰,不數回合,銀蓮子旋鹿敗走。孫燕在後,催馬追趕。廉秀英一見大驚道:「三叔公曾有吩咐,不許妄逞英雄,追趕敵將。他如今這一趕去,那妖道佯輸詐敗,心定要暗祭法寶,不可不防。」即忙磕開桃花馬,搖動繡絨刀,緊緊地追著。那五百家將,九個門徒,一齊催馬,往下追趕來,就把孫臏的屍骸舍下。王翦一見大喜,就令家將把孫臏的屍骸搶進營盤。下文另表。
  且說那銀蓮子,見孫燕趕來,相離不遠,把抹額金箍摘將下來,口中唸唸有詞,起在空中,猶如簸箕大小,滾滾墜下。孫燕看見大驚,正欲回騎,廉秀英早到眼前,見是妖術傷人,就把花藍往上一迎,金箍收入藍中。銀蓮子見失了金箍,大怒道:「好賤婢,你怎敢傷吾法寶。」舉劍照頭就砍,小姐舉刀相迎。孫燕抬頭不見金箍,只見廉秀英在戰場動手,那裡忍耐得住,掄動銀槍,上前來攻。銀蓮子抵擋不住,回鹿望本營大敗而逃。孫燕道:「不必趕他,且去保三叔屍首要緊。」夫妻二人回騎,率領眾將收兵罷戰,來尋孫臏的屍骸,並無蹤跡。孫燕怒道:「我同妖道動手,顧不得屍夏,你們為何不把三叔的屍首搶回營來,去得無影無蹤,教我怎麼回答。」眾將道:「我們報仇心切,一齊迫趕那妖道,不想被秦賊乘空把屍骸搶去了。」孫燕大哭道:「三叔被害,又失了屍骸,教我怎麼見得祖母貴人。」
  不言孫燕在戰場痛苦,且說海潮聖人得勝回營,進蘆棚坐下。始皇君臣,都來與他慶功賀喜。王翦稟報導:「弟子將孫臏屍首搶進營來,求老祖法旨定奪。」老祖吩咐:「抬至蘆棚之外,待我驗其真假。」當下老祖同始皇並文武眾將,一齊出來觀看孫臏的屍首。老祖閃慧眼一看,暗驚道:「怪不得孫臏膽大胡為,原來是仗著神術變化,只說他死在如意之下,那知他原神走脫,擺下假形。」嗟歎不止。始皇道:「為何老祖見了孫臏的屍首,這等驚異?」海湖道:「這不是孫臏的屍首。」始皇笑道:「豆青袍,魚皮靴,面貌不錯,怎麼不是?」老祖道:「這是一隻梅花鹿。」君臣聞言,吃了一驚。回頭細看,果然是一隻死鹿。始皇道:「明明是孫臏,轉眼之間就變了一隻死鹿。不好了,又中了孫臏的妖法。」老祖道:「聖上不知,不必害怕。雖然孫臏變化,走脫了原神,有貧道在此,料不敢胡為。龍意萬安。」吩咐王翦:「把死鹿抬去埋了。」王翦回道:「埋了他,不如賞抬鹿的吃了。」老祖點頭,王翦令人抬去,剝皮分肉而食。小軍甚喜,把鹿抬至空處,取刀在手,就去剝皮。用手往肚裡一刺,只聽得咔嚓一聲,嚇得魂魄無依,丟下刀子亂跑,來至蘆棚稟道:「祖師老爺在上,不好了,那只鹿又變了。」老祖道:「變化什麼?」「啟上祖師爺,一張鹿皮包著一肚子乾糞。」老祖大怒道:「可恨的孫臏弄玄虛,在我眼前逞能,我既下山,豈客你作怪。」
  不表海潮忿怒,且說孫燕同秀英小姐、眾家將,因不見了孫臏屍首,在戰場哭了多時,收兵回營。夫妻商議道:「雖然三叔屍首不見,只好在青紗帳內,立過靈牌,請道修齋,三軍掛孝便是。」商議已畢,即往大帳而來。聽得青牛一聲喊叫,孫燕道:「好紮刀的,他倒跑回來了,把我三叔撂在那裡去了?」罵畢,領著眾將來至青紗大帳內,往上而走,忽聽得一聲吆喝:「你眾人為何此時才來?」眾人聞言,抬頭一看,只見正中坐著一位道者,三叉冠,豆青袍,魚皮鞋,卻是南郡王亞父,與毛遂講話。眾將大喜,一齊跪倒叩頭,孫燕問道:「姪兒明明看見三叔跌下腳力,死在塵埃,被秦賊將屍首搶去,怎麼得回來?」孫臏道:「自有脫身的妙法,不必多言。你等血戰辛苦,各歸本部歇息。」眾將歡喜不盡,俱各退下不表。
  且說孫臏,吩咐軍士獻茶過來,左右奉上。亞父接轉,親手遞給毛遂說:「賢弟接過茶杯,我有話說。」毛遂笑道:「三哥有話請講,為何斟起茶來。」孫臏道:「只因與海潮對敵,被他展開無極圖,把我杏黃旗、沉香拐、雌雄劍收去,奉煩賢弟替我走一遭,如若取回,感德不盡。」毛遂道:「三件寶貝都被他收去,誠為可惜。如今三哥叫我進秦營去,有何處置?」孫臏道:「煩勞賢弟,想個法子。」毛遂道:「這事我沒法想了,三哥自己想罷。」孫臏陪笑道:「我有法子想到拿來了,只煩賢弟放出舊日手段,閃人秦營,何愁寶貝不取了回來。」毛遂道:「你叫我去偷麼?」孫臏道:「可惜我這三件寶貝,我用慣了。」毛遂道:「我本老成不過的人,都是為了你,偷了人家幾次。把賊子的名顯出去,恐怕悔不及了,如今還叫我前去偷。」孫臏道:「你若不去偷來,就可惜我幾件法寶了,求賢弟走走罷。」毛遂搖頭道:「去不得,去不得,那海潮實是難惹的。」孫臏道:「賢弟勉力走走罷。」毛遂道:「我今看你沒了拐,就是沒了腿一般。也罷,試走走,看偷得偷不得,若偷得莫歡喜,偷不得莫要惱。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孫臏道:「全仗了。」
  毛遂忙即下帳,將身一扭,借土遁來至秦營,已是初更時候。就在地下鑽了出來,只見營中燈燭輝煌。即在大帳左右,轉到蘆棚。只見那老道在蒲團打坐,裡頭有座小棚,香燈亮亮,中間有張桌子,放著法寶三件。看真正是孫臏三件原物。連忙走上前來,伸手去拿。怎奈人矮桌高,他拿不到。忙端過一條凳子墊腳才把東西拿著了。就把雌雄劍插在腰中間,杏黃旗插在領頭,拿定沉香拐,下了凳子。心中暗想:「我既來了一場,索性給他個知道我的利害。」遂伸手將那燈燭,取在手中,往棚上一點,那棚見火就燒著了。毛遂見火起燃燒,兩腳-頓,打土遁而走。未知事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海潮擺設混元陣 毛遂私投地戶坑


  話說毛遂,盜了寶貝,將蘆棚燒著,土遁回營。那火一時間烈燄飛騰,通天徹地,老祖吃了一驚,吩咐銀蓮子取了盅水來,口念真言,望空一灑,頃刻烏雲罩地,大雨傾盆,把火澆滅。營中看見火起,三軍驚亂,齊來救火。及到時,火已全滅。始皇同眾文武來看,老祖接駕坐下。只見銀蓮子慌忙來報:「稟上老祖,不好了,桌上放的旗、劍、沉香拐都不見了。」老祖聞言說道:「什麼人膽大包身,敢到我的蘆棚盜去寶貝。待我算他一算。」遂即掐指尋墳,心中大怒,對始皇道:「貧道失於檢點,被那刖夫差毛遂進營,放火盜寶,情理可恨。待明日貧道擺下一個陣圖,管教成功。」
  不言秦營商議擺陣,且說毛遂遁回,從地下鑽將出來,竟至青紗大帳。孫臏在座上秉燭等候,忽見毛遂背插杏黃旗,腰掛寶劍,手提沉香拐,慌忙降座相迎。大笑道:「恭喜賢弟成功,可喜可賀。」毛遂道:「罷,罷,接你寶貝去罷,把我膀子都壓壞了。」孫臏陪笑道:「賢弟勞心費力,我刻骨難忘。」吩咐獻酒來,給賢弟慶功。毛遂說道:「這個倒不必費心,但是這買賣只好一次,下次不敢奉命。好容易擔驚受怕偷了來。」孫臏道:「實在是難為你了,那一把火是你放的麼?」毛遂道:「再有何人?我看這老祖坐在蒲團上打坐,就放把火嚇他。」孫臏笑道:「孫臏請賢弟做了一個小偷也罷了,怎麼做乘火劫奪。」毛遂道:「好三哥,替你做賊,你反打趣我來了。」孫臏大笑道:「不用著急,且請歇息,明日竭誠酬勞罷。」毛遂遂轉歸後帳去了,按下不表。
  且說海潮聖人,至天明早晨,差銀蓮子請始皇進了蘆棚坐下,始皇道:「祖師夜來受驚了。」海潮道:「偶然疏防,被他弄了手腳。貧道今日受他的虧,一不作二不休,待我擺下一陣,定要成功。只要借聖主的令箭權用,以便調度。」始皇大喜,令當日官取來,親送與老祖道:「這令箭不論王侯駙馬,任意差遣。如有不遵,任憑老祖軍法施行。」說罷,辭別回帳去了。老祖就令王翦:「速到東南角下,搭三座高台。正南一座,正北一座,當中一座。正南的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周圍寬轉三百六十步,按那三百六十度。台左邊設日精旗一面,右邊設月華旗一面。台前邊用軍漢六名,各執彩旗,上安南斗七星旗。台上邊軍漢二十八名,用各色五行旗,按金木水火土二十八宿。台下邊軍漢九名,用各色旗,按九曜星官。再用大鼓五面,放在台上,著五名軍漢擂打,名為五雷。按九宮八卦十二元辰,名為天門。正北上這一座,台高一丈八尺,按十八層地獄,周圍寬轉七十二步,按陰曹七十二司。台上設立十殿閻君位,左右用軍漢數名,扮作牛頭馬面鬼之形。台前掘一大坑,名為陰坑,不用鎮壓,也不殺害生靈。此坑要深一丈八尺,周圍也是七十二步,軍漢七十二名,被頭散發,裝作無常五鬼,各執白旗一面,等敵將入陣,打下陰坑,用紙幡展動,攝其魂魄,名為地戶。居中那座,台高九尺,按九州,周圍寬轉七_十二步,按七十二郡。台上用黃羅帳,設立秦皇的龍位。台下另六個土堆,六員大將,用鐵鋤頭鏟平土,名為削平六國,文武戰將,俱到台前保駕,此為人城。速去築台準備,不得遲誤。」王翦領令,率軍兵去了。老祖吩咐金子陵:「傳我的命,往西地長安。要紅農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位,取來應用。」金子陵問道:「祖師要炮何用?」老祖道:「你有所不知,這易州燕山,雖然五面城池,按庚辛金西方兌金之象,最為難破。除非用火剋金,用炮轟了易州,方可成功。須要快去取來,易州聽用。」子陵領命去訖。
  且說那王翦,奉命築台巳畢,諸事停當,上蘆棚繳令。老祖道:「快請聖駕來。」王翦將始皇請至,老祖迎接上棚,開言道:「貧道在東南角下,設擺一陣,要拿孫臏,請聖主觀看。」始皇大喜道:「此陣何名?」海潮道:「貧道擺的是混元陣,與別的不同,包涵天地,役使鬼神,外分三才,內藏一元,有變化無窮之妙,移星換鬥之功。不論仙凡,遇此魂魄皆無,屍骸頓霹。那怕孫臏千萬變化,也教他目下傾生。」始皇聽罷,歡喜不盡,說道:「真乃孤家之幸也。」老祖傳令擊鼓,武職眾將,聞得鼓鼓,魚貫而入,進蘆棚參見,呈上花名冊籍。老祖展開看畢,就令英布、彭越、趙高、章邯、魏豹、李實各帶本部兵三千,往中間那座人城台下把守,但有燕將進陣,令軍士一齊奮勇前去捉拿敵將,你籌六位,備執鋤頭一把,在台下平那六個土堆。各領貧道朱符一道,但見燕兵進陣,將符焚化,只用鋤頭平土,敵人不能逃生,個個下馬受綁,不許擅自動手。六將得令,領軍士去了。老祖拱手對始皇道:「煩聖上率領文武眾將,至人城台黃羅帳內監陣。左有甘羅,右有蒙恬,為左右輔助。不用吾主臨敵,但有燕將進陣,將靈符焚化,驍勇無敵,自然制服下馬。」始皇接了靈符,文武隨從,竟進陣中黃羅大帳,君臣等候行事。
  老祖調度已畢,遂命銀蓮子帶腳力過來,即下蘆棚,扳鞍踏蹬駕犼,銀蓮子跟隨,跨鹿進陣門。至法台前下騎,老祖吩咐:「你等俱在此伺候,不許上台。」言畢,自上了天門台。這台上也沒有什麼預備,止有一張桌子,桌上是香花燈燭,左邊是日精旗,取下來寫了掩光符,月華旗寫了藏明符。令兩名軍士執掌,遇敵人進陣,聽五雷為號,即將此旗搖動,自然日月藏明,不可違誤。老祖又吩咐將南斗旗取下來,寫道絕命符,令六名軍士執掌,但遇敵人進陣,聽五雷為號,即將此旗搖動,不得違誤。又將二十八面五行旗取將下來,各寫混元符一道,令二十八名軍漢執掌,但見敵將進陣,各執旗幡搖動,不得有誤。老祖將五面大鼓寫了「急急如律令」五字令,令五名軍士掌管:「但見敵人進陣,即將此鼓擂打,自然五雷響應,不得有誤。」老祖分派已定,在袍袖裡取出一面令牌,左手執牌,右手仗劍,不用焚符念咒,用劍往上一指,將令牌連擊三次,喝一聲「普天星神急急如符令。」這老祖比別的不同,玄門驅神請將要掐指念咒,費多少氣力,他乃無當聖人,先天的老祖,覆手翻雲,符到那個神祗不服他驅遣?只見令牌舞動,霎時間雷聲響亮,半空中戈甲生輝,諸天神下降。但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宿,九曜星辰,五雷四帥,十二元神,四大天王,一齊來至台前,躬身參見。老祖拱手道:「無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日貧道擺下一陣,全仗神力,擒拿孫臏,不許放走,違者聽貶。」
  諸神領旨,各按方位,在天門台各按迷雲述霧,等候孫臏打陣。老祖下了天門台,又往正北台上,將七十二面紙幡,令七十二軍士披髮執掌,吩咐道:「若遇敵人進陣,將幡招展,攝其魂魄,引入陰坑,不過三日,仙凡喪命。」老祖又用劍往下指令牌,將令牌連擊三次,喝一聲「四冥地府,急急如律令。」言猶未了,只見焦面鬼王、牛頭馬面、五道傷神、勾死無常領著五百名陰兵齊來參見。老祖吩咐道:「今日貧道擺下混元陣,借仗眾位地府神祗,擒拿敵將,打入陰坑,不許放走,違者聽貶。」地府諸神得令,領陰兵各按方位,在地戶台下邊,專等打陣的敵將。
  且說老祖下了地戶台,右手持劍,左手持令牌,在陣內按八門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乾坎艮巽離坤震兌,各大展神通。但見天門台上紅光閃閃,人城台前紫霧蒙蒙,十分利害。老祖擺完陣圖,蘆棚坐下,命王翦領二千五百人馬,分為五隊:按青黃赤白黑五色盔甲,分五行旗號按金木水火土,排列在陣外,搖旗吶喊助威。王翦依令而去。又命銀蓮子將這顆定海珠,在地戶台上專打敵將,不許走誤。銀蓮子接寶,到陣裡去了。不一會,王翦回來繳令,海潮就令他先至燕營討戰,自己持劍跨犼,徐徐出營。
  那王翦來至燕營,高聲討戰,旗牌來至青紗大帳稟報。孫臏聞知,隨即架拐騎牛,帶領全山眾將、姪兒姪媳,炮響出營,王翦正值討戰,聽得炮響,看見孫臏衝出營來,圈回坐騎,稟復老祖。老祖催開腳力,到了戰場,正與孫臏打個照而,孫臏忙收住青牛,抱拐陪笑,口稱:「老祖,今日又來教孫臏臨兵,莫非又要動手麼?燕人先告過罪,當場不讓,令日也不留情面了。」海潮用劍一指道:「好刖夫,你仗著三卷天書,奇門遁甲,怎敢在我面前搖唇弄舌。你的本領,我也知道,我也不留情了。我今日在東南角擺下一個陣圖,你若能打破此陣,我就回轉高山,請秦皇撤兵回國。你若打不破此陣,早早保你的神仙名位,你也回天台山,教燕王早寫降表。三條大路,任你自己裁之。」孫臏聞言微微冷笑道:「老祖既會擺陣,我燕人豈不能破陣,我試試看。」老祖回騎用手一指,便進了陣去了,孫臏收住腳力,率領眾將觀看,不覺大驚道:「好利害,這老祖擺下此陣圖,竟欲下絕情了。他擺這個陣,莫說是凡人進不去,就是大羅天仙,也不敢輕易攻打,雖然我能五遁,隱瞞本命元神,也無大害,但也要趨吉避凶,休要自投羅網。此乃天地人三才變化混元陣,此陣包藏鬼神不測之機,移山倒海之術。先有無極,後有天地,乃是先天妙用,何能破得。」講論未完,老祖催犼出陣,用聲招呼道:「好孫臏,你可看澈吾的陣麼?」孫臏道:「看澈了。」老祖道:「可知此陣何名?」孫臏道:「此乃三才一極混元陣。」
  老祖暗驚道:「好刖夫,他果然深知奧妙,善曉玄機。」說道:「你既能知此陣,敢來打麼?」孫臏道:「有擺有破,這也有何難?我今日既見此陣,且各歸營,三日之後,定當破陣。」老祖道:「就限你三日,看你有何本領?」說罷,各歸本營。孫臏回至青紗大帳坐下,毛遂問道:「三哥,今日看陣如何?」孫臏皺眉道:「此陣十分險惡,非等閒可比。內按三才,外列八門,包羅天地,變化多端,非比妖術邪法,可以容易破得。我燕人又怕有一番驚恐了。」毛遂笑道:「三哥聰明伶俐之人,難道就不明白這個大道理,死生是窮究不出的。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果然該死,就躲在家裡,也是逃不過的。若是命不該絕,恐他大凶大險,大禍大災也不怕。你可記得絕虎陣、陰魂陣、誅仙陣,是三個利害的陣式,還有那攢天箭,更有無邊利害。這幾個兇險,你都也闖過來了,今日這等一個混元陣,就害怕起來?」孫臏道:「賢弟雖然說得有理,只是人要趨吉避凶,人家擺下陣圖,豈能睜著兩眼去送死麼?待我略略少停,自然有個退兵之策。」說畢,回轉後帳去了。
  毛遂聽畢,心中自思:「這刖夫又害怕了,鳥驚一彈,見曲木而高飛。不論大小陣式,見-個就怕了。我何不悄悄出營,與海潮對敵。況且我下山以來,只替他偷了幾遍,只當光會做賊,不會上陣了。既然三哥害怕,等我出去,若是成功,也顯顯我的本領。倘不能成功,到他陣裡去探虛實門路,報與三哥知道,也算一個小功。再不然,被他們拿著了,仗自已的土遁之術,也不能殺害我。」想定主意,即忙下了青紗大帳,打點臨敵。偶然想起:「我這個樣子,人不出眾,貌不驚人,他陣裡頭,自然有天神天將,焉能懼怕於我。若是這樣出去也就著他害了。想我孫三哥,他是玉帝的巡天都尉,作了一位真人,上管三十三天,下管十八層幽冥地府,那個不懼怕,於他的體面甚大。我何不變作他的模樣出去,可以成功,也定不得。」毛遂回到本帳,念動真言咒語,搖身一變,變成了南郡王孫臏一模一樣,也是頭戴三叉冠,豆青袍,魚皮靴,腰束懶龍條,面如滿月,五綹長鬚。毛遂想到:變是變得似,只是要赤看一雙腳,可不為難?揀了二根柴棍,口吹仙氣,頓時就成了二根沉香拐,自己這兩口劍,權當那一雙雌雄劍,又把一張黃紙,吹了一口仙氣,變著了杏黃旗,插在背後。諸樣都變了,只是少個腳力,這物件有些難變。「難道我步行不成,到被人家看出破綻來了。」想了一回道:「這物件現在門外栓著,我既冒名,何不就偷了他的腳力,騎了出去。」毛遂想罷,轉身來至青紗帳外,看守青牛的軍士,正要喂牛草料。忽然看見王爺到來,一齊跪下迎接。毛遂道:「快備腳力來,我要臨敵。」軍校不敢怠慢,即忙備了青牛伺候。假孫臏騎上,競奔營門,如飛而去。營門軍校看見,一齊跪下,口稱:「王爺何往?」毛遂道:「我去打陣。」軍校道:「快去展旗放炮。」毛遂搖手道:「兵行鬼道,一概不用,好生看守營門。」眾軍各應一聲,大開營門,那個假孫臏如飛而去。那些營門的軍校,心中疑惑道:「怎麼今日南郡王臨敵,一個人馬也不帶,是何意見,難道掠陣的也不用一人?」正在孤疑之間,忽見三位門徒,展力、展凱、吳能經過營門,軍校看見,跪下道:「老爺在上,方才王爺單騎,自出營門,打陣去了。」三位大驚道:「既是打陣,為何不帶人馬,倘有差錯,要我們徒弟何用?快些去保駕要緊。」三位爺赤心盡力,也不辯真假,一齊提槍上馬,出離營門,緊緊趕來。
  毛遂聽得馬鈴響亮,回頭看見三匹馬,猶如一片火雲,就地滾來。毛遂明知是展力、展凱,吳能三人,就在牛背上招呼道:「你等來此何干?」眾徒催馬來至眼前,答道:「我等來助打陣。」假孫臏道:「眾賢徒,既然趕到,隨我走走罷。」言畢,催牛來至陣前。舉目觀看,但見紅雲繚繞,紫霧盤旋,右邊有股黑氣衝空。毛遂道:「這是什麼混元陣了,燕人害怕,想必裡頭一定有些變化利害之處。說不得,我既到此處,斷無回頭之理。」回頭對三將道:「那位賢徒與我討戰?」展力應聲願往,遂上前用聲招呼道:「巡營小軍,快報與你家主將知道,今有南郡王爺到此破陣。」小校聞言,報知王翦,王翦上天台門,稟知海潮,海潮就命王翦:「引那刖夫進陣。」王翦得令,出了陣門。只見那刖夫,架拐騎牛,跟著三個徒弟,正是孫臏。遂大喝道:「你這刖夫兩次三番,脫命逃生,今日又來送死。」假孫臏道:「王翦賊,怎敢口發狂言。你往那裡走。」催動青牛,舉拐就打,王翦用槍急架相送,殺在一場。這王翦是被孫臏打怕的人,知道他的利害,這裡怎敢戀戰。不上三個回合,往陣中敗走,假孫臏率領三將隨後追趕,闖入了混元陣中,不見了王翦。只見四面八方,飛沙走石,雷聲響亮,火燄騰騰,四圍如銅牆鐵壁一般,也無人對敵。三將口稱:「師父,這陣勢來得利害,四下裡水火風雷擁上來了,我們往外跑去。」毛遂道:「跑不出去了,這陣勢我認得,是八卦連環陣,你等放心,只跟我來罷。」毛遂在牛背上念咒,顯出神通,往西邊乾地催動腳力,三將緊緊跟隨闖過去。抬頭觀看,上面有座高台,台上祥雲縹緲,左邊插一桿日精旗,右邊插一桿月華旗,前有南斗旗,後有七星旗,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各有旗號。毛遂道:「不好了,這就是天門陣了。」催牛就往中間闖去。海潮見孫臏進陣,仙腕一擺,五名軍漢把大鼓擂動,剎時間雷轟電閃,日色無光。普天神將,蜂擁而來。嚇得毛遂魂驚千里。三將說道:「師父快把杏黃旗擋他一擋。」毛遂自思道:「杏黃旗是假的,那裡擋得住。」他就隨口答直道:「不中用,跑罷。」那時天神天將圍上來,半空中五雷響亮。只見南斗旗,北斗旗,一齊轉動,絕命攝魂。正是生死有定,閻王注定。毛遂領著展力、展凱、吳能三人,闖進天台門來。那吳能命根當絕,攝魂旗一展,跌下馬來,昏迷不醒,死於非命。
  毛遂闖過天門台,回首不見了吳能,心中大驚道:「他不跟我來,想是陷在陣中了。這樣利害,快闖出陣罷。」展力道:「四下裡黑風沉氣,那裡有出路。」毛遂道:「等我看來。」修真的人,閃慧眼就不昏迷,見陣中間有座法台,紅光繚繞。當中坐著始皇,兩旁排列文武。毛遂道:「這不是秦始皇的行台麼,沒有神將,我們打出去罷。」毛遂此時,領著二將,一路闖去。只見有六員大將,並不接戰。在那裡鋤土。展力道:「鋤這些土來何用,敢是填路麼?」展凱道:「少管事,這裡並無神將,不過始皇坐在台上,我們三騎人馬悄悄過去罷。」那西秦君臣,見三騎人馬闖進台前,細看正是孫臏進陣來了。始皇道:「快把靈符焚化,莫使這刖夫走了。」丞相甘羅忙焚化靈符。忽聽得空中雷響,趙高等人,聽聞雷晌,各把靈符焚化。剁時間四面八方人馬擁來,個個都是彪形,攔住去路。毛遂捨命直衝,剛闖出重圍,只聽得一聲雷響,把展力震於馬下。眾將上前綁縛,拿去開刀。
  毛遂見展力落馬,哪裡敢去救,只顧拼命衝將出來。展凱道:「師父仔細,四面八方,有風有火有水有雷,高山萬仞,如銅牆鐵壁一般,往那裡走昵?」毛遂聞言,抬頭一看,果然四圍利害。只見正北上昏昏沉沉,並無風雷水火之聲,但高山阻擋。毛遂回顧展凱道:「我們在這裡闖出去罷。」一催腳力,往正北上而來。只見有一座高台,陰風慘慘,怨氣騰騰,雲迷霧籠,猶如地府一般,對面不見人,伸手不見指。展凱道:「天黑了,快尋出路罷。」假孫臏道:「往那裡走,連我也認不得了。」展凱道:「好師父,你有三卷天書,六甲靈文,背後又插著杏黃旗,怎麼不施展?」毛遂道:「實話告訴你,不中用了。況我不是你家師父,我是金眼毛遂。」展凱道:「我不相信這話,那毛師叔只有二三尺高,賊頭鼠腦的,我豈不認得,師父莫要哄我。」毛遂怒道:「好畜牲,當面就罵我,實不是你師父。是毛遂變化的,青牛是偷來坐騎,杏黃旗、沉香拐都是假的,意欲幫你師父打陣的,誰知惹出禍來。」展凱大驚道:「既然如此,我們三人都被你害了。」
  不言展凱著急生怨,且說地戶台那七十二名軍士,見假孫臏混進陣來,把紙幡連展三展,那毛遂是修煉之體,魂魄凝重,不能搖動。展凱在馬上坐不住,只管發暈。銀蓮子在台上看得明白,念動真言咒語,托著一顆定海珠往下打來。展凱翻身落馬,命喪無常。毛遂看見一道毫光把展凱打於馬下,只嚇得魂飛千里,說聲「不好,四人進陣,已枉死了三個!」話猶未了,只見牛頭馬面焦面鬼王領著陰兵一擁前來。毛遂連忙催開青牛往前走。只見黑霧沉沉,難分路徑。那知前面有座陰台,他催腳力到了坑邊上,被七十二名軍士,把紙幡一搖,那青牛猛叫一聲,往前一跳,就跌下陰坑之內。毛遂大驚道:「如今落在深坑裡,就把命送了,不如舍下物去罷。」丟下了手中兩根假拐,現了原形,念訣往上就闖。那銀蓮子見孫臏落在陰坑,心中暗喜。舉目觀看,只見陰坑中一道毫光,有三尺高一個小人往上起來。那銀蓮子道:「好刖夫,變作這個小人,指望逃走了。」忙把定海珠往下就打。只聽得咕咚一聲,把毛遂打下陰坑。不知毛遂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文通取救上韓國 劉邦帶醉踩秦營


  話說毛遂,正欲往上逃生,被銀蓮子祭起定海珠,復打下坑去,直打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大叫一聲:「呵唷,好打。」片刻復了元氣,坐在坑中,定性養神。暗想:「上面起不去,且在底下走罷。」復又念咒,把腳一蹬,還在坑中,競遁不去。原來海潮聖人設下這座陰坑,知道孫臏會飛騰變化,五遁皆精。因此遣銀蓮子在地戶台上用定海珠,待他若上飛騰,就用定海珠打下。他若往下遁逃,那底下預備地下網,卻遁不去。毛遂見駕雲不起,遁又遁不去,心中著急。暗想:「囚此坑中,猶如天羅地網,今看一命難逃。修煉一場,片刻付之流水。」
  不言毛遂囚在陰坑,且說營中軍校,見孫臏進陣,半日不見回來,心中疑惑。來到了營盤報知。孫燕聞言大喝道:「該死的狗才,因何妄報軍情,南郡王爺現在青紗大帳,何曾臨敵破陣。」軍校叩頭道:「老爺在上,小人焉敢妄報軍情。南郡王爺,駕拐騎牛出去,還有兩位展將軍,一位吳將軍。都是說打陣去了,小人焉改誣謊。」孫燕聞言,滿腹疑惑,把手一擺道:「去罷。」那名軍士就回了汛地,孫燕心中暗想:「莫非我三叔又用甚麼法力,瞞過我們,去破陣不成?何不往青紗大帳打聽打聽。若是去了,我好遣將發兵救應。若是未去,把那妄報軍情的奴才正刑。」想罷進內,直奔青紗大帳。只見帳外寂靜,青牛不見。孫燕暗道:「這事奇了,既然臨敵,為何騎牛不用拐。敢是換了兵器不成?」正在猜疑之間,看見蒯文通出來,孫燕道:「蒯先生,你往那裡去?」文通道:「你可曾見我師父麼?我就要去尋他。」孫燕道:「你師父我不曾見,你曾見我三叔否?」文通道:「三叔在後帳養神。」孫燕道:「這也奇怪的,營門軍校來報,說三叔帶著展家兄弟與吳能,三人前去打陣,故此特來打聽。」文通道:「方才我在三叔跟前,議論軍情,何曾去臨敵,你不信隨我來看。」孫燕道:「使得。」言罷一齊來至後帳,只見孫臏端坐定性養神。文通道:「如何,我不哄你。」
  孫臏開目,問二人上帳到此何干?二人就把原由說出。孫臏道:「我何曾出陣呢?」孫燕答道:「是軍校報講,三叔帶領三將出陣迎敵,姪兒不信,特來探聽,看見三叔的青牛不在營外,為此心內不明。」孫臏道:「我的腳力那去了?什麼人假裝名色,混亂了軍心,待我算一算。」遂袖裡卜課,已知其故。大驚失色,長歎道:「可惜結拜至交,為我下山,今日失陷陣內,教我如何解救?」遂對孫燕、文通道:「你道那個臨敵去了,原來毛遂賢弟,假裝我的模樣,偷了青牛,領著三個門徒,前去打陣。如今已陷在陰坑裡面。三個孽障死在陣裡了,叫我怎麼不傷感!」蒯文通聞言大驚:「如此怎樣好,千祈師伯大展法力,搭救我師父要緊。」孫臏道:「但我出家人,如何搭救得他。」孫燕在旁道:「不妨,毛遂叔精通土遁法,自然出得來。只是可惜那青牛。」孫臏道:「混元陣奧妙無窮,三才一元,上有天神,中有兵將,下有鬼卒,水火風雷,十分利害。他既落在陰坑,就遁也遁不出來。只是七日之內,就要喪命黃泉了,我焉能救得?」蒯文通聞言,只急得跪下道:「師伯千祈看師父往日之情,必須進陣搭救才是。」孫臏道:「你師父與我有生死之交,患難相扶,他救得我,我豈有不去救他。只是此陣我去不得,若是一去,就與你師父一樣了。」文通道:「師伯雖進不得陣,難道去請個有法力之人,前來破陣,也不能請得?」孫臏道:「我豈不知,先有海潮,後有天地。他的道法奧妙,慢說我出家人不是他的對手,就是掌教南極,見他也要皺眉,你叫我去那裡請人呢?」文通道:「據師伯如此說來,我師父決死無疑了,難道師伯你忍心坐視。如今師伯既不肯去名山洞府請仙搭救我師父,弟子說不得,也往三山五嶽去請。若不得能人下山破陣,我文通就碰死山中,也說不得了。若請得仙人下山,破了混元陣,師伯看你有何面目見我師父呢?」說罷往外就走。
  孫燕一見,忙攔住道:「師兄且慢,我三叔豈有此不仁之心,坐視不救,看你師父待斃之理。還需慢慢商量。」文通道:「小將軍,你不聽見你三叔說,師父在陣,七日就要身死了,還慢得了麼。」孫臏道:「師姪且莫要心急,出家人有計在此,必能破陣,救得你師父。」文通聞言,隨即轉身跪下道:「師伯計將安出?」孫臏伸手扶起道:「賢姪,出家人夜觀天象,見紫微星與眾輔弼星,皆照韓國。然則韓國應有大福大貴之人,我曾算得此人姓名與眾輔弼星的姓名,待出家人修書一封,你速到韓國張奢元帥,並伊子張良也在其內,若能請得他數人來,漫說海潮不敢正視,就是三清道教老祖下凡,也不能奈何於他。」文通聞言大喜道:「果得如此,弟子死也要去請他數個人來搭救師父。師伯快修書,待弟子好去。」孫臏聞言,忙修書一封道:「書內有幾個人名姓,賢姪你到韓國,對張奢元帥說明,不用人馬,只用幾個人足矣。」文通大喜,忙接了書信,拜別師伯出了營門,駕雲飛奔韓國而去。真個是急如箭發,不消半個時辰,早到韓國。落了下來,問明了張元帥的住址,便飛奔府門,把來歷對門上人說明了,門上人不敢怠慢,飛報進府,與張元帥說知。
  張奢聞言,忙大開中門來接文通進府。到大堂上坐下,獻茶已畢,張奢開言:「不知先生光臨,有何貴幹?願乞賜教。」蒯文通道:「奉南郡王亞文孫臏之命,現有書呈與元帥,拆開便知分曉。」忙把書信,雙手遞給張奢。張奢接來拆開一看,原來是要借部下幾名旗牌與兒子張良,到易州相助的話。看畢,對蒯文通道:「小兒久已在外遊學,不知去向。惟是韓國雖弱,能征慣戰者亦有幾員大將,為何亞父只指名要這幾個旗牌,與一名書吏何故?」文通道:「亞父向貴國借這幾名旗牌,諒有作用。元帥處果有其人,望速賜與在下,帶去見亞父,自有重謝。」張奢道:「既然如此,亞父指名要這幾人前去,必有作用,也未可知。」遂對中軍道:「你快下去,傳左旗牌劉邦、樊噲、書吏蕭何、弓馬手曹參、夏侯嬰、周勃來見,本帥有話吩咐。」中軍官領命,去不多時,帶了幾個人來。
  文通立在旁,只見第一位,生得天庭飽滿,地角方圓,胸高過鬥,齒白唇紅,垂手過膝,兩耳垂眉,龍行虎步,年紀只有十五六歲,隱隱君主之相,堂堂帝王之容,真乃是二十四帝的班頭,四百年江山的領袖,好一個大福大貴的相貌!第二位生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真正是叱咤時三軍麾退,行動處八面威風。那幾個弓馬手,都是面透霞光,頭籠瑞氣,何異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文通乃是仙眼,與凡人不同,他們個個都是開疆展土之人,心中暗喜道:「得此數人前去易州,漫說海潮,縱有百萬的天神,也難抵當。」便忙立將起來,拱手笑臉相迎,張奢使對眾人說道:「本帥傳汝等,非為別事,只因齊國南郡王亞父有書到來,指名要汝等數人上易州,撥刀相助。你等可與這位蒯先生同去走走,須要奮勇克敵,有功回營,本帥自有重賞。」眾英雄答應一聲,立存兩旁,文通便告辭起行。張奢道:「軍情緊急,我也不及修書伺候,煩先生拜復南郡王,改日差人前來請安罷。」文通辭別出府,與六位旗牌在金亭館驛歇了一宵。到次日早,打點行李,上易州而來。不消三日,到了易州燕營的大隊。文通道:「列位少待,等我進營稟報,然後奉請列位進去相見。」說畢,忙跑上大帳。孫臏一見,便道:「賢姪辛苦,請啟如何?」文通道:「六位旗牌現在營外,等候號令。」孫臏聞言大喜,吩咐大開營門,請眾位旗牌相見。中軍不敢怠慢,忙大開營門。文通出來,把眾人請進營來。眾旗牌進青紗大帳,參見孫臏。一齊跪倒,口尊:「南郡王爺在上,小人等叩首。」孫臏離位道:「路遠辛苦,免禮免禮。」就下來親手扶起。只因孫臏知他的來歷,不肯受他們的全禮。
  眾旗牌立起來,雁翅排開,兩邊站立。孫臏睜慧眼觀看,個個真是開疆展土、撥亂治反的英雄。心中十分歡喜,數了一回,只有六人。遂即問道:「還有一位,為何不來?」文通道:「有位張良,乃張元帥公子,因遊學在外,故此未曾來。」孫臏道:「原來如此。」便問道:「那位是領袖?」劉邦便應聲道:「小人是左營旗牌。」孫臏一見,點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青春幾何,原籍何處?」劉邦道:「小人祖居徐州沛縣人,年方十五歲了。只因沛縣連遭水旱之災,小人只得與父母投奔韓國,寄居叔父之家,遂投在張元帥麾下,食糧當兵。」孫臏聽罷,復又指著樊噲道:「這位是誰?」劉邦道:「王爺書上,指名叫小人等前來,如何又不認得?」孫臏道:「我不過聞名,未有會面過。」劉邦道:「原來如此,此人姓樊名噲,這個姓蕭名何,這個是姓曹名參,這個是姓夏侯名嬰,那個是姓周名勃,連小人共是六人。」孫臏又道:「樊噲旗牌,你籍貫何處?」樊噲道:「小人籍貫魏國,父親樊成功,今已亡過五年了。」孫臏忙道:「可是會做廚的麼?」樊噲道:「正是。」孫臏忙上前攜住樊噲的手道:「原來你是我的恩人之子。可知天佑善人,賢姪你日後風雲得會,名揚四海,榮宗耀祖,想我恩人在九泉,自然瞑目了。」樊噲道:「請問王爺,何處見過小人的父親,如何稱呼?」孫臏道:「賢姪,你不知就裡,當初在魏國,被龐涓害的刖了二足,鎖在書房內抄寫天文。每日你父送飯給我,多蒙恩人盡心服侍,後又通信與我,說龐涓有意加害於我,教我裝了癲瘋,方能得脫牢籠。至恩至德,至今銘刻在心。今日得見賢姪,真三生有幸也。」吩咐左右請坐,眾人忙道:「王爺在上,小人們豈敢有坐之理。」孫臏道:「不妨,你等是客,況且借你們來相助,又有樊噲恩人在內,坐下容易說話。」
  眾人再三推讓,只得兩旁坐下,談論些韓國軍政。時將晚膳,孫臏道:「出家人因不用煙火,不便陪眾飲宴了。眾人且暫住在前鋒營內,我這裡再送酒席,方為兩便。」眾人聞言大喜,遂辭別孫臏,同往前鋒營內。孫臏又吩咐前鋒總官,好生看待他們,不得怠慢,又叫人抬六席酒宴,送至營中,以為接風,六人俱各大喜。劉邦便對眾人道:「眾位,你看南郡王爺待我等如此寬厚,雖說借我們來,列在客邊,到底見他沒有點自滿之意。人說他禮賢下士,話不虛傳,比之張元帥有天地之隔了。」樊噲道:「可不是,他一開口就稱賢姪,叫得某心發毛。雖然先父有恩於他,若在他人處此身分,不另眼相看就算大義了,怎學得他待到這樣子好處。」眾人正說著,只見前鋒的總官,已命六人把六桌酒席排上,請他六位上坐。六位爺就讓同營兵卒同食,眾兵道:「此是王爺的恩典,賜與六位好漢的,我們不敢同沾,明日我們再恭請六位罷。」六位爺也不能相強道:「如此,眾位朋友請下去罷,等我們自斟自飲也就是了。」眾兵聞言,都辭了出去。這裡六人,如龍餐虎食,風捲殘雲,食個乾淨。這一個說:「王爺今日看我們幾位不住點頭含笑。『』那一個說:「他還贊我不已。」你言我語,皆說南郡王待他們的好。樊噲便道:「眾位,王爺如此待我們,我們明日上陣,著不奮力殺退秦兵,也不好算知恩之人。」眾人齊道:「樊噲兄言之有理,我們明日盡力殺退秦師,以報王爺禮遇之恩。」一個個你爭強,我言勇,即大碗大塊的亂食了,個個吃得大醉。
  那未遇時的真龍劉邦,他平生好酒,漫說今日已吃得八九分了。心中暗想道:「明日出陣才奮勇相殺,怎說得是個英雄。我不如趁此天色尚早,單人出去,踩踏秦營,殺他個人仰馬翻,才見得我是好漢。」遂推事出營,拋下眾人,獨自來到營門。有燕兵攔住問道:「旗牌老爺往那裡去?」劉邦便詐言道:「王爺先差我去看看秦營,只是我防身的短劍,列位有長槍借支給我罷。」燕兵聞言,便取一桿長槍,遞給劉邦。他接在手中,竟出了燕營。守營的軍士,見今日王爺待他們甚好,信以為真,也不去稟報。劉邦潛步出轅門,也不跨馬,競奔秦營而來。這聖天子有百神輔助,秦營的守兵,看見一個醉酒的將軍,恍呀恍呀,同著個青臉獠牙,三頭六臂的人,競奔營門而束。那把營兵飛報,王翦聞言大驚,只道是那洞真仙下界,來破混元陣了。忙跨馬提槍,出營迎敵。往對面一看,何嘗有三頭六臂之人,只見一個帶醉的人,心中反怪報事的人亂報,不知護衛眾神,恐王翦法眼看見金身,騰空而起,隱於半雲半霧之間,暗中保護。
  王翦一馬上前,大喝一聲:「步卒何往,莫非來尋死麼?」劉邦聞言,大怒道:「匹夫,敢出言無狀!你是何人,敢攔老爺的去路。」王翦笑道:「馬前小卒,也敢來問侯爺的名麼,饒你死命去罷。」便欲勒馬回營,劉邦大怒,罵道:「匹夫,你回馬就算是怕了老爺,老爺難道就饒了你不成,休要走,看老爺的槍來取你。」王翦聞言大怒,喝道:「好不知死的小子,侯爺有心放你,怎奈你命中造定的了,你要今日身死,這也難怪。」便催馬照面就一槍殺來,劉邦用手中槍架過。二人大戰有五六個回合。論劉邦那裡是王翦的對手。怎奈諸神暗中助力,二十餘合之外,反殺得王翦呼呼氣喘,催馬奔向西。劉邦早又跳到西,左竄右跳,那王翦只有招架之功,那還有還手之力。心中暗想:「不好,這小子腳力伶俐,倘被他傷了坐馬,跌了下來,豈不貽笑於萬世,不如用法寶傷他罷。」想定了主意,一帶絲韁敗下,口中喊道:「小卒,侯爺戰你不過了,休得追趕。」便勒馬佯敗而走。劉邦大笑道:「你竟無千合勇戰,算不得秦國好人物。不要走,吾來也。」邁步就往下趕。王翦一見,心中大喜,忙取寶劍,念動真言,祭在空中,厲聲招呼道:「小卒休要追趕,看我的法寶取你。」劉邦聞言,停步抬頭一看,見一朵祥雲,擁著一口寶劍,聲如牛吼一般,飛奔頂門而來。他只道是什麼玩意,心中暗想道:「今日初見陣,不知陣上也有賣戲法的。」便伸開長槍,等著那寶劍下來,想用槍打開。這可忙壞了值日神聖,說聲不好,雷部天尊若傷了紫微星,如何了得。忙伸手把寶劍托在雲端,不能落得下來。王翦看見,醉軍小卒頭起白光,把寶劍衝住,心出大驚,忙念咒收回法寶。劉邦抬頭不見了寶劍,心下暗暗想道:「奇怪的,是什麼原故?」仰首往東西盼望。王翦一見,心中大怒道:「好小卒,如此放肆。」便回馬望心窩一槍刺來。劉邦說聲不好,手疾眼快,往旁閃開,王翦的槍就刺了空。那馬衝了過去,被劉邦一舉長槍,照定王翦的肋下一槍刺來,嚇得王翦魂不附體,招架不及,把虎軀一扭,緊緊躲過。雖未受傷,卻也穿破了脅甲鎧,也不敢再戰,勒馬飛奔秦國的大營。劉邦更怪叫如雷道:「你往那裡走,你上天,老爺也要取你的首級。」邁步知飛,往下趕來。王翦把槍一擺,秦兵齊上,團團圍住,一齊動手,殺聲連天。這且不提。
  且說燕營內,五位英雄見劉邦外出,一兩個時辰不見回來,蕭何便道:「劉兄出去,如何不見回來?」樊噲道:「待我出去尋他。」便出到營門,尋問那些守營的軍士。只見眾軍士說:「劉旗牌出營去了,他說王爺差他探聽秦營,至今未回。樊老爺你聽聽,營外喊殺連天,莫非劉老爺與秦兵動手不成?」樊噲聞言,大驚道:「必是劉大哥與秦兵廝殺了,營長,有馬快些取一匹來,待我先去搭救,列位可報與王爺知道,發兵接應便了。」左右聞言,忙牽一匹好馬過來。樊噲抓鬃上馬,他已提著他的戟出來,不用再借兵器,便一馬飛出營門。只見對面征塵大起,喊殺連天,急忙大叫:「讓開,樊老爺來了。」一馬闖入圍中,手起戟落,秦兵無數落馬,早殺到面前。劉邦此時酒已醒了,在圍中正要殺出,一見樊噲,心中大喜,叫一聲:「樊賢弟,你來了麼,我們趁勢殺出秦營罷。」樊噲道:「兄長之言有理。」於是二人在圍中動手,如瘋魔猛虎一般。早有人報入帥營,章邯知道,忙帶兵相助。正迎樊噲在前殺將過來。二馬相遇,也不答話,便動起手來。樊噲他日到漢朝,算笫一位勇將,與西楚霸王能戰得十數回合。章邯日後與霸王見陣,不過兩合就敗了。比較起來,自然章邯不是樊噲的對手。不上一二十合,殺得章邯大敗,樊噲保得劉邦,殺出重圍,讓劉邦先走,自己一馬擋住後面追兵,此時孫臏聞知劉邦與樊噲去踩秦營,恐防有失,差曹參、孫燕去接應。秦師見燕國已有接應,又見劉邦樊噲二人英勇,就不敢遠追,回大帳去了。這裡劉邦等得勝回營,見了孫臏,孫臏大喜,各賜名馬一匹,盔甲一付,上了功勞簿,吩咐眾人回營歇息不提。
  且說陣中海潮聖人,在法台上仰觀天文,忽然見燕營紅光沖天,心中大驚道:「燕營必有能人助他。」遂掐指一算,心中大怒道:「我白費了一番心神,原來把一個毛遂困在陣中,刖夫差人上韓國,把劉邦等六人請了前來。他六人乃是應運開基之人,且紫微亦在其內。想我出家人如何把他傷得,若來破陣,只怕此陣難保。意欲用法治他六人,大逆天意。若要出陣,又無顏見人。」右難左難,把修行的心術,弄糊塗了。只見王翦進來說道:「燕營今日出來一個步卒,本事甚是利害,指住寶劍,反傷了無數人馬。」海潮聞言,心中更是不悅,就叫一聲:「賢徒,你道陣中打住的卻是何人?」王翦道:「不是孫臏麼?」海潮道:「不是孫臏,是金眼毛遂,變假孫臏的模祥,前來打陣的。」王翦聞言道:「弟子不信,弟子明明見是孫臏進陣。」海潮道:「你不信,隨為師指你看看,便知明白。」海潮運動神光,用手往坑底一指,這一股金光,就猶如金龍一般,射下坑去。王翦一眼看見,那坑內牛膝下,坐著一個妖人,不像孫臏,心中大驚道:「果然不是孫臏之像,毛遂他不在青石山修煉,下山來與孫臏頂上,只是不曾把刖夫打在陣中,如何是好?」海潮道:「這刖夫,我到不怕他,怕的是今日踩營的那個步卒。他若來打陣,恐怕此陣難保。」王翦道:「他不過是一勇之夫,縱有法術,焉能是祖師的對手。」
  海潮道:「你有所不知,諸天的神聖,為師卻也不怕,只有這個步卒,為師傷他不得。不是不能治他,此乃是應運而生的,為師不能逆天行事。」王翦便問道:「天生這步卒,作何用處?」海潮道:「天機不可洩漏,你且出去,小心把守陣勢,知會各營兵馬,提防步卒前來打陣要緊。」王翦聞言,辭了出來,知會各營不題。
  且說海潮聖人,在法台上為難多時,暗罵:「刖夫,你好大膽,敢逆天而行。又請劉邦等前來,奈何於我,此恨難消。不是出家人心狠,這是你自作自受。」忙執劍掐訣,口中唸唸有詞。一噴法水,只聽得半空中來了一位尊神,威風凜凜,霞光閃閃,只見他:
  金甲紅袍耀眼明,
  青頭白面聚光榮,
  目中生手手生目,
  曾破瘟煌顯大名。
  不知來的什麼神祗?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海潮法遣壓神牌 孫臏計破混元陣


  話說海潮聖人,念動真言,把手往空中一指,來了一位尊神,乃是太歲爺楊任。在雲端上打躬道:「喚吾神有何法旨?」海潮道:「無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有壓神牌一面,仗尊神法力,托出家人的法寶,托到燕營之中,打死孫臏,不許放脫,違者聽貶。」太歲爺應聲:「遵旨。」把壓神牌接在手中,一陣旋風起在空中,往燕營而走。這壓神牌,能打得三十三天尊神,不論仙凡之體,遇著此牌,只壓得粉碎。
  我且不言海潮祭寶,且說孫臏在營,正與六位旗牌設宴慶功,直飲到三更,只見烏雲四起,一天星斗無光。孫臏道:「怎麼霎時間天大變了?」眾人道:「想必是要下雨了。」孫臏忙下帳,仰首一看,只嚇得目定口呆,眼望秦營歎息道:「好狠的無當老祖,我與你有什麼深仇,竟下此毒手。我有道理。」遂復上帳來。眾人接著問道:「王爺,可是要下雨麼?」孫臏道:「不是,你們今晚休散,且在我營中安歇一宵,促膝談談。」眾位旗牌大喜,復又飲酒。孫臏慇懃相勸,把六位旗牌灌得大醉,不省人事,靠椅而睡,孫臏喚聲孫燕:「你快出營去,著人抬塊大門板進來。」孫燕領令,忙出帳叫人把門板抬進中軍大帳。孫臏吩咐放在房中,用椅架起。叫孫燕幫著,把六人扶身,抬一位上去,門板當中放著。復抬一位,在前頭放著。又將四人左放兩個,右放兩個,然後將門板下打掃乾淨,鋪下祭氈,孫臏在底下,仰面朝天而臥,將杏黃旗鋪在身上,兩口寶劍,放在左右,沉香拐放在足上。又命孫燕在他足下橫臥,孫燕不敢不尊,在孫臏足下位睡了。便問道:「三叔,今晚何故如此睡法?」孫臏在底下道:「你有所不知,今夜四更,海潮祭壓神牌,前來打我,故設此法躲藏。你在我腳下,不許妄動。」話說之間,天已交四更,六位俱呼呼睡著,惟有孫燕不敢就睡,在門板下翻來覆去。忽聽得一聲響亮,嚇得渾身是汗,遍體生津,知道壓神牌來了。便緊閉雙目,守在孫臏的腳下,一動也不動。
  那太歲爺請出壓神牌,欲進燕營,在青帳頂上連輾轉旋旋,那牌反往上起。太歲爺見牌旋了幾旋,不能下去,也只道孫臏不在帳中,就閃神目觀看。這太歲爺的眼睛,生得古怪。當初在紂王時,諫阻起造鹿台,被紂王剜去二目,遇著道德真君,救度上山,得兩粒金丹,放在眼眶,就長出兩隻手來,當中長出兩隻眼。上能看三十三天,下能看十八層地獄。今目見壓神牌不肯下去,忙用慧眼往下一看,見孫臏仰臥在地下,上盤著五爪金龍,頭前一匹斑豹,左手邊二隻猛虎,右手邊有二隻飛熊,腳下又是一條金龍盤著。祥光萬道,瑞氣千條,眼見把一個大帳圍住,壓神牌如何落得下去。太歲爺看得明白,不敢下手,只在空中等候有空兒行事。只聽得雲層響亮越發利害。自古道雲從龍,風從虎。那七位爺的原形出現,把青紗大帳衝塌了一半,兩條龍一匹豹,四隻虎,齊飛起撲壓神牌柬。太歲爺見不能下手,急托定壓神牌回混元陣中,到天門台繳了法旨。將金龍護體,虎豹護身,不能損他的話就訴了一遍。老祖無奈,收回法寶,太歲爺駕雲而去,歸了本位。海潮聖人恨恨不已。
  且說孫臏在門板底下,直躲到天明,方出來叫醒孫燕。只見他六人,還是沉沉大睡。孫臏道:「我今天大難已過,還不遣將破陣,搭救毛遂,等待何時。」吩咐擂鼓聚將,就把六位英雄驚醒,你看我,我看你,大眾發笑。只見展得勝等七家門徒,俱已披掛上帳。六位英推連忙起身,回至自己營中,也不及梳洗,把孫臏昨日所賜的盔甲忙披掛起來,來至大帳。孫臏也就升了大帳,尊一聲:「眾位將軍,海潮老祖擺的混元陣,外按三台,內藏一元,有變化無窮之妙,鬼神不測之機。中有風雷水火,天兵天將,不但凡人難破,就是仙佛之體,也不敢進此陣。眾將俱是命世之才,上應天時,福大難滅,方可進得此陣。故此今日出家人遣將,不論文武本領,只要有福之人。」叫一聲:「廉皇姑聽令。自古衝鋒破陣,必有先鋒,廉皇姑曾在名山學藝,法術不淺,可為破陣先行。接我杏黃旗,打乾地進去,把陣中的水火風雷刀槍砂石點破,以便眾將進陣。先破天門,後破地戶,退神遣將,來往接應,都由你執掌了,須要小心。」廉秀英忙接了杏黃旗,下帳準備去了。孫臏又喚劉邦道:「你遵我的軍令,跟隨廉秀英打乾地進陣去,正南上那座高台,台上有日精月華兩旗,你先拿劍砍倒,陣外就放出光來。台上有海潮老祖把守,他不敢傷你,你任性所為,大破天門之後,速到第二座法台,幫著樊噲同破地戶,算你頭功。」又叫周勃,一人一騎,跟隨劉邦進陣,上天門台,打破五雷鼓,將南斗、北斗、二十八宿各旗牌,盡行砍倒,同破天門,不可違誤。又喚樊噲道:「賢姪,你同曹參、夏侯嬰進陣,破正北上那座高台,趕散了十殿閻君、牛頭馬面,到陰坑上殺散七十二名軍漢,把紙幡扯毀,到陰坑救出毛遂,算你大破地戶之功。」又命:「孫燕,你與蕭何同去,他雖不知武藝,只是他後福不小,也不要他衝鋒打仗,只要你帶著他走,率領六百四十八名壯健軍士,到陣內居中那座高台之下,六名秦將你可奮勇獨戰,自有人來接應你。你殺退秦將,便上高台,雖不能拿住始皇,卻也教他君臣喪膽,大破人城,算你之功。」又喊解信、魏虎、宋龍、吳信、吳光五個門徒,各領兵五百,按五行披掛,用五色旗幡,取克治之理。他陣外有五座營盤,各依方位,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象,你等穿紅者攻他的西門,穿黑者攻他的南門,穿青者攻他的中營,穿黃者攻他的北門,穿白者攻他的東門,須要奮力衝殺,不得違令。又喚蒯文通道:「你可執掌營盤,催督三軍,擂鼓助威。」調遣已畢,架著雙拐,親自出營觀戰。這且不講。
  且說眾將,領了將令,齊心同去打陣。也不放炮吶喊,直撲西營而來。正是:
  人如猛虎離山峽,
  馬似蛟龍出營來。
  廉秀英一馬當先,那秦營軍校急飛報與王翦說:「燕營來了無數的雄兵。當先一員女將,前來破陣,乞令定奪。」王翦聞言,就知道是廉秀英,心中大怒,吩咐眾將:「隨我出陣,須要小心。」一聲炮響,殿西侯催馬出營,迎戰廉秀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也不喊陣,就戰在一處。有數十回合,孫燕等圍將上來。王翦一見,拖槍大敗而走。眾將在後趕來,闖進了混元陣中,忽然不見了王翦,只見裡頭黑暗沉沉,不分南北。劉邦道:「好利害,怎麼是好?」樊噲道:「那座山也是利害。」二人正論說,只聽得一聲雷響,四面沙石、刀槍劍戟,隨風而來。樊噲道:「不好了,奇呀,這裡頭又有水,又有火,有雷,有風,又有兵器、沙石漫天打來,就是走也走不脫了。」劉邦道:「南郡王如此待看我們,今日叫我等打陣,雖無人與我助手,就是死在陣中也是盡心。」正在胡言亂語,皇姑一馬當先,早將杏黃旗展開,往四面八方連展三展,一聲響,風息沙止,火滅煙消,眾人見了驚道:「妖人弄術的風雷水火,往那裡去了?」秀英說道:「你們可見麼,這就是三座法台,顯露出來了。正南上是天門台,那邊是地戶台,中間的是人城台。」劉邦道:「我是搶天門台的。」樊噲道:「我是搶地戶台的。」孫燕道:「我是搶人城台的。」三個人各上馬飛去了。
  花開兩朵,備表一枝。且說廉秀英,一馬當先飛奔天門台而來。又有普天星相,五斗三才,二十八宿普天諸神攔住去路。廉秀英把杏黃旗一指道:「諸神還不退位,等待何時。」眾神往左右一開,劉邦的馬就來至台前。廉秀英急忙撥轉馬頭,往地戶台去了。
  且說海潮聖人在法台上,聽得陣內發喊,知是有人來打陣。把令牌一舉,眾神動了起來,都是身高丈六,赤發獠牙,奇形惡相,威猛無比。劉,週二人大驚,劉邦道:」這些人來得利害,怎麼上得法台去。且待廉皇姑來才好上去呢。」周勃道:「不中用,左右是死,以報知遇之恩。今日若破得天門台,功勞不小,天下揚名,就死也流芳百世。」劉邦道:「有理,況南郡王有言在先,說台上有個海潮老祖,他不敢傷害我,任我所為,大破天門台。休要管他,我二人且殺去。」喊一聲,將馬連打三鞭,那馬只往後去,不敢上台。劉邦道:「不中用的東西,他害怕不去,我們不要他踩。」二人下了徵駒,劉邦串一串長槍,周勃掄動了大刀,一齊步行,搶上台來。海潮老祖振動五雷,只見提槍仗劍的,紛紛從空而下,圍裹上來。劉邦進退兩難,只急的滿身是汗。大叫一聲,天門遂開,現出一條五爪金龍,起在空中。周勃的原形也現出來了。只見一條金龍,一匹飛熊,在空中亂舞。眾天神一見,知是紫微大帝臨陣,不敢動手,諸神退位。劉邦一見大喜道:「那些眾神懼怕我等,退下去了,快些上台。」先把日月旗用劍砍倒,周勃也將五雷鼓打破,趕散軍士,把二十八宿諸神旗幡盡行砍倒。海潮聖人一見眾神退位,點頭嗟歎,暗想:「生獲二人,易如反掌,只是他乃二十四帝之魁,四百年江山之主,我出家人難以害他。可惜擺下此陣,只望治死孫臏,誰知反損了幾萬人馬。也是天數,枉費了一番心神。」想了一想,心中不免氣惱。二人搶到面前,大聲吆喝:「妖道休走。」周勃已到切近,忙舉大刀望海潮砍來。海潮聖人用劍一指道:「休得無禮。」這一句話,周勃的手就不能伸了。只喝道:「好妖道,這是什麼法術。罷了,罷了,我的刀不下來了。」劉邦大怒,搶步上來,對老祖刺一搶來。老祖用劍架起道:「劉邦,不是貧道無能擒你,因你福命大,貧道不肯逆天行事,讓你成功,我也不害你,出家人去也。」劉邦道:「誰要你讓。」又是一槍刺來。老祖一道金光,升空而去。劉邦吃了一驚道:「怎麼一陣金光,連人都不見了,果然古怪。」回首看見周勃,仍是不動,在那裡怪叫:「劉大哥,你來救我一救。」劉邦道:「我不會法術,等我去尋廉秀英,叫他救你。」周勃道:「使不得,你去了,這個道人又來,可不是死也。」劉邦無奈道:「待我推推你。」上前一推,真命天子有百靈助佑,把周勃推了一推,起來就能動了。心中大喜,舉起大刀一砍,把台砍得四邊碎煙,一齊跳下台來,飛奔地戶台,我且不題。
  卻說樊噲與夏侯嬰、曹參三人,殺到地戶台下,樊噲性如烈火,一馬殺到坑邊來。一聲喝叱,大叫:「毛遂在那裡?我們來救你了。」只喝一聲,如半空打了個焦雷,振滿營中,就把七十二個打紙幡的軍士,嚇得丟下旗幡跑掉了。樊噲與夏侯嬰二人來到坑邊,只見牛頭馬面、焦面鬼王、無常勾死、五百陰兵圍上來了。樊噲笑道:「真真白日見鬼了。」就催馬運動手中畫戟,曹參、夏侯嬰舞動手中大刀,到處趕來,趕散了又來,非止一次。廉秀莢搶至跟前,把杏黃旗一指,那些鬼魂無影無蹤,顯露出一個陰坑來,有一丈八尺深。樊噲低頭一看,見坑內黑洞洞的,看不見什麼,便道:「那裡有毛遂在內?」秀英道:「陰氣未散,待我去破他。」把杏黃旗往坑裡一指,陰氣全消,透出光明來了。只見毛遂在那牛脖子旁邊打盹的樣子。樊噲道:「毛遂,我來救你了。」那毛遂在坑中聽見,睜眼一看,說道:「好了,好了,見天日了。」仰頭看看坑沿上有三位將軍,一員女將,認得是廉秀英。便叫道:「皇姑快些救我。」秀英道:「仙長出來,我等破了陣了。」
  毛遂滿心歡喜,忙縱金光就起將出來。只聽得一聲響,把個毛金眼又倒跌坑去。廉秀英一見,心中大怒道:「必有人在台上弄法,快上法台捉拿。」樊噲等聞言,忙催馬上台。只見兩邊排列無數陰兵,就大喊一聲,趕開鬼卒,奔上法台,直取銀蓮子,兩人在台上動手,廉秀英就叫:「毛真人快上來罷。」毛遂道:「上不來的,上頭有人打我,不能駕雲。」秀英道:「不妨,有樊噲等將軍在台上,妖道那裡有空來打你。」毛遂道:「如此說來,你閃開等我出去。」毛遂一縱金光,騰空而起,到坑沿上立住了。說道:「勾了,勾了,得活命了,那牛怎樣上得來?」皇姑道:「不妨。」伸手取杏黃旗,在坑裡頭拂了拂,那牛猛叫一聲,四足騰空而起,也就出了地穴。毛遂問道:「貴人,是誰破陣的?」皇姑道:「是樊噲、劉邦等。」
  毛遂道:「如今在台上大戰,我也上去助他一助,以報陰坑治我之仇。」秀英道:「真人,你別去罷。你幾日沒吃飯,怎麼還有氣力和人廝殺。」毛遂道:「不妨。」忙駕牛上台,舞動寶劍,助樊噲等共戰銀蓮子,那秀英也拍馬上來幫助。銀蓮子見毛遂已出了陰坑,忙在懷中取出定海珠,來打毛遂。秀英一見,把馬一拍,上前用杏黃旗一指,把寶珠指回。銀蓮子忙收了寶珠,跳下台去。他不知天門台已破,想直奔到那裡,有海潮聖人相助。也是他大數到了,剛遇劉、週二人破了天門台,卻來地戶台相助。就與銀蓮子迎面。劉邦手起一槍,正中梅花鹿,銀蓮子翻身下地,被一槍結果了性命。樊噲等在後看見,心中大喜。大叫:「劉哥,你立功了嗎?」劉邦道:「我二人已破了天門台了。」樊噲道:「我已開了地戶了。」廉秀英道:「列位可隨我來,同到人城,擒拿秦始皇,立功不小。」眾人聽了,一個個耀武揚威,舞動兵刀,竟往中央人城而來。
  且說混元陣,原是一元三才,內藏八卦,風雷水火,無窮變化。只因有了一個劉邦,真命之主福大,天神也不敢加害,鬼卒也不敢近身。海潮聖人縱然有無窮奧妙,萬千之法,法寶也不敢施展,傷害於他。若說此陣,不是劉邦福大,就難破了。勿論什麼神仙,也難出無當之手。
  閒話少敘,且說孫燕領了蕭何等一干眾將,齊齊催馬,竟奔人城台來。遠遠看見台底下,有六員秦將,各執鋤頭,鋤平土堆。台上黃羅帳,居中是始皇,左有甘羅,右有蒙恬與無數人馬,並無旗幡號劍刀槍。小豪傑心中大喜道:「這幾個秦將,就是幾隻猛虎,我也不怕了,要拿秦皇,只在此刻!」喝叱一聲,往內就闖。
  單言秦將,用鋤頭去平了土,見燕將殺至台前,不敢遲緩,將海潮聖人的靈符燒化,頃刻間一聲霹靂,只振得地動山搖,顯露出埋伏來了。四面八方,齊湧上來。帶著飛沙走石,烈火騰騰,煙霧滾滾,外面變了一般大水,把孫燕困在中間。孫燕等此時方知道此陣如此利害:「怪不得南郡王不來打陣,我們往那裡出去好呢?」孫燕道:「往正東生門出去罷。」蕭何道:「不中用,你看東方上,大雷大電,必有妖人在那裡。我想王爺曾吩咐說,只趕殺六將,上台擒拿秦始皇,自然破陣,如今不如奔上中央去罷。」孫燕點頭道:「有理。」便一齊拍馬,搶上台來。始皇看見,便將靈符燒了,只聽一響,半空中下來了無數天兵天將,乘龍跨虎,各騎異獸,手拿兵器圍將上來。孫蕭二人看見,魂不附體,喊聲:「不好了,我命休矣。」把頭一低,就進開天門,齊現出本命來。一條黃龍,一匹班豹,飄著祥光,把滿陣上罩住,就不見了眾神。心中大悅,飛奔秦營而來。喊聲:「秦將休走。」那六員秦將,見孫燕來得勇猛,忙丟去鋤頭,各舉兵器,上前圍住廝殺大戰。
  孫燕在陣中往來衝突,如猛虎一般,大戰秦將。廉秀英領著劉邦等,還有毛遂騎了青牛,一齊向人城台而來。只見風沙滾滾,煙霧漫漫。秀英一馬便向正南,只見烈火騰騰,紅光奪路。眾將說:「好利害的火,怎麼進得去。」毛遂道:「不妨,這是海潮的魔法,不是真火。」秀英把杏黃旗連展三展,頃刻間就煙消火滅。眾將亂撒徵駒,往內亂闖。秀英照前一般,用杏黃旗四面八方連展三展,把那人城台攻破了。王翦在台上看見大怒,上前奏道:「自從那日被秀英擒走,若非神人搭救,焉有今日。如今又破了人城台,臣與他誓不兩立,再去出馬,決一死戰,乞吾主准行。」不知始皇可依從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羞敗怒擺鎖地雷 救急魔差紙人馬


  卻說秦始皇在法台,看見眾將動手,殺得秦兵屍橫台下,血流成渠,六將敗出陣去。始皇心中著急道:「這些燕將,搶上台來,孤命休矣。」正慌忙間,忽見孫燕搶上台去,大叫:「始皇休走!」就見一團白雲,直撲過來,嚇得面如金紙,唇如青靛。君臣們慌作一團。忽見金光一道落在台上,顯出海潮聖人,大叫:「聖上休慌,有貧道在此。」忙將無極圖望空中一撒,化了一道金光,扶始皇君臣上橋,自縱云光,起在空中。提執無極圖,度眾人升空而去,回歸大隊,脫了大難不表。
  再說燕將,見始皇君臣騰空而去,知海潮法力無邊,也不追趕,往下殺來,趕殺敗殘人馬不表。又說全山五騎,各各領了大隊人馬,按五行披掛,衝殺陣外五座營盤。蒯文通擂鼓助威,正遇陣內眾將殺出,會合一處,一時間把五座營盤,踏為平地,殺得秦兵馬仰人翻,哀聲不止。殺得乾乾淨淨,破了混元陣。正是:
  鞭敲金蹬響,人唱凱歌回。
  眾將得勝,回營報功。孫臏降階相迎,說道:「難得眾位將軍,同心協力,破了此陣,真乃莫大之功也。」即叫軍政司上了功勞簿,眾將請回安息。只見毛遂上前奏道:「難為你費心了。」孫臏坐下說道:「賢弟,多累你吃驚一場。」毛遂道:「這是我自作自受,沒要緊,偷了你的牛,到也罷了,只是喪了你三位門徒,心實不安。好利害的陣勢,若非你請了幾位旗牌來破此陣,救了我矮人命,決死無疑矣。」孫臏道:「三個門徒是他的生死注定,與貧道無涉。」毛遂聞言,倒地一躬道:「三哥,小弟有一言奉告,非是小弟拉三哥下山,拋你在火坑,我如今師徒歸山,袖手旁觀,隱居深山不來管你。看看秦營,紫氣濛濛,三哥你雖有無窮法力,唯以逆天行事。如今勸你同歸天台,只是你大事未完,又枉小弟幾次下山,險些喪了一命,我便自思,我在此處也是無用,不如別你回歸青石去,可免擔驚受怕,隱姓修真,各有各的前程罷了。」孫臏聞言道:「賢弟你怎麼忍我在此受厄。」矮爺道:「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留小弟也是無用。」孫臏道:「你再多住幾日,為我退了秦兵,同回山未遲。」毛遂道:「不中用。要我退秦兵,比登天還難。你是大羅天仙,比我根深蒂固,豈有不知天意之理。我勸你早些把父兄骸骨安葬了,速速回山,方是正理。小弟實不能奉陪,就此告別。」便對蒯文通道:「你也跟出家人回山去罷,你在此也是無益。」蒯文通聞言,遂上來向孫臏叩了三個頭,拜別了一齊出營。孫臏與眾將一齊進出,俱各灑淚,毛遂便拱一拱手道:「列位請回,三哥總要見機而行,千祈保重保重,我去了。」一聲響,駕起祥雲,師徒回轉青石山去了。這裡孫臏和眾將,回至中軍大帳,吩咐擺宴慶功。這且不說。
  且說海潮聖人,用無極圖化了一座金橋,渡秦國君臣回至大隊,復上中軍大帳,點一點人馬,共損去五千,戰將五員。始皇心中甚是驚憂,便向海潮聖人道:「老祖,我看孫臏的神通奧妙,大為費力,今日如不得老祖法力,孤家險遭毒手。細想起來,不如收兵回國便了,免得傷害生靈,人民塗炭。」老祖道:「聖上放心,勝敗乃兵家之常,豈因一陣之失,遂生返心。況且天意與秦,若不順天,必遭其害。孫臏這個刖夫,只不過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始皇道:「老祖,你說孫臏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孤看孫臏,委實利害。別的玄門,敵他不過。你乃掌教之主,先有老祖,後有天地,擺下什麼陣,也被他破了,還有誰是他的對手?」海潮聽了這一番言語,羞愧滿面,腮邊滾滾冒起火來,含怒道:「非是出家人敵不過他,因這刖夫請的人,俱是命大福洪之輩,貧道不敢逆天,故此奈他不得。」談論之間,見軍政司上帳,奏道:「啟上王爺,今有國師金子陵,調兵回來,正在營門外候旨。」始皇宣國師進見。軍政司去不多時,把金子陵宣進黃羅帳前,朝見已畢,又向海潮叩頭,起來奏道:「臣遵旨上咸陽調兵三萬,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位,共是一百零八位,俱已取齊,特來繳旨。」始皇道:「卿家一路辛苫,暫且下帳,在朝房歇息。」
  金子陵聞言,正欲下帳去,有海潮奏道:「金子陵既取大炮回來,我主不可怠慢,速備三牲祭禮,率領文武,親自虔祭披紅,以便貧道施展,攻破易州。易州一破,孫臏便不戰而退。」始皇聞言大喜道:「但願如此,孤社稷之幸也。」忙傳旨排開香案,準備三牲,自率文武御祭,各大炮俱披十字紅。祭畢,同回黃羅帳,開筵慶賀不題。
  到了次日,海潮老祖上蘆棚端正坐下,便喚金子陵:「賢徒,你可將三十六位大炮,齊放炮攻打易州,不可違誤。」又喚王翦:「領本部人馬,在三門外挖下地溝,將七十二位小炮埋在溝內,每門理下二十四位,裝上火藥,用竹筒裝上火線,用浮土蓋上,竹筒透出土來,每一位用一名軍士把守,此名鎖地雷,以雷變炮,雷響三陣,大炮攻破易州,孫臏必然領兵進城把守,你點地雷,那怕他雄兵百萬,頃刻化為灰土,不可違誤。」子陵領命而去。又喚章元帥:「你將五營四哨的旗幡,俱各按倒,不可鳴鐘擂鼓,到了三更時分,聽他雷響三陣時,重整旗幡,擂鼓助威吶喊,多設煙火,準備保駕入城,平定易州,只在今晚,不得有誤。」老祖調遣已畢,下了蘆棚,率領文武,出了大營,跨了青毛犼,打營外走了十轉,按八卦方向,用奇門遁甲神術,把幾座秦營遁得無影無蹤。正是法力無邊,況又神通廣大,可以移山倒海。海潮聖人用遁甲遁住了秦營,使孫臏不意,希圖瞞哄一時,到三更天就好炮打易州不提。
  且表孫臏,正坐營中,忽藍旗來報:「王爺萬千之喜,西地秦皇已偷走,撤兵拔營去了,不敢不報。」孫臏聞言,一攫仙腕,那藍旗回歸他的汛地去了。便喚孫燕道:「你可出營哨探明白速來回報。」孫燕領命,遂出營上馬,抬頭往對面觀看,果不見了七座秦營,心中大喜。也不往前再探,便回營飛報三叔知道。孫臏暗暗想到:「易州未破,秦皇肯善自退兵,莫非又是海潮弄什麼玄虛不成,其中必有緣故。」劉邦在旁,見孫臏不語,便道:「王爺不必疑惑,小人想昨日這一陣,秦人知道我們利害,焉敢駐紮大營,大約是實退去了。」孫臏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雖然破了他的混元陣,那海潮神通廣大,豈肯善自退兵,定有原故。待貧道親自出去,觀看一遍,定知分曉。」孫燕聞言,便牽過青牛來,眾將隨他一齊出營。孫臏在青牛上抬頭一看,只見雲氣靄靄,煙迷霧鎖,黑沉沉氣繞雲濛。雖然不見營盤,但是霧罩雲鎖,殺氣騰空,心內大疑。忙從背上取下杏黃旗來,往對面一指,猶如打一個閃電,一道金光,露出營盤來。刀槍劍戟,密密層層。又動一動,挪離了杏黃旗,又濛住了。孫臏道:「如何,我料秦皇必不肯退兵,原來用遁甲法遁住人馬,你等不能識破。」眾人看見道:「若非王爺用至寶點破,眾將等如在夢中,只道秦兵已退,那曉用的是邪術。但不知秦人行此詭計,是何主意?」
  孫臏道:「又是海潮用什麼玄虛,等貧道進營,上帳便知分曉。」說畢,一同入營。孫臏下騎,上了青紗帳坐下。瞑目一會,伸手入袖,把子午卯酉算起,內外天河一轉,已知其意。心中大驚,在座上低頭不語。眾將一見,齊問道:「王爺算得秦人,又是什麼鬼計?」孫臏道:「你等不知生死,海潮如今擺下鎖地需炮,只在今晚三更三點,雷炮攻打易州,百萬生民俱成灰土,你我俱不用逃生,眼前喪命了。」眾將聞言,只嚇得魂飛千里,齊道:「王爺可有甚解救?」孫臏道:「雷炮之法,只可行於子時,三更一陽生之後,方能運動。若過了三更,天地所忌,便不能施展了。今晚定當解救一國生民,再作道理。」遂叫孫燕道:「你速取白紙百張來聽用。「孫燕忙下帳,取紙送與三叔。孫臏道:「你領取交與五營四哨的能人,照我模樣,剪一百零八個紙人,俱要騎牛駕拐,立等應用。」
  孫燕領命,忙把自紙派與軍士,立剪了一百零八個紙人,俱騎牛架拐拿上,孫臏看了大喜,吩咐眾將各歸本部隊,緊守大營。眾將奉命,俱各下帳回營。孫臏一人坐在大帳中,將一百零八個紙人拿來,顯他的法術,念念真言,就在大營駕牛,起在空中,只等三更時分,他便行法。
  這裡海潮聖人,到了三更時分,下了蘆棚,用令牌往空中一舉道:「雷部正神速降。」一言未了,半空中雷聲響亮,振得地動山搖。老祖收了遁甲,秦營軍士,把旗幡豎起,一齊鳴金擂鼓,吶喊助威。火把燈球,照耀如同白晝。那金子陵與王翦領著大炮手,準備火繩專等三更三陣雷響,一齊動手,攻打易州。秦國君臣俱各結束停當,準備進城。老祖又把令牌往上舉了一下,又一連大大幾陣焦雷,好利害,有西江月詞為證:
  霹靂一聲響亮,震開地戶天關。須彌倒塌半邊山,本是雷霆兇險。
  幾陣覷覷虺虺,聞聲膽戰心寒。海潮法力果無邊,雷部從他驅遣。
  雷聲兩遍,孫臏在雲端上,不敢怠慢,念動真言,奉誦咒語,把一百零八個紙人,往三門上衝下去。這裡金子陵與王翦,聽了雷晌,兩邊忙令炮手,把火繩準備。忽聽得一聲牛吼,吃了一驚道:「這不是刖夫的畜牲叫麼?」正說著,二門上火把手,一齊發喊:「不好了,孫臏來了。」金子陵與王翦忙抬頭看去,只見孫臏騎牛駕拐,衝將進來,嚇得魂不附體,齊上前迎敵,圍著孫臏亂戰。可是這裡一聲牛叫,那裡又是一聲牛叫,四面八方來了無數孫臏。俱是一樣,又衝將上來,那些炮手一齊逃走。子陵王翦魂不附體,各自逃命,飛奔大營而去。只見營中反衝出兩三個孫臏,攔住去路。營內喊殺如麻。二人齊叫:「不好了。」回馬往蘆棚而走。你道秦營中如何又有孫臏,原來始皇君臣,聽了兩陣雷響,俱各歡喜,準備入城。誰知忽然來了一個孫臏,舞動雙拐,望寶帳衝將上來,始皇君臣見是孫臏,這始皇在大座上連椅而倒。幸得左右準備進城的俱是全身披卦,一見孫臏衝進,各拔隨身寶劍,上前攔住。左右救起始皇,始皇也逃往蘆棚。始皇步行,二人急下馬,齊說孫臏鬧營之事,同進蘆棚。海潮正在手中舉令牌,怒催第三陣響雷。忽見營外大亂,急忙觀看,只見始皇與金子陵等,俱步行跑來,口中喊叫:「孫臏來了。」老祖一見,忙把令牌一舉,喝聲雷部歸位,忙問:「何故如此慌張?」一言未了,只見孫臏從外面進來,舞動雙拐。海潮大怒道:「大膽刖夫,你縱有三頭六臂,也不敢衝我蘆棚。今日與你定不干休。」仗劍迎將上來。尚未交手,又來了四五個孫臏,把海潮困住。亂喊亂叫,這也喊叫「孫臏來了!。」那方也喊「孫臏來了!」秦營中幾百孫臏,東衝西撞,鬧個不休。海潮在蘆棚上,與孫臏戰不數回合,忙祭起無極圖,把眾孫臏一齊卷了。
  又有軍兵來報:「前後左右,無數孫臏,乞早擒了。」老祖道:「此乃孫臏之術,待出家人前去擒拿。」忙上青毛犼,仗劍帶領金、王二人,齊出蘆棚,孫臏在雲中看得明白,想此時己交四鼓天色,海潮縱想再行法術,已過了時刻了。便念動咒語,收了魔法,秦營的孫臏,一一的現了原形。眾將報知,海潮道:「一齊收來,自有法治。」即回蘆棚。始皇忙問:「戰孫臏如何?」老祖道:「盡是紙人,此乃刖夫的魔法,是以叫人拿來。」始皇道:「不要拿來了。」老祖說:「不妨。」見拿來俱是紙人馬,老祖親自燒了,坐下,心中大怒道:「這刖夫用分身法,鬧亂秦營,失了時辰,不能炮打易州。只是你躲過今晚,難道又躲得過明晚不成!」此時天色大明,始皇傳令:「且整營房。」老祖又叫金子陵取一升黑豆來,子陵領命,取了呈上。老祖接了黑豆,虛寫一道靈符;念動真言,吹了一口仙氣,遞給子陵道:「你將此豆捧出營去,四面八方散開,地雷炮之外,不可遺漏。」又喚王翦道:「你可帶兵二百一十六名,到三更時分,照前聽雷三陣為號,點上一百零八位大炮,倘有假孫臏到來,不可慌亂,用火燒化,不可有誤。」二人領命去了,不表。
  且說孫臏破了雷陣回營,天明眾將同來慶賀,孫臏又叫孫燕道:「你去看過秦營,又作甚事?」孫燕出營看了一番,回營報導:「秦營中煙雲靄靄,青天無色,白日無光,不知何故。」孫臏道:「又是海潮弄術,待我再算。」他即掐指一算,道:「原來仍用地雷炮,攻打易州。」孫燕道:「如此又用紙人馬了。」孫臏道:「不中用了,他那裡已有準備,我另有破他之法。」即命孫燕:「速領兵五百出營外,築一個高台,準備硃砂白芨、黃紙香燭,不可有誤。」不一時,孫燕回營繳令,孫臏同眾將來至台下,獨自到台上,看見天交正午,應用之物俱已擺齊,即寫了幾道靈符,用火燒化了,把杏黃旗往西一指,忽然空中來了黃巾力士,六丁六甲等神,在雲端上道:「真人有何使令?」孫臏道:「無事不敢相煩,今有海潮老祖擺下鎖地雷,攻打易州,全仗你等大顯神通,將一百零八位炮,倒轉回頭,不得違誤。」眾神依令了。孫臏又念咒語,燒符,把太陽掩住。孫臏行事已完,領眾回營不表。
  且說王翦等到黃昏時分,率領二百一十六名軍士,帶領火繩火把,在三門上分開,等時辰行事。海潮又把五雷移來,在易州城外響雷一陣,三門上火把齊明,照得通天徹地。燕營眾將,膽戰心寒。孫臏見雷響二陣,忙出營外,把杏黃旗望空一指道:「功曹還不下手。」說個未了,諸神齊顯,一陣狂風,好利害,有詩為證:
  來時無影去無蹤,
  石逐沙隨勢欲傾,
  撥樹推牆何處力,
  耳邊惟覺虎呼聲。
  大風一陣,只刮得飛沙走石,播土揚塵,十分利害。王翦在三門上,只等雷響三陣,便下手了。忽然間一陣狂風,走石飛沙,只打得眾軍二目難開,火把火繩盡打滅了,又忙亂起來。此時雷包三響,王翦即命快些點炮,眾軍一時心忙,看不真切,一幌火繩,轟的-一聲,第一位大炮已響,只聽得咕咚一聲,驚天動地,倒奔秦營而去。王翦見了,說聲「不好了,我死也。」不知炮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孫臏連破鎖雷陣 三教共設平齡會


  說說秦兵因三陣雷響,不辯明白,就點火炮。轟的一聲,卻往秦營打去。王翦一見,喊聲:「不好了!」這話還未說完,第二位大炮已點著了,咕咚一聲,又打往秦營裡去。第三位接著又一炮,王翦也是手足無措,吆喝也吆喝不出來了,一催馬如飛到第四位炮跟前,那炮手正想點炮,王翦不及叫喊,忙展開槍,一槍把炮手刺倒在地,眾炮手才歇住了手。王翦大怒,喝道:「該打的奴才,這些炮往那裡打去,也不看個明白,只管亂放。」眾軍士忙把火亮一照,只見那些炮,一個個的都倒轉了口,向著自己的營盤裡,眾皆失色。王翦道:「什麼人都轉放過來,方才若是都點上了,要想我們營中有一個逃生也不能夠了。」眾將道:「此必又是孫臏法術,方才那裡大風,把炮都倒轉了。」王翦道:「你們快些動手,把大炮抬轉過去,趁此時候,還是未過三更,尚可行事。」眾軍聞言,一齊動手,七八個人想去抬一位。誰知這些炮好似生根一般,抬也抬不轉,眾軍急了,一齊來抬,抬了半天,才抬得轉一個炮來,忙個不住。那裡秦始皇同著眾文武,在營靜聽消息,忽聽得一聲炮響,打進營來,只打得面目失色。說聲不好了,一連又是兩個炮打來。只見得營中煙騰火照,三軍叫喊聲振耳。
  始皇君臣把魂都嚇殺了,東一頭西一頭,你撞我我撞你,亂成一處,不知往那裡躲的好。海潮老祖在蘆棚上作法,催動五雷,聽得連珠炮響,反打進本營,也著了急。忙跨上犼,正欲下蘆棚,卻與始皇君臣相遇。只見始皇戰兢兢的道:「雷炮不會攻城,倒會打自己營寨。」老祖忙下青毛犼道:「此事連貧道也不明白,可速傳王翦到來。」始皇忙差官把王翦宣進蘆棚,便問道:「殿西侯,老祖令你管炮,攻打易州,為何這樣糊塗,望自己的大營反打上三炮,傷了無數人馬,是何原故?」王翦聞言,忙跪下奏道:「臣奉師命,管理大炮。將近三更時分,起了一陣怪風,把火亮盡行吹滅。及至點了火亮時,雷已響了三陣,小臣怕誤失了時刻,催炮手快些點炮,放了三個大炮,俱反打轉自己的營盤。微匝見狀焦急,一時間不能禁止,只得用槍挑了一個炮手,方才止住。及再看時,所有大炮,盡皆倒轉炮口,向自己的大營。微臣一時不能辯得明白,誤放了三炮,臣罪該萬死。」始皇與甘羅等皆吃了一驚。始皇道:「此又是孫臏的法術了。不如讓他一讓,撤兵回國罷了。」海潮怒道:「吾主龍心萬安,雖然兩次被刖夫所破,明夜三更,定要成功。」始皇道:「孫臏妙法無窮,只恐又落了他的圈套。」海潮直氣的二目圓睜,仙眉倒豎,說道:「貧道若不平定易州,誓不回山。聖上且請回帳安歇,眾將俱各回營,待貧道破了易州,再來稱賀。」忙送了始皇,下了蘆棚,回身入內,坐下不過四五個時辰,天就晚了。老祖又令王翦保護大炮,又把一百零八符取來。遂與金子陵道:「你可把符拿去,每一炮上貼一張,由他什麼天神地將,也不敢近前。」二人領令下帳,各自乾去了。
  且不講海潮聖人如何祭炮,且說孫臏在營中靜坐,心下暗想:「海潮今晚必有法術,我再算他一算,便知來意。」眼望秦營點頭歎道:「你行的事真兇,可奈我何。我也知燕國不久當滅,然有一刻我捱一刻,定然不使你隨手而得。」吩咐擂鼓聚將。掌鼓官忙把聚將鼓擂動,孫燕等各披掛上帳,參見已畢,兩邊並立。孫臏開言道:「列位將軍,海潮今晚仍用鎖地雷來攻易州,貧道此次依計就計,去劫寨營,殺他個措手不及。令秦人見影而懼,海潮望風而逃,方才顯我出家人的手段。」眾英雄聞言,一個個抖擻精神,願效死力。孫臏大喜,使叫一聲劉旗牌:「你領兵五百,到三更時,雷響三陣之後,殺向易州東門,趕殺秦兵,竟撲秦營。」又命樊噲,帶兵五百,殺散南門秦兵,也到秦營聚齊。又命孫燕帶兵五百,殺散西門秦兵,也到秦營聚齊。又命廉秀英領著曹參等,領人馬三千,到三更時分,雷響三陣以後,竟撲西秦大營,會齊劉邦等三路人馬,亂踩秦營,擒王捉將,算你等之功。其餘將佐,俱隨我守營。眾將俱各領令下帳,各自準備去了。孫臏取了杏黃道,往東南西北四下裡一展,喝一聲:「四海龍王。」頃刻間,只見那敖欽敖廣敖順敖閏四海龍王,在空中相見。孫臏道:「有勞尊神法力,今晚二更之後,降一場大雨,要一百零八點,水高一丈有餘,只許在易州三門之外,不許一點入秦營,易州城內不許容存一點,違者聽貶。」四海龍王領了法旨,在半空中等候不提。
  且說金子陵,領了海潮的法旨,把符在炮位上貼了。一抬頭,只見燕營中煙霧迷鎖,殺氣騰騰,心中說道:「孫臏必有準備。」忙回蘆棚稟知老祖:「弟子見燕營中殺氣騰空,必有原故,乞法旨定奪。」老祖聞言,忙下了蘆棚,閃慧目看去,果然騰騰殺氣,衝入鬥牛,心下大驚道:「若非秦皇福大,金子陵望氣知機,今晚雖用炮攻易州,秦營中也不免屍山血海。」忙回蘆棚坐下,喚金子陵:「你領我法旨,快報知秦皇,今曉三更,有孫臏遣將劫營,宜早防犯。攻城之事,有我一力擔當。」金子陵領了法旨,不敢怠慢,到始皇駕前跪下奏道:「啟上吾主,海潮老祖方才仰觀天象,見燕營殺氣衝入牛鬥,主有敵人劫營,差小臣代奏,乞吾主及早防備,至緊至緊。」始皇聞言大驚道:「如此怎好?」章邯忙出班奏道:「主上不必擔憂,既是孫臏要來劫營,不如調兵四面埋伏,以炮響為號,一齊出來,可以圍住燕兵,自然成功。」始皇聞言,就依了章邯所奏,把人馬盡行調開,按四面八方埋伏,其餘文武,俱保著始皇往蘆棚,與海潮聖人觀敵,留下一座空營,懸羊擂鼓,餓馬搖鈴。章邯調遣已畢,天色已晚,營中點上燈火,海潮聖人已拘了雷部,在空中等侯。眾雷神見四海龍王也在空中,忙問:「眾位龍君到此何事?」四海龍王齊道:「奉了孫真人之令,在此行雨。請問眾人到此何故?」雷神道:「奉海潮聖人法旨,在此行雷助炮,攻打易州。」龍王笑道:「他們要雷要雨,只苦了百姓。我們各自行各自的事罷了。」天交一更之後,雷部神祗各展神威,速打了一陣焦雷。
  那裡四海龍王也忙興雲佈陣,把個朗朗乾坤,變成一個黑暗世界。王翦命炮手準備火繩等物。雷部神祗忙施第二陣焦雷。四海龍王大顯神通,頃刻間下了一場大雨。真好利害也:
  起初時淅淅瀝瀝,到後來滾滾滔滔。
  淅淅瀝瀝沾過了六街三市,滾滾滔滔鋪平了四野三門。
  龍王憤怒,分明傾倒了九曲黃河。
  風伯施威,一似拔開了七層鐵閘。
  霎時溝滿濠平,地上水深數尺。好大雨,把王翦這些人馬,只淋得個個濕透征袍,把火龍火把火繩儘管淋滅了。起先不過水過腳面,次後漸漸長了起來,把一百零八個火炮都淹沒了,大小三軍,又被水泡了一半,都是著急,連王翦也顧不得了,個個赴高處逃命。海潮聖人不知營外有水,把令牌連叩三下,空中雷響三陣,不見動靜,心中疑惑。始皇道:「此時已是三更三點了,為何不見炮響?」海潮道:「難道孫臏又用了什麼邪法?」一言未了,只見王翦拖泥帶水,渾身濕透,上了蘆棚。老祖道:「王翦為何如此,不放鎖地雷轟易州呢?」王翦含怒道:「還說什麼鎖地雷,一場大雨,把人馬險些淹死,連炮都淹沒了,怎麼放得呢?」始皇道:「為何營中一點雨也沒有,是何緣故?」老祖道:「又被刖夫破了法也。」正說間,三軍吶喊:「不好了,水來也。」一齊往蘆棚上亂跑。那水猶如倒了閘一般,往營內滾來。劉邦領兵到東門,樊噲殺到南門,孫燕殺到西門,只見三門上並無一個秦兵,淹死的不知其數,餘者都逃走了,只剩大炮。三位爺不敢怠慢,率兵就往秦營闖來。海潮見水來得兇猛,忙上蘆棚。海潮忙用劍往下一畫,水皆入地,一點全無。始皇大喜,稱贊:「老祖法力無邊。」一言未了,吶喊四起,燕兵已殺入營中。號炮連響,章邯兵卒一齊圍將上來。廉秀英率兵卒與眾將豪傑,在陣中一齊動手,只殺得陰風慘慘。那邊劉邦等從外殺來,把秦兵裡外夾攻,秦兵又吃了大虧,只殺得秦兵哀聲不止。早有人上報蘆棚。海潮聖人聞言,忙下了坐位上青毛犼,領著金子陵、王翦二人,如飛一般竟撲秦營而至,燕兵正四面趕殺。海潮聖人一見大怒,忙仗劍來取廉秀英。只見劉邦接住金子陵,王翦抵住樊噲,孫燕戰住章邯。二國大將,各尋對手,又是一場大戰,殺得東方已白。孫臏在營中,知道眾將大戰,海潮臨敵,怕眾將吃虧,不敢坐視。忙上青牛起在空中,競向秦營而來。秦國君臣正在蘆棚觀看,忽見落下孫臏,只嚇得魂不附體,一齊亂跑,君臣們竟不能相顧。海潮聖人又見不能取勝,忙把青毛犼起在空中,廉秀英也駕雲來趕,被海潮一如意打下塵埃。孫臏忙上前救起。海潮聖人在空中把無極圖一抖,變了一座亮牆,直透九霄,阻住燕兵。眾將知海潮法術利害,不敢前進,打得勝鼓回營。
  始皇見燕兵退去,心中少安,查點兵將,折了一萬有餘,偏將十六名,帶傷者不計其數。二目中不禁流下淚道:「我國軍兵百萬。六國之中,連一國也不能平,就傷了幾萬兵馬,不如退兵回國罷了。」始皇正欲退兵撥寨,金子陵借了土遁逃了回營,上帳見駕。始皇道:「國師來得正好,孤正欲傳旨撤兵回國。專等你來起行。」金子陵道:「吾主為何又要撤兵?」始皇道:「孤的人馬,死的也夠多了。孫臏利害,你也知道了。孤也不敢奢想,自今以後,守孤的疆土罷了。」王翦忙跪道:「臣冒死求吾主住兵三日,看老祖回來再作定奪。滿三日不回,吾主與燕國講和,便罷兵不遲。」始皇只得依奏,傳旨五營四哨,深埋鹿角,嚴加防守不提。
  且說海潮戰敗,越想越恨,催開青毛犼,竟入南天門,要去啟奏玉帝,用五雷前來打孫臏。偶然一想:「這刖夫雖頻頻無禮,念他苦練一場,好容易修到一個大羅天仙的地位。罷罷,寧可他無禮,不可我無情,出家的人慈悲為本,且去見過教主,再作定奪。」忙轉青毛犼,竟上三十三天,望兜率宮而來。此時老君正在月房打坐,童兒通報,說有東海雲光洞海潮老祖到了。老君吩咐童兒,將海潮請入到兜率官,來至月房見禮。老君道:「師弟何來?」海潮道:「無事不敢驚動道兄,因秦氏當興,六國當滅,天遣雷部正神下凡,擁拜貧道為師,學藝三年。今因兵困燕山,遇著天台洞孫臏下山,他自恃神術,逆天行事,把王翦打敗。貧道無奈下山,苦苦勸他,他不肯回頭,在戰場上與貧道動手,傷我金銀二徒,貧道本該上天庭啟奏,可惜他多年苦修,方成正果,故此前來投訴道兄。道兄你現為掌教,斷斷曲直,判定誰是誰非呢?」老君笑道:「師弟不須動怒,孫臏既是無知,逆天而行,你先回秦營,貧道會同如來、鴻濛教主,設一平齡會,並掌教南極,與他師傅王禪,一齊下山,到燕山勸他歸山。他若不聽,奏知大羅天尊,將他五雷擊頂。」海潮道:「既是道兄慈悲,貧道先回秦營,好預備乾淨的地方,以候法駕。」老君道:「師弟請回,貧道隨後就到。」海潮別了太上老君,出兜率宮,上青毛犼,回到秦營,入營見始皇。始皇接上黃羅帳,分賓主坐下。始皇道:「老祖來得正好,小皇意欲退兵回國,候老祖定奪。」海潮道:「聖主不必退兵,昨日貧道上兜率宮,請太上老君、西方教主、鴻濛教主,三教聖人設一平齡會,把刖夫平伏。攻破易州,只在目前,聖上不可回兵。」始皇聞言大喜道:「聽老祖所言,孫臏縱有神通,也難出三教之手。小皇有何德能,有勞老祖如此用心。」傳御膳官排宴伺候。老祖道:「三教聖人,不食人間煙火之物,不必擺宴,可在營中一塊地方,搭座大大的蘆棚,內張燈結綵,點焚名香,杯添淨水,吾主只用一文一武相隨。至黃昏時分,同貧道接見聖人。眾將各守隊伍,不許喧嘩。」始皇聞言,忙令軍士搭起高台,預備迎接三教聖駕。
  不一時日落西山,滿營皆張燈火。海潮同始皇、甘羅、王翦三人來至台前,下了坐騎,同上台去。只見台上擺得乾淨,當中撮了三個龍墩,高掛燈球,密結錦彩。正看間,天交初更。隱聽得半空中仙鶴聲音嘹亮。海潮聖人知道是南極仙翁到了。忙與始皇開台迎接。南極子下了仙鶴,始皇跪地一躬道:「朕有何德能,敢勞動掌教主師大駕降臨。」南極子連忙降禮道:「貧道怎敢勞動聖上迎接。」遂一齊進了台中。海潮與南極見禮道:「有勞老道兄光臨。」南極道:「奉三教聖人差遣,貧道怎敢不來?」正說著,只聽得空中仙樂和鳴,祥雲渺渺。南極道:「主教到了,快下迎接。」海潮與南極、始皇等,齊近台邊跪接。三位聖人,各跨青牛、鸞、獸落將下來,始皇偷眼窺看,只見那三位聖人:
  第一位,
  面目清奇生古怪,劈開混沌居先代,
  太極兩儀四象懸,三才定位分三界。
  自從治世守為君,萬古人王傳歷代。
  第二位,
  頂有垂珠纓絡蓋,萬劫千磨盡不壞,
  西方極樂大慈悲,無為寂靜超三界。
  第三位,
  魚尾冠,絲縧帶,八卦仙袍身自在。
  長成大道妙無窮,修煉真元無比賽。
  曾跨青牛過函關,兜率宮中聲名太。
  始皇等把三位教主接進蘆棚,按次坐下。正中如來,左鴻濛,右太上老君。跟隨仙童佛子,侍立兩旁。海潮、南極上前參見,始皇、甘羅、王翦俱各頂禮參見。佛主言道:「善哉,善哉,只因劫數已到,六國該滅,秦室將興,故遣雷部下凡,併吞六國。今孫臏逆天,兵阻易州,太上金仙轉請鴻濛聖人,同釋子下凡,設一平齡會,平伏孫臏。孫臏他不過是個真人,竟能逆天行事,乃使百姓經受刀兵之苦。賢皇請起,此來自有定奪。」始皇起身,並立一旁。老祖聞言便問南極子道:「王禪為何不到?」南極道:「已遣金霞童子,用拘仙牌去拘去了,想必就到。」正言間,王禪同金霞童子已上高台,朝上稽首道:「弟子王禪參見,願聖人萬壽無疆。」老君對王禪道:「今拘你來,只因你門徒孫臏,逆天而行,兵阻易州,得罪了海潮,其罪不小。故此今夜三更相會,排下平齡會,把孫臏喚來,我們規勸他一番,他若肯把兵撤了歸山,不管閒事,可免五雷之苦。快些去罷。」王禪叩了一個頭,帶了南極的如意鉤,下了法台,腳駕祥雲,飛奔燕營,落將下來。小校一見,嚇得一跳,忙喝:「什麼人,平夜到此何事?休要往裡走。」王禪道:「休得胡言,快報進去,說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子,奉掌教南極如意金鉤到來。」小校聽得鬼谷子,知是王爺的師父,忙報入營中。
  孫臏正在營中靜坐,聽報是師父奉如意金鉤來,心中大驚道:「半夜三更,我師父請了掌教金鉤,到來何干?」忙整衣冠,迎接入營,跪下叩頭道:「早知師父奉掌教金鉤到來,理當遠迎,今迎接來遲,在駕前請罪。」王禪喝道:「好孽障,你幹得好事,豈有不知海潮法力,你竟與他動手,倚仗神術,逆天行事。如今他擺下平齡會,請了三教聖人下凡,差為師的來調你去了。你仔細著五雷轟頂,甚是可惜!我度你一場,竟無結果,你把一個大羅天仙拋在水中。此是你自作自受,不聽為師之言。」孫臏聞言,嚇得魂不附體。歇了半晌,又道:「師父不必動怒,弟子下山一事,自作自受,怎敢連累師父。他今日既擺下平齡會,弟子跟師父同見三教聖人,任憑斬殺存留。」王禪道:「你也不必慌張,可等我去哀求,或者尚可保全,須要小心。」說罷,同出大帳,望高台而來。不知此去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國 孫臏散兵回臨淄


  卻說孫臏,聞得師父之言,便道:「師父不必動怒,弟子下山一場,自作自受,怎敢連累師父,弟子此去,見了三教聖人,斬殺存留,任憑處治。」王禪道:「你跟我去,好生哀求教主,或者還可保全,小心在意。」孫臏道:「弟子知道。」師徒二人出了青紗帳,一齊駕雲來至蘆棚之上,一齊跪下。
  王禪在先,尊一聲:「教主,在下弟子領法旨將孫臏拘到,乞教主施行。」王禪繳了如意鉤,叩頭立將起來,侍立在旁。孫臏朝上叩頭,尊聲:「三位教主在上,弟子孫臏稽首。」三位教主,齊聲開言:「孫臏,你萬劫千修,磨盡盤棍錯節、三屍一氣,練成白虎青龍,已登大羅天仙,又受真人之位,實非輕易,豈是偶然。為何貪戀紅塵,妄開殺戒,不顧順逆,逆天而行,得罪海潮,以小犯大。今三教俱集,你還有何話說?」孫臏膝行兩步,說聲:「教主,弟子道行淺薄,焉敢逆天而行,以小犯大,自取罪過。只是弟子有萬千苦楚,沒奈何才染紅塵,開了殺戒,也不過盡弟子一點忠孝之心。竊思弟子父兄,俱喪於王翦之手。弟子之母,年近古稀,無人侍奉,所以修書叫弟子下山。弟子曾想,為人豈可不孝,無奈只得下山。原意殯葬父兄,看看慈母。不想王翦絕情,又斬弟子之徒袁達等,又擺下誅仙陣,用金砂治處弟子。多虧白猿上朝仙洞,請了掌教南極下山,才破了誅仙陣。王翦又祭攢天箭,把弟子打死。又得毛遂偷丹,救了弟子。不意海潮老祖下山,雖在陣中苦苦哀求,只說放弟子回家,埋葬父兄,即刻回山。海潮老祖不依,在陣上要與弟子見個高下,後又排下混元陣,想治死弟子。多賴劉邦等把陣破了。不料海潮更下毒手,用鎖地雷轟打易州,且今弟子之母,尚在城中,弟子怎肯坐視,只得用法破他。伏乞三教聖人慈聽。」
  三位教主齊開言道:「孫臏雖然有忠孝之心,豈不知道王翦併吞六國,奉的敕旨。你今執迷不悟,是逆天難逃罪責。聽我一言,早早撤兵,不染紅塵,不失神仙之位。再要恃強,你縱有神通,怎出得三教之外。那時五雷前來,悔之晚矣。」孫臏垂淚道:「弟子感三位聖人慈悲,情願收兵回國,斷不敢違天意。」鴻濛聖人道:「孫臏,你父兄已死,孝道無虧。君恩未報,忠心有愧。看燕山之氣數已絕,臨淄之劫數將至,準備所為,稍盡鞠躬,以見仙佛不外君親之義。惟要應時歸山,不可貪戀,自遭天譴。」孫臏聞言,朝上叩頭。如來道:「善哉,善哉,易州百萬生靈,今日難逃雷炮之災,我釋子慈悲為本,念孫臏孝心,可將你母親寡嫂,度脫此災,以免雷炮之苦罷。」太上老君吩咐孫臏道:「你雖登仙位,塵緣未了,易州盡孝,臨淄盡忠,劫運當然,不為逆天。自今之後,撤兵回國,但遇五鶴,即便入洞。若不依從,自取雷劫之苦,你且去罷。」南極道:「孫臏快去撤兵,不可有誤取城之期。」孫臏連連答應,忙下高台,駕雲回營。這裡三教主,又對海潮道:「道友,你今晚且助秦皇,平定易州以應劫數,然後回山。」說罷,與南極、王禪一同辭了秦皇,各跨異獸,騰空而去。只聽得鼓樂仙音,一派祥光靄氣,一齊上天門而去。
  且說孫臏,回至營中,昏昏悶悶,獨坐大帳之上,天已大明。眾將上帳參見,不知孫臏昨夜赴平齡會之事。孫臏座上開言道:「眾位旗牌,貧道請你們來,大破了混元陣,昨日又劫秦營,成其大功,皆賴眾旗牌之力,每人賞黃金十兩,彩緞十匹。還有幾句良言,你等須要緊記。」六位爺一齊上拜,孫臏連忙扶起道:「眾位日後,皆是有為之人,不可自棄。此去也不必到韓國,各回家鄉,待時而動。好好的去罷。」眾位爺就辭了孫臏,收拾了包裹,依著孫臏之言,各自回鄉,不到韓國。後來楚漢分爭,成其大事。此是後話,不必細述。
  且說孫臏,將六將旗牌送出大營,回來便喚孫燕:「走馬入城,去接你祖母嬸母進營,商議大事,不可遲誤。」孫燕領令忙進城中,到了燕山府下馬,進後堂把來意說明。燕丹公主便與高、李二位夫人,連忙收拾,帶了幾名使女,孫燕保著出城,來至營門,孫臏接進。營中問安已畢,老貴人開言道:「我兒,你接為娘的到此何事?」孫臏見問,心中自思:「若是說明今晚雷炮要打易州,他定然驚恐,且與昭王有手足之情,焉肯坐視,一定哀求於我,叫我進退兩難。不如不說為妙。」主意已定,叫聲:「母親,為兒接你到此,非為別事。只因秦兵困燕山,屢戰不退。為兒今晚大展神通,決一死戰,恐母親在城內驚恐。今差孫燕同姪媳廉秀英護送母親與二位嫂嫂,上趟趙國,暫住幾日,待為兒退了秦兵,再來迎接。」貴人道:「你說的也是,為母的年高,且在沙場上吃盡了虧,至今但聞金鼓之聲,心膽皆碎。依你所說,上趙國到好,只是須小心。」孫臏道:「為兒知道。」孫燕與廉秀英跪下道:「三叔要與秦人決戰,姪兒應當在此助力,為何差上邯鄲?」孫臏道:「我與秦兵決戰,不用一人一騎。你夫妻二人,帶領本部軍兵,保祖母三人,速往邯鄲,不可有誤。」孫燕夫妻不知,只得遵命。拜別了南郡王,忙排車馬,率領本部人馬,保護燕丹同二位夫人,上趙國去了。
  這裡孫臏送別了貴人,同進營中坐下,天交申時,日落西山光景,孫臏便喚六家門徒進帳。參見已畢,孫臏道:「喚你們來,非為別故。只因昨日大破了混元陣,得罪了海潮。昨夜三教聖人臨凡,設平齡會,我不敢逆天,沒奈何,只得撤兵回國,把易州存亡,付之度外了!」眾將道:「師父既不肯逆天,定要撤兵,弟子焉敢不從。」孫臏聞言,便即傳令,一更卷旗止炮,二鼓拔寨起身。眾將答應一聲,俱各準備。孫臏吩咐排香案,親自對易州叩首道:「臣非不竭力,奈不能逆天。王駕在天,休怨我有始無終。事由天定!」拜畢,立了起來。看-看天色已晚,忙傳令拔寨,暗暗抄小路,往東海臨淄而去。
  且說秦國君臣,聽得孫臏帶走了人馬,好似囚人遇敕一般,心喜無盡。海潮老祖傳下令來,差遣炮手,準備火器,至三更時分應用。遁甲法遮住了易州城上的軍士。可憐燕國君臣,尚倚孫臏之兵,在城外抵擋秦兵。誰知三更時分,雷炮齊交,把一個易水燕山,差不多成了個瓦礫場。有詩一首為證:
  劫數難逃避,循環理由天。
  金湯灰燼後,白骨淚清煙。
  秦始皇同眾文武進城,也不用動手廝殺,只見焦頭爛額,屍橫遍地,個個都是雷炮所傷,房屋倒塌,煙消灰滅。始皇調遣大隊入城歇兵,把三街兩巷屍首,不分貴賤,用火焚化。抄滅宮院,查收府庫錢糧。征戰三年,才得成功。海潮聖人告辭歸山,秦兵在城中大排整宴慶賀,犒賞眾將三軍。這才是雷轟易州,完了鋒劍春秋一國。
  閒話休題,且說孫臏,領全山眾將,大隊人馬,連夜撤兵。一更時分,到了騎馬嶺,離易州有一百四十里,就傳令大小將佐,暫且安營。眾將遵令,一隊隊安營下寨,都到南郡王營中,雁翅排開,六將上前叩頭,叫一聲:「師父在上,既是撤兵回國,為何又在此處安下營寨?」孫臏低首垂淚道;」爾等有所不知,今夜三更時分,雷打易州,八十餘萬生民,難逃雷炮之苦。暫在此避一時,聽一聽易州的消息。」正說間,只聽得響亮一聲,如天崩地塌一般。只嚇得眾將抖衣而戰,此即雷轟易州了。不禁痛哭起來。眾將俱各垂淚,一齊出營,望空哭一番,然後回營歇息。到了天明,才傳令拔營,望臨淄大道而行,一路上無詞。
  且說齊襄王,那日早朝,有黃門官啟奏,說:「南郡王領兵回國。離都城不遠,不敢不報,乞天意定奪。」襄王聞言甚喜:「既是亞父回國,孤當領文武出城遠接。」傳旨擺駕,駕到西門十里長亭,下了逍遙馬。傳旨御爐焚香,文武出城迎接。藍旗早報與南郡王知道:「御駕領著文武,見在十里長亭等候,請令定奪。」孫臏聞言,止住了人馬,紮下大隊,帶領眾將,駕拐步行而來。將近十里長亭,只見眾武將文臣,俱在兩旁侍立。孫臏忙急行幾步,跪在簷前道:「微臣孫臏,有何德能,敢勞吾主的大駕迎按,巨該萬死。」襄王一伸手,把孫臏拖將起來,叫一聲:「亞父,鞍馬勞頓,不必行禮。三年不見,孤家思念如渴。令日亞父還朝,真乃東齊之幸也。請起請起。」
  孫臏謝恩起來,眾將見駕已畢,襄王滿臉陪笑道:「亞父易州恭喜,勝負如何?」南郡王聞言,說不得一陣心酸,二目中流淚道:「臣有始無終,不能保護燕邦,罪該萬死。」便把燕邦與王翦如何交戰,如何破陣,後來海潮如何請三教聖人,如何設下平齡會,如何拘他去吩咐,如何暗暗撤兵,到騎馬嶺紮營,候雷炮攻了易州,祭奠了燕山昭王,然後長驅同國的話,細細說了一遍。襄王聞言傷感,也蔣了幾點淚。遂叫亞父:「勝負乃兵家常事,各人的生死分定,不能相強。亞父今日回朝,萬千之喜,請免愁煩。傳旨進酒上來,與亞父接風。」承奉官斟上一杯酒來,襄王親手遞給孫臏,連飲三杯御酒,然後一齊出了長亭。襄王上馬,孫臏跨牛,在後面慢慢而走。臨淄城中的百姓,俱家家結彩,戶戶張燈,頭頂清香,在路上跪接。
  孫臏一路安慰百姓,不多時已過午門。襄王駕坐金鑾,文武朝參已畢,孫臏復上行禮。襄王說道:「亞父免禮,賜錦墊同座。」全山眾將上殿,朝參已畢。此時魯王單、孟嘗君、田文俱已病故,止剩三王田忌與上大夫卜商,領著滿朝文武,世襲公侯,上來與南郡王見禮,孫臏也頂禮相迎。說了幾句慰勞的話,然後大排筵席。君臣飲至天晚方散。就留孫臏、卜商、田忌在偏展同住,以便早晚商議國政,暫且不表。
  單說孫燕夫妻二人,保護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日夜趕行,不一日到了趙國。早有人報知趙雲王,忙差官出城迎接,同進了邯鄲城。孫燕吩咐家將,先送貴人與二位夫人前去西府,然後夫妻上朝見了雲王。雲王大喜,就封孫燕為東床駙馬,同廉秀英進宮見了王妃,然後才回西府拜見廉夫人。在西府排宴,宴會親友。日日忙亂,一連幾日。燕丹公主日覺精神恍惚,坐臥不安,便對孫燕道:「我到這裡幾日,自覺精神不爽,是否你三叔在易州與秦兵交戰,有什麼好歹不成?孫兒你不辭勞苦,上易州看看,也免得老身掛念。」孫燕道:「祖母不叫孫兒去,孫兒也要上易州看三叔的勝負,孫兒明日就行。」燕丹夫人大喜,通知了廉秀英,就把酒與孫燕餞行。
  一晚無詞。到了次日,拜辭祖母,廉老夫人,高、李二位夫人,又囑秀英小心侍奉祖母,然後上朝別了雲王,出了邯鄲城,獨馬飛奔易州而來。不止一日,那一日正走之間,將近易州,抬頭一看,只見易州城旗幡有異,不見城外的秦營與齊國人馬。心中疑惑,一面暗想。早被城上瞭望的秦兵看見,飛報入城說知。始皇聞言,這一驚不小,忙問:「領有多少人馬?」旗牌道:「沒有人馬,只一人一騎。」始皇忙問:「眾位卿家,孫燕單人獨馬到此,莫非又是孫臏的詭計不成?」傳諭四營大小二軍,嚴加防犯。金子陵出班奏道:「龍意萬安,孫燕此來,並非孫臏的詭計。孫臏已經入洞,這孫燕不知進退,誤撞到此。此為飛蛾撲火,自送其命。吾主何不遣將發兵,把孫燕擒住,斬草除根,以報荊軻山之仇。」始皇聞言大喜,傳旨將佐,大小馬步三軍,一同出城,擒住孫燕,不可放他逃走,如違者斬。眾將領旨,各披掛提槍出城。孫燕正在城外,看見易州城東塌西倒,心中大驚。正在發悶之際,忽見城門大開,衝出一彪人馬,飛過吊橋,一擁上前,把孫燕團團圍住。孫燕見秦兵,說聲:「好秦賊,你已破易州,我誤到此處。自古道單絲不成線,孤掌也難鳴,料來此性命難保。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今日和秦賊以死相拼罷。」不慌不忙,勒住馬,端定手中槍,看那秦兵各認方向。王翦催馬當先,用聲吆喝:「孫小輩,爾易州已破,還不遠走高飛,反敢來打探軍情,自送其死。趕早下馬受綁,萬事皆休,少若遲延,只叫你做槍頭之鬼。」
  小英雄在馬上暗想道:「這不是王翦來了麼,我且要他處打聽下落,易州怎樣破了。」主意已定,便把槍抱住,陪笑叫聲:「殿西侯,久違了。末將甲胄在身,不能行禮。」王翦聞言,心下暗想:「這小輩素來無知憊賴,今日勢敗時衰,見了我也就彬彬有禮了。人以禮義為先,他既然講禮,我也不可動粗。」遂勒馬陪笑道:「孫將軍請了,此來有何貴幹?」孫燕道:「末將此來,不是打探軍情,只因我送祖母上邯鄲,不想易州變成這個模樣,故此動問,這易州是怎麼平了,我三叔在何處?」王翦道:「原來你上邯鄲,不知其中之事,你三叔回天台山去了,易州被海潮聖人用雷炮轟了。某看你往日本事高強,是個好漢,今日你無家可歸,何不歸降吾主,不失封侯之位。將軍你想如何?」孫燕聞言,心中傷感,落下淚來。暗想:「易州被雷炮攻破,我三叔又歸山去了,可惜百萬生靈,俱受其害。」把心一橫,大喝:「王翦,我國家盡被你破,仇深如海,休要走。」舉起槍來取王翦,王翦火速相迎。二馬相交,大戰四五十合。秦國眾將見王翦戰孫燕不下,遂一同上來,刀槍亂舉齊攻。孫燕不放在心上,舞動銀桿槍,如山一般,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如酒醉猛虎一般,來往衝突。又戰有十幾回合,便向趙高一槍披面挑來,趙高招架不及,只得把馬一閃,孫燕便一馬衝出重圍,一催白龍馬,往下敗走。秦國將官,也知孫燕利害,不敢追趕。收兵回城不題。
  且說孫燕,衝出重圍,見秦兵不敢追趕,便收住馬韁,慢慢而行。心中想道:「炮打易州是實,只是三叔回山,我卻不信。三叔回山,難道連人馬都帶回山去?其中必有原故。今且去齊國著個明白,再回邯鄲未遲。」想罷,催馬星夜趕上臨淄。不一日趕到臨淄,入城到了客館,報明本意。驛官忙稟知巡城官,飛報午門。黃門官忙上殿啟奏道:「今有易州燕山瑞陵君孫燕,在午門候旨。」襄王聞奏大喜,傳宣孫燕跟旨上殿。朝參已畢,襄王言道:「御弟從何而來?」孫燕忙把來意說了一遍道:「臣三叔果回山否?聖上必然知道。」襄王笑道:「御弟不必介意,這就請他出來相見罷。」即命近侍到丹鳳閣,稟明孫臏跟旨下閣,到三清殿來。孫燕見孫臏出來,心中大喜,搶行幾步,跪在丹墀道:「姪兒孫燕叩頭。」孫臏一見,眼中流淚道:「爾何故到此?」孫燕便把祖母差他上易州看視三叔與秦兵大戰之話,說了一遍。孫臏道:「非我有始無終。只因人不能違天,出於無奈。」遂上殿見駕行禮。襄王賜坐。孫臏開言道:「臣特來辭駕。」襄王大驚道:「亞父往那裡去?」孫臏道:「上邯鄲侍奉老母。」齊王道:「亞父如何去得,秦國因得了易州,必兵犯臨淄,亞父若上邯鄲,秦兵到來,何人抵敵?孤想,亞父即思念老貴人,何不差人接來臨淄,母子朝夕聚首,豈不是更好?亞父之母,即孤之祖母也,請來有何不可。」孫臏被襄王苦留,千般無奈,尊聲:「吾主天恩,准接臣母來齊,感恩不淺矣。」襄王聞言大喜,親自修了寶翰,孫臏也修書一封,當殿把書交給孫燕道:「姪兒你辭勞苦,領為叔的書信,與王爺的御翰,上邯鄲迎接祖母來齊,不可遲疑。」孫燕領了書信,忙居中跪下,叩頭奏道:「微臣懇我主寶翰,早上邯鄲要緊。」襄王道:「且慢。」未知齊王有甚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孫臏接母留齊國 田英痛父擊秦師


  話說齊襄王,見孫臏允意留齊,差孫燕接母,心中大喜。吩咐排宴,與孫燕餞行。又差一百御林軍,預備鳳輦,同上趙國。孫臏又囑咐孫燕,到趙不可洩漏易州的消息。孫燕一一領命,飲了御酒,即別了襄王與叔父孫臏,帶領御林軍上邯鄲而去不題。
  且說那日始皇駕設早朝,文武朝賀已畢,始皇便問金子陵道:「國師,孤兵至易州,正三年零三個月,費了多少錢糧與無數的人馬才平得一國。還有五國,不知幾時才得平靜。」子陵奏道:「龍意萬安,這易州因有孫臏違天而行,才費這許久時日,別國沒有孫臏,自是不同。易州乃六國之根本,本既破,五國自然膽落心寒。吾主旗開得勝,馬到功成,萬無一失了。」始皇道:「依國師所奏,如今兵伐那一個國好呢?」子陵道:「宜先伐臨淄。」始皇聞言,連連搖手道:「臨淄乃孫臏的本國,有全山眾將,本領高強,好漢最多,未得易攻,不如往別國去了。」子陵道:「龍意萬安,孫臏遵三教之言,上天台去了,他今不在臨淄。全山諸將,豈足為懼。且在易州死了袁達等手足六七名,好漢已沒了。若攻破臨淄,大事成功。」始皇見金子陵之言有理,傳旨曉諭三軍,九月十五日起兵,東伐臨淄,不可違旨,暫且不表。
  單說襄王駕設早朝,有黃門官啟奏道:「孫燕上邯鄲接取貴人,已至臨淄東門,請旨定奪。」齊王大喜,忙令內侍進丹鳳閣,請亞父上殿。孫臏跟旨上殿,朝見已畢,襄王笑道:「賀喜亞父,老貴人的鳳輦已到來。」孫臏聞言大喜,忙即謝襄王,辭駕出郭迎接。御林軍一對對的,滿朝文武穿吉服。孫燕見了御儀,知是襄王的御駕來迎,忙即至輦前稟明瞭燕丹公主。公主聞言,吩咐住輦,孫燕扶著,慢慢而行。齊王一見老貴人在遠遠的下輦,忙傳旨道:「貴人年高,步履艱難,請回輦至鑾儀前下輦。」內侍忙宣聖旨,燕丹公主立住了足,復又上輦,至鑾儀前方下。襄王御步,同孫臏眾文武一同上前,燕丹一見忙跪下道:「臣妾怎敢勞動聖駕優禮相待。」齊王即命內侍扶助,不許跪下。答道:「孤蒙亞父累次搭救,有回生之德,老貴人即孤之祖母也。」傳旨抬過板輿,請老貴人先入城。燕丹苦辭,襄王不准。燕丹只得先上板輿,襄王與眾文武然後上馬入城。襄王坐了大殿,燕丹上前行禮,襄王傳免。
  孫臏也上前朝見已畢,燕丹在旁坐下。孫臏整頓袍服,至老貴人座前跪下,叩頭道:「不孝男孫臏,謹請母親大人金安。」燕丹抉起道:「我兒起來,你在易州為何撤兵回國,難道秦兵退了,還是克破了易州,你實話與為娘知道。」孫臏聞言,心下為難。欲言不說,久後有走漏消息,我有不孝之名。欲言說明,又恐驚他老人家,不得妥當。是以低頭,一時不能回答。貴人連問道:「我兒不應,是何原故?」孫臏無奈,把雷炮攻破易州之話,說了一遍。貴人未待說完,往後一仰,幾乎跌倒。有在趙國伏侍貴人的八名宮女,在背後並立扶住貴人。把孫臏嚇得面目更色,承奉官忙上湯藥,灌下去半晌方醒。痛哭了一場。襄王同孫臏等苦苦勸住,燕丹只覺得精神恍惚,身體不安。襄王忙宣旨正宮娘娘,率領宮娥上殿,將貴人扶入宮內調養,撥醫官調治。龔國母親奉湯藥,孫臏、孫燕俱在丹鳳閣,每日進宮問安,調養貴人的病症。襄王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敬奉孫臏,這且不言。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不覺到了九月十五日。秦始皇在易州發兵,浩浩蕩蕩,望東齊進發。不一日,到了臨淄的邊城。東齊早有準備,探得秦兵將到,忙預備擂石炮火,謹守城池,一面差人上朝啟奏,襄王覽表大驚,忙請孫臏上殿道:「秦皇兵伐東齊,已到邊城關了。孤國將老兵衰,如何是好?亞父有何高見退得秦師?」孫臏道:「萬事皆由天定,看吾主的洪福。」襄王見孫臏說些寬皮大話,心中著急道:「聽亞父所言,是打撒手了,亞父豈可坐視。」正說間,臨淄西門的總兵,差官來奏:「秦兵已攻克邊關,兵在臨淄西門外十里安營,請旨定奪。」襄王聞言,嚇得面目失色。忙下龍位,至孫臏跟前一躬道:「亞父看社稷為重。」孫臏忙跪下道:「臣非不竭力,一可以報知遇之恩,二可以報父兄之仇,但我若先出陣,只怕秦兵退去,就難成事了。吾主不若先差勇將出去見陣,看勝負如何,再定計策未遲。」襄王聞言大喜。只見黃門官又跪奏道:「西門總兵周逢啟奏吾主,現在有王翦在城外討戰,特差人來奏明。」襄王一點頭,黃門官歸班。忽見班部中閃出三王田忌啟奏道:「臣不才願出馬與王翦見過高下。」襄王不悅道:「皇叔祖年紀老邁,非是壯年可比。朕聞王翦勇冠三軍,此去倘有疏處,臨淄銳氣喪盡。」田忌只是不依,襄王無奈,只得准行。田忌辭了聖駕,回府披掛,帶領八百家丁,出城外迎敵,暫且按下。
  且說秦營王翦,在始皇駕前,請令來到臨淄,要見頭陣。在城外正要射敵,只見城頭炮響,知有敵將臨陣,忙舉目往對面觀看。陣門開處,飛出一彪軍馬,越過吊橋。只見一將當先,白盔白馬白甲,頷下白鬚,年紀已有七旬之外,也似覺威風殺氣。王翦卻認不得田忌,便用大聲呼喝道:「來的老將,休催坐馬,侯爺在此久等多時了,快通名來受死。」田忌正催馬上前,見前面那將招呼,問他姓名,就把白龍馬勒住,見對面一員大將,猶如半截黑塔一般,真是巨靈下降鬼神驚,心中暗想:「好一員勇將,此番必要小心留意。」遂開言道:「秦將問孤家姓名麼?孤乃東齊三王爺田忌是也。你秦國為何無故興兵犯界,若知時務,速速退兵,以免兩國成仇,軍民塗炭。」王翦聞言,在馬上抱槍陪笑道:「末將王翦,不知老王爺臨陣,多有得罪。」田忌才知是王翦,也抱槍躬身:「殿西侯有禮,孤素聞殿西侯英雄,今日相逢,果然名不虛傳。只是秦齊平日和好,今無故相犯,非先王和好之意,祈殿西侯將孤之言,傳達始皇,得兩國罷兵,真天地人民之慶也!」王翦道:「王爺此言差矣。六國失政,上天有意於秦,今如不取,是逆天也。易州孫臏,仗術逆天,猶不保易州炮轟之苦,天心可見矣。老王爺素明大理,依末將愚見,不如回城面奏襄王,納表稱臣。既不失封土之分,且免刀兵之苦,王爺尊意若何?」田忌大怒道:「王翦,孤屢伐霸業,猶不敢尋食諸侯,你贏秦何得借天妄言。孤亦知你的本領,今日特來會一會你,不必多言,招槍罷。」便一槍剌來。王翦忙用蛇矛托開道:「王爺住手,末將金石良言相勸,何不量力如此。主爺比孫臏的武藝如何?他且不能取勝,何必自取敗名。」田忌愈發大怒,又是一槍刺來。王翦撥開槍桿道:「末將連讓二槍,乃愛情英雄之意,不敢還手。你老王爺少年英雄,名揚四海,今日王翦若仗血氣之勇,縱然取勝,也為人恥笑。」幾句話,把個田忌氣得怪叫如雷道:「好小輩,敢藐視於我。」又是一槍,王翦用槍架過,心中大怒道:「田忌,你不知進退,連刺某三槍,你道某懼你不成。你快快的回去,還可得生老命。」
  話猶未完,田忌又一槍殺來,王翦磕開手中槍,催開烏騅馬,衝將過來。兜回馬一串蛇矛,叫聲:「田忌,也試試侯爺的手段。」便一槍刺來,田忌忙用槍架開,二人在戰場上大戰六七十合,不分勝負。西門總兵周達、周清兄弟二人,見田忌大戰王翦,恐防有失,一齊領兵出城掠陣。只見二人戰有八十餘合,漸漸不顯田忌的手段了,到底年老之人,血氣已衰,不能耐戰。王翦見田忌馬上來得慢,便把槍漏個破綻,引田忌一槍刺來,便把身上一閃,田忌的槍就刺一個空,王翦一踹蛇矛,望心窩裡刺來,田忌招架不及,喊聲不好,前胸中了無情鐵,早刺一個透心涼。王翦用陰陽手一翻,死屍挑下白龍馬。
  周達兄弟一見,嚇得飛魂走魄,大喊:「秦賊休走!」王翦正要回馬割取首級,見周清來得已近,忙上前迎戰。那裡周達把田忌的屍首搶了,飛奔進城,報襄王去了。這裡王翦與周清,大戰四五十合,一槍刺周清於馬下,趕殺齊兵,然後打得勝鼓回營去了。城內襄王聞知王爺陣亡,痛哭一場,傳旨將屍首抬回王府,用王禮收硷,滿朝文武,盡皆掛孝。早有人報進王府,邢氏王妃聞報,直哭得死了過去。左右侍女救了半天,方才甦醒,痛哭了一場。那田忌屍首已進王府,邢氏王妃接靈,又哭了一場,方才收殮。在殿正中停下,合府掛孝,星夜差人去南郊,請世子回府不題。
  且說三王田忌之子田莢,年方二十歲,官拜南奉王之職,素喜習武藝,臂力過人,在臨淄算第一條好漢。十日前與保國侯袁剛、定圍侯獨孤蛟二人帶一名家將,在南郊打圍。那日南奉王正在帳房,只覺身體不安,心驚肉跳,遂對袁剛、獨孤蛟二人道:「孤今日覺得心上不安,莫非朝上有事不成?」袁剛道:「世子此來,原為開心、今既不安,何不回朝去罷。」獨孤蛟道:「我們來打圍,今已日久了,或者秦兵犯境,也未可知。」遂一齊傳令,拔營回國。呼哨一聲,收回軍器,望臨淄南門而回。行上不過二日,前隊來報說:「王府中王妃差家將來接,身穿孝服,不知何故?」南奉王大驚道:「快叫他來。」不多時,只見那家將身穿重孝,至馬前跪下,放聲大哭,南奉王急得手打足頓道:「為著何事,你且說明,再哭未遲。」家將聞言,住了哭聲,就把秦兵圍臨淄西門,王爺出陣,命喪秦將王翦之手的話,說了一遍。南奉王不聽猶可,一聽此言,就馬上大叫一聲,跌落塵埃。袁剛等忙下馬扶救,半晌醒了過來,放聲大哭。大罵:「秦賊殺我父王,孤誓生啖汝肉,以報此恨。」哭罷,不顧家將與禽獸等物,一磕白龍馬,飛奔臨淄而來。此馬乃龍駒,日行八百里,霎時間已到南門。只見城門緊閉,忙催馬至濠邊大叫:「快快開城,孤回來了。」城上的兵在垛口上看得明白,認得是南奉王,忙放下吊橋,抬閂開鎖。田英便一馬飛進城中,也不去上朝,直奔府內。只見府門大開,層層掛孝。家將一見世子回府,忙飛報進府中。王妃聞言,愈覺悲痛起來。忽見田英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孝男,因貪快樂,至不能保父王出陣,命喪秦人之手,罪該萬死。」邢氏王妃見世子哭得慘切,便止住悲聲道:「王兒不必過傷,既死不能復生,王兒還要商議報仇大事。」
  田英道:「母親放心,孩兒若不生擒王翦給父王報仇,誓不為人。」說罷,辭了邢氏王妃,忙上朝見駕。此時袁剛等已在午門,同南奉王邁步上殿。其見襄王通身掛素,田英便俯伏金階大哭道:「臣田英,不當因貪遊樂,致父王駕斃,臣該萬死,乞聖主寬宥。」襄王聞言道:「皇祖雷霆大怒,親自臨陣。孤再三攔阻不住,至有驚駕,龍歸滄海,使孤心膽俱碎。誓不與秦兩立。」田英叩頭道:「老王爺命喪黃泉,折了棟樑,臣願領兵出城,生擒王翦,以雪齊國之恥。」襄王准奏,傳旨:「保國侯袁剛,輔國侯田橫同領兵五千,與南奉王臨陣,須要小心。」一齊領旨,齊下金殿,披掛停當。三聲炮響,直抵秦營,指名要王翦見陣。秦營藍旗飛報進帳,說有齊國指名要殿西侯見陣,請旨定奪。始皇聞言,一擺手,藍旗歸位。王翦正欲請令出陣,只見一員大將出班奏道:「臣不才,願出營生擒齊將。」始皇視之,乃親王呂貞,心中大喜道:「御弟出敵,須要小心。」呂貞領旨,正要下帳,忽見一將奏道:「臣呂潔願與王兄一齊出陣。」始皇許之,兄弟下帳。帶兵五百出營,把兵一字擺開。呂貞就一馬當先,見那員齊將年紀不過二十,只覺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有詩為證:
  風流少年喜習武,
  梟梟身軀力如虎,
  白銀盔鎖煙雪飛,
  英名如雷振萬古。
  呂貞看去,一聲吆喝道:「齊將你通名受死。」南奉王聽說:「你問孤的名麼?孤乃三王世子,官拜南奉王之職,你王爺喚田英。知孤的利害,速速回營,叫王翦出來見陣,免你一死。」呂貞聞言大怒,挺槍來取田英,田英也舉槍相迎。戰有十餘合,呂潔見兄長不是田英的對手,忙催馬前來助戰。袁剛一見,慌忙催開渾紅馬,大叫:「秦賊慢來,有吾在此。」這一聲,如打了一個焦雷,呂潔吃了一驚。袁剛舉斧早到,那斧照頭打將下來,呂潔只得舉槍招架。袁剛逞起雄威,不一合,把呂潔劈於馬下,便來雙戰呂貞。呂貞連一個田英且敵不住,哪裡還加得起又一個,心中著忙,手中槍慢了一慢,被田英一個對心,陽陰手一翻,屍骸挑開有百餘步之外,秦兵上前搶了屍首,飛進秦營,始皇大怒,即連命三將,左軍副將盧煥,右軍魏豹,前軍副將甘茂,三員大將出營迎敵。田英在營外見三員秦將一齊飛閃出來,便對保國侯道:「賢弟你且堅守在此,不必相幫,看我獨擒三將。」一催馬,也不通名,便交起手來。
  三員大將,被田英一桿槍,迫得如走馬燈一般,並不放在心上,魏豹見田英凶勇,虛點一槍,敗將下來。田英凶勇,緊緊追趕,盧煥與甘茂反在後,把田英趕來,那魏豹見將近趕到,忙暗暗取弓搭箭,扭頭對準田英一箭射來。田英眼快,見魏豹用暗箭射來,把身往後一仰,閃在馬上,躲過了這一箭,盧煥剛剛在後,不提防,反中了魏豹的雕翎,翻身落馬。甘茂不敢追趕,搶了盧煥的屍首,回馬望秦營而逃。魏豹見田英仰臥馬上,只道是中箭,飛馬回來,想取首級,田英反大喊一聲,挺身而起,順勢一槍刺來。魏豹一見大驚,把馬一兜,往後便退,那一槍卻刺不著。田英使個空身,往前一撲,魏豹便一槍刺來。田英躲過槍頭,一手抓著槍桿,往懷裡一拉,說聲:「過來罷。」魏豹見田英力大,便把手一鬆,田英往後一仰,魏豹赤手空拳,奔逃而去。田英一見,說:「好滑賊,孤也不來追趕,你回營快叫王翦來會我。」魏豹也不回言,飛馬而逃,同甘茂一齊進營,啟奏始皇。
  王翦在旁奏道:「齊將連勝三陣,的確是一員勇將,微臣願出馬會一會他。」始皇吩咐小心,王翦領命下帳,披掛整齊,出至營前,見那一員齊將,年紀雖小,堆垛著威風騰繞,便大喝一聲:「齊將休得猖獗,某來也。」田英舉目見一員將飛臨陣前,皂羅袍,黑塔一般,與別人不同,便用槍一指道:「來的黑賊通名受死。」王翦見他問,道:「吾乃始皇駕下官拜正先行殿西侯王翦是也,你可知某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得侯爺動手。」田英聽得是王翦,不由他的二目通紅,怪叫:「王翦,你前日在陣上槍挑孤的父王,孤正要擒你回城,碎屍萬段,休要走。」一槍刺來。王翦用槍架開,方知是三王之子田英,在秦國時就知田英是少年英雄,今日相逢,自然要費一番精神了。二人大戰五六十合,不分勝負。王翦看田英槍法純熟,自知不能取勝,便欲用法寶傷他,又虛戰兩個回合,打馬往下敗走。田英一見,把白龍馬加上兩鞭。這馬快能追風,早把烏騅馬趕得嘴尾相連。王翦想祭寶劍,也來不及了。此時田英若用槍挑,莫說一個王翦,就是十個王翦也喪命。只是南奉王想要活擒,便一伸虎手,把勒甲絲縧抓住,叫一聲:「過來罷。」往上一提,王翦嚇得魂不附體,忙伸手把鞍轎抱住,兩腿夾緊。馬往前一跳,兩下裡用力太過,把絲縧扯斷,王翦此時得了性命,那裡還顧得祭寶劍,飛馬望大隊而逃。這裡田英拉斷絲縧,用力太過,墜下馬來,一翻身方才坐住。王翦的馬已開有十餘步,只氣得腮邊冒火,怪叫王翦。未知田英往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巧聯姻田英遇救 暗排陣孫臏調兵


  卻說章元炮響出城,勒馬看見一員小將,銀盔緞甲、白馬長槍,渾身掛素,他便大喝道:「我乃始皇駕下官封天下招討都督兵馬大元帥章總戎之子,章元是也。你賊莫非就是田英麼?」田英大怒:「好賊子,既知我威名,敢出拒敵,怎肯饒你。」言畢,雙手提槍就刺。章元見勢猛,連忙掄刀招架,各逞英雄。戰有十餘合,章元力乏,兩膀酸麻,拖刀敗走。田英緊緊追趕,暗想:「我雖然連勝幾陣,只未拿個活的,方才拿住王翦,誰知扭斷了甲條,又被脫了。這小賊料然難出我手,必拿個活的獻功。」想定主意,打馬加鞭,一氣趕上。這兩馬首尾相連,人挨馬湊,田英大喝道:「你這小賊那裡走。」伸出拿雲手,揣住甲條,把章元提過馬來,橫槍在鞍轎上。章元使一個鯉魚打挺,往下一蹲,田英大怒:「好滑賊,你還想逃走。」雙手舉來,做個金雞獨立,鳳凰展翅,頭在下,咕咚一聲,落下塵埃,死於非命。敗兵飛報中軍,章邯聞言,嚇得魂不附體,哭奏始皇。始皇眼望金子陵道:「國師勸孤攻臨淄,料無雄將。誰知田英驍勇連勝數陣,這事如何?」子陵奏道:「龍意萬安,田英不過是金雞啄粟,撞了一口。待貧道出去與他會一會面,定然擒來。」始皇搖首道:「國師去不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知己,不知彼,一戰一敗。盧煥、魏豹、甘茂、王翦、章元幾人本領,難道不如你,尚敗在小子之手,國師有何本領,與他對敵。」子陵道:「貧道雖不知人,有海潮臨時傳幾件祛寶,今日出戰,馬到成功。」始皇道:「既然如此,准你行罷,須要小心。」
  子陵領旨下帳,提杖上鹿,炮響出營,那南奉王正在陣前叫陣,望見一個道士,提杖騎鹿而來,遂大喝道:「莫非金子陵麼?你這玄門到此何干?」子陵笑道:「貧道來出陣,道你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漢,不知見面原來是乳臭未乾的孩童,有多少本領,連勝數將,仍然耀武揚威,你今若知道我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你一死,不然目下死在無地之處。」田英聞言,氣得屍神暴跳道:「好妖道,怎發狂言,休誇口,看我取你的狗命。」雙手提槍,照心便刺。子陵用杖急架,鹿馬往來,槍杖並舉,猶如龍爭虎鬥,戰二三十合。子陵氣喘吁吁,難以招架,虛打一杖,敗下去了。田英大怒:「好牛鼻子道人,你那裡走。」一催馬,緊緊追趕。子陵聽得鈴聲響,知是趕來,將腿壓下杖,忙在懷中取一件寶物,乃海潮聖人崑崙山練的五塊石,按金木水火土分青黃赤白黑五色,取正鬥之氣,變化點成,名為五彩神石。一祭起,就見煙霧漫漫,可迷敵將,又善能播土揚塵;赤可生烈燄,黑可發狂風,止有這白,可打得殺人,百發百中。此海潮聖人的至寶,在易州未曾施展,暗傳與金子陵。子陵見田英趕來,相離不遠,心中歡喜,即取一塊白石,托在掌中,口念真言,回手一石發將出來,狁如一片白雪。那田英只管追趕,只見白雲風捲而來,中間藏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神石,分外明亮,竟奔門面而來,只嚇得面目失色,把頭一低,在後背心過去。這白石利害不過,莫說田英,就是銅鑄金剛,鐵打羅漢,也打得稀爛了。
  田英是小耗神臨凡,不該喪命,只把頭一低,其石在背脊粱上略撞一擦,聽得響亮一聲,打得後心鏡紛紛,碎甲齊飛,在馬上亂晃,抱鞍吐血而逃。子陵用石打敗田英,催鹿就趕。
  袁剛、獨孤蛟二將,遠遠望見南奉王帶傷大敗,忙催馬殺一陣,天色漸曉,兩下收軍。袁剛二將見南奉王不知去向,急退兵回城,將戰情一一奏知襄王。那金子陵回營,慶功不表。
  且說田英,被神石疼痛難當,昏迷不醒,伏於鞍轎上,勒馬抽鞭敗走。不知不覺,進了一座村莊。名為臥龍村,有十餘家,有一座大門府第,有馬台,是公侯之宅所。只門庭冷落,不見一人。那馬見了,就立住不走,只管嘶叫,只見門裡走出一個丫頭,看見說道:「是誰家一匹白馬進門而來。」往前一看,嚇得魂不附體。大叫:「小姐,不好了,快關門。」小姐聞言大驚道:「你這丫頭,為何這等忙迫,什麼不好?」丫頭喘息定道:「小姐,嚇死賤婢了。」小姐道:「有何奇怪,唬得這樣?」丫頭稟道:「外面不知誰家馬,闖入我門來。」小姐道:「好蠢東西,馬也未見過。」丫頭說:「馬馱一個死屍,銀盔銀甲,手內擎槍,口中流血,伏在鞍轎上,似是著傷將軍。馱到我家門,你言可怕不可怕?」小姐聞言,心中暗想:「曾記在高山時,拜別聖母,再三吩咐,今年今日,有帶傷幼主,奔到我家,與他結下五百年姻緣。細想起來,事非偶然,待我親去一看,便知明白。」想罷,問丫頭:「果然馱死人麼?」丫頭道:「是死人。」小姐點頭道:「快拿燭到大門去,待我前去看。」丫頭道:「一個死人,滿身是血,什麼好看?」小姐道:「不必怕,你們八個丫頭,都隨我去。」各人俱不敢違,即命丫頭點起燈籠,當前引路。
  小姐擺動金蓮,眾丫頭隨後,過了前堂,至大門口。只見那馬嘶叫三聲,丫頭指道:「這不是馬?」小姐舉步上前,叫丫頭舉起燈籠:「待我看分明,係何等之人?」丫頭即將燈籠舉起照耀,小姐定睛細看。只見一員小將,銀盔銀甲,渾身帶素,口中流血,緊閉雙目,堂堂一表人材,伏在鞍鞽上。心中暗喜,遂叫秋香、臘梅二丫頭:「一個勒住馬,一個把他的戰槍頭摘下,待我細看。」兩個丫頭被他嚇得膽裂心寒,秋香不敢道:「臘梅你膽大,可受得他嚇,我受不起。」臘梅道:「我且試個滋味,你去抱住馬。」秋香上前把嚼環帶住,臘梅膽壯,仲手去把銀槍摘下,遞與小姐道:「此根銀槍十分沉重。」小姐接得,燭光細看,果然白銀槍,槍桿上刻著七個細字「南奉王田英之槍。」看罷,心中暗喜:「前日聖母之言,並非虛謬。今日不救,還等誰人?是了,丫頭與我把馬上將軍抬下來。」丫環道:「一個死人,拾下做什麼?」小姐道:「此人是誰,乃當今王叔魯王之世子田英,身上著傷,皆天心使然也。今隨馬來我家乃臣子之女,吾君王之叔,臣不救君,罪皆滅族。快抬下,自有道理。」丫頭道:「金枝玉葉,陣上帶傷,小將若是救得活就好。若是不活,這干係非小。」小姐怒道:「賤婢都是討打,吩咐抬,你又說許多話。」小姐要打。丫頭著急道:「不用怒,我抬就是。」一齊上來,把南奉王就抬下了徵騎,放在地上。小姐道:「你們八個之中,只是臘梅、春蓮、秋香、春梅四個有些力氣,你們四個把殿下抬起來,兩個拿燈籠,一個拉馬、一個拿槍,跟我進去。」春梅道:「一個死人,往內扛到家裡,不如抬到後花園空地掩埋。」秋香道:「拼著我氣力,由他叫抬那裡?」臘梅道:「大家不要多口,快抬罷。」一齊動手,抬頭扛腳,拉馬托搶,一直抬至內庭。
  丫環看罷,齊笑:「小姐,看了姑爺,叫抬進內裡。」小姐怒道:「休要胡言,快與我輕輕放下,扛至床上,把盔甲戰袍卸下,伏著脊梁朝上,用紅絨被蓋好,不可驚叫。夏蓮,請上夫人來。」不一時,夫人來了。小姐迎坐,便把聖母之言、所吩咐如此如此,所以即令將屍抬至內庭安置床上的話告知。夫人道:「雖則聖母之言應驗,但不知若何。倘有不測,其禍不小。」小姐道:「母親放心,孩兒看過,便知分明。」說罷,步至床前,輕輕揭開被,細細觀了,只見背脊上有口碗大傷痕,青紅紫綠,腫起一二寸高。便道:「傷雖重,孩兒醫治,即可痊癒。」吩咐春梅,要一碗陰陽水來。不一時將水捧來,遂取聖母所贈之胡蘆,揭開取出丹藥,一丸紅,一丸白,小姐先取白的,用陰陽水開化,搽在傷痕之處。紅的用水化開,把人扶起,撬開牙關灌了。真是仙家妙用,頃刻間腫退紅消,傷痕痊癒。吃下藥,三關通泰,七竅流行,不到半個時辰,南奉王在床上翻身,大叫:「呵唷,好妖道,什麼邪術打孤一下。」夫人上前道:「千歲初癒,安靜歇息。不宜煩躁。」田英聞言,睜開眼一看,只見面前一群婦女,當中有一位年老的婦人。南奉王轉身爬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可說個明白。孤記得臨陣對敵,被秦營妖道用邪法打傷,昏迷不醒,怎來至此間,此地何名,誰家府第?可說與吾知。」夫人道:「此處乃定陶縣臥龍村,臣夫李牧,官拜護國侯,不幸前喪在易州陣,遺下一女,名喚美容。」就把王爺伏在馬上闖至府中,如何安置,美容如何醫治,一一說知。
  田英聽說:「小姐怎知孤被傷來至府中?」夫人道:「臣女自幼從金光聖母升仙洞學藝,因聖母見臣夫死,故打發下山,至囑今年某月某日叫臣女在家救駕。初猶不信,寶駕果然到此。臣女想聖母言詞,不顧嫌疑,將千歲用丹救治,今保全了責體。」田英聞夫人之言,如夢初醒,忙起身欲行禮,拜謝小姐救命之恩。夫人連忙攔住道:「還有一言奉告,但容納可也。」田英道:「賢母女救命之恩,何有不依?」夫人道:「臣女蒙聖母吩咐,今年紅鸞照命待貴人。千歲若不嫌面貌醜,願侍巾櫛,未知千歲願意否?」田英道:「小姐活命之恩,報答無門,又蒙夫人過愛,敢不從命。」夫人大喜道:「今日正是吉日良辰。秉了花燭,然後跟千歲到臨淄報效如何?」田英道:「任從尊命。」夫人吩咐擺設喜筵,交懷合巹。眾丫頭暗笑:「好一個千金小姐,會揀姑爺,又快便,又省事。」一宿洞房花燭,至次日天明早起,小姐與田英拜過天地,叩過夫人。夫人至銀安殿,把家將傳至跟前,吩咐道:「想去世公爺,命喪秦人。今日小姐與齊國殿下成夫婦,為國效力。一則報國之恩,二則拿了王翦與公爺報仇。眾家將快整器械鞍馬,三日之後,即便保護小姐前往臨淄相助。」各各預備去了,夫人轉入後堂。母女將分別,自有一番叮嚀細囑。不必細表。
  且說秦皇升帳,子陵出班奏道:「貧道托吾主洪福,打敗田英,挫他銳氣。今日出陣,要襄王納降。」始皇大喜:「國師早早成功,朕之幸也。」子陵辭駕下帳,催鹿提杖,即令五百人馬,展旗放炮,一路衝出營來。有探馬報知,襄王聞言道:「今無良將,何以抵擋,懇亞父慈悲,略顯神通,退了秦兵,感大恩不淺。」孫臏道:「吾主龍心萬安,王叔田英,遇難成祥,不久便回。有貧道在此,那怕秦兵百萬。」正講未完,內侍跪奏:「娘娘上殿。」襄王離座,龔國母早上了殿。南郡王行禮。娘娘令各宮娥,扶持平身。襄王陪笑道:「梓童上殿為何事?」娘娘道:「臣妾在昭陽,聞知秦兵犯境,王叔陣亡,國家有刀兵之難,臣妾不敢坐視,情願臨陣殺退秦兵,與王叔報仇。」襄王道:「御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把秦兵看輕了。始皇發兵併吞六國,破了易水燕山,兵強將勇,況金子陵又妖法邪術,實難取勝。孤勸梓童,隱於深宮。國家用兵,無煩女將。」娘娘聞言道:「臣妾非不知行兵,前在龔家已教駕,又在陰魂陣顯露才能,不是臣妾誇口,那怕秦兵百萬,殺他片甲不留。如吾主不准,我情願死於階下,決不忍見秦兵。」襄王大驚道:「御妻切莫心急,孤與亞父自有計謀。」
  孫臏進禮道:「吾主放心,貧道願保國母臨陣,擒拿妖道。」襄王大喜:「既亞父肯保,孤高枕無憂。御妻且勿焦急。今准行。」娘娘大喜,孫臏道:「國母出戰,待臣暗排一陣,相助成功。」襄王道:「何為暗排,請道其詳。」孫臏道:「行兵佈陣,必要紀律,須分門戶,或立方向,或伏山林。金子陵乃海潮徒弟,尋常陣法難困。微臣今日分撥人馬。跟隨國母當先,名為保上陣。暗伏八門金鎖之陣,神鬼莫測,出其不意,使金子陵無處提防,管叫一陣成功。」襄王大悅道:「全仗亞父之妙用。」孫臏上偏殿,發放軍令,傳眾家蔭襲,上殿聽令。眾聞喚齊至殿前。命袁剛領兵五百,隨國母臨敵,按正東搭住,將九靈丹含在口中,聽催陣鼓響,帶領人馬旋回,競奔西門吊橋,假作收兵之狀,乃帶人馬,往正東方等候,聽炮聲為號,口吐靈丹,取太陽真氣三口,攔住子陵去路,不許走脫,違者按軍法。令獨弧蛟領人馬五百,隨國母按正東方搭住,將靈丹含在口中,照依袁剛行事。令田正南方,攔住子陵去路,不許放走。令展麟、展鳳二人,各領人馬五百,隨國母出戰,接靈丹,照依袁剛行事。聽催陣鼓響,展麟按正西方,展鳳按正北方,不許走脫金子陵。如違令者,按法定罪。令吳應、吳坤、吳元、解孝四將,各領人馬五百,隨國母臨陣,依袁剛行事。各接靈丹,含在口中,吳應按東南方,吳坤按東北方,吳元按西南方,解孝按西北方,不許放走金子陵。如違者,按法定罪。所調諸將官,俱四面八方埋伏。不知拿得金子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龔國母連破法寶 金子陵幸脫重圍


  卻說孫臏命將,暗排八門陣已畢,又令總兵官周達:「你可緊守西門,等候國母臨陣。但若動手,你可速打催陣鼓,以便八將行事。」又令姪兒孫燕:「你可上西門城樓掠陣,看見金子陵敗走,即便施放號炮,不得違誤。」調遣已畢,眾將各接了靈符,率領人馬,披掛齊整,伺候娘娘出馬。
  且說齊國母龔金定,當殿頂盔貫甲,帶齊法寶,辭王別駕,下了三清大殿。手提九環刀,騎上桃花馬,竟出朝門。襄王見娘娘臨敵,心中大喜。見娘娘刀馬純熟,上陣賽過勇將軍,恐怕金子陵法術高強,倘有一錯二差,怎麼得了。心中思想為難,拱手對孫臏道:「昭陽臨敵,孤倒有不放心,孤同老亞父去西門掠陣如何?」孫臏道:「龍意萬安,國母此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吾主既不放心,要去掠陣,臣不敢奉陪,恐敵人看見,反為不美,走漏消息,吾主自便。」襄王道:「既然亞父不去,孤要掠陣走一遭。傳旨帶馬。」襄王遂即上了龍駒,也不設擺儀仗,率領眾官,走馬上城,支起懸空板,掛起避箭牌,襄王在樓上掠陣,且按下不表。
  且說八家蔭襲公爺,各領人馬,保護娘娘的大駕,來至西門。副總兵周達,連忙投門去鎖,大開城門,放下吊橋。三聲炮響,城頭上標桿亂動。若說別將臨陣,這炮聲旗搖,一擁就出城了。這八將俱受了南郡王密計,焉能亂走錯一步。三聲炮響,城門大開,未發出人馬。金子陵討戰多時,聽見炮響搖旗,只道是敵將當先,往上觀看,城門大開,並無一人一騎。
  正當疑惑,又聽得一聲炮響,響徹雲霄,城裡發出兵來。兩桿藍旗升空,旗腳下一匹青驄馬,上坐大將,青盔青甲,率領著一大隊人馬,飛過吊橋,競奔戰場正東方位,排開隊伍,十分威武。子陵看見,心中疑惑:「既然敵將當先,為何不與我動手,反在東方駐紮,難道是排陣?」思想之間,三聲炮響,兩桿赤旗升處,旗腳下顯出一匹渾紅馬,坐著一將,金盔金甲,率領一隊軍兵猶如一片紅雲,飛奔戰場正南搭下。忽聽三聲四聲大炮,又有兩隊人馬奔陣前,各按東西兩位駐紮。一連數聲炮響,飛出四隊軍馬,按四角駐紮。子陵看見的八隊軍馬出陣,八員大將當先,排開陣勢。按五行,分八卦,到也威武。
  正觀看之間,忽又聽得一聲炮響,只見兩桿日月旗,鳳旗飄空。有五百御林軍,簇擁著龔國母出馬。子陵暗想:「這一定是領兵主將出城來了。」忙催動梅花鹿,用茶條一指道:「女將慢來,我在此已久等多時,快通名姓。」娘娘聞得招呼,收住桃花馬,觀見對面一個道教玄門,就知是妖道金子陵。用刀一指,高聲喝道:「道者聽真,吾乃東齊國母,姓龔,御諱金定便是。你這妖道,莫非是金子陵麼?我東齊臨淄,與你西地長安,各分疆土,兩不相及,為何擅敢興兵,來伐我國。都是爾等奸黨扶助昏君,行欺心之事。早早退步還可,少若遲延,只教你君臣全然喪命。」子陵聞言,微微冷笑道:「貴人乃是女流,不知世務。自古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應天順人,併吞六國。你看見易水燕山,有孫臏逆天而行,到底難免雷轟之苦。何況臨淄小國,反敢抗拒天兵,終徒然受害。若依我金石良言,貴人是掌昭陽大權,何苦拋頭露面,自輕自賤。不若圈馬回去,勸你王早獻降書,免得生民塗炭。」娘娘聽罷大怒,道:「好妖道,你有多少本領,敢發此狂言,好生招架著。」言罷,就是一刀揮來。子陵即用茶條杖急架相迎。
  城上週達看見娘娘動手,就把催戰鼓打得響亮如雷。那八員虎將,聞得鼓聲,各人口含靈丹,發一聲喊,齊望臨淄西門而去。子陵看見驚疑不止:「怎麼這八隊齊將,他保駕出來的,一刀一槍未見,就回城去了?」真是不解。看看臨淄西門,影蹤全無,只留下御林軍一隊人馬保駕,娘娘又揮一刀,金子陵用茶條杖一擋,回手照龔金定頂門就打。刀杖交加,各逞英雄。那八員齊將,遵奉南郡王妙計,回轉西門吊橋以前,各按方位,暗把金子陵裹在當中,若說發兵排陣,子陵豈有看不見之理。因八員將口含靈丹,藥丹為罩軍丸。一將當先,就把三軍罩住,露不出形來了。莫說子陵與娘娘動手,無心細看,就是秦營中暸望的軍卒,掠陣的兒郎,也只見四面八方的滾滾煙塵,那裡知道是臨淄人馬。八將占了方向,專聽炮響,就要顯形動手。那金子陵做夢也不知道,撞在金鎖陣中。只顧抖擻精神與娘娘苦戰。那襄王在城樓掠陣,心中著急,把鼓錘拿在手中說:「待孤與昭陽擂鼓助戰。」言罷,把鼓擂動,打鍀震地驚天。娘娘正然戀戰,聽見催陣鼓響,忙裡偷閒,一回頭,見城上龍旗撼動,那九曲黃羅傘下,襄王親自擂鼓。心中暗想:「此時還不顯出武藝,更待何時?」想罷,把刀法改換,大叫:「妖道,好生招架。」就把仙傳刀法使了出來。猶如一片刀山,全無半點疏漏。殺得子陵難以抵敵,拖杖而逃。娘娘把刀一指:「好妖道,你往那裡走,務必要趕上擒拿。」催開桃花馬,隨後追趕,那子陵見娘娘趕來,心中暗喜,把九龍條祭在空中。
  只見九條金龍,張牙舞爪,竟望龔國母落將下來。娘娘一見,冷笑道:「這不過是九龍條,何足為奇。」遂在懷中取出一條神杖,有五寸長,指頭大小。迎風一晃,卻是毫光萬道,瑞氣千條,變成三四丈碗口粗細神杖,見了九龍來,就起在空中,一聲響亮,那九龍條蹤影全無,現了原形,依舊是九個連環金鉤,落將下來。你道娘娘用的什麼寶貝,名為降龍寶杖,一起,九龍條皆無。娘娘收了金鉤,收回寶貝,大叫妖道:「你有什麼寶貝,只管使來。」子陵大怒:「好賤婢,怎敢收取寶貝,氣死我也,你往哪裡走?」圈鹿舉杖就打。娘娘用刀架開,鹿馬盤旋,刀槍並舉,戰經十餘回合,子陵自知難以力敵:「這賤婢法術高強,若將一塊神石打他,猶恐不能濟事,何不將這五塊,按上中下左右,齊打將過來,只叫他措手不及,穩定成功。」當下一面招架,暗念真言,就將五塊神石一齊打將出來。只見一陣青黃紅白黑的五色光芒,連亮響,忽然飛沙走石,風火煙霧,齊望龔國母打來。娘娘一見,十分著急。咬破了舌頭,向著神石噴了五口血水,喝一聲「五神何在,還不與我收回神石,更待何時?」言猶未已,只見半空中,降下幾位神祗,五行制服五石,相生相剋,神石一見,滅影藏形,煙消火滅。
  子陵看見神石不靈,心頭火起,催鹿挺杖,奔將上來。娘娘大笑道:「好妖道,還敢動手,有什麼妖術,只管使來。」子陵聞言,怒氣填胸,兩頰發赤,用盡平生氣力,舞得茶條杖呼呼風響。娘娘全無懼憚,展開刀法,密不透風。殺得子陵兩臂酸麻,吁吁發喘,招架不住,大敗而走。娘娘催桃花馬追趕,子陵回首一看,暗暗叫一聲:「不知死的賤婢,你只道破了我的一個法寶,自逞其能,還要趕盡殺絕。那曉得我身邊有件異寶,未曾施展。這賤婢既趕來,還顧什麼陰德。」一伸手,在豹皮囊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銅鑼,名為晃魂鑼,也不用敲,也不用打,托在掌中對著敵將一晃,眼下發黑。晃兩晃,魄散魂飛。晃三晃,命喪無常。此是海潮留下的奇法,與子陵應用。老道被娘娘趕得著急,盡把寶貝取了出來。看得娘娘追得切近,圈回鹿迎著娘娘,用鑼晃了一晃。國母一見,大驚失色,忙取出一件寶貝,兩頭尖,當中大,名為破魂神針,祭起空中。子陵托著鑼,才要晃第二晃,只見一道光氣落將下來,對準魂鑼一聲響亮,打得粉碎,把老道的手掌都打穿了,疼痛難當,圈鹿大敗而逃。娘娘用刀往後一擺,總兵周達急擂戰鼓,打得鼓聲如雷。孫燕在城上看見子陵大敗,就將信炮施放,響亮驚天。那東西南北八員健將,聽到炮響,把罩軍丹吐落塵埃,噴了三口太陽真氣,四面八方,大小兵將,個個顯露出來。旗幡招展,戈戟如林,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子陵催鹿正走,舉目一看,大驚失色道:「我方才與這賤婢動手,也未見這些人馬,怎麼轉眼間就把我圍困了。這賤婢此時焉能肯饒我呢?我是高山得道的門徒,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憑著我的本領,闖得出去,萬千之幸也;若闖不出去,也落個美名不朽。」想定主意,緊依腳力,高聲大喝:「來者何人?敢攔貧道的去路,通你名來。」小將喝道:「我乃保國公三子,姓袁名剛,知我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我動手。」子陵大怒道:「小輩,諒你有多少本領,敢說這等大言,看我取你性命罷。」即催開梅花鹿,手提茶條杖,照頭就打。袁剛一舉斧急來相迎,斧杖並舉,各逞英雄。鹿馬盤旋,一場好殺。
  只殺得老道招架不住,鹿仰人翻,大叫「呵唷,好小輩。真力大斧沉,我焉能是他對手。」虛打一杖,往下敗走,袁剛緊緊追趕,那袁剛的馬比鹿還快,只趕得嘴尾相連,人挨馬湊,袁剛心中自思:「我只道一斧子下去,把妖道立劈開兩段,不足為奇,何不拿個活的,進城獻功。」想定主意,抬起腿把斧壓住,伸開虎手,把馬前一提,緊趕上幾步,使個大探身,一把拉住了黃絲條,大喝:「妖道過來罷。」用力往後一提,那老道著了急,往前一掙,兩下的力大,只聽得喀嚓一聲,把繫腰的絲條扯斷,連道袍扯下半幅。老道慌忙催鹿,狼狽逃生,竟望南方而走。袁剛勒馬不趕,復回汛地不題。卻說金子陵逃至南方,喘息未定,迎面又來了一員大將,手提長槍,一聲大喝:「妖道慢來,記得定國公三子獨孤蛟麼。你這妖道,膽大包身,敢來闖我的汛地。」不由分說,舞動鋼槍,衝殺過來。
  子陵用杖相迎,虎鬥龍爭,各逞武藝。獨孤蛟這桿槍,乃是祖傳,金子陵豈是他的對手。十合之外,招架不住。茶條杖散亂,露出破綻來。獨孤蛟使個撥草尋蛇的架勢,左肋上中了一槍。那老道哎的一聲,旋回梅花鹿,帶傷大敗。獨孤蛟也不追趕,回守汛地不題。
  單講金子陵,敗走沙場,回首不見有人追趕,帶回梅花鹿,心中自思:「左肋亦不知傷得如何?」連忙解開道袍服一看,雖然中了一槍,且喜傷得不重,只刺破一股皮,並無大害。老道緊上袍帶,催鹿舉杖,又往正北上走。忽見有一隊人馬阻住,門旗開處,現了一員大將,喊聲如雷,高叫:「妖道,往哪裡走?你老爺在此久等多時,豈不知護國公爺展麟的利害麼?」子陵道:「我與展將軍往日無仇,今日無冤,何不行些方便,放我出了重圍,豈不感你的大恩。」展麟大怒道:「好妖道,怎敢下說詞!你休要走,看我取你。」兩手挺槍,旁心就刺。子陵舉杖急架忙還,連戰盤空,爭戰十餘合,不分勝負。展麟在鞍轎上,摘下竹節鋼鞭,拚在槍上,名為葉裡藏花,槍裡藏鋒。只見金子陵催鹿一枚打來,展麟反手一槍架開。順手提鞭,使了個金絲纏腕,舉了過頂,明晃晃一根水磨竹節鋼鞭,竟望老道而來。老道一見,駭得魂不在身,把頭往前一閃,現出四平八穩的脊梁骨接了一下。打得子陵吐血而逃,旋回梅花鹿,闖至北方。展鳳大怒:「好妖道,敢犯我的汛地麼。」不容分說,舉刀就砍。子陵不敢招架,往下忙奔。
  展鳳催開坐騎,隨後追趕,相離不遠,用手中刀一舉,大喝:「妖道看我的兵刃到了。」子陵回首一看,只見刀已到了頂門,把頭一仰,雙膝催開,鹿往前一躍,那刀砍下,只聽得喀嘹一聲,把金冠砍碎落地。雖然未砍著頂門,已經駭得魂飛魄散,拚命逃生。那秦營掠陣官,見子陵被圍,飛馬回營,奏明秦皇。早有王翦、趙高、章邯聞知,不及等候令旨,慌忙下帳,各提兵器上馬,棗領本部軍兵,飛出營門,奮勇殺入陣中。子陵一見大喜道:「多承三位相救,事不宜遲,就此闖出重圍,方有生路。」三將聞言道:「國師說得有理。」不言四人往外攻擊,且說龔娘娘聞得秦兵攻入重圍救護子陵,心中大怒。用九環刀一擺,催開桃花馬,飛奔北方。那四面八方眾將見龍鳳旗高展,星飛電掣,往正北去了,一個個齊放徵駒,圍裹上來,將子陵兵將圍得水洩不通。金子陵見龔氏娘娘率領眾將圍裹上來,並無出路,心中著急。偶然想起:「我真昏殺了,如今被困,性命只在傾刻,何不施展法力,殺出重圍。」想罷,口念真言,忽然狂風大作,走石飛沙,打得眾軍二目難睜。子陵大喜,招呼眾將:「跟著貧道來,快些趁勢闖出重圍。」趙高、王翦、章邯一齊用力,率部下趁著一陣風沙,殺出龍潭虎穴。急急如漏網之魚,回轉秦營。這且不題。
  且說龔娘娘指揮眾軍,大困秦兵。不料金子陵暗祭風砂,闖出重圍。娘娘大獲全勝,收了陣勢,率領眾將,奏凱進城。
  那襄王在城裡掠陣,見娘娘得勝收兵,心中大喜,率領文武下城,至西門上等候迎接。不多時,只見旌旗閃展,三軍歡喜,鞭敲金鐙,齊唱凱歌。襄王見娘娘進了西門,往前搶行幾步。娘娘一見,滾鞍下馬。君後攜手同進行宮。娘娘便換了宮裝見駕,襄王陪笑道:「梓童為孤的江山大戰一日,殺敗了子陵,其功不小,孤心感念不盡。」龔娘娘道:「一來托聖上洪福,二來仗南郡王妙計,三者賴眾將虎威,大敗秦人,臣妻何功之有。」襄王笑道:「休得太謙,孤當先敬三杯水酒,權與梓童賀功。棒酒過來!」左右近侍滿斟玉液,高捧金杯,雙膝跪下。襄王接酒在手,就地一躬道:「御妻汗馬功勞,聊表孤之寸心。」娘娘連忙叩首道:「臣有何德能,敢勞王駕賜酒。」
  忙伸手接酒過來。他本是戰乏人,渾身是汗,卸甲之時,不防賊汗浸體,舉酒才喝了一口,忽然跟前發黑,腦後生風,往前一頻,往後一仰,跌落塵埃,將玉杯打得粉碎。襄王大驚,慌忙上前抱起,灌救多時,娘娘鳳目微睜,渾身發汗。襄王著忙,派宮宦將娘娘扶上鳳輦,送回昭陽服藥凋治。襄王率大小文武,排駕要還朝。忽見龍旗來報:「今有南奉王回朝,現在宮外侯旨。」襄王聞言,龍心大喜道:「傳旨請王叔見駕。」田英進至行宮,襄王起坐,口稱:「王叔臨陣,被秦賊暗算,敗走何方,你因何一去數日,才得回朝?」田英奏道:「被金子陵神石打傷,敗走臥龍村,遇著護國公之女李美容。」把醫治招親之話,敘說一遍。襄王大悅道:「此是王叔萬千之喜,傳旨請王嬸見駕。」李美容遵旨,直進行宮,山呼行禮。襄王道:「王嬸平身。」吩咐宮宦備輦,送王嬸回王府。李美容謝了恩,乘輦進魯王府去訖。襄王擺駕回宮,上三清大殿,擺設喜筵,大宴群臣,不必細表。
  且說金子陵暗祭風砂,闖出金鎖陣,回轉秦營,上金頂黃羅大帳,參見始皇請罪。始皇道:「國師被困,勝負兵家之常,孤也不應見罪。但龔金定雖然驍勇,未必有此妙算,一定另有能人調度。國師的陰陽有准,何不占算占算,便知甚人擺的金鎖陣,神鬼不測,這等利害。」子陵叩首謝恩,起來吩咐排香案伺候,整頓衣冠,虔誠禱告。就將金錢一擲,細詳爻象,大驚失色,默默無言。始皇心中疑惑,就問「國師占算一番,果是何人擺陣?或凶或吉,快快來說,為何不言不語,觀看爻象,面帶著驚疑,是何原故?」金子陵放下金錢,轉身望上進奏道:「吾主在上,前者定道孫臏回轉天台,不料藏在臨淄城中,今日暗排八門金鎖陣,幫助龔妃。如若不是借吾主的洪福,一定遭了毒手。」始皇聞得孫臏尚在齊國,心膽俱裂。
  要知君臣如何商議?且看下回分分解。

第三十七回     子陵焚香求老祖 孫臏作法困毛奔


  卻說始皇聞得孫臏在齊,暗擺陣勢,扶助龔妃,大驚失色,歎氣連聲:「這便如何是好?」子陵奏道:「吾主但請放心,想當日在易州大戰,海潮聖人下山請了三教聖人,夜設平齡會,勸孫臏歸心。他如今逆天而行,違了三教聖人的法旨,反在臨淄惹事,海潮聖人知道,無有不惱的。待臣焚起信香,吾主虔誠禱告。老祖若知此情,必然忿怒下山,那怕孫臏神通廣大。」始皇大喜道:「國師言之有理。」吩咐快排香案,子陵就焚起信香,始皇鞠躬行禮,口中暗祝情由。香煙繚繞,起在空中,直奔高山古洞。
  海潮聖人在洞中,正唪皇經,偶然間一陣信香經過,老祖讓過香頭,抓住香尾,早知其情。心中惱怒:「可恨刖夫憊賴,逆天而行,故違法旨。不若我再下紅塵,踏平東齊,與刖夫見個高下。」吩咐帶腳力過來。早驚動一位帝君,上前攔擋。原來海潮聖人門下,有二十四個神仙,內有一位東華帝君,為眾仙之領袖。當時帝君見聖人動怒,連忙離座,望上稽首,尊聲「祖師爺清淨無為,正唪皇經,為何擅自嗔疑,就要下山,不知要往那裡去?」海潮道:「賢徒有所不知,今因孫臏逆天而行,不遵三教的拘束,又在東齊擺八門金鎖陣,打敗了金子陵,我惱恨不過,如今下山與孫臏見個高下,分個強弱。」帝君勸道:「師父,暫息雷霆之怒,聽弟子一言。豈不知孫臏在易州大戰,二百餘場,費了多少工夫,不曾把他困住,好容易請三教聖人下凡,與他講和。想祖師此次若再下紅塵,重開殺成,不知何日了局,誠恐有累聖德。既然孫臏在臨淄滋擾,不拘哪一洞神仙,差遣一位下山拿了他,治他逆天之罪,似為兩便。」海潮道:「賢徒言之有理。」吩咐真人毛奔,號五雷真人:「與貧道代勞,下山走一遭。參見始皇,與孫臏對敵。」毛奔上前稽首:「遵領法旨。」
  海潮道:「恐怕你不是孫臏的對手,我與你兩卷神書,敵得過便罷,若敵不過,你照神書行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小心行事。」毛奔接書叩辭,即下三清大殿,出了雲光洞,手提茶條杖,身跨梅花鹿,招展金光,起在空中,駕霧騰雲,瞬息千里,早已到了東齊。收雲止霧,落將下來。這位真人比眾不同,乃五雷之領袖,行動處紅光罩體,隱隱有風雷擁護。秦營的旗牌,見到這位真人到了營門,個個心驚膽戰,紛紛議論。「跨鹿的不知是人是怪,怎麼面上只些黑毛,好不怕人。」有一個道:「這是個玄門,想必與我家軍師舊友,特來拜訪,也未可定。等我招呼他一聲。-騎鹿的玄門,休要往前進步,此是軍師營中,到此何干?」毛奔道:「你等快去說與王翦、金子陵知道,就說海東雲光洞五雷真人到此。」藍旗聞言,急奔黃羅大帳,奏知始皇。始皇大喜,遂率領文武,大開營門。真人忙下了腳力,金子陵、王翦搶行兒步,拉住梅花鹿,又接了茶條杖。始皇看見那真人,相貌不凡,心中大喜。揖讓至黃羅帳,分賓主坐下,獻上茶畢,不提。
  再說龔娘娘,得了卸甲風病,陣陣昏迷,醫治無效。襄王分外著急,忽見內官報南奉王領的李王妃進宮,襄王離座相迎。李美容進寢宮,參見國母,只見龔娘娘昏迷不醒,陣陣發汗,倒在龍床之上,病勢沉重。李美容審視一番,已知病源,便啟奏襄王道:「國母得了卸甲風之病,龍心萬安,臣妾能治。」襄王大喜:「王嬸既會調治,不知是何藥料?」美容道:「不須凡物,有金光聖母與我的金丹,能治人間百病。國母服了此丹,定然痊癒。」說罷,取出靈丹一粒,用陰陽水研開,吩咐宮娥抉起國母,啟開口牙,將金丹灌下,登時打開三關,衝開九竅,就把賊風祛去。娘娘微睜鳳目,襄王一見,歡喜不盡道:「難為王嬸,孤不敢忘恩。」那龔娘娘甦醒多時,精神復原,病症全無。一起來,睜開眼見了美容,便問:「此位何人?」美容上前奏道:「臣妾乃護國公之女,名喚事美容,是金光聖母門徒。」又將救活南奉王招親之事,金丹調治國母的話,細細說了了-遍。龔娘娘聞言,喜之不盡,忙下龍床,謝王嬸救活之恩。不敢怠慢,吩吩宮娥擺宴:「待哀家與王嬸慶功。」襄王也留王叔暢敘,這且不表。
  且說始皇升帳,集聚文武,始皇傳諭道:「國師敗陣,占算孫臏現在臨淄,料難取勝。眾卿有何高見,若有人勝得孫臏便罷,如無奇能異術之人,孤當撤兵回國,免得損兵折將。」諸將默默,不敢回答。當下有五雷真人,挺身上帳,始皇離座相迎,忙回笑臉,便問:「真人有何高見?」毛奔道:「貧道既然下山,今日臨淄會會孫髕,責備他一番,他若歸山便罷,如若不然,待貧道和他見個高下。」始皇冷笑道:「真人小心主意,切不學朱秦二道人,排下誅仙陣,要拿孫臏,不惟無益,反傷了許多人馬。老道長要三思而行為妙。」那毛奔性如烈火,受獎不受貶,一聞此言,那裡容忍得住,發起聲來。叫聲「聖主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貧道那怕他三頭六臂,神通廣大,諒必手到擒來,此行務要捉了孫臏。」說罷,忿忿下帳,提杖上鹿,也不帶兵卒炮響出營,催動腳力,來至臨淄吊橋前。收住了梅花鹿,大聲喝道:「巡城軍校聽著,我乃海東雲光洞海潮聖人門下、中八洞神仙,五雷真人在此,請你家南郡王出來相會。」軍校聞言,飛風進朝啟奏。
  襄王與孫臏正在三清殿議論軍情,聞得軍校奏報,便問孫臏道:「五雷真人是何等之輩,指名要亞父會敵?」孫臏答道:「這五雷真人,乃海潮的門徒,中八洞神仙之首。姓毛名奔,他性如烈火,神通廣大,料是來者不善。今日指名相請,必不懷好意了。」當下袁剛闖得孫臏有畏懼毛奔之言,心中不服,怒氣上殿,朝上行禮:「稟上師父,不必怕懼,我袁剛情願當先,殺此妖道,方消我無窮之氣。」孫臏大喝道:「好孽障,你有多大本領,敢說這大膽言。他比不得官兵敵將,真殺真砍,你便去得。他乃海潮聖人的門徒,神通廣大,你焉能是他的對手?還不快下去。」少爺一場高興,被南郡王吆喝下去。孫臏雖然喝退了袁剛,心中自思,如今毛奔討戰,欲待出去,又怕五雷之災。若是不去,反惹眾人恥笑,說我懼怕此人,卻把從前之英名付之流水。我三災五難,已經躲過,此時諒無大難。想罷,望上行禮道:「吾主放心,待為臣出馬,會會毛奔。」襄王聞言大喜道:「若是亞父出敵,孤高枕無憂矣。」孫臏辭駕下殿,吩咐孫燕好生侍奉貴人,煎湯熬藥,不許擅離丹鳳閣。言畢,駕拐騎牛,率領全山六將,袁剛等十四家蔭襲的公爺,三聲大炮,衝出營來。
  毛奔催鹿上前,用茶條杖一指,高聲招呼:「來者莫非是南郡王麼?請收坐騎,我在此等候多時了。」孫臏勒住坐騎,拱手道:「五雷真人請了,請問真人,不在雲光洞學藝修真,到此何干?」毛奔道:「我也不是私自下山,今日此來,有金石良言相勸。」孫臏道:「且說來。」毛奔滿面陪笑道:「你真人乃是高明之士,豈不知順天者存,逆天者亡。王翦扶助秦皇,併吞六國,原是天命。真人為何逆天而行,在易州大戰數年,損傷生靈無數。有我祖師,夜設平齡會,請三教聖人,與你講和。你就該歸山返洞,如何貪戀紅塵,又在東齊生事,暗擺八門金鎖陣,圍困金子陵,貧道才奉師命下山。你若聽我良言相勸,即宜回歸古洞。紅坐殺戒,非我等玄門所為。不知南郡王意下如何?」孫臏道:「真人說的句句都是良言,我燕人焉敢不從。只有一件,不知真人可容納否?」毛奔道:「有話請說,不必隱藏。」孫臏道:「我豈不知王翦併吞六國,扶助始皇,原是玉帝敕旨。只是臨淄的氣數雖盡,尚有十一年未滿。雖然洪福將盡,天數注定,多一日不生,少一日不死。一來氣數未盡,二來老母還有三個月陽壽,以待百年辭世,上吳橋葬埋,那時我就歸山,不管臨淄存亡了。望真人寬容三個月限期,只就是真人恩寬。」毛奔聞言,內心自思:「寬容三個月不甚要緊。一來秦皇營中日費千金,二則聖人差遣,焉敢自便自專。」想罷,開言對孫臏道:「你的說話差了,一月半月還可耽擱。百日之外,事久則變。這是你的推辭。不肯上山,我又焉敢自己作主。」孫臏道:「若是真人不允,兩下都有不便,你若依我,兩下都好,也不失同道之情。」毛奔怒道:「怎麼不便,莫非你敢與我動手麼?」孫臏冷笑道:「當面不藏私,有本事者保無事。誰保誰來。」毛奔聞言大怒道:「好大膽刖夫,人說你奸心欺詐,話不虛傳。我既然下山,焉敢擅便饒你。」催開梅花鹿,手舉茶條杖,往下照頭一杖打來,孫臏用拐架開。牛鹿盤旋,一場好殺。戰到二十餘合,殺得毛奔招架不及,拖杖敗走。
  孫臏用拐一指:「好毛奔,你往那裡走。」催動青牛,往前就趕。毛奔回首一看,心中暗喜,毛奔將攝魂幡取將下來,對著孫臏,一晃眼前發黑,二晃腦後生風,連晃三晃,孫臏就在牛背上發昏。說聲「不好了,這是攝魂幡,再若晃幾晃,耗散我的精神,一命難逃了。」孫臏慌忙就取出蛾眉劍,取太陽的真氣三口,吹在劍上,用劍尖連擺三擺,說聲道:「疾!」忽然劍頭上火星亂起,烈燄飛空,竟奔了老道而來。毛奔正在那裡晃幡,不提防一陣神火飛來,撲毛奔面上,把一面黑毛都燒光了,燒得幾個漿泡,疼痛難當,那裡還顧得晃幡,把手在臉上亂抹,那幡上又著了火。此時手忙腳亂,照顧不來,將幡撒在塵埃,燒得無影無蹤。
  毛奔心中好惱:不想這刖夫倒會放火,燒了攝魂幡倒是要緊,一則失了海湖寶貝,二則把我一面的毫毛都燒了,我怎麼見人?越想越惱,圈回梅花鹿,闖將上來。孫臏大笑道:「不用惱,省得剃了,燒光了更好看。」毛奔聞言,咆哮大怒:「好可惡的刖夫,氣殺我也。你住那裡走。」催鹿舉杖就打,孫臏側身閃過,揭開雙拐,上下飛騰,殺得老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毛奔暗想:「這刖夫拐杖利害,不如用法寶傷他。」想罷,用獅子大開口架勢,讓孫臏一拐打來,就倒退數步,忙將五雷神塔舉起空中。只見風冷冷,霧漫漫,孫臏一見,說聲「不好了,這是五雷神塔,落下來不論仙凡之體,壓得粉碎,我焉能擋得住。」正說著,毛奔使一個掌心雷,往上一響,那神塔上頭閃電生光,迅雷響亮,震得天搖地動,落將下來,竟撲著孫臏的頂門,連人帶牛,壓在底下。眾將等看見,嚇得目瞪口呆,不知動彈。毛奔圈回梅花鹿,來至塔前,叫聲「孫臏,你英雄一世,只落得這般結果。前者你得縱橫無敵,及至祖師下山,也不曾把你吃虧。今日遇著我毛奔,該是喪命之期了。況且我和你原本無仇恨,俗話說得好,罵人莫揭短,打人莫打臉,臉上還打不得,你怎麼下毒手,把我一臉的毫毛燒得精光。我惱恨起來,才祭神塔壓你。也是一報還一報,你也休要埋怨別人。」說罷,念真言,收了法力,把神塔挪開。看看孫臏的屍首,不覺大驚失色:「好刖夫,怎麼走了,弄下一個假的在此。費我多少氣力。」原來壓住的,是紙人紙牛。「這刖夫,又往那裡去了?」忽頭上有人答應道:「不用費心,孫臏在此。」老道聞聲,舉目四顧,只見一人頭帶三叉冠,青袍服,騎牛駕拐,正是孫臏,立在對面。老道聞聲,嚇得魂不附體。孫臏指著毛奔大笑道:「我五難三災,已經躲過,神塔焉能害我?不是我有些法力,怎敢與海潮聖人對敵。我不過破費幾張紙,你只管祭塔壓我就是了。」毛奔一聞此言,氣得面目焦黃,大喝:「好刖夫,你弄得什麼妖法,氣死我也。」說畢,催鹿持杖,照著天靈上一杖打來。孫臏左手拐一擋,右手拐對著頂門打來。毛奔連忙招架,死命相持。戰至十合之外,抵擋不住,落荒而走。孫臏大怒:「我看你這妖道,走到那裡去。」忙將杏黃旗拿在手中,唸唸有詞,用杏黃旗一指,半空中一聲響亮,六丁六甲,四值功曹,揭諦伽藍,俱至面前,屈背躬身,口稱「真人,令吾神那方使用?」孫臏道:「無事不敢勞動,我今拐打毛奔,借仗尊神,把五門閉住,上架天羅,下支地綱,不許放走了妖道,違者聽貶。」眾神祗領了法旨,按上下四方,各守汛地不提。
  且說孫臏,請神已畢,一催腳力,然後追趕。毛奔見已切近,心中暗喜,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上頭大、下頭小,有三寸多長,指頭粗,名為雷屑。神雷擊人,就是此物。毛奔托在掌上,把掌心雷一放,響亮一聲,雷屑聞聲即起,飛至空中。孫臏將近趕上,忽見陰雲慘慘,冷氣沉沉,包著一件車輪大小的寶物,雷聲響亮,閃電光明,競對天庭落將下來。孫臏一見,說聲不好了,此是雷屑到了,把杏黃旗拿在手中,望空一指,喝道:「還不退下,更待何時。」一言未了,只見空中雲收霧散,雷屑轉撲了毛奔。那毛奔見杏黃旗戰回了雷屑,心中大驚,把五雷神塔往上-舉,這雷屑見了神塔,物各有主,返本歸原。孫臏催動腳力,猶如雲飛電轉,趕將下來。牛鹿相挨,把拐舉起過頂。毛奔回頭,見拐已到頂門,想著再祭寶,也來不及了。說聲不好,把頭一低,正中後心。響亮一聲,幾乎墜下鹿來,抱鞍吐血而逃。孫臏催動青牛,隨後追趕。毛奔回頭看見,心中著忙,催開梅花鹿,往西敗走。忽閃出一位天神,用手一指,大喝:「五雷真人休得前走,我奉巡天都尉使的法旨,把守此方,等候多時,莫想出我的汛地。」毛奔見功曹攔住去路,料難過去。又見孫臏趕來,只得轉騎競奔北方。
  忽見一位金甲天神,仗劍擺旗,阻住去路。毛奔心中惱恨,向前大呼道:「那位尊神立在此處,來阻攔貧道?」功曹應聲:「小神值日功曹是也。奉巡天都尉使法旨,鎮守此方,休得走我的汛地。」毛奔回鹿,又遇把截的天神,不容過去。無奈又奔正南,又有阻攔的天神。欲要騰空,又有天羅。欲要遁地,又有地網。四方旋轉,俱無出路:孫臏追至切近,大叫:「毛奔,你怎麼走迷了路,為何團團走轉?我不趕你,你慢慢走罷。」這老道聞言,又羞又惱,暗罵一聲:「刖夫,我敗了陣,就是怕你,你還下絕情閉住五門,叫我出不去,難道在此處死不成?」細想起來,戰又戰不住,逃又逃不出,無奈只好求這刖夫,方是有生路。想罷,棄杖離鞍,立在路旁。孫臏一見微微冷笑,用沉香拐一指,大喝:「毛奔,你是與我動手,還是敗走回營去?怎麼不起身走,到下騎坐在路邊,等什麼,還是等死呢?」
  毛奔聞言,羞得面紅過耳,口稱「孫真人在上,聽貧道一言。我本是奉師差遣,身不由己,火燒臉毛,拐打脊梁,我貧道也不曾報怨,但求放我一條生路,回轉秦營,定勸秦皇收兵。懇切看海潮家師之面,同道之情,高抬貴手,拐下超生,感恩不盡。」不知孫臏肯依從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開神書毛奔擺陣 現真魂王翦行雷


  卻說孫臏,請了值日功曹,閉上五門,上布天羅,下布地網,毛奔不能走脫。無奈只得下騎,再三哀求孫臏。孫臏道:「你既然苦苦求我,我心亦不忍害你。一來看著海潮聖人面上,二則看著同道之惰,三來你果然勸得秦皇收兵,我就饒你不死。」毛奔道:「如果真人肯生放貧道出陣,情願勸始皇收兵回國。」孫臏道:「幾時收兵?」毛奔道:「只在三日之內。」孫臏點頭,遂即口念真言,收了法力,送神歸位,便與毛奔說道:「真人請走。」毛奔聞言,提杖跨上梅花鹿,急急逃出陣去。這也不在話下。
  且說孫臏,拐打毛奔,大獲全勝,領眾門徒六位,同眾家蔭襲,打起得勝鼓進城。襄王早同文武百官迎接南郡王進午門。各下坐騎,步行至大帳,轉進三清殿上,早已擺設筵宴慶賀。
  且說毛奔,敗進秦營來見始皇。來到黃羅寶帳,分賓主坐下。兩班文武,都來看老道。交頭接耳,唧唧噥噥。你道他們說些什麼話?這個說:「老道敗了陣,怎麼臉上的毛都沒有了。」那個說:「被南郡王拿住燒光了才放回來呢。」毛奔見貌辨色,自知羞恥。始皇明知故問:「真人臨陣,勝敗如何?」毛奔惶恐說道:「再不要說起,孫臏果然神通廣大,武藝高強。貧道連祭幾件寶貝,都不能動他毫分,反被孫臏燒了臉上毫毛,背上打了一拐,只得借土遁回。」他把哀求的話就不說了。始皇說道:「原來毛真人你又失機敗陣,受了驚恐,可受重傷嗎?」毛奔說道:「無害。」始皇冷笑道:「真人休要見怪,孤家有句良言相勸。孤前者在易州與孫臏大戰二百餘場,吃盡他的虧了。就是請來真人道教,具是有敗無勝。即使海潮聖人,大戰數場,亦不過請三教聖人講和散局。倒不如請真人回歸古洞,修真養性。孤家則要收兵回國,免得在此受孫臏之害。」毛奔聞言,慚愧一番,口尊「聖主萬安,貧道下山之時,祖師爺交付兩卷神書,親口叮嚀,此去下山,敵得過孫臏便罷,若是你敵不過他,即便照神書行事。貧道暫辭聖主,待我觀看神書,自有擒拿孫臏的妙計。」始皇道:「既有神書,何不早說。傳旨,快辦素宴上來,孤與真人壓驚。」毛奔辭道:「我主不必賜宴,辦理正事要緊。」說畢,辭駕下帳,來至王翦營盤,秉燭坐下。左有金子陵,右有王翦,兩旁坐下相陪。家將獻茶已畢,毛奔吩咐預備香案。毛奔立即取出兩卷神書,放在桌上,就將頭一卷神書展開觀看,上已寫得明明白白,寫著五雷神兵陣,有符有咒語,六甲靈文,盡是這請神的秘訣。第二卷上寫的是安台規制,應用物件,分別門戶,又四隅方向,件件明白。下面注著此陣用不得凡人,專打神仙之體。不論根深道大,打在陣中,五雷擊頂,便能成功。
  毛真人看畢,滿心歡喜,即時望空拜謝了海潮聖人,將書藏起,至帳中坐下。口稱「殿西侯,原來海潮聖人給的神書,乃一座五雷神兵陣,專打神仙之體。我想孫臏若進了此陣,即時大羅神仙失位,難免雷轟之苦。不是我心太毒,只是這刖夫行事太凶。」金子陵與王翦聽聞大喜道:「此是始皇之洪福齊天,才得師兄下山相助。不知要何物鎮壓,早早吩咐,差官取來預備。」毛真人說道:「遵依神書法旨,擺此陣全是神祗雷師,普天星辰,並不用分毫鎮物。就在秦營之外,揀一塊高阜淨地,按著東西南北,築起兩座高台,寬闊要一畝三分之地,高要三丈三尺,正中另築一台,高三丈六尺五寸,四面打起凹壁牆,又要高二丈四尺。四空之處,留下四座門戶,分開東西南北,以便得請四位大元帥,在此四門鎮守。每座台上,要用五個板鬥,五五共二十五個,按東西南北中,分五斗,每處鬥口插起一桿中央戊己土旗。中台上要豎起一桿雷霆令的大纛旗,懸高三丈,出入旗腳下設立五面大鼓,預備香花、燈燭、硃砂、黃紙放在前後左右,各按方位。又要二十八桿星宿旗,旗分五色,位列八方。快去速速備辦,不得違誤。」王翦遵令,即刻差官趕辦去了。不多時中軍官進帳,跪下稟道:「真人在上,遵法旨,即將法台依式造完,一應旗幡黃紙、硃砂,各項齊備,特來繳旨。」毛奔吩咐,取紙筆硃砂過來,就寫五道淨土符,對著國師金子陵說道:「按我這五道靈符,去到新築台牆之下,分開東西南北各處,將此符各燒化一道,原為破穢除邪,以便請神,不得有誤。」金子陵接符去訖。
  毛真人遂即下帳,步轉金頂黃羅大帳,參見始皇。始皇欠身讓坐,口稱一聲「真人,你觀看神書如何?」毛奔說道:「貧道按神書行事,擺下一坐五雷神兵陣,此番孫臏入陣,定是一命難逃。」始皇大喜,說道:「不知真人要用什麼為鎮物?」毛奔回道:「此陣非同小可,但是雷帥星辰,不可褻瀆,還要與主借四樣物件得來應用。」始皇說道:「所要何物,待孤吩咐取來。」毛奔說道:「要借聖上沖天冠,滾龍袍,碧玉帶,無憂履往陣中應用。」始皇聽罷,即命當值官:「進去取出孤家冠帶袍履,送往真人帳中,不得有誤。」那位毛真人隨即辭坐別帳,回轉本營,即便開言問道:「此時天交幾鼓了?」王翦道:「天才交初更。」真人道:「你可取五盞大燈籠,拿進五雷台,按七星方位懸掛。速去快快辦來應用。」王翦領令去訖。不一時轉來繳令,毛真人又吩咐:「天已將近二鼓,你把貧道的法衣,並借來的冠帶袍服,先送至中央戊己土台上,你不必帶著槍馬,只用天罡劍隨身,在台下等候。」王翦答應,就將應用之物取齊,步行出營,前往五雷陣去了。這毛真人翻身下帳,仰首觀望星移斗轉。鼓打三更,他便出營,躊上梅花鹿,就打西北乾地上,撞進陣來。至台下坐騎,就有王翦接腳力拴住。
  毛奔在陣內閉睛觀看,仔細端詳,台分五座,四團牆壁留門,尺寸不差,方向各依次序,鬥鼓旗幡,各各排列停當。心中暗暗想起陣中利害,又是暗喜。隨即捏訣,口念真言,望牆圍外一指。只見一個老者,手扶拐杖,忙忙來至台前,口稱「真人呼喚小神前來,有何差遣?」毛真人說道:「無事不來呼喚,因出家人在此擺陣,請的都是普天神聖與五雷,你可把野外遊魂,荒郊怨鬼,污穢之物,盡行拘遣,不許衝犯天神,違令者貶山後頂土。」土地遵旨叩頭,化一陣清風而去。王翦看見說道:「妙極妙極,師兄神通廣大,就把個土地老兒遣傳飛跑。」毛奔道:「不必多言,隨我上台。」老道上了中央戊己土這座高台。王翦在後慢步隨上,毛奔吩咐道:「師弟,你把冠帶袍履各樣穿起來。」王翦驚道:「這沖天冠、滾龍袍,乃是當今天子御用之物,今日在陣中穿戴了,倘日後恐有別官奏上,說我王翦有謀主造反之心,其罪不小。」真人道:「此事無妨,我與秦皇言過,不來罪你。況且這一個陣,非是殿西侯不能成功,不可遲誤。到了時辰,即速穿戴起皇服,左手執旗,站立旗下,右手仗劍,不用開言:也不用你動手,自有妙用。」
  王翦不敢違令,把鐵掛頭、皂羅袍、絲蠻帶、綠戰靴脫將下來,戴上沖天冠,穿上滾龍袍,腰纏碧玉帶,足登無憂履,右手仗著天罡劍,左手執著五雷旗,來至那桿大纛旗下,緊靠著五面大鼓,丁字腳八字立定。毛真人披髮仗劍,至王翦面前,口稱「賢弟,你可把兩眼合閉,以便作法。」王翦說道:「好,師兄你哄我閉上雙眼,你就是一劍殺我祭台麼?」毛奔說道:「休得胡言,快快閉上眼睛。」只見毛真人捏訣迭印,口念真言,將靈符化在劍尖之上,用劍尖在王翦眼上、後心寫了幾道靈符。只見王翦面如金紙,二目無光,如癡似醉,這是五雷真人把王翦的五行閉住,單等他的真魂出竅。
  他就翻身來至法台前,放下寶劍,口中念咒,手上書符,踏罡步鬥,即將令牌一擊,化了靈符,口噴法水,用劍一指。只見青天朗月,霎時之間重霧沉沉,半空中雲磨響動,來了一位尊神。手持象簡,面白髮長,降至台前,口稱「真人令吾神有何使用?」毛奔道:「吾奉海潮聖人神旨天書,在此擺列五雷神兵陣,借仗曹官鑒察諸神,不許放走孫臏出陣,功成之日,將名奏上青天。」曹官謹遵法旨,腳借祥光,鑒察諸神,不必細表。毛真人又焚燒第二道靈符,半空中又來了一位神祗,頭戴烏紗帽,手提象簡,藍臉赤發,立在台前聽令。毛奔說道:「貧道奉海潮聖人之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困住孫臏,借仗曹官鑒察八門,不許放那邪魔鬼祟進陣,違法令者聽貶。」曹官去罷,毛真人又焚第三道靈符,又將令牌擊動,又來了一位曹官,臉如滿月,五縷長鬚,立在台前,躬身施禮。毛奔說道:「奉請尊神管轄電陣、五座雷台,不許放走孫臏,違誤者聽貶。」毛真人分遣三曹已畢,又將四道靈符焚化,連擊令牌,不一時忽見彩雲旋旋,紫霧紛紛,來了四位元帥。只見一位身騎白馬,手挺三尖兩刃刀,乃是灌口二郎神。第二位,手提劈火劍,赤發紅須,乃是南方火德星君。第三位手托金塔,是托塔天王李靖。第四位頭梳丫髻,腳踏風火輪,乃是哪吒三太子。此四神齊落下雲頭,降至台前。毛奔一見,躬身說道:「無事不敢奉請尊神,今有孫臏進了五雷神兵陣,借仗四位尊神,威鎮雷台,東西南北四門,各守汛地,不得放走燕人。若有違令者歸罪。」真人遣過了三曹四帥,各歸方位已畢,伸手取下一疊靈符,共是五道,用劍尖挑起,火上焚化。又把請神的金牌,按住東西南北中五方,擊得連聲響亮。只見金光萬道,飛落台前,現出東鬥蘇爺,西鬥黃爺,南斗周爺,北斗玄爺,中鬥姬爺,一齊控背躬身聽令。毛奔拱手道:「無事不敢褻瀆神靈,今日吾奉海潮聖人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若有孫臏入陣,借仗眾位星君威靈,在五雷台上各歸方向,鎮守五個鬥口,鬥內有戊己旗一面,鎮壓孫臏不能駕遁而逃,還仗星君各按五行,帥令二十八宿在台下圍住孫臏。此是星君執掌,但有疏虞,按神書歸罪。」五斗星君,領了法旨,各歸方向去了。老道又焚符念咒,又將令牌連擊數下,只見鄧、辛、張、王、龐、劉,荀、畢雷部八帥,一個個台下打躬,口稱「真人令吾神那方使喚?」毛奔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今奉海潮老祖的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借仗尊神之力,各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威鎮八方,不許放脫孫臏,如違聽貶。」各神遵法旨,各歸方向而去。老道又連擊數下令牌,將符一總焚燒,一刻來了群星列宿,天罡地煞,騰蛇白虎,喪門弔客,揭諦伽藍,六丁六甲,普天星辰一齊擁進陣門,齊至台前候令。毛奔拱手道:「奉請眾位星辰下降,煩勞尊神,守定法台前後左右,及上下四面八方,不許放走孫臏。並煩六丁六甲神將,揭諦伽藍,上架天羅,下支地網,將神兵陣罩住,明日孫臏進陣,教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是走脫孫臏,按天書聽貶。」老道又焚化靈符念咒,擊動令牌,忽見閃電交加,雷霆隱隱之聲。又見推雲撥霧,降下雷部眾神,立在台前,躬身聽令。毛真人說道:「無事不敢驚動尊神,這陣中有五座雷台,台上有五面大鼓。借仗尊神各守一面,明日孫臏進陣,須用五雷轟頂。台上現有尊神的主管,九天應玄天尊在此,倘有放走孫臏,按神書聽貶。」五位雷神遵旨,各守法台,等候行事不提。
  且說那毛真人請神已畢,轉身來至大纛旗下。只見王翦昏迷不醒人事,直挺挺的站立。毛真人伸手將沖天冠摘了下來,將頭髮散開,念動真言咒語,用手在王翦頭上擊了一掌,喝一聲道:「真魂還不出竅,更待何時?」言未盡,只見王翦頂上放出毫光,天門開放,現出元神。紅袍金甲,五縷長髮,身騎玉麒麟,手執金鞭,三隻眼,至台前聽令。毛奔拱手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明日孫臏進陣,借仗尊神差遣雷部,將孫臏轟頂,不可違誤。」天尊點頭,就將麒麟一拍,起在空中,雷神前來擁護,按下不提。五雷真人安陣已畢,毛奔梳髮簪冠,下了法台,提杖跨上梅花鹿,出了陣門,來至秦營。
  金子陵接了腳力,迎至帳中坐下。議論陣中之事,不覺已至天明。始皇升帳,聚集文武。毛真人上金頂黃羅大帳見駕,始皇起身讓坐,口稱:「真人昨晚果曾擺陣否?」毛真人欠身說道:「貧道五雷陣勢已經擺完,特來辭駕,前往臨淄討戰,引這刖夫入陣,諒他插翅難逃。」說畢,辭王別駕,下帳出營,提杖上鹿,率領五百軍兵,催開腳力,竟奔臨淄西門而來。來至城河邊吊橋,收住梅花鹿,用茶條杖一指,高聲大喝:「巡城的軍兵聽著,你就說五雷真人討戰,只叫孫臏出來納命。」城上旗牌聞言,不敢怠慢,飛馬至午門啟奏。正值襄王早朝,聚集文武,黃門官越眾出班,望上進禮奏道:「吾主在上,今有西門的旗牌報稱,昨日大敗的老道,今又來討戰,指名要南郡王出馬,不敢不報,請早定奪。」襄王聞奏大驚,即忙傳言丹鳳閣,請亞父上殿議事。
  不言宮官齎旨傳宣,且說燕丹公主老貴人,一病懨懨,服藥無效。虧得孫臏伺候,早晚不離。大限之事,只有孫臏已知,母親只有五日陽壽,縱有靈丹,惟是大限難以解救,只暗中落淚。忽見宮官跪下稟道:「南郡王在上,小官奉旨來請南郡王上朝議事。」孫臏聞言,忙從袖中取出一聯柬貼,吩咐孫燕,好生奉侍祖母,不可擅離丹鳳閣,你祖母早晚不測,可照柬貼行事。囑畢,轉身跪於榻前,口稱母親,不覺淚隨聲下,忍痛開言說道:「母親寬心,保養貴體,自然病退身安。為兒不孝,不能奉侍。現在聖主有旨到來宣召,特來叩辭。」貴人燕丹公主聞言,忙睜鳳眼說道:「我兒起來,既然朝中宣你議事,你即可前去,不必戀我年殘之人。今有孫兒侍奉,你盡可放心。但得你叔姪兩人,忠孝兩全,我年老之人,死落九泉,亦已含笑,你快些去罷。」孫臏聞言,淚如湧泉,又不敢高聲痛哭。明知母子一別,再難得見面,無可奈何,君命傳宣,只得忍痛即辭。悲悲切切,出了丹鳳閣。來至大殿,下了青牛,步上大殿,望上行禮。口稱:「聖主呼喚為臣,有何使令?」
  襄王連忙離座,用手相扶道:「亞父免禮平身,方才西門上飛報,秦營毛真人又來討戰,指名要請亞父出去。這事如何處置?」孫臏回奏道:「毛賊道被臣一拐打敗,苦苦哀求,我放他逃生。原許下不過三日退兵,如今只有兩日,未見退兵,反來挑戰,料他也不敢。一定他營中是必又來了能人,未可知之,等我占算占算。」言罷屈指尋紋,便知袖裡,心中暗驚,俯首沉吟,半晌做聲不得。襄王鑒貌辨色,口稱「亞父占算,吉凶如何,一時這樣失色?」孫臏奏道:「不好了,臣在臨淄城又惹下大禍來了。如此一來,非同小可。因為臣打毛奔一拐,他記恨在心,擺下一卒五雷神兵陣,他要傷為臣的性命,因此心下驚疑。」襄王說道:「既然亞父知他陣勢利害,不必前去打陣,人他圈套,待孤家寫下降書降表,兩國罷兵息戰,自然無事。」孫臏奏道:「龍意萬安,我若不去打陣,先就弱了名頭,天下聞知,只道我懼怕了他,豈不是遺笑千古。況我災難已過,該無大害,就是大羅神仙不做,定要與毛奔見個高下。」即忙吩咐手下,帶腳力過來。遂即辭朝別駕,忿然下殿,駕拐騎牛,出午朝門,帶領六家門徒,十四位蔭襲,一齊飛騎來至城下。炮響搖旗,衝出西門。毛奔看見門開兩扇,飛出一隊人馬,兩桿繡旗,一對引仙旗飄空,旗腳下數員大將,盔明甲燦,圍住孫臏。催開坐騎,撞過吊橋,擺開隊伍,整整齊齊。
  毛奔看罷,手中茶條杖一指,大喝「孫臏慢來,五雷真人往此等候多時了。」孫臏用沉香拐一指,高叫「毛奔,你不可無禮。昨日我拐下留情,一來看海潮聖人面上,二來見你哀憐不過,饒你一命。你原許我三日退兵,為何失信,反覆無常,又來討戰。再若碰在我的拐下,莫想逃生。」毛奔聞言,又羞又惱:「呵唷,好刖夫,怎敢擅發大言。我今也不與你鬥法力,我在西北角上擺下一個小小陣勢,你敢前去打麼?若你敢打我的陣,我就奏本始皇,講和天下。若你不敢打陣,受我幾杖,以報一拐之仇。」孫臏冷笑道:「你休誇口,待我看如何陣勢?」抬頭西北角上詳察,眾將亦一齊翹首望去,就對南郡王道:「這不似個陣,到似一座小小城池。四面都是城牆,只未見有垛口。四角上四座高台,一定還要蓋上敵樓,想必裡頭藏著人馬。」孫臏說道:「你們那裡知道,只不是城牆,乃是五雷牆,牆上的台,號五雷台,內中也無人馬,都是那些神將。」正在議論,毛奔大呼道:「你可認得此陣嗎?」孫臏笑道:「此是五雷神兵陣,豈有不認得之理。」毛奔冷笑道:「既然認得,你敢進陣否?」孫臏道:「你既敢擺此陣,我就敢破陣。你請先走,我隨後就來。」毛奔圈回梅花鹿先走,孫臏駕拐騎牛隨後就來,後而戰馬緊緊追來。孫臏回頭看見,大喝一聲道:「你這些孽障,都要往那裡去?」眾將說道:「隨著祖師打陣。」孫臏用拐杖一擺:「都與我退後,這陣你們去不得。」眾將聞言,頓手頓足:「好祖師爺,把門徒等都看輕了。千軍萬馬不知經過多少,不過一個小陣,我們就去不得了?」孫臏說道:「不是我不要你們跟去,其實此陣十分利害,陣內俱是諸天神祗,漫道凡人難以進去,就是神仙亦難保全。我今進陣,拚著一死。若是三日出陣,師徒還有相見之期。如若三日之後,不見出陣,即可奏知襄王,虔告上蒼,或有仙家下凡相救,亦未可定。即此切囑,你等快快回出要緊。」要知孫臏進陣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五雷陣陷困孫臏 一縷香報知毛遂


  卻說孫臏要進五雷陣。不准門徒跟隨,囑咐一番,眼看眾將回轉,然後催開腳力,跟著老道,由西北進陣。舉目觀看,嚇得魂不附體。只見高台五座,四堵高牆,開列八門;斗宿、三曹、四帥嚴加把守陣門,雷祖隱藏空中,六丁六甲眾神上張天羅,伽藍下布地網,森嚴整齊,各逞威風。孫臏緊催腳力,跟著毛奔,到了中央法台以前,老道下鹿上台,行至大纛旗下,燒了一道推雷咒符。這王翦手中執的五雷旗,就揮動起來,使空中的真魂,金鞭響亮,八部雷神,俱至跟前,毛奔即將五面大鼓,打得聲響驚天動地。五雷神展開兩翅,起在空中,手舉雷屑,從空中而下。雷母又將照妖鏡連閃幾閃,雷祖將金鞭搖擺,四面八方,雷部五神震動。鄧、辛、張、陶、龐、劉、荀、畢八帥施威。各顯神通。霹靂一聲,一齊動手。孫臏一見五雷八帥來得利害,心中著急,忙在背後取出杏黃旗展開,裹在身上。這旗上頭有玉帝的寶號,天師的敕令,眾神見了,俱各迴避。孫臏展開此旗,護住身體。只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紫霧騰騰籠罩,紅光繚繞,護住頂門。諸神迴避,五雷不敢下來,只在空中遊蕩。霹靂交加,連聲不斷。孫臏滿心歡喜,裹著杏黃旗,下了青牛,席地而坐。暗想:「定然不受雷屑之災。看這光景,也不能出去,卻被妖道困住。」
  不說孫臏遭困,且說毛真人,一見孫臏有杏黃旗擋得住五雷,不得下去,吃了一驚:「怪不得這刖夫終日背著這枝哭喪旗,到了急時此旗委實得力。看他千條瑞氣,又有千朵蓮花,諸神害怕,不敢下手。雖然將他困住,也是害他不得,豈不是勞而無功。如今一旦全功休矣,即能將刖夫困住,焉能擅便放他。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說罷,下台提杖跨鹿,竟自出了陣門,來至秦營下騎,上金頂黃羅大帳參見始皇。始皇迎接坐下,便問:「真人恭喜如何?」毛奔即說五雷打住孫臏。始皇道:「這刖夫神通廣大,須防他脫逃。況他黨羽甚眾,恐怕又有能人護救,反為不美。」毛奔答道:「聖上放心,陣中上有天羅,下有地網,還有五雷守住法台,雖有能人,也進不得此陣。聖主請放心,待貧道今晚三更作法,就叫這刖夫七日而亡。」始皇歡喜不盡,傳下旨擺素筵慶功。飲酒已完,天色已晚,毛奔辭駕來至金子陵營中,秉燭坐下,叫了一聲「國師,你將隨軍備用的白綾,要三丈六尺,制一白幡,名為落魂幡,上寫著孫臏的年月日時,真魂在此數字,又用百文高桿挑起,立在中央戊己土,五雷法台之前。底下用一口小小的瓦缸,滿注清泉,用黑絹蒙了。快去準備。」金子陵答應,吩咐當值的旗牌去辦。猶如吹灰之力,轉來回話。毛真人吩咐那旗牌:「拿了幡,隨我進陣。」旗牌歡然願往。毛真人暗暗點頭想「此人大限到了。」說著,夜已深沉,老道提杖跨鹿,帶領旗牌進陣。到了中央法台,這旗牌抬頭一看,那裡還有魂魄,四面八方都是天兵天將,青紅紫綠,面目猙獰,嚇得渾身打戰,不敢仰視。老道將落魂幡懸在高桿,就把水缸用黑絹掩了,叫旗牌在這幡下仗著。那旗牌做夢也不知將他來祭幢。老道即把金牌往上一擊,只聽得一個霹靂雷聲,照著落魂幡擊將下來,就把個旗牌擊塌了頂門,祭了神幡。
  老道復身上台,口念真言咒語,即將令牌連擊三聲。只見一位金甲天神從空而下,立在台前。只見此位神祗,三頭六臂,面如蟹蓋,赤發紅須,手持火尖槍,左懸弓,右插箭,成風凜凜,十分猛勇。真人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借仗神威,監守這座落魂旗,倘有能人進陣,若取此旗,尊神須要緊護,若是失落擅離,當按神書聽貶。」老道又將靈符焚化,口念七字靈文,拘捉星辰。只見孫臏的本命星離位,或上或下,將近要落下來。老道大怒,用寶劍一指,連擊令牌三聲,大喝「本命星還不速下墜,更待何時?」只見一顆明星,清光耀目,落將下來,一道毫光,即往水缸裡墜去,滴流流亂轉,往上欲起,老道用劍尖指定,大喝一聲:「孽障,你還往哪裡起,你仗著杏黃旗敢來打陣,縱然保得肉體凡身,也保不得星辰本命,我只把孽障一日三時,請雷把你真魂飛散,管教七日而亡。」說著就把黑絹蒙了缸口,即將五雷神塔壓在上面,把孫臏本命星鎮住。老道又擊令牌,焚符念咒,半空中雲推霧擁,來了一位星辰,臉如滿月,白鬚如銀,身騎梅花鹿,手括拐杖,喘息還未定,來至台前聽令。老道躬身說道:「無事不敢奉請星君,令有孫臏本命星鎮壓在神塔之下,恐有能人進陣,偷竊孫臏本命星放歸本位。借仗星主用心監守,倘有疏虞,按神書聽貶。」星主聽了,即去看守。
  再說老道,一轉身,_披髮仗劍,來至王翦跟前,把王翦手中五雷旗揮動三次,又將令牌一舉,忽聞雷聲響亮,來了王翦真魂普化天尊,坐騎黑麒麟,墜落台前聽令。毛奔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今有孫臏進陣,用杏黃旗裹住身體,五雷不能傷他。貧道奉神書法旨,設立落魂旗一面,上有孫臏的八字真魂,借仗天尊,遣雷部按子午酉一日三個時辰,轟霹此魂幡,限七日內轟死孫臏魄魂,教他命喪無常,不得違誤。」
  天尊應聲,領法旨起在空中,正是半夜子時,將金鞭在幡桿上一幌,那五雷齊展神威,照著落魂幡霹了一雷。孫臏在台下打了一個冷戰。老道心中大喜,梳髮簪冠,下了法台,出陣回營少歇。到了午時進陣上台,捏訣迭印,用金牌往上一舉,普化天尊又把金鞭晃了兩晃,五雷就施展威武,又照著幡桿上霹了一雷,孫臏在台下又打了一個冷戰。到了酉時,仍復如此。一日五次,連擊三遍。孫臏自覺眼前發黑,腦後生風,心中驚異。連忙掐指一算,早知情由,不覺長歎道:「我只道杏黃旗能擋諸神,不料落魂幡墜下本命星,一日三時轟擊,豈不耗散我的精神,只須七日,我命休矣。」
  不言孫臏在陣中恐懼,且說燕丹公主,病得十分沉重,服藥無效。睜開了鳳眼,不見孫臏。忙問孫燕道:「你三叔辭我進朝今已幾日了?」孫燕答道:「如今乃是三日了。」貴人又道:「你去進朝打聽,三日為何不來?」孫燕領命,出離鳳閣,進到朝堂。來至午門,正是襄王升殿,議論軍情:「曾記亞父打陣三日未回。」忽見孫燕上殿朝參,襄王欠身道:「御弟請起,只幾日貴人病體如何?」孫燕奏道:「飲食不進,病勢已危,多應難保。」襄王說到:「既貴人病重,御弟不在鳳閣伺候,來此見孤何事?」孫燕奏道:「奉祖母差遣,來此訪問三叔的下落,不知今在何處?」襄王見問,緊鎖雙眉說道:「御弟問起亞父,孤不好隱藏,只因你三叔打了毛奔一拐,他轉回秦營,擺下一座五雷陣圖,亞父前去打陣去了,三日不見回來,吉凶存亡不知,孤家甚是放心不下。」孫燕聞言大怒,虎目圓睜:「怎麼一個妖道,敢害三叔。吾主放心,待為臣前往,即將毛奔擒來,究問三叔下落。」說罷,暴跳如雷,就欲辭駕臨陣。襄王勸道:「御弟不必著惱,想你三叔三災五難俱己躲過,料也無妨。你如今一怒之間,前去闖陣,不知緊要,倘若貴人一時不測,你叔姪俱不在跟前,這事怎處。不如御弟且回丹鳳閣侍奉貴人,待孤差人打聽亞父消息,方是兩全。」
  孫燕正游疑未決之間,忽見眾家蔭襲,越出班來,尊一聲:「吾主在上,南郡王臨敵,被毛奔引進陣時,臣等都要跟隨,南郡王不許。吩咐臣等上前,說那陣中俱是天兵天將,凡人進去不得,並囑咐臣等,如若三日不能出陣,即奏知君王,誠心必香,拜請真仙下降,自能解救。這是南郡王臨行之言。」襄王大喜,口稱「御弟不必心焦,既然你三叔囑咐眾將,孤想將起來,你三叔和金眼毛遂最好,孤今焚香,即請毛真人下山,來救亞父,就不難了。」孫燕奏道:「既然吾主不准為臣闖陣,臣亦不敢自行。只是如今乃是第三日了,求主上誠心降香,邀請高人下山,救我三叔要緊。」襄王答道:「御弟請回,孤當虔誠求高人下降,不必多慮。」
  不言孫燕轉回丹鳳閣,且說襄王吩咐擺香案,祝告蒼天。只見一縷香煙,起在空中,值日功曹,送至青石山閉陰洞。赤腳真人金眼毛遂,正在洞中打生,忽然一陣信香衝來,用手抓了一把,往鼻一聞,已知原故。大驚道:「可歎三哥,貪戀紅塵,不肯回轉天台山修真養性,在易州燕山已經受累不淺,盡該歸山悟道,為何又往臨淄惹下罪災。如今困在五雷陣中,眼睜睜七日內性命難保。我若是閉門不管,絕了結拜之義,就是我再下紅塵,自諒亦難救他出陣。」輾轉尋思,焦愁萬分。旁有蒯文通門徒,上前叩頭,口稱:「師父為何雙眉不展,臉帶愁容?」毛遂說道:「賢徒,你有所不知,因你那個廣文師伯,在臨淄大戰,拐打五雷真人毛奔,惹下大禍。因此毛奔擺下五雷神兵陣,將他打在陣中,眼睜睜的你師伯只在七日而亡。」文通答道:「師伯有難,師父還不下山相救。」毛遂道:「我已歸山,豈可再惹紅塵殺戒。況且你師伯行事又錯,何苦逆天而行。如今又睏在五雷神兵陣,我一竅不通,紈然下山,亦難搭救,這是他自作自受。此後若要相逢,只可在夢中罷。」文通答道:「師父不知陣法,不能解救,何不轉請幾位祖師下山,救他一救才好。」毛遂說道:「至今教我請誰?只可煩人家一遭兩次,也就罷了,為著我的三哥,不知煩過人家多少次數,自己也覺瑣碎,怎麼還好央煩人家。」文通又道:「這等看起來,廣文師伯死無救了。」毛遂又說道:「還有一條門路,只是我不好再去。待我寫幾個字,你去走走。我想和你師伯平日最好的,就是那白猿。你帶我的書信去到雁愁澗,請這老猿轉上雲夢山,請鬼谷子王禪並王敖兄弟兩個,一個是他師父,一個是他師叔,他們師徒情長,自然下山解救。我去請他,恐怕不管。」文通答道:「既然如此,師父快寫字,弟子就往。」毛遂取過文房四寶,即刻將書寫就封固,文通遂接了書函,拜辭出洞。招展金光,起在空中。
  不言文通往雁愁澗,且說孫燕回到丹鳳閣,只見眾多宮女俱在宮中伺候。步至龍榻前,一見貴人,臉如金紙,舌撇唇青,眼中垂淚呻吟。孫燕急忙跪下,口稱「祖母不要傷感,小孫已回來了。」貴人把鳳眼睜開,忙問孫燕道:「你打聽三叔今在何處?」孫燕見貴人病重,就不該實說才是。他是一個直慣的人,見祖母問他,不敢藏私,尊一聲「祖母,我三叔現下大禍臨身了,今被困在五雷陣中,存亡未定。孫兒在朝中打聽是實,祖母問及,不敢欺瞞。」燕丹公主聞聽,怒氣填胸,濁痰上湧,不能呼吸。須臾氣斷身亡。孫燕哭叫多時,未見甦醒,已知泉路茫茫,去而不返了。忙著宮人奏聞。襄王與龔國母聞知,齊至丹鳳閣,痛哭一場。收殮已畢,停在白虎殿開喪,曉諭群臣掛孝七日。孫燕跪下,叩謝襄王隆重之恩,按下不表。
  且說蒯文通,接了毛遂的書信,推雲擁霧,已來至雁愁澗,落將下來。尋見洞門,只見一對小猴嘻哈頑皮,也有在石上翻斛斗的,也有在樹上打鞦韆的,鬧鬧吵吵,十分頑皮。文通點頭嗟歎,暗想:「南極仙翁老爺掌教,好無主意,怎麼一個白猴,也與他定一個仙果位,玷辱玄門。不論天仙地仙散仙,以及上中下八澗,山海群真,哪一個洞門口無有仙童道友、白鶴仙鶯,偏偏這雁愁澗,全是一班猴兒守洞,教我叫他是師兄,還是叫他道友。」文通正在思想,內中有一個眼尖的猴兒,一見矮爺,用手招呼眾猴:「你們來看,這是什麼東西,往前滾來了。」眾猴嚷將起來,這個說是個肉球,那個說是個肉蛋,又有幾個小猴,拍著手,睜開雷公嘴,呵呵大笑道:「你們看真,不是肉球也不是肉蛋,原來是個矮人。」眾猴發一聲喊,一擁前來,就把文通四面圍住。這個拉袍,那個摘冠,矮爺一聲大喝:「休得無禮,快些進去通報,就說青石山閉陰洞赤腳真人金眼毛遂差人來下書。」眾猴兒聽說,一哄走散,就往裡面飛跑,報知馬鈴仙長。老猴傳言有請,即將文通讓至洞中坐下,小猴獻茶。文通偷眼細看,只是一個年老的母猴,便暗叫一聲「師父,為何打發我到此處,與畜生講話。」正在思想,那老猿開言問道:「仙長到此何干?」蒯文通答道:「無事不敢擅進宅洞,奉了家師的書柬,來請白猿仙長。」老猴說道:「令師是誰?」文通答道:「家師就是青石山閉陰洞赤腳真人。」老猿說道:「莫不是金眼毛遂麼?」文通答道:「正是祖師的徽號。」老猿又道:「毛真人請我猿兒何干?」文通答道:「只因師伯孫伯齡,困在五雷陣中,我家師父道行淺薄,不能解救,特差弟子來請白猿仙長,並有書信投獻。」老猿答道:「原來孫三哥有難,你家真人不敢下山,到來請我猿兒下山去,諒無濟事。你既有書來,等我老身觀看。」文通取書,呈與老猿。老猿即觀看,見上寫道:
  燕山握別,屢易星霜,企仰仙儀,時蒙神溯。弟返荒山,閉門靜守。不意齊君謬愛,虔焚信香相投。
  弟驚異之餘,得悉伯齡孫三哥,遭困於五雷陣中。雖藉杏黃旗保護,不致有損,日久恐傷仙軀。而毛
  奔拘攝本命星辰,且遣五雷神轟打,不過七日,魂散魄消。弟本擬速上雲夢高山,邀請王禪昆仲。奈
  弟前日誆丹之下,必然氣味難投。懇乞鶴駕,即赴仙山,邀請王家兄弟,早定解救之策。倘蒙再生,
  得離水火而登天堂,感荷高誼,非僅身受者而已,毛遂頓首拜。
  卻說老猿看畢來書,淒然下淚:「原來孫恩人有難,理應赴援。仙長但請放心,待小兒回來,打發他下山便了。」文通答道:「令郎何往?」老猿回道:「山中採藥,不久就問。」正然說著,眾猴兒擁著白猿,進了洞門,來至老猿床前,參見老母。回頭看見蒯文通,滿面陪笑,口稱一句「仙長久違了,到此何干?」文通就說了一道。老猿又道:「現有毛真人書貼在此。」白猿接過書來,仔細一著,大驚失色,心下躊躇。老猿說道:「既然你的孫三哥有難,你該下山相救。」白猿答道:「這五雷陣內,我一些也不知,怎麼樣搭救得來。」老猿又道:「你不能破陣,快去和鬼谷子商議。」
  白猿又道:「為兒去不得,也是為著孫三哥,曾在易州城下,用一個火攻陣,燒敗王翦,金子陵去請魏天民,擺下一座金砂五行誅仙陣,就將孫三哥打下金沙坑內。為兒奉昭王哀表,擊請鬼谷子。鬼谷子不肯下山。」老猿聞言,衝衝大怒:「不肖畜生,想我前日病重之時,你想去偷盜仙桃,卻被孫三爺拿住,聞得你的孝心,後來饒你一命,贈你三個仙桃回歸,救了為娘一命。雖然你在金沙陰魂二陣效過微勞,惟是孫恩人日前遭困,性命難保,豈忍坐視不救之理。你若延不去,我就一拐打死你這負義的畜生。」白猿見母要打,無奈就去。未知白猿請得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白猿尋仙請道祖 襄王金殿接神仙


  卻說白猿來至水簾洞,就有道童引至唪經堂,行至蒲團之下,雙膝跪下,口尊一聲「老祖在上,今日白猿弟子叩見。」王禪說道:「白猿你無事不來,今日前來見我,有何話說?」白猿滿眼流淚道:「老祖在上,弟子無事不敢冒瀆。只因你高徒孫伯齡三哥,在臨淄惹下大禍,被困五雷大陣之中,性命就怕難保。弟子念在相交之情,特至寶山,懇切老祖大顯神通,下山破陣。不獨高徒沾恩,弟子亦是叨光不淺矣。」言罷叩頭不已。王禪聞言,心中惱恨。大怒道:「好孽障,人家度個徒弟,指望增光山門,傳點道法。我已救他兩次三番,不知費了幾多精神,他也不聽我的良言,定要逆天而行。教我度這孽障,他又不肯潛心道果,謹守天台山。今日貪戀紅塵,招災惹禍,貧道救他數次。目今他既已死,也是應該。我不理他,若是死了,看師徒之情,待我念幾卷經文,超度他了罷。」白猿道:「師父果然你不下山麼?」鬼谷子道:「我實不能救他。」
  白猿暗惱,立將起來,說道:「老祖你既不念師徒之情,我白猿乃是外人,更無關涉。可恨老毛遂無理,叫我跋涉一番。」說罷,揚長而去。王禪大喝道:「好撒野白猿,你往哪裡走。」白猿冷笑道:「師父,你既不下山,弟子回去。」鬼谷子道:「你方才為何說是惱恨老毛遂。」白猿道:「不瞞老祖說,弟子本不知道三哥遭難,有青石山閉陰洞金眼毛遂,差遺蒯文通來到雁愁澗,有書教弟子轉請老祖下山。祖師不肯下山,弟子回復毛遂,也就不管閒事。」王禪老祖說道:「我出家人,豈不念師徒之情,只因五雷陣利害,我一人下山,又不濟事。你如今去到白鶴山朝仙洞,就將掌教祖師請得下山,我出家人隨後也上臨淄。你若是請不來,與我出家人無乾。」
  白猿道:「既是這等說,弟子即上白鶴山朝仙洞走走。」說畢,拜辭出洞,駕起金光,來至朝仙洞。只見洞門緊閉,白猿不敢擊戶,立在洞門口等待多時,才得兩扇門開。白鶴童子出來,白猿搶行幾步,口稱師兄。童兒一見,笑問:「猿仙到此何干?」白猿道:「掌教師祖可在家麼?」童兒道:「現在蒲團打坐。」白猿滿臉陪笑道:「借助師兄通稟一聲,就說我白猿求見。」童兒道:「你且在此。」言罷回進洞來,至蒲團前到南極老祖處,白鶴童子雙膝跪下稟道:「而今有雁愁澗白猿在外求見。」老祖吩咐命他進來。白鶴童兒出洞招呼,白猿整頓衣冠,隨後跟白鶴童子來至坐前。雙膝跪倒,口尊「師祖在上,萬壽無疆,弟子白猿叩頭。」南極老祖道:「你不在洞中修煉奉母,來此見我有何事情?」白猿跪爬半步,叩頭已畢,道:「祖師爺在上,弟子無事不敢進謁。只為弟子結義的天台山天台洞孫臏,目下在臨淄,有毛奔擺下五雷陣,孫臏已經進陣,不能得出。既遭此難,特來哀告祖師爺,大發慈悲超生。」南極老祖聽得此言,便問白猿:「孫伯齡在臨淄所為何故?」白猿就將孫臏因拐打毛奔惹禍,今困在五雷陣中,他本命星被壓,神魂又被五雷轟打,說了一遍。南極聞言大怒道:「可恨海潮聖人無理,仗勢行兇,前者易州炮轟百萬生靈,雖然乃是天宮劫數,但是出家人不可無慈悲之心。就是留戀紅塵,他在平齡會上,尊奉三教之言詞,准他忠孝兩全。為何海潮聖人霸道,忘了三教之言,差遣惡徒,擺了此陣,欺壓孫臏,情理難容。我若不親身下山,難以解救。」便問白猿道:「你可通知水簾洞王禪、王敖?」白猿道:「弟子已經求過鬼谷師父,不肯下山,轉差弟子來請祖師爺的法旨。」南極吩咐道:「你領我的拘仙牌去,到雲夢山水簾洞邀你的師叔下山,先到臨淄,待我出家人就到。」白猿叩頭,立將起來,接了拘仙牌,叩別掌教老祖,出了朝仙洞,縱起金光,飄飄而去。
  正行之間,遠望西邊有座高山,祥雲瑞氣,籠罩峰巒,心中暗想:「我到此地,不知此處風景,只曉得在雁愁澗修真養性,卻不知西方路上,又長出這一座山。你看祥雲紫霧,定有真人在內,不知是何洞府?先來匆匆過去,我亦未曾留神。我如今何不進去看看,倘有能人在內,現成拘仙牌,就拘他下山,助得一臂之力,有何不可。」想罷,撥轉雲光,竟奔西方大道而來。說時遲,來時快,早到山前,落將下來,仰首細觀。只見五峰連接,高插雲霄,心中暗想:「此山從來未曾見過,少不得有個碑碣,只待查看便知。」猿仙繞山而行,待去尋碑碣。只聽得山下一聲怪叫,猶如打一個焦雷,振得樹木皆動。問道:「你這老猿從何而來?」白猿聞聽大驚:「有什麼人在此叫我?」四邊細看,只見山底下壓著一個怪物,不見身子,也不見腿,只露著一個頭出來。近觀不審,近看分明,白猿上前仔細看時,吃了一驚。原來卻是花果山的美猴王。
  白猿即便說道:「孫大聖為何被壓在此。」美猴王道:「一言難盡,只因大鬧天宮,被佛法鎮壓在此。」白猿道:「不知大聖受難。大聖你有移山倒海之力,為何甘心受困?」美猴王道:「此叫做五行山,乃是如來佛祖變化而成,上有六千大字真言鎮壓,又有四位值日功曹監守,教我老孫怎麼出得來。」白猿道:「若是大聖出得來,這件事就好了。」美猴王道:「你有什麼事情,何不明言?」白猿道:「我有個結義的三哥,乃與大聖同姓。」猴王道:「莫非是孫臏麼?」白猿回道:「正是這人。」猴王說:「他前日被黃伯陽困在陰魂陣中,聞得金眼毛邃下山,大鬧東海龍王,要出陰書,把他救出陣來。他如今又遭什麼難?」白猿聞聽,就把毛奔擺下五雷陣,孫臏被困在陣中的情由,說了一遍。猴王笑道:「不是老孫誇口,怕什麼天兵百萬,要破他陣勢,又何難哉。」白猿道:「果然大聖去得,莫說一座五雷陣,就是十座、百座,不夠大聖一頓金箍棒打破了。」猴王道:「罷了,能說不能行,今日自己也顧不下來,還有何心思去救人家。只今我有一個好朋友,指引你去求他下山,要救孫臏就不難。」白猿問道:「此位仙長是誰,現今在那座洞府?」大聖道:「此人是位海外散仙之祖,名叫做東方朔,只因我看桃園,一時他來偷桃,卻被我拿住。我見他有些仙風道骨,不是尋常之人,因此我就在桃花院與他結拜為交。他的手段比毛遂更高強些,真個是偷天換地之本領,有個混名叫賽毛遂。此人住在度朔山逍遙洞自修自煉,不服玉帝的管轄,離此正南,尚有八百之路,就是他的洞府。你去請他,提我老孫,煩他下山救護,再無推卻之理。」
  白猿聞言大喜,拜謝大聖,離了五行山,架起金光,望著正南而去。不一刻,己到了一座高山,陡絕雲霄,騰騰瑞氣,落將下來,站在山中更看,光景非凡。但見:
  古柏蒼松高接天,奇峰怪石壘成巔。
  山明水秀自成趣,鳥語花香分外妍。
  嶺繞台云云繞樹,山藏古洞洞藏仙。
  紅塵一點難飛到,正是人間別有天。
  卻說白猿看罷,遂下高山。忽然山裡有兩個採藥童兒,嘻笑而來。連忙上前,口稱「道友,這是度朔山麼?」童兒答道:「正是度朔山。」白猿道:「有一位東方朔老祖,可在洞否?」童兒答道:「那位就是我家祖師,現在洞中,你問他何干?」白猿道:「既在洞中,有勞通報,你就說雁愁澗白猿,奉齊天大聖差遣,來此求見。」童兒聽說是大聖差來,不敢怠慢,口稱:「道長隨我來,我與你通報就是。」白猿隨著童兒,轉彎抹角,一齊來至洞口。一個陪著白猿言談,一個進內稟報。
  東方朔聞聽,心中暗想:「我也聞得雁愁澗有一個白猿得道,未曾見面,只是大聖既壓在五行山下,差他到此,有何話說?」吩咐童子:「請他進來。」童兒領命,來至洞口,將白猿請進唪經堂。搶行幾步,連忙跪下,口稱「祖師爺在上,弟子白猿參見。」東方朔欠身離座,用手挽起,吩咐請坐。白猿躬身道:「弟子不敢僭坐。」東方朔聞言笑道:「我與你無管無轄,又同你令弟相好,自然該坐。」白猿心中疑惑,口稱「祖師,弟子並無兄弟,不知祖師同哪個相交?」東方朔道:「孫大聖不是你的令弟麼?」白猿答道:「不是,乃是相好朋友。」東方朔笑道:「既然不是兄弟,怎麼兩個一樣模樣?」白猿道:「休得取笑。」童兒將蒲團拿來放下,白猿告過坐,獻茶已畢。即將孫臏在五雷陣中遭困,後上至白鶴山朝仙洞請救,路過五行山遇見大聖的話,敘說一遍。東方朔道:「這猴兒你自己壓在五行山下,受了這大難,還要管人家閒事。我在山中無榮無辱,閒遊五嶽,悶立三洲,自在逍遙,不管紅塵之事。若是下山,惹動世情,自招煩惱。若閉門不管,又難卻孫大聖之情。」沉吟一會:「既是孫大聖請我去救廣文,且看結義的面上,說不得了,也要往臨淄走一走。」只得開言叫聲「猿仙,你如今往那裡去?」白猿道:「弟子奉掌教的拘仙牌,要往雲夢山走一遭。」東方朔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去,我隨後就跟來。」
  白猿即刻告辭,起身出了逍遙洞,一縱金光,騰空而起,早已到了雲夢山。落下雲頭,進洞參見王禪。就將拘仙牌雙手一舉。王禪一見,嚇得魂不附體。王禪說道:「既有祖師的牌來,應該早說,等我好出去迎接,怎麼你悄悄進來,這罪教誰擔了。」言罷,請過拘仙牌,轉身供在三清殿上,連忙跪下說道:「弟子失迎仙牌,自知有罪,今在仙牌前請罪。」說罷,連忙叩首。站將起來,心中大怒道:「白猿,你把掌教祖師這拘仙牌,怎麼得來?」白猿往上叩頭,就將南極掌教惱怒,下山要與海潮老祖見陣的話,訴說一遍。王禪道:「既有這等事,童兒快請師叔出來。」童兒領命,去不多時,就將二洞主王敖請到唪經堂,鬼谷子就將孫臏的事說明。王敖道:「既是這孽障有難,又是掌教主意,怎敢不去。」白猿道:「掌教要下山,但求師伯師叔早早動身。只怕一時掌教先到臨淄,反為不美。」王禪聞言,不敢怠慢,即吩咐童兒看守洞門,兄弟出了洞門,各上坐騎。白猿手捧拘仙牌,一齊駕起金光,瞬息千里,早到臨淄。三位仙長,在雲端落將下來,競至西門。軍校看見,一個騎虎,一個騎鹿,一個步行,尖嘴縮腮,十分惡相,都是道家打扮。眾軍正在那裡胡猜,有一個老軍士,即往城下一看,滿心歡喜的道:「你們兄弟切莫在此胡鬧,你不記得前日大破陰魂陣時,我都認得騎虎的正是南郡王的師父鬼谷子王禪,那個騎鹿的就是師叔王敖,那個尖嘴縮腮的正是猿仙了。我比你們多吃幾年飯,也還認得,快些去報。」眾人聞言,即忙飛報。總兵周達聞報,親自出城迎接。陪笑道:「有勞眾位仙駕。」同進朝來,至午門,有黃門官一見,即便啟奏襄王。襄王聞奏,率同文武百官,至午門迎接。
  王禪兄弟慌忙下了腳力,即與襄王同行。至大殿,見過了禮,傳旨看坐。王禪說道:「不必遜坐,掌教祖師隨後就到,聖主快擇一段淨地,速速叫人搭蘆棚伺候要緊。」襄王立即傳旨:「就在文華殿中,揀一塊淨地方,高搭蘆棚,不得遲誤。」就有當值官遵旨,去不一時,忽見半空中有仙雲繚繞,紫霧盤旋。王禪道:「祖師來到了,快去迎接。」襄王聞聽,忙擺香案,率領文武,並三位仙家,一齊同下大殿。爐降名香,俱各跪下。只見半空中一朵密雲墜下來,鹿蹄沾地,白鶴童子飛來,隨後襄王叩頭說到:「早知法駕降臨,小王應當遠接。接待不週,伏乞恕罪。」南極仙一擺仙腕,扶住襄王道:「我出家人何德何能,敢受賢王全禮。請起請起。」眾人讓進蘆棚。
  南極子就此下鹿,秉正坐下,襄王旁坐相陪。王敖、王禪兄弟二人跪下叩頭已畢,有白猿上前繳了拘仙牌,就將齊天大聖指引去請東方朔之事稟明。南極子大喜道:「若得此人前來,何愁此陣不破。」正說之間,就有黃門官來稟報,午門外來一位老道,要見南極子。南極子說道:「想必是東方朔到了。」就叫王禪、王敖兄弟二人,與白猿襄王領文武到午朝門外,接進蘆棚,與南極子分賓主禮坐下。南極子道:「為我出家人小徒,有勞仙駕,殊感不安。」東方朔道:「同是道友,理當效力。」
  承值官獻茶已畢,南極就問:「孫臏進陣,現有幾日?」襄王答應:「今日准准四日。」南極問鬼谷子道:「不知他在陣中如何?賢徒你與出家人占算占算。」王禪聞言,忙伸仙腕掐指尋紋,已知其事。口尊「師祖,孫臏困在陣中,幸得杏黃旗護體,不致損身,惟毛奔拘壓本命星,時刻遭雷轟打,難保得七日,乞祖師爺聖裁。」南極道:「既是這等說,那位賢徒領出家人的拘仙牌,去把毛奔孽障拘來,叫他將陣撒去,放出孫臏。一則以免刀兵之苦,二則救軍校受無辜之累,實為兩全其美。」言還未了,就有二洞主金面王敖上前,口尊「祖師爺,弟子不才,願領拘仙牌,去到秦營走一遭。」南極吩咐道:「須要見機而行。」
  王敖領了法旨,手捧拘仙牌,下了蘆棚,手提朱雀斧,竟奔西門。催開腳力,到了秦營,用手中斧一指道:「守營的小輩聽著,我乃云夢山二洞主金面王敖是也。今奉雲鶴山朝仙洞拘仙牌到此,去叫五雷真人出來,隨我進城,聽祖師爺發落。」軍校聞聽,及時報上大帳。毛奔聞知,提杖上鹿,忙出營盤。王敖正在等侯,只見營中來了一位道者,頭帶三叉冠,身穿五色衣,腰束黃條,方臉大耳,三縷長鬚,騎鹿舉杖,衝將出來。王敖催虎上前,高叫:「玄門道者收騎,快通名來。」毛奔聞得有人招呼,即忙收住梅花鹿,往前看來。只見對面有一道人,頭帶紫金冠,身穿八卦衣,騎著一隻猛虎,手執鋼斧,心中暗想:「來者相貌不凡,到要小心謹慎。」看罷抱杖陪笑,口尊「騎虎仙長,道號仙名,到此何干?」王敖道:「吾乃云夢山王禪的兄弟,道號王敖,現在二洞修真。只因孫臏遭困,特來解救,你莫非就是擺下五雷陣困得孫臏的毛真人麼?」毛奔道:「正是。」王敖大喝道:「毛奔,你休得逞強,現在掌教祖師拘仙牌在此,還不快下騎來,跟我進城,聽候掌教示下。」毛奔人大驚,暗想:「我如今跟他去見掌教,料無好意,不如抗違南極,縱然就有大禍,還有海潮聖人做主,愁他怎的。」想定主意,用茶杖一指,大叫道:「我海潮聖人門徒,焉能服你的拘仙牌拘遣。」王敖性如烈火,一聞此言,心中大怒道:「好撒野毛奔,豈知本教乃是主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三八二十四洞神仙,神仙、地仙、散仙、海外群仙,哪一個不服拘遣。你倚勢傍著海潮聖人門徒,膽大包天,不服拘遣,你往那裡走。」就將拘仙牌收起,催開坐騎,提斧衝將上來。毛奔提起茶杖相迎,二人在陣前動手,就有掠陣旗牌看見,忙回蘆棚稟報南極。老祖聽了,心中大怒:「想這孽障不服呼喚,又敢與王敖動手,是真可惱。」吩咐王禪出去幫助,將孽障拿進城來,出家人自有道理。
  王禪遵旨,下了蘆棚,騎鹿舉杖闖出城來。一見王敖與毛奔動手,火上加油。鬼谷子催開鹿,上前大喝:「毛奔你休得逞強,看我前來取你。」毛奔看見王禪衝將上來,心中著急,暗想道:「雙拳難敵四手,一個王敖已難招架了,今又添了幫手,若是戀戰,定然受虧。」想定主意,虛點一杖,旋回梅花鹿,直望秦營而來。王禪兄弟隨後追趕,王敖虎快,趕得嘴尾相連,一伸手只望來拿,毛奔回頭看見,王敖手已到身上,十分著急,慌忙把左手一放,就是一個掌心雷打將出來。王敖不曾提防準備,吃了一驚,即把頭一低,側身躲過,那虎倒退數步。毛奔催鹿如飛走了。王禪看見,哪裡忍耐得住,催開梅花鹿,大喝:「妖道,你往那裡走。」手舉茶杖打來。毛奔見杖已到了頂門,忙跳下梅花鹿,化了一道金光,無影無蹤。那鹿落荒而走。
  王禪見毛奔借土遁而逃,無處追趕。收回坐騎,同著兄弟王敖,得勝回轉臨淄進城。上了蘆棚,來見南極老祖繳旨,稟知毛奔敗逃之事。南極老祖說道:「雖然不曾拿住毛奔,教他亦心驚膽戰。只是一件,那五雷陣實不知從哪裡破起,意欲進去見孫臏如何,看有什麼機會,可以解救才好。」白猿稟道:「弟子願跟隨祖師止走,看看光景。」南極說:「你卻去不得。」白猿道:「弟子頭上已有王母娘娘六個大字真言,即有神將,看見都要迴避,何以第子去不得?」南極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五雷陣內,此不得別的神將,利害無窮。就是出家人,也還要耽著十分干係,你不可強去。」白猿聽說,再不敢違。
  南極子翻身離座,下了蘆棚,吩咐叫人帶上梅花鹿,南極子即上梅楊鹿,襄王與文武相送。南極道:「賢王可與眾門徒相陪東方真人,看守蘆棚,不必送了。賢王請回。」說罷,招展金光,架鹿騰起,出了西門,往下觀看。只見五台門都有神將把守,又有列星,各位星神,各按方位。台上有雷神,空中有雷祖,上罩天羅,下布地網,直是密如鐵桶,水洩不通。看罷,收雲攬霧,落將下來。心中自思:「這麼一陣,便按休生景杜死驚開,俱有神將鎮守,想我在哪一門進去。」躊躇道:「今日本是寅日,要在西方兌地進去,金能剋木,料是一個生門。」想罷,催起梅花鹿,到了西門而來。即時進內,未知進陣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放命星以假混真 進秦營弄巧反拙


  話說南極子到了西門,要往哪裡?只見當先一員神將,三頭六臂,腳踏鳳火二輪,手持火尖槍,正是哪吒,攔住去路,口稱:「掌教上仙,休得走吾神的汛地,奉五雷真人法旨,在此威鎮西門,恐防走脫了孫臏,不能徇情。」南極陪笑,口稱「上神聽我一言,我出家人此來,原非為救孫臏而來,不過到陣中看看方向如何,要與五雷真人講明說和,乞上神開一條路徑。等我出家人進去走走。」哪吒道:「既是如此,上仙進陣,總要小心。」說罷,就讓開大路,南極子就催鹿進陣,舉目一看,只見門門有將,處處有神,五斗三才,九曜二十八宿,各按次位,凶星惡宿,密布四方,電母推閃,雷鼓高聲振耳,南極子看罷,心中駭異:「此陣果然利害。」忙催梅花鹿,來至中央法台前,看見孫臏坐在青牛旁邊,用杏黃旗裹住身軀,金光開放,空中的雷就打不下來。孫臏只是如醉如癡,不省人事。南極子叫了兩三下,不見答應。南極仙翁說聲「不好了,看這光景,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忙把峨嵋扇舉將起來,望著孫臏扇了一次。孫臏正在昏睡之中,猛然驚醒,睜眼一看,見了南極仙翁,心下慘然。口稱「祖師,弟子困在此陣中,只道今生難以脫逃,不意法駕早臨,真似枯木逢春。懇求大發慈悲。弟子若得出陣,這再生之恩,沒齒難忘。」南極仙翁說道:「你既有杏黃旗護體,為何這等昏迷失智?」孫臏說道:「祖師爺有所不知,只因杏黃旗護體,五雷不能傷身。毛奔又將弟子本命星拘來,壓在五雷塔之下,外邊又立一桿落魂幡,將弟子年庚日月寫在幡下,每日按子午酉三個時辰,就遣雷部轟擊了一次,弟子就昏迷一次,是以神不定舍,氣不接元,精不固體,失此元神,命難逃了。」南極仙翁道:「你進陣幾日了?」孫臏答道:「已進陣五日了。」南極子安慰道:「你不須害怕,我既然下山,自然設法救你。你師父共師叔俱在東齊,又有白猿與東方朔相助,豈怕毛奔小輩。」
  不表南極子在陣中敘話,且說毛奔敗回秦營,心中暗想:「王禪兄弟雖然下山,要救孫儐萬萬不能。他已經進陣五日了,再過得兩日就難逃了,若有人進陣者,管教他五雷轟頂。」看看天色已交申未酉初時候,連忙提杖跨鹿,出離秦營,在西北乾地進了陣門,上了中央法台。心中暗想,不覺至台前站住,往下觀看。只見孫臏頂門的金蓮未散,和一個老道士講話。毛奔大驚道:「什麼人膽大包天,敢偷進陣來,解救孫臏?」說罷,站在高阜之處,看得真切。只見那老道,頂帶黃巾,身服八卦仙衣,腰束黃龍絲條,手持龍頭拐杖,原是神仙領袖,掌教師尊。「罷了罷了,事到如此,不能不下毒手。這南極子是他自來送死了,若是進陣救脫了孫臏,有他無我,有我無他,我共他勢不兩立。說不得,與他見個高下。」說罷,就摘冠散發,忙念咒語請神,打動令牌,連聲響亮,催動五雷。
  只聽得空中雷聲迅烈,孫臏說聲:「不好,雷來了。」南極子仙翁聽見,忙催鹿便闖西門。毛奔在台上招呼道:「南極子,你往哪裡走,看五雷來擊你。」說猶未盡,梅花鹿頭前起一道電光,霹靂一聲響,劈將下來,南極子不慌不忙,滾下梅花鹿,用龍須扇往上一扇,五雷神將不敢動手,往旁邊一落,一聲響亮把個梅花鹿劈死,南極仙翁忙借電光,遁出西門,上了蘆棚坐下,心中大怒。王禪王敖東方朔與白猿齊來問安,南極子把進陣擊死梅花鹿之事,說了一遍。王禪道:「這等利害,不知哪幾個仙神可以破得,待弟子前去請來。」白猿道:「三哥只有兩日的活命,哪裡還等去請人。依弟子的愚見,不如先進陣去,把三哥本命星放了,把落魂幡焚了,保定了三哥性命後,再定計破陣,就不難了。」南極仙翁道:「講得有理,只怕你不能進得陣去呀。」東方朔說道:「若說別人真去不得,惟是白猿可以去得。」南極子道:「如何他去得?」
  東方朔道:「貧道想出一計,這些神將,都怕齊天大聖。如今大聖雖然壓在五行山下,白猿的模樣與大聖差不多,只須假變大聖闖入陣中,哪個神將敢上前阻擋。要放開本命星,燒了落魂幡,就容易了。」南極仙翁大喜道:「此計甚妙。」白猿道:「等我變來,試看象他不像。」白猿落下蘆棚,口中唸唸有詞,白猿搖身一變,卻也靈應,只見他頭帶鎖天帽,身穿虎皮裙,腳踏雲履,腰束虎筋條,果然火眼金睛,手執金箍鐵棒。雖籍變化玄功,卻也一毫不差。白猿變了大聖,走上蘆棚,眾人一見大喜,南極仙翁說道:「變得好,果然與他一樣。你把我的龍須扇帶進陣中去,到落魂幡下,將孫臏的本命星托在扇上,出了天羅,直七十二丈高,然後將孫臏本命星往上一送,帶扇三扇,送他歸位,不可遲誤。」
  白猿接過扇來,駕起金光,到了秦營五雷陣中。看見四方八面都有神將把守。假大聖手執金箍棒,一聲大喝:「你等這些毛神,在此作何勾當!」守天羅的丁甲、監察伽藍等神看見時,叫聲苦道:「猴兒來了!」連忙控身,口尊「大聖,小神等乃是奉五雷真人法旨,支架天羅,有失迎接,伏乞恕罪。」假大聖怒道:「好毛神,都該打死,豈不知這真人是老孫的好朋友,我在五行山下,聞得孫臏被囚,一怒之間,攢了出來,特來解救。快些開天羅,不然一個個都要打死!」眾神只當是真大聖,個個害怕,一齊說道:「大聖不須動怒,我等願開天羅,請大聖進陣。」白猿道:「快些開來。」眾神不敢怠慢,七手八腳就把天羅開放。白猿大喜,忙跳落陣中。早驚動陣內眾神,齊聲道:「不好了,反天宮的又來了!」嚇得五斗三曹,膽戰心驚,九曜星官退避,二十八宿躲藏,五雷四帥側目,不敢仰視,任從假大聖在陣中橫衝直撞,無人敢擋。白猿心中暗喜,果然老孫名不虛傳!白猿手執金箍鐵棒,來至中央法台,只見孫臏垂頭喪氣,坐在青牛之旁,沉香拐杖放在身邊,心中慘切。邁步上前,口稱:「三哥我來了。」孫臏聞言,睜眼一看,心內明白,不覺十分歡喜。點頭尊聲:「大聖,我孫臏有何德能,敢勞重恩,遠來搭救。」白猿忙上前行一步,附耳低音,口稱「三哥我是白猿,我知道大聖三反天宮,諸神畏懼,故此變化到此,要釋三哥的本命星,若是眾神參透,就活不成了。」孫臏聞言,將頭點了兩點道:「難為賢弟費心,屢蒙獲救,生死難定。」白猿道:「三哥不須多言,留神坐著,等我偷放你的本命星,就勿妨了。」孫臏道:「有累賢弟,感恩不盡。」白猿即忙邁步上前,來至落魂幡下。只見那牆上寫著,就是孫臏的時辰八字,年月日時,觀看未完,早來了一位神聖,十分高大,青面獠牙,兇惡無比。白猿用手中金箍棒一指道:「什麼毛神在此。」且說此人不是別人,乃是紂王之臣,封神之時,他在界牌關為將,姓餘名化,他在關門外立下迷魂幡,擋住姜子牙發兵,被楊任所傷,封神榜上無名,後來五帝封他為馬王之職。因大聖鬧天宮之時,他未曾得位,故此認不得大聖。這時候在此看守落魂幡,奉毛奔法旨所差,豈有到來不問明白之理。故此一聲大喊:「你是何人,快些閃開。」
  白猿聞言大怒道:「吾乃齊天大聖便是。」那神聞言著驚,方才知是水簾洞的猴王,連忙陪笑道:「小神乃北直幽州管轄天下的坐驥馬王職守,奉五雷真人遣來守幡,不知大聖前來,有失迎接。」假大聖聞聽,將火眼一睜,喝道:「與我退後。」馬神害怕,嚇得倒退數十丈。白猿便伸手把落魂幡摘下來,扯得粉碎,身邊忙取出火種來,引著了火,立刻將幡燒燬。馬王驚慌道:「大聖燒了此幡,五雷真人見怪,小臣怎麼交代。」白猿道:「不必怕他,他若問你,就說老孫到來燒了。」言罷,轉將下來。忽然看見李長庚,白猿道:「金星到此何干?」太白金星道:「我聞大聖壓在五行山上,怎麼出採了?」白猿道:「老孫自有的神通,我的手段,哪個不知,今我解救孫臏,放他的本命星歸位。」金星回道:「此乃毛奔道拘來,壓在此處,令老漢監守,怎麼放得。」白猿聞言怒道:「好老兒,我要放他的本命星,你敢不依從麼?豈不知老孫的姓,原是我一家,他今有難,我來解救,快些閃開。如若多言,我的金箍棒是不會認得的。」金星聞言,忙張無措,連稱:「大聖不須動怒,任憑放開便了。」白猿道:「既是這等,你且退後。」
  金星無奈,閃在一旁。白猿走到跟前,將缸上神塔挪開,鈀缸上的黑絹揭開了,輕輕將本命星扶起,用龍須扇托住,腳駕祥光,出了天羅,直上了足有七十二丈高,雙手托著龍須扇,往上一放,那本命星滴流流起在空中。白猿將扇子向上連扇三下,就同歸本位。看官須知道,為人要知進退,白猿假變假大聖,闖進陣去,把那些天神天將嚇退,放回本命星,燒了落魂幡,這就是萬分僥倖。原來他又偏不足,又要到秦營去哄毛奔,教他撒陣,把自己的本來面目都忘記了。
  閒話少講,且說白猿,手提著一根金箍棒,倒象真大聖一般,刷的一聲,落在秦營,守門的軍兵見空中落下一人,此人生得奇形奇相,個個著忙,一齊喊道:「你是何方妖魔鬼怪,休往前走,仔細看我放箭。」白猿高聲大叫:「休要胡言,急速報,你說水簾洞大反天宮的齊天大聖來了。」眾兵聞聽,忙走到營內跪倒稟道:「國師老爺,營門外空中落下一人,生得滿臉毛,雷公嘴,拿著碗口粗細的一條兵器,自稱是水簾洞大反天宮的齊天大聖,乞令定奪。」毛奔聞聽,望著始皇道:「聖主的洪福齊天,這大聖貧道雖不認得,也曾聽見海潮祖師說過他的出身,平生的利害,他本是天生石猴,自修自練,不服三教管束,鬧東海,得了金箍棒,在花果山上獨稱霸王,玉帝欽召上天,封為弼馬溫,只因酒醉亂了蟠桃勝會,殺敗十萬天兵,大反天宮,多虧西方如來佛祖,把他壓在五行山下。今日被他逃了出來,必然來助西秦,可喜可喜。」始皇龍心大悅,傳旨大開營門,率領文武同著毛奔出來迎接。孫大聖迎上金頂大帳,秉正坐下。始皇旁坐相陪,毛奔與金子隧分立兩旁。假大聖對始皇道:「老孫此來,有一言奉告,不知聖皇依從否?」始皇道:「若能做得,無有不依。」白猿道:「燕人孫臏,乃是老孫同姓故族,只因他困在陣中,老孫聞知,跳落雲頭,前來解救。你若知時勢,好好收兵撤陣,放出孫臏,萬事全休。若是遲誤,莫能老孫粗魯。」始皇嚇得啞口無言。毛奔聞言,暗想道:「孫臏乃是燕丹公主所生,這猴王乃是東勝神州傲來國花果山一塊神石,受日月精華產出來的,怎麼與老孫是一家?難道是假的不成?這事倒糊塗,未知真假。若是撤陣,難報一拐之仇;若違他言語,恐得罪了猴王,當受不起。」左右為難,忽然省悟:「我如今奏知始皇,設宴款待,將他留住,等我將他算算,真真假假,乃得明白。」毛奔想罷,上前來口稱「大聖,待我明日收兵便了。吾皇可擺上宴來,與大聖聚飲三杯,貧道即去撤兵便了。」始皇忙傳旨擺宴。白猿道:「不必擺宴,看酒果來。」左右忙送上鮮菜、美酒、生果,白猿大喜,自在享用。這且不表。
  卻說毛奔、金子陵轉下黃羅大帳,擺開香案,占卜金錢八卦,便知底裡。心中大怒道:「可恨白猿,膽大包天,假裝大聖,闖進陣中,放去孫臏本命星,又來營中欺騙,其實可惡。事不宜遲,我二人各帶寶劍二把,將他拿來,再做道理。」金子陵道:「怕他走了,可將捆仙繩帶在身旁,暗傳軍令,大小將官,弓上弦,刀出鞘,準備動手拿人。」毛奔、金子陵佈置停當,忙上大帳,見白猿端正坐著,用手來拿果吃。不知金毛二人搶步上前,各掣出寶劍,大喝一聲:「好大膽的白猿,怎敢假裝大聖,擅進軍營,希圖欺騙。你往那裡走。」白猿說聲「不好,被這廝參透了。」雙拳難敵他四手,就在盤龍交椅上兩腳一蹬,騰空而起。毛奔忙將捆仙繩往上一撩,喝聲道疾,一道金光,那白猿捆住,跌落塵埃。始皇大喜問道:「毛真人,怎麼就知他是假大聖?」毛奔將占算的原故,細說一遍。始皇道:「現今如何發落?」毛奔道:「他已有半仙之功,赴過蟠桃大會,有王母的六字真言在身,不便傷他性命,可將海麻皮,將他琵琶骨穿了鎖住,打入木籠,等待孫臏死了之後,請我家祖師下山發落便了。」當時金子陵動手,依著毛奔言語,將白猿打入木籠,推進後營,著數名軍士看守。始皇擺宴與毛奔慶功,不再言表。
  且說南極子坐在蘆棚之內,一陣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就知其情,口中歎氣。東方朔道:「老祖為何以愁眉?」南極子道:「道友,原來你不知,白猿方才進陣,偷放了本命星,燒了幡,已救好了。他貪心不足,又去秦營與始皇講和,卻被毛奔占算出來,用捆仙繩拿住,打入木籠。如今孫臏未曾救出,又留了白猿,我的顏面無光了。」東方朔聞言,大笑道:「老祖且請寬心,不是貧道誇海口,要救白猿,包在我身上。」南極子大喜道:「仗著道兄法力。」東方朔道:「當得效力。」
  言罷拜辭,即下蘆棚。兩腳一蹬,去得無影無蹤。度出臨淄,偷進秦營。打懷中取出一件寶貝,一指長,半指寬,兩頭尖,青青綠綠的一張桃葉,在蠕桃院中取來。這桃葉用八九玄功,採取日月精華,煉製成功,冬夏長青,永不枯焦,拿在手中,就如隱了身形,人不看見,此寶名為桃葉渡。毛遂有隱身草,仗著此寶貝偷東摸西,靜中取物。海外神仙,俱多害怕。將他做了領袖,又起個混名,叫做賽毛遂。當時東方朔拿著桃葉渡,隱進秦營。黃昏時候,營中點得燈火輝煌,忙步上金頂黃羅賬前,看見始皇,同著毛奔、金子陵在大帳上歡呼暢飲,君臣慶功。心中暗想:「望他們飲酒無益,不如前去放白猿出來要緊。」徐徐轉身下帳,向東而走。只見一座小小的營寨,有四五個小軍,坐在門首閒談講論。這個道:「我們毛真人,果然好手段,怎麼把個白猿就拿住了。」那個說:「拿是拿住了,捆在後帳,只怕睡著,恐防他走了。」又有一個道:「未曾派著我們,算是造化。」內中又有一個道:「這時候,真人還不回來,論他吃慶功酒還早呀。」東方朔句句聽聞明白,滿心歡喜。忙隱身入了毛奔寨中。看看並無一人,點得燈燭輝煌,正中間擺著一張紅漆椅子,香花燈燭,供獻一個黃黃的包袱,旁放著一個蒲團,蒲團兩邊一邊是茶條杖,一邊是把寶劍,乃是毛奔所坐的地方。東方朔暗道:「這包袱裡頭是什麼東西?」伸手拿起來,打開一看,是兩本書。書面上有四個大字,寫著「五雷神書。」看罷,喜之不盡,猶如斗大明珠落在掌中。就把神書放在懷裡,移步要走。心中又想:「我偷了神書,毛奔回來不見了神書,豈不將小軍責罪,待我親寫明白,免得把守軍士責罪。」即吟四句詩放在桌上:
  毛奔道大廣神通,
  五雷兵書在帳中。
  待等方朔來觀看,
  陣法計謀枉用功。
  寫完即忙走入後帳,放了白猿,兩仙走出營門。卻被守門軍士攔住叫起來,未知東方朔、白猿逃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反掌雷毛奔被擒 誆神書南極破陣


  卻說東方朔救了白猿回來,並將神書呈上,南極子查看,尚欠破陣送神一卷。東方朔道:「既然此書未完,待打聽明白,貧道再去取來。」
  不表齊營商議之事,且說毛奔飲罷,與金子陵辭駕回營,轉歸後帳。舉且一看,不見了二卷神書,嚇得毛奔魂飛天外,滴酒全無。對金子陵道:「失了此書,怎麼回見師尊。」金子陵道:「軍營嚴密,雖飛禽亦難飛入,豈有偷盜之人?」正在猜疑之間,忽見眾軍校跪下道:「啟報國師,木籠白猿不知怎麼走了,小人們轉來領罪。」毛奔大怒道:「都是這班狗頭,不用心看守。」子陵道:「不關眾兵之事,想必白猿變化出來,偷了神書去了。」毛奔默默無語。子陵道:「你們這些奴才,權寄你頭在頸上去罷。」眾兵叩首而去,毛奔道:「這可怎麼樣?神書也失了,白猿也走了,勞而無功,到底是哪個大膽進營來了?」子陵道:「我們再算算,看是何人至此?」忙拿了三個金錢,走到案前,才要占算一卦,只見有幾行字跡。子陵道:「桌上是誰寫的字?」毛奔上前,將燈剔亮,二人一齊仔細觀看,毛奔道:「不好了,原來這老賊進營。」子陵便問:「是哪個老賊?」毛奔道:「是度朔山東方朔。他本是海外散仙,不服三清教管束的。他在山中修煉多年,神通廣大,善曉陰陽,今神書卻被他偷去,我豈肯就罷了。」言論之間,不覺天已明亮。子陵請始皇升帳,子陵歸班,毛奔上帳參見,就把東方朔竊書,放走白猿之事說了一遍:「貧道辭駕,往臨淄討戰,定要與東方朔見個高低。」始皇道:「真人臨陣,孤家等候佳音。」毛奔忿然下帳,提杖騎鹿,來至臨淄吊橋,高聲大呼:「城上軍士聽真,快叫賊子東方朔出來納命。」兵士聞聽,稟報蘆棚。東方朔聞言,大怒道:「這毛奔有多大本領,怎麼提名道姓,說此大言。諒他螢火之光,敢與日月爭明。」
  言罷,翻身離座,口稱「老祖,貧道不才,情願出陣,除此一夫。」南極大喜,吩咐王禪:「你與東方朔道友掠陣,拿我龍須扇,附耳過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王禪領命,與東方朔下了蘆棚。他也不帶人馬,走出城,王禪跟尾掠陣,早至戰場。
  毛奔只見一位道人,面如滿月,目似朗星,頭帶逍遙巾,身穿鶴氅衣,手提茶條杖,步走如飛。毛奔一見,大喝:「道者慢來,可通名受死。」東方朔止步,抬頭看見一位玄門,跨鹿扶杖,滿面凶氣。用杖一指道:「來者莫非五雷真人毛奔麼?你既在名山修道,豈不知度朔山東方朔麼?」毛奔喝道:「好奸賊,你不在度朔山自在逍遙,也來到臨淄自尋煩惱。盜了我的神書,送還與我,鹿前叩頭陪罪,萬事皆休,若少遲延,只教你不能生全。」東方朔聞言,嘿嘿冷笑道:「好野道,怎麼發此狂言。」說罷,雙手舉棍照頭就打。毛奔用手中杖急架相迎,步鹿盤桓,各顯神通。死命相鬥,戰了二十餘合,不分勝敗。那王禪在旁掠陣,忍耐不住,催鹿舉杖,上前夾攻。毛奔難以招架,虛打一杖,往下敗走。王禪、東方朔緊緊追趕。毛奔回頭,見二人追將下來,心中暗喜,抬腳壓杖,旋回梅花鹿,兩手一放,一聲響亮,兩個掌心雷,回頭打將下來。
  東方朔一見,正在用法破他。那王禪原受過南極的囑咐,預先準備,聽見雷聲,就用龍須扇對準一扇。那掌心雷回頭,轉望毛奔打來。毛奔坐不住腳力,就跌下鹿來,仰面朝天。東方朔疾趕上去,抓住絲條,提將起來,回頭就跑。王禪在後跟來,一齊進城。來至蘆棚,南極、白猿等看見擒了毛奔,喜之不盡。都與東方朔慰勞已畢,南極子道:「不可放手,將出家人捆仙繩拿來。」白猿道:「他捆了我一繩,如今我又將他的繩捆住了。」忙接過仙繩來,橫七直八,將毛奔捆住。南極大喝:「毛奔你不在高山養性,為何擅自逞強,擺這五雷神兵陣,與孫臏為仇,是何原故?」毛奔聞言,口尊「祖師在上,弟子下山,原非已意。只因孫臏暗擺八門金鎖陣,大敗子陵。海潮大怒,差遣弟子下山。弟子臨陣,善勸孫臏歸山,奈孫臏反面無情,連打弟子幾拐,一怒之間,才擺此陣。懇乞老祖厚情寬恕,感恩不淺。」南極道:「你如今被擒,我出家人慈悲為本,看海潮面上,不難為你。你也看我面,撤了此陣,放孫臏出來,我出家人與你講和,你心中願意否?」毛奔道:「老師在上,此陣弟子只會擺,不會撤。」南極道:「你把那神書拿了出來,等我出家人送神撤陣。」毛奔道:「弟子只有兩本,被東方朔偷了,哪裡還有神書。」南極笑道:「果然無有麼?」毛奔道:「真是無有。」南極大怒道:「好老道,汝仗著海潮之勢,膽大欺心,不遵拘喚,罪之一也。謀害掌教,罪之二也。」毛奔道:「弟子並無謀害之心。」南極拍案大怒道:「好孽障,還敢強嘴,我進陣中去看孫臏,你就遣五雷轟我,虧躲得快,才把梅花鹿擊死。今日出家人若不處責於你,如何拘束群仙。」吩咐拉下去,用仙杖重責四十。王禪答應,提起打仙杖,王敖、白猿一齊動手,把毛奔按翻在地,王禪用杖一舉一落,責了四十。打得毛奔皮開肉裂,疼痛難當。南極道:「你這孽障,那神書現在那裡,可實說來。」毛奔滴淚道:「弟子下山時,師父只給兩卷,多實不知。」南極道:「既然無有也罷,把這孽障弔在蘆棚之上,待放了孫臏,再饒他一命。」王禪一齊答應,捆的捆,擒的擒,把個毛奔四馬攢蹄,高高吊起。
  東方朔道:「祖師吊打毛奔,海潮聞知,定然前來攪擾。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待貧道上雲光洞,把第三卷神書偷來,先破了陣,救出孫臏,再去召集天下散仙,與海潮見個高下。」南極大喜道:「此言有理,仙長快去行事。」東方朔欣然辭別,下了蘆棚,招展金光,駕雲行得迅速,早來到東海雲光洞。心中暗想:「來是來了,怎麼偷法?」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必得如此這般。」想罷,忙念真言,搖身一變,變做毛奔的那種形象,也是三叉冠,五色衣,虎筋條,方面大耳,赤發紅須,搖搖擺擺往前走。早有兩個童兒看見,連忙高叫「師兄來了麼?師父在洞中打坐,你進去吧。」假毛奔答應,入到洞中,看見海潮在蒲團上打坐,忙倒身下拜。海潮道:「賢徒今日回來,面目失色,精神憔悴,是何原故?」假毛奔倒也假中說真,就把南極子下山,遣白猿變化闖陣,方經拿住,又被東方朔偷了神書,救了白猿之事,說了一遍:「弟子因此回來,求祖師定奪。」海潮聞言說道:「東方朔雖然偷了兩本神書,卻也不妨,不要緊,看他有何本領破得此陣,救得孫臏呢?我當初不曾將神書全交與你,今還有一本要緊的在此。」即命東華帝君:「到後洞石匣內取來。」老祖接過,東方朔一見,心中著急,恨不得伸手搶過來。兩隻眼望著海潮,口稱「祖師,不知這本神書的內中有何奧妙?」海潮道:「賢徒,你不知第三本神書麼,都是些破陣進神的妙用,讓他東方朔有神通手段,到也難偷。故此我取出來放在身邊,以防不測。」假毛奔口稱:「老祖,弟子蒙賜兩本神書,精通擺陣,阻住了孫臏,這第三本我未見過,望老祖蒙賜一本觀看,待弟子去試試,也好知道祖師的妙用。」海潮道:「這本書你只好看看罷了,斷然不肯與你。你不知謹慎,又要被人偷去。不但放走了孫髕,勞而無功,反失鎮洞之寶。」假毛奔道:「弟子知道,只在此看看就是了。」海潮道:「既然如此,拿去看看,看畢即速交還於我。」假毛奔答應曉得,雙手捧過神書,轉身說道:「謹慎。」兩足一蹬,騰空而去。海潮大怒道:「哪裡去了。」左右道:「毛真人駕雲去了。」海潮道:「把他趕回來。」東華帝君領命而去,駕雲追趕。
  且說東方朔得了神書,滿心歡喜,駕雲飛走。忽見後面雲光響亮,回頭一看,說聲「不好,東華帝君趕來了。」心中著急,忙向懷中取出那桃葉渡,隱住身軀,往前便走。帝君趕了一會,忽然不見毛奔,撥開雲霧,四下觀看,並無影蹤,無奈回歸古洞,來見海潮。海潮說道:「這孽障誆書何用?」帝君回言:「依弟子看來,只怕不是毛奔。」海潮道:「明明是孽障,你等都是目睹,難道假的不成。「帝君道:「祖師何不占算占算。」海潮點頭稱是,忙掄仙指,垂頭暗算。拍案大怒:「不好了,我被南極欺騙了。」眼望左右道:「這個南極子,差遣東方朔,擒了毛奔,責杖四十,弔在蘆棚,又差他前來騙我下卷神書,相欺太甚,若不下山救回毛奔,把雲光洞的臉面滅了。」東華帝君躬身道:「南極子行事不正,只可差一位真人下山,與他講和,放了毛奔,不動嗔癡,有何不可。」海潮大喝道:「你在洞中,稱為首坐,管轄二十四洞散仙,為何這般懦弱。南極子仗著掌教之尊,欺壓我出家人,敢將毛奔毒打四十,弔在蘆棚,又偷我的神書,解脫孫臏,情理難容。」吩咐:「東華帝君看守本洞,權理一切事物,二十四洞真人,隨我下山走一遭,定要與南極子見個高下。」言罷,海潮下山,東華帝君回轉洞中,不在話下。
  且說東方朔得了神書,回頭不見帝君趕來,心下少寬,收了桃葉渡,顯露身軀,來到臨淄。到蘆棚落下,眾仙一見,喜之不盡。忙問「事體如何?」東方朔笑嘻嘻的說道:「騙了天書,將書取來了。」說罷,將書呈上,南極子打開了一看,大笑道:「若非仙長前去,此書焉能到手。」復又連連歎氣道:「為著孫臏一人,反要傷殘二百四十人姓命,使遭雷轟之苦。」即命白猿將襄王請來。白猿答應,將襄王請至,同眾文武來至蘆棚,敘禮坐下。南極子開言,口稱「賢王快查牢獄之中,有多少待決囚犯。」襄王點頭,令人前去吩咐獄官。不多一時回來稟報,獄中重犯共有二百四十名。南極點頭道:「此乃天意造定,可恰符此數。」又尊一聲「賢王,將這二百四十名犯人,去了枷鎖,著他去香湯沐浴,改換衣服,交貧道傳令,著他們今晚三更進陣,解救孫臏。」襄王依言,傳旨將眾犯赦了死罪,立時傳令,俱要沐浴換衣,令人帶趕前來。南極子又喚來五彩匠役,把二百四十名犯人,分為四隊,六十名一隊,用藍靛塗面,身穿青衣,青絹裹頭,手執大刀。第二隊硃砂擦面,身穿紅衣,紅絹包頭,手拿月斧。第三隊用白粉塗面,身穿白衣,白絹裹頭,手執銀槍。第四隊用黑墨抹面,身穿皂衣,黑絹裹頭,手持鋼槍,每人腿上係銅鈴。一霎時,裝飾妥當,把二百四十名囚犯分開四色,個個拿刀持斧,抬槍使錘,係上銅鈴,動即響亮,眾犯人不知原故,好似玩耍戲法一般,滿肚疑惑。南極開言,口稱「襄王請回,今晚三更,請襄王領眾文武,在西門觀陣,搭救孫臏進城為要。」襄王即下蘆棚,依言上銀安殿,聚文武準備,三更觀陣,這且不題。
  且說南極子即寫了幾道退神靈符,預備陣中去用。另外又寫了幾道。吩咐白猿:「你接這符,懸在泥丸宮,三更時分,率領六十名穿黑的軍漢,在北門進陣,竟搶壬癸水的高台,將鬥內戊己旗去了,搶至中央法台聽令。」又命王禪:「接我靈符,領六十名穿紅的軍漢,由南門進陣,搶丙丁火的高台,將鬥口戊己旗去了,亦至中央法台聽令。」又令:「王敖接符,帶領六十名穿青的軍漢,自東門進陣,搶甲乙木的高台,將鬥口戊己旗去了,亦至中央法台聽令。」再請東方朔:「也帶了靈符,領六十名穿白的軍漢,由西門入陣,搶庚辛金的高台,將鬥口戊己旗去了,中央法台救了孫臏,從東門出陣。」又吩咐那四隊軍漢:「你等進陣,捨命向前,遇見祖師旗,即便砍倒,得命者襄王有恩,失命者貧道超度,休生退悔,務要齊心協力。」眾人答應一聲,各歸隊伍。
  南極子調遣已畢,自己也畫了一道擋雷的靈符,準備三更天搶中央的戊己土法台。早已紅輪西墜,宮漏頻催,將交三鼓,欠一鼓實是二鼓,襄王擺駕,領文武到城西西門掠陣。那南極子等至子時,跨鹿騰空,先至五雷陣南,仗著龍須扇,將揭諦神扇開,破了天羅,進入陣中,往戊己土法台落將下來。中鬥星官,率領著冒土、雉女、土蠍、柳土、獐土、貉土一擁前來,南極仗扇,連扇三扇,俱各退去,就將戊己土旗打倒,半空中迅雷響亮。東方朔、白猿、王禪、王敖等知道南極子進了陣,各呈威風,顯出隨身法寶。東方朔闖西門,白猿闖北門,王敖闖東門,王禪闖南門。穿青的軍漢跟著王敖,穿紅的跟著王禪,穿黑的跟著白猿,穿白的跟著東方朔。二百四十人,腿上銅鈴四百八十個,一齊跑開,滿陣中鈴聲響亮。
  東方朔伸手舉起六個葫蘆,領著穿白的一隊軍漢,各提銀槍,齊進西門。到了庚辛金高台,有西鬥星君領著風金羊、婁金狗、亢金龍、土金牛抵住,東方朔將葫蘆一拍,散出萬道金光,諸神一齊退避。東方朔即拔了鬥口旗,轉望中央而去。那邊白猿手舉通天尺,領著穿黑的軍漢,提動銅鈴,衝進北門,搶壬癸水的法台。有北斗星官領著避水狼、轉水蚓、翌水豹、參水猿抵住,白猿將通天尺一指,諸神閃開,也即拔了鬥口旗,亦望中央法台而去。這裡王禪手執純乾劍,領了穿紅的軍漢,手提月斧進了南門,搶了丙丁火法台,有南斗星官領了尾火虎、翌火蛇、室火豬、嘴火猴抵住,王禪將劍一指,逼退諸神,也拔了鬥口旗,亦望中央去了。又說王敖,手執鉤天如意,領了穿青的軍漢,各挺大刀,進了東門,搶甲乙木的高台。有東鬥星官領鬥木獬、奎木狼、井木犴、角木蛟擋住。王敖將如意揮去,諸神不敢近前,亦即拔去鬥口旗,即望中央法台而去。那四隊軍漢,不知利害,各人手舞刀刃,腿搖銅鈴,在陣中橫衝直撞,跟著四位仙人,齊奔至中央法台之下。只見一枝大帥旗,眾軍漢一齊動手,將此旗一時砍倒。忽然間迅雷大振,霹靂連聲,猶如天翻地塌,可憐那二百四十名軍漢,盡行擊倒在地。那幾位仙家,虧得有頂上靈符,那眾雷神不敢相侵。
  東方朔忙忙走到台前,將孫臏救上青牛,駕起雙拐,竟望東門而去。東方朔緊緊跟著,指望闖出陣去。這東門是二郎神鎮守,見孫臏闖至跟前,用三尖刀擋住。孫臏用杏黃旗一指,閃出一條大路,闖出陣去。東方朔隨後跟著,不提防二郎神放出哮天犬趕來,正走之間,神犬奔至東方朔跟前,陡然撲起,抓他門面,把眼睛挖了。痛的大叫一聲「呵唷。」孫臏急回頭,看見東方朔跌倒地下,兩眼流血,那犬還是連抓帶咬不放。孫臏著急,旋回腳力,提拐一喝,神犬這才放了口,救了東方朔出來。連忙下騎,扶東方朔上牛,四足騰空,孫臏駕雲,一同回臨淄,此言慢表。
  且說白猿與王禪兄弟,搶上中央法台,見了南極。只見四面八方的神,一齊圍住高台,空中雷部不住的振動,十分利害。白猿道:「如今孫三哥已經救了出陣,祖師爺還不送神,等待何時。」南極聞言,點頭稱是。在袖中取出一搭靈符,托在掌中,照書行事。看官聽說,這番送神,比不得陰魂陣、誅仙陣,化道靈符,念一遍咒,一位一位就送退了。這五雷陣,囉嗦得很。天曹神官,地曹神官,普天星宿,人曹神官,五斗星官,二十八宿,四大元帥。若要請雷,先要請天朝神官。書上開載得是一道總符,七遍真言。天曹官遵旨,將雷神請主台前,又念退神咒語,化道靈符,這神才得歸位。地曹、人曹總是一樣,閒言不敘。且道南極子,按神書行事,見眾神圍繞台前,命王敖執定如意金鉤,王禪拿著龍須扇,左右侍立。白猿持著自己的通天尺,背後立住,老祖捏訣疊印,口念真言,化了一道靈符,將人曹官請上法台,南極躬身道:「借仗曹官,請神退送歸位。」人曹官遵旨,召請眾神。只見五斗星君,四門元帥,二十八宿俱在台前。老祖焚符念咒,眾神遵旨,各各散歸本位去。老祖又將地曹官請上法台,躬身陪笑,道:「相煩曹官,送眾神歸位。」曹官聞言,即將眾神請至法台前,南極躬香念咒,只見地曹官騰空而起,率領白虎、青龍、朱雀、玄武、騰勾、六丁六甲、十二元神、天罡、地煞、北力、馬二、太白金星紛紛歸位。老祖又請天曹神上台,躬身陪笑道:「相煩曹官,帶領雷部歸位。」言罷焚符念咒,天曹遵旨,領了鄧、辛、將、陶、五雷八部騰空而去。南極送神已畢,四面八方,並無神祗。正要下台,白猿轉眼看見還有一位神將,頭戴沖天冠,身穿袞龍袍,腰束碧玉帶,腳踏無憂履,心中驚疑不止。要知此神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戰南極海潮倚眾 放毛奔風火施威


  話說南極老祖,送神已畢,正欲下台。白猿眼快,看見還有一位神將,穿帶帝皇服色,裝個至尊模樣。南極老祖一看,心下明白,便說:「你等不必胡言,這是王翦,因他原神出竅,在此壓神。」言罷,口誦咒語,化了靈符,尊一聲:「普化天尊,還不入竅,等待何時。」只聽得金鞭響亮,這個真魂往下一墜,入了軀身,無影無蹤。眾位仙真下了法台,看見王翦微微甦醒,目瞪口呆。南極老祖吩咐道:「即將王翦綁住,帶回蘆棚之下,與毛奔弔在一處。」老祖率了眾位仙真出陣,競奔臨淄而來,這且不提。
  花開兩朵,另表一技。話說海潮聖人,領著二十三洞真人,一齊收拾下山,備帶奇珍異寶在於身上,那二十三洞真人,都有名號開列:
  頭一洞混天真人,
  第二洞平地真人,
  第三洞五雷真人,
  第四洞八風真人,
  第五洞水磨真人,
  第六洞火龍真人,
  第七洞拔山真人,
  第八洞巨澤真人,
  第九洞雲磨真人,
  第十洞行雨真人,
  第十一洞移星真人,
  第十二洞換鬥真人,
  第十三洞翻江真人,
  第十四洞倒海真人,
  第十五洞金錢真人,
  第十六洞煉石真人,
  第十七洞吐絲真人,
  第十八洞多寶真人,
  第十九洞運匏真人,
  第二十洞鎮土真人,
  第二十一洞革面真人,
  第二十二洞啄木真人,
  第二十三洞擊磬真人。
  卻說海潮聖人,就把各洞真人傳齊,欲救五雷真人毛奔。率領二十三洞,各駕雲頭,推推擁擁,來到臨淄西門。海潮聖人低頭一看,只見陣中神將全無,五雷滅跡,上有無數冤魂,其陣已破。心中大怒,垂首回顧。只見南極老祖前走,王禪王敖隨後,白猿拉著王翦,同眾人往臨淄而去。海潮聖人一見大怒,吩咐眾門徒:「莫要放走那幾個惡人。」二十三洞真人,一齊收雲撥霧,落將下來。
  南極子正往前走,只聽四面八方喊聲大振,眾真人圍將上來,都是奇形異樣之人。說時遲,來時快,霎時之間,就把一個南極老祖圍得水洩不通。海潮聖人催犼當先,仗著虯龍劍,大喝:「南極子,你往那裡走。」南極仙翁向前,滿面陪笑,口尊一聲:「老祖下山,帶領這些門徒何往?」海潮聖人冷笑道:「無恥的南極子,明知故問,你家的孫臏,自恃神通,逆天行事,拐打毛奔,你就該勸解。為何反令東方朔偷盜神書,又將毛奔擒拿重打四十,將他弔在蘆棚之下?你豈不知,打的是毛奔,羞的是我。你如今陣已破了,神已送了,孫臏你也救了,就該放毛奔才是,怎麼又把王翦拿去。你與我為仇,今日狹路相逢,我與你拚命了。」說罷,催開青毛犼,舉劍就砍。南極子用如意金鉤架住,口稱「老祖住手,我出家人還有一言奉告。當日平齡會上,就有三教聖人親口囑咐,叫孫臏在燕盡孝,在齊盡忠,忠孝兩全,待遇五鶴歸山。此乃三教法旨,你我都在眼前見證。今日孫臏保齊正是盡忠,何為逆天。你反遣毛奔下山,擺下五雷惡陣,即將孫臏困住,豈不是違了三教法旨。怎麼我來救孫臏,你倒不依,大傷同道之情。」海潮聖人聞言。叫聲「南極子,只知講我無理,為什麼吊打我的徒弟,明明羞辱於我。」南極仙翁冷笑道:「毛奔見我進陣,他遣五雷擊我,這就應該麼。」海潮聖人說道:「你既不留我面,講什麼道理,今日見個高下罷了。」一劍飛來,南極子用如意鉤架過,隨手交還。鉤來劍去,劍去鉤來,各逞威武,一場好戰。王禪、王敖兩位真人,忍耐不住,齊催腳力衝殺上來。白猿暗想:「他們兄弟都去幫手,難道我在此守著不成。」想定主意,就把王翦棄下,縱步上前。王禪、王敖、白猿三人一齊動手,海潮聖人一聲大喝:「你這幾個孽障,焉敢無禮。」就把虯龍劍往後一擺,但見各洞真人,一擁前來,發聲大喊,就將師徒四人圍住。南極老祖大怒,展開金鉤,上下飛騰,殺得海潮聖人氣喘呼呼,渾身是汗。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名喚定海珠,就將此寶貝,照面打來。南極子一見,就從腰間取出一件寶貝,形同拂塵,此寶乃是混沌初開,自鶴山長出一株棕樹,此樹已受日月精華,培種後長成此寶。南極子在此山修練,取來編成一個拂塵,若是展一展,不論諸般寶貝,掃得無影無蹤。
  且說南極子,看見神珠切近,就將拂塵尾向上一掃,那顆神珠就滾將回去,竟奔海潮聖人頂門打來。海潮聖人一見,即忙念動真言,將袍袖一張,收回此寶。推開青毛犼,大喝:「南極子怎敢破吾法寶。」仍復交手廝殺,殺得難解難分,這且不言。
  卻說王禪、王敖、白猿三人,上前助陣,早有二十三家真人一擁上前,團團圍住,各舉兵器殺將上來。真是寡不敵眾,殺得王禪等筋憊力乏,汗透遍體,招架不住,闖出重圍,往下敗走。各洞真人齊催坐騎,如前一色,仍將三人等困住。
  王禪說聲「不好,我看這個光景,有些難敵,誠恐闖不出去!」王敖答道:「似此被困,豈可待斃,不如拚了命罷。」說畢,掄開鉤天如意,往前硬闖。白猿舞動通天尺,王禪撐起純乾劍,三人捨死忘身,殺得各洞真人,紛紛招架不住。內中惱著火龍真人,忙把葫蘆揭開蓋,滾滾紅光,噴出九條火龍,張牙舞爪,直望王禪等飛奔而來。王禪一見,口中唸唸有詞,將劍一擺,忽見波濤滾滾,火龍一見水,亦不能施威。水磨真人大怒,即時打開撤水幡一展,滴水全無。王禪一見大驚,又見火龍飛奔前來,不能抵擋,即刻跳下梅花鹿,借土遁而逃。
  水磨真人大喜道:「大眼賊子走了,拿這兩個妖仙罷。」手展撤水幡,驅著火龍飛奔前來。王敖大驚,催騎同白猿逃走。不防煉石真人在後背祭一塊石,即把王敖打下,王敖忙忙借土遁去。白猿著忙,就把雙足一蹬,駕雲而走,早被磨雲真人將掃雲帚一掃,即掃斷雲頭,即把一個白猿跌將下來。眾仙一見,上前拿住白猿,用繩索捆綁,就將王翦放了,又把白猿交還王翦看守。眾位真人發一聲喊,齊趕上,圍住南極子。
  南極大怒,心中暗想:「既到此處,焉能善罷干休,不如先下手為強。」想罷,就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祭起空中。海潮聖人抬頭一看,見紅雲滾滾,托著通天神針,竟奔海潮聖人頂門上打來。海潮老祖就將八卦混天綾,直上一展,通天針不能下來,只在空中盤旋。南極老祖大怒道:「你敢破我的法寶。」一發手又把金鋼圈劈面打來。海潮老祖手敏眼快,即將無極圖一抖,金鋼圈落在平川。眾家真人發喊:「好南極子,怎敢逞強,敢用邪寶貝傷我們老祖。」說畢,一齊動手,各祭法寶,紛紛打來。南極老祖一見,取出一把龍須扇一扇,扇得二十三洞的法寶,煙滅灰飛,眾真人站立不住,星飛雨散,閃出一條大路。南極抽身要走,海潮聖人大喝:「你往哪裡走,看我的法寶到來。」伸手就將無極圖抖開,來卷南極仙翁,南極一見是無極圖,作冷笑道:「好海潮,我豈不知此圖,原是洪濛教主,開天闢地,左手把日,右手托月,分立兩儀,才有太極圖。混沌以開,才定陰陽,能分清濁。此是一件無價之寶,莫說你我,就是洪濛教主如來,一見無極圖,也不能招架。後來我家掌教三清,也修煉一個太極圖,雖未有洪濛教主利害,卻也變化無窮,水火不懼。只因我奉命掌教,故將此圖賜我,領袖群仙。諒你雲光洞,探聽天地之精,受日月之華,修煉無極圖,縱有八九玄功,只可在別處施展,焉能在我跟前逞強。」說罷,即將太極圖抖開,二寶相鬥,各顯神功。海潮收回寶圖,復又率眾徒圍住南極。一場惡戰,按下慢表。
  且說孫臏出陣,救起東方朔,回進臨淄。就有襄王在城頭上看見,等孫臏回來,接至大殿,就在牛背扶起東方朔,用軟榻安置,抬至文華殿調養。待掌教回來,商議醫治。孫臏跪下叩謝了:「吾王高誼之恩,請仙破陣救出微臣,臣雖粉骨碎身難報。」襄王趕忙扶起,滿眼墜淚說道:「恭喜亞父脫離此大難,只是老貴人,現在白虎殿停靈。」孫臏聞知,五內俱崩,搶行幾步,來至偏殿。看見靈柩,連忙跪下,放聲大哭,哀痛不勝。哭了多時,止淚含悲,忙問孫燕道:「老貴人臨終有何遺囑?」孫燕含淚回道:「只因三叔被困陣中,祖母聞知,怒氣填胸,呼吸不能接續,遂即薨逝,並無遺言。」孫臏聞言,復又心酸,淚如泉湧。
  不言亞父在白虎殿哀痛,且說王禪王敖,借土遁逃回,就問當值官:「東方老祖與南郡王在於何處?」當值官就將東方朔損目,南郡王哭母之事,細述一遍。王禪聞言,感傷不已。王敖叫聲:「兄長,且不必傷感,商議去救掌教要緊。」王禪點頭,就令當值官快把南郡王請來。當值官答應,去不多時,只見孫臏架拐而來,連忙跪下,口尊「師父師叔,蒙下山救命之恩,永世難忘。」王禪說道:「起來,為你這孽障,又把東方朔老祖雙晴傷損。如今掌教祖師,還被海潮大眾圍住,不得脫身,須要商議搭救才好。」孫臏立起身來說道:「既然掌教被困,弟子當先,定與他見個高下。」說畢,辭別師父,忙下蘆棚,帶領眾將出臨淄西門,當眾吩咐:「你們在此觀陣,不許隨我上來。」眾護將答應,一齊收韁勒馬。孫臏定睛觀看,正西上就有許多真人,各提劍舉刀圍住南極仙翁,在此動手。心中著忙,急催青牛,舞動雙拐,飛奔陣前。大喝道:「吾來也。」
  南極仙翁正被海潮聖人,率眾家門徒共二十三洞真人裹住,真正是雙拳難敵四手,正在殺得難分難解,筋憊力乏之間,忽然望見孫臏到來,心中大喜。掄動如意金鉤,精神加倍。孫臏催牛舉拐,往裡就闖。一聲大喝:「眾妖道不得無禮,你們怎敢圍住掌教。」眾位真人看見孫臏來得凶勇,發聲大喊,圍裹上來。這個舉杖,那個提拐,一齊與孫伯齡動手。孫臏一見,忙把杏黃旗一展,只見放出萬道金光,眾位真人站立不住,個個東倒西歪,閃出一條大路。海潮聖人催犼仗劍闖將上來,孫臏舉拐就打。海潮聖人舉劍交還。拐劍相交,各逞神奇。眾真人又圍繞上來,南極子一見大怒道:「我助孫臏一臂之力。」就將如意金鉤一舉,照著海潮聖人頂門一鉤打來。海潮聖人正被孫臏雙拐裹住,不能招架,又見金鉤在於頂門打來,著急之際,忙把頭一低,只聽得響亮一聲,即把道冠打落塵埃。海潮聖人無奈,只得一縱金光,騰空而起。眾位真人四散奔逃,王翦拿著大旗,看見風勢不妙,亦急急回轉秦營不表。
  且說孫臏同南極老祖得勝進城,上蘆棚坐下,率眾文武參見已畢,王禪、王敖上前叩頭。南極仙翁冷笑道:「你兄弟二人,真好公道心腸,人家把我困住,你不能相助,反走回來,俾我受困。」王禪兄弟叩頭道:「弟子不是擱下祖師,只因他人多勢眾,敵不過他,把腳力都棄了,方能保得性命。如若慢走,一定學得東方朔同白猿了。」南極仙翁問道:「東方朔哪裡去?」孫臏回言道:「只因救弟子出陣,卻被二郎神的仙犬,挖傷二目,現在文華殿歇息。」南極子道:「快些請來,待出家人調治。」不一刻,將東方朔抬至蘆棚上,南極仙翁說道:「東方老祖,你怎麼被傷二目?」東方朔怒道:「你述問我麼?都是你們爭名奪利,把我雙目失睛,我怎能回山?」孫臏跪下,口稱「東方老祖,不必發怒,萬般為著弟子,有累祖師,如今全在掌教,與老祖醫治好便罷,倘若不好,我孫臏情願與祖師爺上天台山去,朝晚供養,侍奉終身,以報大德。」
  東方朔說道:「罷了,這也是命該如此,埋怨於你亦無用了。」當下南極子上前,仔細一看,此乃仙犬所傷,不比同風火害眼的病症,命人取長流水一盆,即將血眼洗淨:「待出家人醫治。但是左眼有眶無珠,不能治,右眼還可。醫治得好一隻,也強如兩隻眼全無。」即從懷中取出一個葫蘆,揭開寶蓋,倒一丸藥,半紅半白,名為九轉還睛丹。用無根水研開,點在眼上。真乃仙家之妙,只有一息光景,止痛生光,精神復舊。左眼無睛,只是有一隻右眼。眾人看見東方朔眼治好,齊來恭賀。襄王打恭,孫臏跪下叩頭陪罪。正在行禮之間,忽聽得一聲叫喚:「呵唷,弔死我也。」眾人往後一看,原來就是毛奔叫喚。東方朔一見,不覺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用手指著毛奔大罵道:「你這妖仙,我等與你有何深仇,為何擺此惡陣,險些累我喪命。如此狠毒之人,難以饒恕。」言畢,手拿荊條,一起一落,遍身亂打,打得毛奔痛苦難當。
  不言毛奔受辱,且說海潮老祖,率領二十三洞門徒,個個都是形容古怪,面目猙獰,回轉秦營。始皇迎接進帳,看見白猿,龍心甚喜,分賓主坐下獻茶。始皇傳旨,擺上素宴來,與眾真人賀功勸飲。海潮聖人正在款洽之際,忽然心血來潮,心中驚異,掐指一算,拍案大怒,嚇得始皇君臣一跳。各洞真人離座稽首:「請問祖師爺,為何忽然發怒?」海潮真人長歎道:「眾賢徒有所不知。我等在此樂飲,卻苦了一個五雷真人,只因他擺了陣圖,傷了東方老賊之眼,如今即將毛奔弔在蘆棚之下毒打,門徒弟子都是一般,教我怎麼不心痛。」眾位真人聽罷,個個咬牙切齒,怒髮衝冠。「既是毛師兄遭難,待弟子踏平臨淄,活擒南極子,救出毛真人回來,以安聖懷。」
  海潮聖人說道:「你等休得恃勇,反而無益,而且有害。那南極子道法高深,孫臏神通廣大,非同小可。我已有主意在此,你等不宜妄動。」即時吩咐八風真人、火龍真人:「領我法旨,今晚三更時分,速到臨淄城中,要在蘆棚附近放火,救出毛奔,乘勢燒他三清大殿。此事出其不意,一定成功。」兩位真人領命,辭別出營,駕起祥雲,望臨淄徐徐而來,暫且按下不表。
  再說東方朔,打毛奔七八十荊條,怒氣少息,方才罷手。襄王命當值官擺上筵席,陳設素齋,與眾仙長敘談。須臾,眾位坐筵,吃食之間,商議救取白猿之策。不覺天色已晚,台上燈燭輝煌,不曾防備八風與火龍二位真人暗暗進城,來到臨淄左右。正是三更天氣,看看外頭值宿星官都睡著。蘆棚裡頭,正中間坐著南極仙翁,左邊是東方朔,右邊是王禪兄弟二人,下邊是孫臏,俱各座談,議論紛紛,點得燈燭輝煌。八風真人看得明白,心中大喜,就將抖風袋打開,連聲響亮,即在蘆棚之內,捲起一陣狂風,十分利害,刮得煙塵滾滾,蘆棚搖動。南極仙翁說道:「好風,這等利害。」說猶未了,火龍真人即把葫蘆蓋揭開,放出火龍。風乘火勢,火乘風威,烈燄騰空,火光沖天。眾仙大驚,齊下蘆棚,文武各官俱來救火。
  尚未救息,忽報三清大殿火起,南極仙翁即把峨嵋扇連扇三扇,頓時煙息火滅。蘆棚也燒了,毛奔也不見了。東方朔道:「敢是燒了?」王禪道:「未必。」王敖又道:「不是他往那裡去了?」南極仙翁言道:「這火有些奇異,我看又不是天火,又不是凡火,象是一種邪火。」正說著,只見襄王同文武俱來問安,掃淨文華殿,與眾仙同坐。孫臏說道:「待弟子占算占算,看風火是何處來歷?」才屈指,大驚道:「白猿卻被海潮聖人鎖住,他又差造風火二位真人,前來放火,就把毛奔救出。弟子不才,正要與海湖老祖見個高下。」王禪答道:「這都莫說,且商議救白猿要緊。我想東方老祖,將毛奔吊打八十,他回去定然加倍報怨,恐把白猿打死。他為你下山,受此磨折,先陷秦營,你當在心搭救才是。」孫臏未及回言,忽報:「赤腳真人毛遂到來。」王禪往外一看,只見矮爺一步一搖,往內而來。參見南極仙翁,與東方朔、王禪、王敖見過禮,又與孫臏作揖,滿面陪笑道:「恭喜三哥出陣來了,我毛遂來遲,效力不週,幸勿見怪。」孫臏說道:「承蒙關切,跋涉而來,感之不盡,豈有怪之禮。但救人須切,你既到臨淄,還要借仗大伙商議,退得海潮老祖方好。」南極仙翁說道:「你且莫要說退海潮話,現今白猿鎖在秦營,難道真人不去救他一救?」毛遂笑道:「你們欺負他不是人,教白猿受災,你們於心何忍,如今叫我怎麼救他?」南極仙翁說道:「你到秦營打聽,看他鎖在何處,救他出來。如若不能下手,再作商議。」毛遂笑道:「說不得,待弟子前去走走。」王禪又道:「此去還有一事相煩,我兄弟二人的坐騎,都失在秦營,有仗真人帶回。」毛遂笑道:「好,你動不動叫我去偷,就是我偷出來,你兄弟未有什麼好處奉承,叫我做賊,豈是輕易做得麼。」王禪答道:「東方老祖也把神書都偷來,難道這腳力你偷不來。」毛遂笑道:「偷書不是賊,偷腳力就有罪名。」王敖答道:「你不必囉嗦,你若肯去,我兄弟就與你斟茶。」說罷,隨即下殿,將身子一扭,就不見了。
  不言毛遂暗進秦營,且說海潮聖人,一見八風、火龍二位真人,救出毛奔回來,心中大喜。口念真吉,用手一指,解脫捆仙繩。毛奔謝過老祖救命之恩。海潮說道:「你在城中看他們光景,可怕我出家人不怕?」毛奔稟道:「王禪、王敖怕老祖是實,東方朔雖然利害,如今損了一目,也不濟事。只有南極子與孫臏逞強,早晚須提防來偷盜白猿要緊。」海潮聖人說道:「既是這等說,你去看守,不可疏忽。」毛奔回答:「都在弟子身上。」轉將下來,走至石鼓邊,叫聲:「白猿,你也有今日麼。你到會請仙人來救孫臏,如今刖夫又不來救你。我被你家南極子打得夠了,弔在蘆棚,又被東方老賊亦打我八十荊條,幾乎打死,我在你那裡,把我吃盡虧。今日狹路相逢,說不得拿他這猴兒出氣了,打死你莫來怨我。」言罷,手執皮鞭,盡力抽打。打得白猿無處躲閃,痛苦難當,這且不言。
  卻說金眼毛遂,用隱身草隱進秦營,四處尋找白猿,並無影跡。來至後營,看見兩個鐵籠,一個裝著梅花鹿,一個裝著斑虎,轉由左邊直進,只見中軍紫薇營內一座蘆棚,乃有海潮聖人與眾位仙真坐立在地,外面又有許多人立著。毛遂猛然聽得白猿叫喊之聲,暗喜道:「原來在這邊。」隱身入人叢中,人不見他,他卻看得十分明白,不知得救得白猿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孫臏魔法鬧秦營 南極大擺聚仙陣


  卻說金眼毛遂,他卻看得十分明白,只見毛奔用鞭打得白猿十分可憐。心中暗想:「此處看守人多,諒來不能救他。在此看著無益,到覺不忍,不如後帳盜了腳力回去,再與掌教商議,前來救白猿,有何不可。」想罷,翻身轉出後帳,那些守鐵籠軍都去看打白猿,此處並無一人。毛遂大喜,就將鐵籠開了,放過腳力,跨上梅花鹿,用手扭著斑虎,起在空中,騰雲而去,即時駕雲回到臨淄,直奔文華殿前,落將下來。眾位祖師十分歡喜。王禪起身接鹿,王敖起坐前來扯虎。毛遂笑道:「看你兄弟,到也自在容易,偷回腳力,你們這等爽快。」王禪、王敖說道:「此事切勿掛懷,改日拜謝。」
  南極仙翁開言道:「怎麼不見白猿回來?」毛遂歎氣道:「若是提起白猿,令人傷心之極。卻被毛奔鎖在石鼓之上,我眼見他用皮鞭打了三百有餘,他處人多,如何下得手。我看得心上不忍,故此先偷腳力回來。」孫臏聞言道白猿挨打,打得慘切,口尊:「祖師老爺,白猿有難,弟子要到秦營走一遭。」南極仙翁道:「白猿為你受虧,你該前去搭救他了,須要小心。」孫臏答應「弟子知道。」辭別南極仙翁與眾位仙長,往下就走。毛遂開言問道:「三哥你往哪裡走?」孫臏答道:「要去救白猿。」毛遂微笑道:「你怎樣救呢?」孫臏答道:「這也難定,臨期隨機應變,救不來就偷,偷不來就救。」毛遂笑道:「我勸你莫去罷,你去救也救不出來,偷也偷不出來,他那裡巴不得拿住你,斧砍錐穿,以泄其恨,還看什麼情面。你若是去偷,不是毛遂誇口,你沒有我的手段,況且裡面人多,看得十分嚴謹,只怕你不能下手。」孫臏答道:「賢弟說得有理,我且去看看。」遂下了文華殿,襄王合眾文武也前來勸阻。孫臏說:「無妨。」吩咐左右牽過青牛,架拐騎牛,即忙吩咐眾蔭襲不必跟隨,各各小心看守城池。
  說罷,就將青牛一拍,起在空中,將近秦營,落將下來,就從五雷陣的舊地經過。只見陰風慘慘,鬼哭神號,無數陰魂就在青牛前跪下,口中齊叫真人超度。孫臏閃目觀看,這些鬼魂也不是刀傷,又不是劍砍,俱是遭雷屑之苦,心中嗟歎。偶生一計,即便說道:「這些鬼魂,你等為是五雷神兵所傷,不能超生,待出家人帶你們去進秦營,去纏毛奔索命罷。」遂即念動拘魂咒,就把二百四十名鬼魂聚在一處,就用天青袍袖拂住,把眾鬼魂都拘在袍袖之內,推開腳力,競闖秦營而來。守門軍士,知道孫臏利害,只嚇得膽裂魂飛,說聲「不好,刖夫又來了。」往後就走。跑至御營內,跪下稟報導:「禍從天降,臨淄的孫臏,單人獨騎,殺進營來。」始皇聞言大驚道:「刖夫又來闖營,如何是好?」金子陵與王翦一齊奏道:「吾王請放龍心,不必害怕,營中現有海潮聖人,與二十四家真人,他不進來便罷,若闖進彩,好似飛蛾撲火,自送其命,臣今當先與他動手,金國師去報祖師,自有定奪。」二人連忙辭駕,各自上馬。
  我且不表金子陵去請海潮聖人,再說王翦,剛出營門,頂頭就與孫臏相迎,即便大罵道:「刖夫好生大膽,今日獨騎,又來闖營。」孫臏認得是王翦、口稱:「殿西侯休得阻我,我要進營去,搭救白猿。」王翦答道:「原來你想救白猿,只決不能,我營中有海潮聖人,與二十四家真人,任你渾身本領,也難救得出去,你還往那裡走。」一催烏騅馬,把孫臏攔住。二人就在營前廝殺,戰成一處。不想營中,又有一個騎牛架拐的孫臏,往黃羅大帳闖來。藍旗飛報進帳,始皇聞言,說聲「不好,又是孫臏的法術來了。」孫臏已來至帳外,章邯等十餘將軍,連忙出帳抵擋。甘羅保著始皇,往帳後走,飛奔蘆棚。且說金子陵來至蘆棚,一見海潮老祖,就將孫臏一人前來闖營的話,說了一遍。海潮老祖掐指一算,微微笑道:「原來這孽障想來救白猿,又有一番惡戰。金子陵你且去幫助王翦,共戰孫臏,出家人自有調遣。」金子陵忙辭出來,騎上梅花鹿,飛奔營門。只見始皇領了文武,慌慌忙忙,搶上蘆棚來見海潮聖人,齊聲說道:「不好,孫臏殺進營來了,老祖快快去迎敵。」海潮聖人坐在蒲團,看見君臣一齊奔進棚蘆。說道:「貧道才差金子陵出去,共戰孫臏,怎麼又有孫臏進營?」始皇說道:「現與章邯交戰。」海潮聖人道:「龍意萬安,自有出家人在此。」吩咐眾門徒,準備擒拿孫臏。我且不表。
  再說王翦與孫臏動手,一見金子陵出來相助,心中大喜,便更是威風。雙戰孫臏,不上幾回台,孫臏便托拐圈牛往下敗走。金子陵、王翦二人,隨後緊緊追趕,只見聽得牛兒猛叫一聲,忽然不見孫臏,只剩下一匹青牛,站在面前。王翦上前一伸手,把青牛帶住,便對金子陵說道:「孫臏想必敗陣,逃遁回去,留下這物,我們且趕他進營,顯顯我們的功也好。」說罷,把牛趕回營中。剛到得營中,章邯也從營裡趕出一匹牛來。王翦一見便問道:「元帥你扣的是那裡的牛?」章邯答道:「卻是孫臏敗陣拋下的。殿西侯你扯誰人之牛?」王翦答道:「也是孫臏敗陣之牛。」章邯說道:「果然是一樣。」趙高在旁言道:「如此說來,不但有兩匹牛,且還有兩個孫臏。我們戰的是孫臏,你們在營外戰的又是孫臏。」金子陵答道:「又是刖夫弄玄虛,我們倒要仔細。」章邯道:「這兩個牛,那個是真的呢?」王翦聞言答道:「你我莫管他那個是真,那個是假,我們把他斬了罷。」即拔護身寶劍,舉起比頭頂還高,照著牛頭上,一劍劈來。一聲響亮,青牛的頭分毫沒動,只見青牛一聲叫喊,將頭一低,屁股一蹺,兩眼一瞪,猶如一隻猛虎,亂跑亂撞起來,力大無窮,霎時間碰壞帳房,撞倒兵丁,就把眾將的白馬,亂衝亂撞。槍也不怕,刀也不怕,亂成一處。眾人轉眼,又多幾隻。東邊的闖過西邊來,西邊的闖過東邊來。滿營中牛叫,不一時有幾千隻,攪得滿營中大亂。早有人報到進蘆棚,海潮聖人大怒,便令金剛真人、啄木真人出去取牛。二位道者下來一看,只見滿營中煙塵滾滾,霧氣騰騰,軍士亂跑,人馬嘶喊,吵鬧不定。只見無數青牛,左一頭,右一頭,滿營馳驟,只嚇得戰馬奔騰。金剛真人一見,不敢怠慢,忙在懷中取出金如意、金剛圈來,祭在空中,大喝一聲,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有多少青牛,就有多少圈子落將下來,一個青牛鼻中套上一個圈子,頓時立定,動也不動。
  兩家真人大喜,正欲轉去稟明海潮聖人,只見半空中落下一根拐杖,照著金剛真人打來,好似餓狗搶屎,哎呀一聲,爬將起來。大叫道:「好,何人打我?」啄木真人剛說一聲:「誰人打你?」自己頭上也著了打。連忙抬頭一看,只看半空中,拐猶如亂柴棍一般,往下亂打,只打得滿營中叫苦之聲,搖動山嶽。海潮聖人在蘆棚中,聽得三軍叫苦,忙辭始皇,跨上青毛犼,帶領眾真人出蘆棚。只見滿營牛拐,鬧成一片,海潮聖人正把拐一招,看見孫臏騎著牛架拐,立在面前,心中大喜,吩咐眾門徒,不要放走孫臏。忙催犼上前,照著刖夫一劍砍來。孫臏用拐忙架,火速相迎。眾位真人一齊上前,即把孫臏困住。
  直殺到三更,孫臏虛打一拐,往外敗走。卻被煉石真人一石打來,正中孫臏後心,翻身跌落塵埃。眾位真人上前擒拿,只見牛腳下起一陣旋風,吹得眾真人往後倒退幾步,只見旋風之中,隱隱無數鬼神,卻是赤腳蓬首,啼啼哭哭,俱喊著毛奔名氏,口稱還我命來。海潮聖人一見,大怒道:「先鬧牛,後鬧拐,如今半夜三更鬧鬼魂。孫臏這廝,真真令人可恨。」連忙念起超生咒,要消散鬼魂。口中唸唸有詞,用手一指,眾鬼魂就往後營而去。毛奔正守白猿,忽然無數冤鬼,來纏他要命,心下著忙,往外就跑。那眾鬼緊緊追趕。毛奔此時,也是自顧不暇,舍了白猿,一陣風跑往蘆棚躲命。那蘆棚乃是海潮聖人所在,自有一股瑞氣,眾陰魂追至,不敢上前,圍聚不散。
  且說海潮聖人,不見眾冤魂,又是一劍就望孫臏砍來,孫臏側身躲過。忽然之間,去得無影無蹤。海潮聖人大怒,領得眾位仙真,四處追尋,暫且按下不提。
  那孫臏用法術,一閃身來至白猿跟前,叫聲賢弟。白猿抬頭一見,就叫一聲「三哥快來救我。」孫臏將那杏黃旗取出來,對著白猿一指,喝道:「神鎖速落。」只聽得一聲響,白猿琵琶骨上鎖落地,白猿身上方得活動。連忙說道:「三哥,我們快走罷,看他們轉來,又遭其害。」孫臏說道:「賢弟,你先去。愚兄隨後就來。」白猿聞言,不敢怠慢,雙腳一蹬,即便騰空而去。高叫「海潮聖人慢坐,我白猿去也。」海潮聖人一見,心中大怒道:「罷了,罷了,今日要與你這刖夫算帳。」連忙催犼進後帳,只見毛奔搶出來道:「老祖快些退鬼。」老祖此時大動嗔癡,一伸左手,就是一個掌心雷,即把眾鬼魂打散。孫臏也就騰空而起,收回法術,營中也無牛拐。
  海潮聖人抬頭往上觀看,只見孫臏騎牛架拐,獨立雲端。海潮聖人大罵一聲:「好刖夫,你三闖秦營,偷救白猿,只也罷了。還敢獨立雲端,藐視出家人。如今你往那裡走,我來也。」就將青犼一提,四足騰空,提劍照孫臏就砍。孫臏即忙用拐相還。二人踏著雲頭大戰,就有二十四位真人一齊駕雲上前,就把孫臏團團圍住,各展神術,齊祭法寶。混天真人祭的混天旗,平地真人祭的是蕩平珠,五雷真人祭的是五雷塔,八風真人祭的八風扇,水磨真人祭的是提水幡,火龍真人祭的是火胡蘆,弄山真人祭的是開山鑿,掃雲真人祭的是掃雲帚,攪海真人祭的是金鍾,擊磐真人祭的是玉磐,又有摘星竿、催雨鏡、蓋天盆,迷魂傘、穿心針、響魂鑼、支天網、五色神石,滿空中瑞氣千層,紅光萬道。孫臏一見,眾真人法寶利害,忙將杏黃旗展開,萬道霞光。一則孫臏神通廣大,二則孫臏身中帶有孝服,故此眾真人的法寶,不能近身。那秦國君臣,在蘆棚上看得親切,一個個仰面朝天,看眾仙鬥法,齊齊說道:「馬上的戰,倒不如雲中的戰好看,是我們見所未見的了。」秦營中不住的金鼓齊擊,吶喊助威。
  不言孫臏大戰海潮聖人,且說白猿進城,參見南極仙翁與眾位仙長。南極道:「恭喜你回來了,你三哥怎麼不來?」白猿稟道:「隨後就到。」南極仙翁又道:「大約此時天交五更,為何此時還是這等黑暗?」毛遂說道:「必是天暗。」出殿外往上抬頭一看,叫聲「不好,列位都來看看。」眾人不知何故,王家兄弟與東方老祖一齊出殿觀看,俱說聲不好。掌教老祖不知何故,忙問道:「做甚麼?」王禪口稱「老祖,海潮聖人同二十四位真人,與孫臏在雲端動手。」南極子也出殿望上一看,大怒道:「他們以多為勝,你看滿天都是法寶,你等上去救救才好。」毛遂說道:「我是不去的,你們法術深妙,自然無妨。我自顧不濟,倘若此次再有疏虞,恐遭毒手,喪命休矣。」東方朔老祖道:「不妨,我與你想個計較,你用隱身草,我用桃葉渡,躲在暗處,見機施為如何?」毛遂道:「妙。」一齊起在空中,一齊呼道:「不得以眾欺寡,吾等來也。」眾仙真亂戰起來。海潮聖人祭無極圖來卷眾仙,卻被東方朔在暗中一杖,把無極圖打落塵埃。海潮聖人大驚,忙落雲頭取寶,眾仙也就一齊落下雲來,兩邊收兵擺戰。南極仙翁等,各駕雲進城,來至文華殿前,落將下來,各上大殿坐下。
  文武都上來請安已畢,南極仙翁開言道:「海潮老祖與二十四位真人,今日大吃虧,必不肯干休。」又向毛遂道:「你進秦營中打聽打聽。」毛遂領令,就用隱身草隱住身體,暗進秦營。只見始皇與眾文武,海潮老祖與眾真人,都在大帳上。聽得始皇道:「孤親眼看見,南極子本領利害,老祖不能取勝,不如拔寨退兵回國罷。」海潮聖人道:「聖主放心,南極子逆天而行,我貧道明日是必生擒,方見貧道的本領。」毛遂暗中微笑道:「好大話。」又聽得始皇問道:「老祖有何妙計?」
  海潮說道:「不是出家人不慈悲,明日是癸亥,後日是甲子,甲木天干,子為長流之水,海中金,金正丑時,土能生金,貧道差遣二十四位真人,去到臨淄,按四門行事,備施法寶,暗蒙水火風雷,誘南極等出城,輪流挑戰。城中若無群仙,實難抵擋,水火風雷,一時發作,頃刻打破城池,後用無極圖,即將眾仙裹來,送上天庭,交與昊天三清定罪。聖上只用發四支人馬,與貧道調遣,管保成功。」毛遂聽到此處,即忙出營,回到文華殿中,即說:「海潮老祖定甲子日,暗進臨淄,要用水火風雷攻城。怎樣抵擋,不可不防。」南極子說道:「無害,惟是他那裡人多,待我拿拘仙牌拘幾位仙真下山相助相助。」東方朔說道:「不必祖師擔心,海外散仙有一百二十位仙真,俱服貧道管轄。待貧道拘幾位前來,就與海潮聖人鬥法如何?」南極仙翁說道:「怎麼好勞動。」東方朔答道:「當得效勞。」忙向懷中,取出信香,就將香爐燒起來。
  其信香自飛往度朔山古洞而來。就有二祖西方朔,正坐大殿唪經。只見信香一過,早知其意,心中大怒道:「海潮老祖,怎麼恃眾欺我兄長。」即忙吩咐童兒:「快快打起眾仙鍾來。」童子領命,撞得鐘聲響亮一陣,二十位散仙,俱來度朔山古洞。只見高的高,矮的矮,老的老,少的少,丑的丑,俊的俊,一齊上殿。忙打稽首說道:「二祖師,拘喚小仙有何法旨?」西方朔欠身說道:「無事不敢奉請,只因兄長在臨溜,被海潮聖人恃人多欺寡,不能取勝。如今焚香請救,貧道豈有不下山之理。故此請眾位前來,同去紅塵走走。」眾仙聞言,一齊答道:「我等不受他所管,海潮聖人怎敢狂為。既然老祖有難,我等都去走走。」二祖說道:「眾位仙真不必都去,只用幾位跟我下山足矣。」內中有幾位散仙答道:「吾等願去。」西方朔看一看,就是文昌仙、蓮花仙、豎眉仙、皓髮仙、長笑仙、綠眉仙、榮鉤仙、長眉仙、降龍仙、伏虎仙、大頭仙、袒腹仙,共十二位。心中大悅道:「足了,足了,眾位請回洞去。若不能制伏海潮聖人,再焚信香相請。」各仙聽罷,辭出洞來,齊齊回洞。二祖西方朔,帶領眾仙,齊出海島,向臨淄而來。不多一時,早到臨淄西門,就有巡城總兵周達,一見眾仙家,問明來意,連忙接入城中,同至朝門。黃門官一見,轉奏襄王,襄王率領眾文武接應朝堂,送入文華殿,彼此相見,俱各大喜。
  孫臏傳言,即排素宴,款待眾位散仙,各按次序坐下,南極仙翁開言說道:「明日海潮聖人,必來攻取臨淄,須得眾位防範才好。」東方老祖說道:「老祖乃是掌教之主,我等須聽調遣。」南極仙翁說道:「依我出家人的愚見,眾仙真暗擺一座聚仙陣,等候海潮聖人來時,各顯神通,將他拿住,方顯手段。」眾位一齊說道:「老祖言之有理。」南極仙翁便叫一聲:「孫臏出殿,吩咐眾軍在西門上,搭起四座高台,高一丈八尺,台上設立聚仙幡。東方用青,西方用白,南方用紅,北方用黑。東門上懸一口金刀,西門上懸一面鼓,南門上懸一面鑼,北門上懸一口金鍾。限一時三刻齊整。要百尺高幡,俱用黃色。」孫臏領命,去不多時,諸事齊備,回殿中繳法旨。
  南極仙翁起身來說道:「列位道友,權且坐坐,待貧道到法台看看,孫臏你可隨我來。」言罷下殿,駕雲上城,來至西門法台上坐下,便吩咐守城,每垛上紮草人一個,又設燈籠一個,用兵一名,金鍾一口,只等門上金鍾響一聲,處處相連,不可違誤。守城將官領命,忙去行事。又命孫臏,請四位值日功曹前來吩咐,不許放走海潮聖人等諸仙進東門,如違聽貶。吩咐已畢,又到南門、西門、北門三門,俱照東門擺佈一樣,也是如此行法,然後回文華殿坐下。便叫孫臏:「將八面黃旗拿去東臨淄西門撿塊地,接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的位豎下,中間另豎一支聚仙幡,底下挖一個大坑,坑上設立打仙杖、捆仙繩、鎮仙符、誅仙劍四件寶貝,不可有違。」孫臏領了黃幡寶貝,連忙出城行事。不過半刻,旱已回殿繳旨。南極仙翁遂拱手道:「眾位仙長,今日貧道擺下一座聚仙陣,借仗諸位仙長的法力,同破海潮聖人,方顯我等之能。」便叫道「東方朔老祖,請你往東門外法台上執掌聚仙陣黃旗,至台前我與你一道靈符,要在東門垛口頭,有一個草人跟隨,就將聚仙旗展三展,便撞起金鍾來。但有海潮門徒來汛地,大展法力,擒拿入來,送至西門內陷仙陣中,不可有誤。那正東一面杏黃旗立住,等敵人進了陣,聽雷響為號,將那旗展三展,自有妙用。」東方朔領法旨自去。南極仙翁又請西方朔鎮守南門,也和東方朔老祖一樣,擒敵人送至陷仙坑,就在黃旗下守住。又叫王禪守西方,但有敵人走入汛地,就用法力擒拿,送至陷仙坑內。又命王敖鎮守北門,但遇敵人來,須用法力擒拿,送至西門陷仙坑內,不得有誤。吩咐畢,各人也自去了。不知可以擒拿海潮聖人門徒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法鬥法無當失徒 將對將秦氏折兵


  卻說南極仙翁,已遣四位仙真把守四門,各各領法旨而去不題。南極仙翁開言,又叫一聲:「文昌仙前往鎮守聚仙陣東北方,拿桿杏黃旗。蓮花仙鎮守東南方,拿桿杏黃旗。豎眉仙鎮守西南方,拿桿杏黃旗。皓髮仙鎮守西北角,拿桿杏黃旗。」調遣四仙去後,又叫毛遂、白猿二人:「去至聚仙陣內正中,鎮守那座聚仙幡,但遇敵人進陣,打在坑內,你二人將幡搖動,不許放走坑內仙真。」又命「綠眉仙,將打仙杖放在境內,凡有仙要騰挪變化,可將此寶打住,不可有誤。」又叫「長眉仙鎮守南方,掌理著捆仙繩,坑內縱有仙真,不能脫身。」又命「榮鉤仙鎮守西方,執掌鎮仙符,遏有仙真打在坑內,可將此符用三昧真火,焚化在坑內,如有仙真不能脫身。」又喚「大頭仙鎮守北方,用誅仙劍打在坑內,不許放各仙真上坑來。」又命「降龍仙、伏虎仙二位仙長,協同孫臏,前去聚仙陣內,與海潮聖人對敵,許敗不許勝,引入陣中,以便行事。」又對孫臏說道:「海潮聖人差遣門徒,與你輪流久戰,你可率領伏龍、降虎二位仙長,當先動手,有我出家人接應。一進一出,誘引仙真進陣。」又命「長笑仙、袒腹仙二位仙長,跟著我出家人到陣前。」安排已定,又命眾軍官,即將黃布取幾捆來,俱要展開一尺長,每尺俱釘二條帶子應用,即去辦來。瞬息間,中軍官早已辦進來,放在大殿上,共計二千餘塊。南極子拿來放在一堆,左手疊指,書符一度,即噴三口法水。便叫孫臏傳南奉王與李美容夫妻上殿。南極仙翁吩咐道:「你夫妻二人,各領一千五百人馬,要在東南二門之外埋伏,將五百塊黃巾帶去,可擺在五百匹馬上,挑選五百名大漢,各騎馬上,俱用青紅兩色之服,但聽東門上金鍾一響為號,恐有敵將攻城,你可率領一千人馬出戰,五百家將不許亂動,只聽空中雷響,然後遣五百人馬出來,亂衝秦營。雖不能擒得秦始皇,也使他一個魂魄皆驚了。」田英夫妻領命前去。又命袁剛領兵一千五百,也領五百塊黃布,同南奉王,俱要穿白。又叫獨狐蛟去北門,也是一般行事。所帶人馬,俱要穿皂。四將領命,各自去了。
  南極仙翁調遣己畢,孫臏便道:「弟子愚見,海潮聖人道德高深,仙術廣妙,他目能觀千里,耳能聽八方,他見我等擺下此陣,豈肯自投羅網,不如請天聾、地啞、蒙頭三位,使海潮目不能視,耳不能聽,自然入我陣中。」南極道:「廣文子見識不差。」孫臏即忙掐符念咒拘神,請天聾、地啞、蒙頭三位神聖下凡:「把聚仙陣遮住,使海潮聖人耳不聞鐘鼓之聲,目不見黃旗之色。」說畢,三聖領法旨去了,暫且不題。
  再說海潮聖人,曾在始皇面前誇下大口,便回蘆棚,吩咐金子陵,傳齊眾將上蘆棚聽點。金子陵領命,來到自己帳中,打起聚將鼓來。秦國大小將官,一個個全身披掛,上帳參見國師。金子陵即便帶齊眾將,上蘆棚繳令,眾將兩邊站開,海潮聖人用目觀看。一個個真是上山打虎敲牙之將,下海擒龍拔爪之人。海潮一見,心中大喜道:「列位將軍,今晚出家人要用水火風雷,攻打臨淄,要平齊國,在此一舉。個個須要奮勇當先,不可退後。」眾將連聲答應諾諾。海潮聖人便叫水磨真人、八風真人、五雷真人、火龍真人各按方位,暗進城中,各祭法寶,以備秦兵攻城。又叫王翦、章邯、董翳、司馬欣各帶三千人馬,去到臨淄四門埋伏,只聽得城中水火風雷,炮響為號,一齊奮勇攻城,不可違誤。四家真人與四員大將領命,一齊下蘆棚,各自行事而去。海潮聖人又命混天真人去助五雷真人,平地真人去助火龍真人,金剛真人去助八風真人,煉石真人去助水磨真人。調遣已畢,遂又喚雲磨真人說道:「賢徒你可在雲端等候,倘與南極、孫臏等敗陣,駕雲逃走,你可將掃雲旗,就把他們雲腳掃斷,他們不能騰雲,為師自有擒拿他們之寶。」又叫鎮土真人:「到西門之外,倘遇南極子等不能架雲,或借土遣逃時,你可用破土幡,把土鎮住,使他不能借土遁逃,算你賢徒一大功。」二位真人也領法旨去了。海潮聖人復又叫過移星、換鬥二位真人,說道:「今晚星明鬥燦,月朗雲清,非是用法之期。二位賢徒,各顯神通,即將星斗遮住,使臨淄軍民不能觀看分明,以便我兵攻城。」二位真人領命而去。又叫金子陵:「率領一千眾將,保守秦皇大營,不可擅自慌張,有亂軍心。倘若一亂,首尾不能相顧,必不能成功。這場惡戰,非同小可,愈要小心謹慎!」金子陵應聲:「謹遵法旨。」就領眾將也出蘆棚而去。海潮聖人又與眾門徒說道:「眾賢徒,今晚隨為師到臨淄,各要施法寶,擒拿南極子、孫臏等,不可使他們逃脫,待為師好把這伙妖仙擒拿,一齊送上天庭問罪。」眾位仙真聞言,一個個分頭料理,專等三更時分,就好行事。
  不多一時,日落西山,漸漸黃昏月上。就有移星換鬥二位真人,不敢怠慢,出離營中,一個向南,一個向北。移星真人用的摘星竿,換鬥真人使的轉鬥扇,一齊念動咒語行法。霎時間滿天星斗無光,天昏地暗,伸手不見掌,好不利害。有詩為證,詩曰:
  天地乾坤墨染成,
  仙家妙用鬼神驚。
  多因利害遭逢劫,
  揉碎仙人一片心。
  話說天時將近三更,往常敵營打陣,俱是炮響出陣。這一次乃是海潮聖人用法,不用炮響,只是金鼓為號。一聲鍾響,章邯、王翦、董翳、司馬欣四員大將,各領三千人馬,一齊出營。各人盡銜枚,各馬皆勒口,亂撒徵駒,都向臨淄四門上暗暗埋伏。四將偷看城上,更火不明,料無防備,心中各自歡喜,都在城外悄悄整雲梯大炮,只等空中水火風雷之聲一起,便來動手。此時秦營中二聲金鼓已響,八風等四位真人,一齊出營,也不帶兵器,也不帶兵將,有騎虎的,騎鹿的,齊駕雲頭,飛奔臨淄四門而來。秦營又響第三聲金鍾,混天真人等都出大營,各奔各的方位,以便幫助海潮聖人,與十二家門徒,也就出營而來。老祖在青毛犼上舉目觀看,只見星昏月暗,宇宙無光,有如墨染一般,連鄆海臨淄城都看不見。只道他門徒行的法術,心中大喜。那知是南極子請了天聾、地啞、蒙頭三位神聖,就把他的法眼遮住。
  且說南極仙翁,見天交三鼓,便一伸手,起一個掌心雷,四門俱已聽見。一齊響炮,振動垛口,軍校忙掛燈籠,每人派他掌一個,就如百萬軍一樣,個個都是如活的一啦。挨滿垛口。八風真人見城上已有準備,心中暗想:「他們城上既有準備,難以進城,不如且往城上放起風來。就把這些燈籠火把刮滅,亂了軍心,必然有變。」遂即起在空中,抖開風袋,放起風來。念動真言咒語,往臨淄一抖,一陣旋風,帶著飛砂走石出來。但見臨淄,旋風一絲也沒有。八風真人抬頭一看,只見空中有一位神祗,也拿著一個口袋,在那裡收風,心中大怒,喝道:「何方毛神,敢來破我仙術。」那位神祗說道:「八風真人,不得無禮,吾神非是別神,乃執掌九天正氣風神,吾奉掌教之命,前來收風,你縱有法術,怎能出得吾手。」八風真人聞言大驚,正欲墜落城中,殺散齊兵,以便王翦進城。只聽得西門上鼓響得如雷,鬼谷子早顯出法體,催開梅花鹿,大叫「八風真人休走,貧道來也。」八風真人見是王禪,心中大怒,仗青鋒劍,躍步來取王禪,二人在城上動起手來。王翦在下面,這風起一陣後,就不見了。正在疑惑之中,忽聽得一聲炮響,城上鼓聲齊鳴,有如撒豆一般,心中大驚,仰著一看,只見城上垛口,密排無數大漢,穿白掛素,如天神一般,不由得魂飛天外,歎口氣道:「罷了,今番又中計,快些收兵罷。」正在說著,埋伏齊兵,早已殺出,圍將上來。有一員大將,催馬舞刀,擋住去路。王翦認得是保國侯袁剛,便不答話,催馬來與袁剛大戰起來,兩軍一齊吶喊助威。城上八風真人,正戰之間,聽得城下吶喊,就知王翦遭困,心中暗想:「我若不先打發這大眼兒,如何下去救得王翦。」便忙在豹皮囊袋中,取出一把扇子來。這八風真人,他有四把寶扇,按四時行事,春天一把和風扇,扇一扇,不論仙凡之體,扇得昏昏沉沉一般了。夏天一把熏風扇,扇一扇,不論仙凡之體,渾身發熱,全體酸麻。秋天是一把金風扇,能扇人四肢麻木。冬天是有一把寒風扇,扇一扇,不論仙凡之體,寒冷如冰,遍體癱軟。四把寶扇,各有應時之用,用錯了就不靈。這時正是臘月天氣,朔風當權,若是八風真人拿出朔風扇子扇一扇,莫說一個鬼谷子,就是十個鬼谷子,也招架不住,瞬息之間就要骨冷如冰,不能跨鹿的。只因忙中有錯,八風真人一伸手,取了一把扇子出來。王禪一杖打來,八風真人用劍招架,照定王禪一扇扇去,王禪嚇得一跳,即忙取回杖來。八風真人又一扇扇來,王禪不見怎樣,便笑道:「此時大雪天,又不熱,你扇我作甚麼。」八風真人連扇三扇,不見鬼谷子落騎,心中大驚,用目一看,卻是拿錯薰風扇,由不得著忙說:「錯了錯了。」忙伸手豹囊袋中,想換朔風扇。王禪早用杖往腳下一掃,八風真人未曾提防,捂架不及,中了鬼谷子一杖。咕咚一聲,倒在地上。王禪跳下鹿來,即把八風真人按在地上。王禪力大,八風真人不能掙脫。王禪提將起來,跨上鹿。橫擔在腳力上,一縱云頭,落下城來。在鹿上大叫:「王翦休得猖狂,你家八風真人被擒在此,你還敢戀戰。」說畢,飛進聚仙陣。
  金剛真人在陣上鏖戰,聽見王禪之言,連忙抬頭一看,王禪橫擔八風真人,往西如飛而去。說聲不好,一催仙鹿趕將上來。大叫:「王禪往那裡走,快放我師兄下來。」王禪回頭一看,見是金剛真人追趕上來,心中大喜。也不回頭,直衝入陣中,即將八風真人往陷仙坑上一扔。八風真人正欲變化逃遁,早被毛遂、白猿將聚仙幡連展三展,只見千條瑞氣,萬道金光,把坑口迷住。榮鉤仙忙將鎮仙符化了,那八風真人當時迷住,直倒往坑中,如醉如癡,動也不動。王禪催鹿轉至陣中,正撲西方庚辛金那個杏黃旗,但聽雷響行事。
  且說金剛真人,正趕王禪。進聚仙陣中,不見王禪,只見金光萬道,四面八方,俱無出路,心中大驚,東碰西撞,正在聚仙陣亂竄。再說王翦與袁剛死戰,耳邊又聽得一聲響聲,只見空中落下許多兵來,一個個如天神一般,俱跨著鹿,王翦叫聲「不好,南極子法術來了。」不敢戀戰,一催烏騅馬,領著三軍大敗而走。袁剛一見大喜,把斧一提,率領齊兵遂趕將下去。
  火龍真人來至南門,忙祭火龍火馬火輪火箭,來燒臨淄。正遇著火祖爺攔住,把那些火器盡行收去。只聽得一聲炮響,城上燈火齊明,垛口無數彪形大漢,都是金甲紅袍,心下大驚。抬頭一看,火龍火馬火輪火箭俱不見了,又不知往那裡去。忽然一聲鑼響,城上的聚仙旗一展,落下一位仙真。只見頭裁雲巾,身穿九寶袍,涼鞋淨襪,躊下獨角蛟龍,面如滿月,五縷長髮,手提金如意,飛奔而來。火龍真人大喝一聲道:「妖仙敢破我的法寶。」那仙真笑道:「你要問我麼,我乃海外度朔山逍遙洞二祖西方朔是也,知我利害,快下腳力,跟我去見掌教發落,饒你一死。」火龍真人聞言大怒,一催金錢豹,舉起降龍杵,望二祖劈面打來。西方朔忙用如意架過。二仙大戰三四個回合,平地真人率領董翳兵馬已到,一見火龍真人與西方朔動手,吩咐三軍:「快架雲梯,去攻南門。」說猶未了,李美容便顯神通,一聲怪叫,一馬當先,即把董翳戰住。平地真人便與西方朔大戰,用劍相還。二祖一見大笑:「你等只管來,我豈怕你不成。」獨戰二仙,全無懼怯,火龍真人知道西方朔利害,便先下手為強,忙祭火龍來傷二祖。火龍火球升空,二祖用避火劍,對著火龍一指,那火龍反奔火龍真人而來。火龍真人看見,收回火龍。二祖祭起兜仙網,就把火龍真人綱住。西方朔把仙網一收,懸空把火龍真人捉離金錢豹,拖上獨角龍。也不與平地真人動手,遂收回腳力,便進聚仙陣內。平地真人見火龍真人被西方朔擒去,心中大怒,搶步追進陣去。不見了西方朔,只見四面八方俱是金光,並無出路,心下著忙,順著步兒亂闖。西方朔把火龍真人擲下陷仙坑,毛遂、白猿遂把聚仙幡連展三展,火龍真人在坑中如醉如癡一般,不省人事。二祖便去守他的丙丁杏黃旗,專等海潮聖人進陣。那戰場上董翳,不是李美容對手,早已大敗,李美容率眾追趕,並闖進秦營不表。
  且說北門的王敖,聽得炮響,先化符獻出草人,現出真兵,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日。水磨、煉石二位真人與章邯看見,一齊說聲「不好,齊國已有預備。」煉石便叫水磨真人:「快些撒水漫城。」水磨不敢怠慢,即忙取出撒水幡,口念真言咒語,向東一指,四海龍神立刻興波作浪,水聲滾滾,競撲臨淄郡來。忽有雲中神龍道:「吾奉南極仙翁法旨,在此護守此城,汝等快些歸位。」海神怎敢違拗,只得諾諾而去。這裡水磨又出水旗,連展三展,並無一些水響。心中大怒道:「師弟,你在此攻城,待我去到海上拘神,問他一個不聽拘遣之罪。」氣憤憤架雲騰空而去。城上王敖看得親切,便不等煉石真人上城,一提虎躍在秦營,即把三軍嚇得亂跳。說道:「有一個人跨虎從天上飛下來。」先就四散逃走。煉石認得王敖,忙催鹿上前抵住。大戰有幾個回台,煉石暗想:「師父原叫我引他們下去,以便擒拿。王敖雖然不是南極、孫臏二位的對手,我今何不詐敗,引他到西門,自有老祖接應。」想罷,虛打一杖,收回鹿往正西上大敗。王敖看見,心中大喜道:「這野道往別處去,也費些氣力,他今往正西敗走,正撞到聚仙陣裡。」遂磕動猛虎,往後緊緊趕來。
  再說水磨真人,正駕雲頭,想到四海問海神之罪。抬頭一見,四海龍王俱在雲端站立,便催分水獸上前問道:「正神在此何干?」龍神答道:「小神奉南極仙翁法旨,在此保守臨淄,不許一點水進城,故此鎮住。」水磨聞言點頭:「怪不得我的神術不靈,原來有他們在此。如今何不回營,與老祖商議,再作道理。」忙辭龍神,收回分永獸,落將下來,來至北門,見章邯便問:「吾師弟他往那去?」章邯答道:「真人去後,就有一個騎虎的道人,從空落將下來,與煉石真人動手,殺三四個回台,煉石真人就敗走,那個跨虎道人,往正西趕去。」水磨聞言,大驚道:「既然師弟敗走,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催開水獸,也往正西上趕來。章邯心下暗想:「他們二人俱去,我在此如何是刖夫對手,不如回營去罷。」傳令三軍,不必前進攻城,速回大營。
  三軍聞言,各要性命,猶如風捲殘雲,飛望秦營而走。聽得後面一聲炮響,只見一隊齊兵追趕下來。章邯傳令眾軍先走,獨自當住後陣。只見當先一將,好生威武。赤馬長槍,金甲紅袍,驟馬而來。章邯便用大刀一指,喝聲:「小將慢來,有本帥在此。你叫甚麼名字,敢來追趕本帥。」獨孤蛟道:「你問我麼,你要聽真,吾乃定國侯之子獨孤蛟是也。你知我的英雄,避在一處,不必與我動手。」章邯聞言,不敢戀戰,急尋出路。來知出得去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毛奔命喪臨淄城 海潮怒闖聚仙陣


  話說那五雷真人毛奔,領海潮聖人的法旨,駕雲暗至臨淄的東門,把五雷神塔祭起空中。正欲舉動雷部,只見五雷塔落將下來,心中大驚,忙收回塔,抬頭往上觀看,見有四位值日功曹,在雲端並立。便大喝道:「大膽毛神,怎敢阻吾法寶。」值日功曹忙躬身道:「真人休怪,小神奉南極子之命往此,不許真人祭神塔。」毛奔道:「好南極,怎麼頂先知道了。既不許我用五雷,我只用掌心雷為號,好使司馬欣攻城。」說罷,運用掌心雷,響了一聲,只見背後有人大叫:「毛奔,你敢私進我的汛地,我與你仇人相見,你休要走,吃我一杖。」忙回身看時,卻是東方期。寶杖已離頂門不遠,忙舉劍架過,兩人在城下動手。這城下的司馬欣,聽得一聲炮響,正要發動人馬,接著大炮響亮一聲,振動山嶽,城上早出一支齊兵,圍困上來。當先一將,躍馬提槍,直取司馬欣。司馬欣認得是南奉王田英,知道他的利害,心下著忙,不敢接戰,回馬就走。混天真人一見大怒,催開了雲霞獸,舞動混天錘,接往廝殺,兩軍一齊動手。城下毛奔,正戰東方朔。見南陣垛口盡是齊兵,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日。又聽得城下喊殺之聲不絕,就知中計。不敢戀戰,忙架雲往西而走,東方朔亦架雲追趕。毛奔見東方朔趕將下來,心中大喜,暗取五雷神塔祭起,喊道:「東方朔休趕,看我的寶塔壓你。」東方朔抬頭一看,見五雷神塔來得歷害,往頂上壓來。便一按雲頭,落將下來,那神塔也隨著壓下來。東方朔早取桃葉渡在手,將及塵埃,便把身隱住。那寶塔落了一個空,毛奔只道將東方朔壓了,心中大喜,忙按落雲頭,方欲用手取塔,不防東方朔在後現了形,大叫「毛奔休得猖狂,招架我的罷!」便一杖打來,毛奔招架不及,只聽得一聲響亮,可憐:
  修成已是神仙體,
  誰知竟入枉死城。
  東方朔復又一杖,砍了毛奔,便駕雲頭上東門。見混天真人,與司馬欣雙戰田英,心中暗想:「那個騎異獸的,必是無當門徒,南奉王是一員戰將,倘敵人祭起法寶,他如何招架,我且去幫他一臂之力。」忙架雲頭,直落在他三人的戰陣中間。便大喝:「秦將休得以多欺少,你老祖來也。」掄開茶條杖,便奔混天真人。兩仙兩將,猶如走馬燈一般,大戰幾個回合。
  臨淄城上,大聲炮響,殺出五百虎兵,一擁前來。秦兵嚇得魂飛魄散,站立不住,往下大敗。司馬欣也棄了田英,望著後陣敗將下去。混天真人見秦將敗走,也不敢戀戰,虛打一錘,亦往下敗走。東方朔一見,忙從懷中取出捆仙繩來,在後祭起。一聲響亮,把混天真人捆住,跌下雲霞獸來。正欲用法解脫捆仙繩,東方朔早已把混天真人按住,挾在脅下,飛奔聚仙陣來。
  剛進了東門,頂頭遇著三家真人尋路回來,一見東方朔擒了混天真人,一齊大叫:「快還我家師兄下來。」發喊一聲,一齊擁起前來。東方朔著忙,說聲「不好了,陣裡怎麼有這些真人。他們一齊來,雙拳不敵四手,若奪去豈不前功盡棄。」忙邁開這雙腳,如飛撲至聚仙幡下,即將混天真人撩下陷仙坑中。綠眉仙即用打仙杖鎮住,混天真人在坑中不能騰挪。東方朔便守在杏黃旗下,也不管陣內的三位妖仙。這三家仙人,追趕東方朔,也撲至聚仙陣。白猿一聲大喝:「好大膽的妖仙,你往那裡走。」手舉通天尺,迎將上去。三位真人,忽然見了白猿,便一齊來撲白猿。毛遂忙把聚仙幡連展三展,一陣金光,把三位真人迷住,不見東西,竟奔至坑邊,被白猿一個個推下坑去,用法鎮住了。
  且說海潮聖人在營外,被天聾掩住了天聰,城上炮響喊殺,一些也聽不見。因想:「眾徒去了許多,為何風雷之聲,一些俱無,是何原故?」便叫移星、換鬥二位真神,且收了法力,自己用目上前一看,卻不見臨淄城。心中著忙,舒慧眼往前觀看,原來二神聖遮天蓋地的遮住眼前。海潮聖人道:「這是那裡來的神祇,敢遮貧道的慧眼,忙取退神金牌,往前一舉,喝道:「四方神祗,還不歸位。」忽見一般金光,天聾地啞兩位神聖,騰空而起,就顯出臨淄城來。海潮聖人觀看城上,只見滿城燈火,照得如同白日。嘁殺之聲,振動天地,心下大驚。忙掐指一算,就知就裡,說聲不好,就對眾仙道:「毛奔在東門已死於東方朔之手,七眾門徒,盡遭擒獲,打在陷仙坑內了。」眾仙真聞言,大怒說:「南極如此無禮,我們與他拚丁罷。」一齊亂催腳力。海潮跨犼當先,飛奔而來。
  南極老祖在聚仙陣台上,看得明白,便對孫臏道:「海潮如今帶領眾徒來闖陣了,你可與降龍、伏虎二仙,同出陣,出家人自有法力困他。」孫臏領命,與降龍、伏虎二仙下了聚仙陣,如了兩門,迎接上去。海潮聖人帶領眾門徒,正撲西門,頂頭就遇見了孫臏,便一聲大喝:「刖夫,你敢擋我的去路。」仗劍直取孫臏,孫臏用拐架開了劍道:「老祖可記得平齡會上,三教聖人之言麼?今日你如何又動嗔癡,公然下山,自取煩惱。」海潮大怒道:「利口刖夫,你說平齡會上,奉三教言詞,我上雲光,你就上天台,為何又在臨淄暗排金鎖陣,困住金子陵,破了五雷陣,將毛奔吊打,又三闖秦營,明欺於我。如今又把我七個門徒,打入陷仙坑中。你如好好放出七個門徒便罷,少若不遵,我擒你上天庭,治你逆天之罪。」說罷,又一劍劈來。孫臏連忙架過,用拐相還,海潮門徒,便一齊圍了上來,這裡降龍、伏虎也就動手,殺在一處。不上七八合,孫臏與降龍、伏虎二位,就跳出圈子,佯逃而走。海潮見孫臏等不敗進城,反要往東北上去,心中知有原故。慧目觀看,只見東北角上有四五尺見方展寬一塊淨地,祥雲靄靄,紫霧騰騰,四面八方,有幾千杏黃旗,也有人馬與金鼓二位神將。風幡吹動,日照旗明。海潮遂指與眾仙看道:「那就是聚仙陣了。我們闖進去。」把劍一擺,率領眾家真人,便撲聚仙陣而來。
  剛進了,就不見孫臏。又見方才二位仙真,攔住去路。一個騎著一條四爪青龍,手內提著一柄紫金錘。一個跨著斑斕猛虎,手中使著九節鞭。海潮便問道:「來的二位道者何名?敢攔貧道去路。」二位仙長大笑道:「海潮,你問我麼?我兄弟乃東方朔老祖邀我來助南極的降龍、伏虎是也。你今進了聚仙陣,只怕不能出來。幸而今日遇著我兄弟,你須要聽我良言,我帶你去見南極,陪個不是,叩個頭,放你出陣。」把一個海潮只氣得手足麻木,怪叫:「好妖道,怎敢發胡言,休走。」仗劍來取降龍。降龍與伏虎一齊動手,有三四個回合,降龍、伏虎二仙忽然跳出圈了,往下就走。海潮率眾緊緊趕來。
  且說南極子,在台上看得明白。見海潮與眾仙打乾地進來了,便把左手向上一鬆,一聲焦雷,起在雲中,臨淄四門上總是聽得雷聲響,便一齊施放大炮。聚仙陣裡的黃幡,便一齊展動,萬道金光,鑠成銅牆鐵壁一般。海潮在陣中往下觀看,並無出路,只聽得一聲鍾響,當先露出一位仙家,只見頭戴聚仙冠,身穿八卦袍,面如滿月,袒腹,並不跨鶴騎鹿,只是竄跳,快如猿猴,真個奇異之至。海潮老祖一見袒腹仙,身不滿五尺,好像個肉蛋一般,滾將下來。便仗劍喝道:「妖猿慢來,你有多大本領,敢擋出家人去路。」袒腹仙笑道:「海潮道友,你是東海教主,我乃海外散仙,你焉知利害。休要走,我與你見個高下。」舞動茶條,奔將上來。二人方出手,金光中又閃出一位散仙,先聞他大笑聲,後見他開言道:「我來也。」三人鬥不上幾合,兩位散仙忽然跳出圈子,往陣內就走。海潮躍犼追來,一霎時就不見了二位散仙。只見南極老人跨著梅花鹿,慢慢的走。海潮一見,大叫「南極,你往哪裡去?貧道來也。」南極道:「老祖你進了我的聚仙陣,縱然你有七手八臂,回天神功,也難出此陣。依貧道說,如今放老祖回營,叫始皇暫且退兵,等天數盡時,不用十分征戰,再發兵併吞六國,豈不是好。你若不肯,要來這裡尋苦惱,貧道也難容情,只要叫你嚐一嚐聚仙陣的滋味。」海潮怒道:「好南極,敢當面嘲笑於我。我若不能破你聚仙陣,不算掌教了。」
  說罷,仗劍直取南極。二人交手,大戰有數十合,旁邊就怒了巨澤真人,催開坐下噴水鯨,舞動手中分流鐺,厲聲喝道:「南極子,休得無禮,吾來也。」便奔南極而來,忽聽得一聲響,閃出一位散仙來,攔住喝道:「無當的門徒,休往上闖,有吾袒腹仙在此。」舉茶條敵住了巨澤仙。這邊啄木真人,催開金頭獸,舞動開山斧,上前助陣。金光裡又閃出長笑上前臨敵。四位仙真,戰在一處。鎮土真人,見啄木戰長笑不下,忙舞動黃土棍上前,雙戰長笑仙。不上三合,長笑仙便跳出圈子就走。鎮土真人,忙步追趕下去。長笑仙圈回鹿,對著鎮土真人大笑一聲,鎮土真人當時一陣酸麻,直至唇邊,張開大口,把下巴磕子弔了下來,一陣昏迷,倒在地下,不省人事。長笑仙忙下鹿,拖了鎮土真人,飛奔聚仙陣來,將鎮土真人送進陷仙坑。啄木其人便大叫妖道:「休傷吾師兄。」緊緊追趕上來。空中又閃出降龍仙,上前攔住。二仙大戰有十個回合,啄木真人便將啄木靈鳥祭起空中,一化十,十化百,蒙頭撲面而來。
  降龍見來的十分利害,忙甩手錘迎上便打,打開兩個,又上來了五六個,且又有啄水真人戰助。心中著急,忙伸手在懷中,取出一頹夜明球,往空中一丟,那珠就起萬道金光,把啄木鳥迫住不敢上來。啄木真人見了,忙收回靈鳥,不提防被降龍一錘,正中左肩,往下賊走。撥山真人、革面真人、行雨真人、移星真人、換鬥真人一齊大喊一聲,各舉手中兵器,一齊圍困上來。南極子道:「好呀,我擺陣困你們,你們倚仗人多,到來圍困我。」忙展如意金鉤,大戰眾位真人。忽聽得猛然一聲青牛叫時,孫臏早舞動雙拐,上前來助戰。海潮心想:「這刖夫神通廣大,且有南極幫助,愈難取勝,不如先下手為強。忙取無極圖,祭起空中。叫聲:「孫臏,看我法寶擒你。」孫臏抬頭認得是無極圖,心中著忙,想「此寶利害,我不能破他。」便收回青牛,往後退避。南極子早取太極圖,海潮一見,心急著慌,忙收回此圖道:「好個南極子,怎敢破吾之寶。」復又仗劍來取南極。孫臏又圈回牛來,架拐抵住,南極暗笑,取龍須扇,照海潮一扇,海潮不及提防,著了一扇,身子就晃了一晃,手中劍慢了一慢,孫臏得便就是一拐,照頂門打來。旁邊移星真人看見,忙用摘桿一擋,把孫臏的拐格開。海潮的犼退了幾步,竟撲南極。南極收回寶扇,又與海潮動手。
  大戰有十來合,南極子一伸手,起了迅雷,振動陣中。僉光亂晃,閃出無數神仙。也有騎鹿的,亦有騎虎的,騎牛的,騎各樣異獸的,有步行的。面分五色,裝束各異,一齊圍困上來。
  若論海潮聖人的本領,自然不怕。只因他手下門徒,根基淺薄,恐有疏慮,心中不免著忙。叫道:「眾家賢徒,跟貧道闖出去罷。」方催犼當先,往陣外就闖。南極老祖忙攔住笑道:「老祖你不可能出此陣了。」執手中如意金鉤便打,海潮只得又與南極交手。
  我且按下陣中眾仙動手,且講秦始皇營中,聞得金子陵之言,說海潮聖人已調齊各門徒到臨淄,用水火風雷暗襲齊國,心中大喜。預先傳旨,擺下慶功素宴,專等海潮等得勝回營。金子陵在旁邊笑道:「天已交二鼓了,吾主何不出營觀敵,看看無當老祖法力,擒拿南極子,方才明白臣言不謬。」始皇道:「國師之言有理,孤當掠陣。」遂傳旨,命金子陵保著出了大營。抬頭往對面觀看,險些把個始皇嚇死。只見那城上燈球照耀,看得分明。把個始皇嚇得呆了半響,說:「這一回老祖又斷送了我秦兵百萬,如何是好。」金子陵道:「待臣領兵前去接應。」始皇忙道:「如何使得,孤這裡只有國師你一人保駕,如今剩些兵卒,保孤回西地才好。」
  正說間,燈光一片,明白如日,殺喊之聲,競奔秦營而來。只見章邯、王翦等飛馬走回,在馬上亂喊道:「齊兵殺來了,快些預備抵擋。」始皇著忙,轉回營中。只聽得連聲發喊:「齊兵到了。」大小三軍,還有個魂魄麼。一齊亂跑,自己就亂了。齊營中袁剛等四枝人馬,仗著南極的法術,黃布蒙著馬頭,俱變化斑斕猛虎,亂闖秦營,還有誰敢攔擋。這些兵又是選來的大漢,按四方顏色,妝扮的天神一般,舞刀弄斧,在前闖路。不說是人見害怕,就是馬見了也先嚇得屎尿直流,驚慌亂走,又怎禁得四員虎將。大小齊兵,一同動手,殺得好似斬瓜切菜一般,又是黑夜裡頭。這一陣,殺得秦軍叫苦連天,哀聲不止。秦皇著了忙,忙騎了龍駒,眾文武保駕,打後營走了。兵隨將轉,馬聽鑼聲,一時無主,都已散了,三軍越發站立不住,也有丟盔缺甲的,拋弓棄箭的,又有上不得馬的,又有趕不上同隊的,自相混亂,如潮水一般,擁下去了。那田英、李美容、袁剛、獨孤蛟率領人馬,趕將上去,亂踏秦營。近的槍挑,遠的箭射,可憐的秦兵死了無數。只見橫屍遍野,血流成河。今且不表。
  且說海潮聖人在陣中,與南極老祖交鋒,東西亂闖,並不能闖出陣去。眾仙或隱或見,出入無時,在金光中隱住,四面截攔海潮。海期闖不出金光,心中著忙。想:「金光圍困,又有眾仙四下裡攔擋,料難衝陣。不如點破金光,從空中出陣罷。」遂招呼眾門徒道:「你等不必戀戰,跟著為師的出陣罷。」說罷,真人把頭上的金冠,摘在手中,打散青絲,二目一閉,用力往上一貫。只聽得一聲響,三花聚頂,起在空中,紫霧紅光,直衝鬥牛。海潮跨下青毛犼,從空而起,各真人隨後一齊騰空而起。南極老祖一見道:「海潮你敢衝破我金光,往那裡走。」一拍梅花盹,也起在空中,來趕海潮。掃雲真人尚來出陣,見南極駕雲,反趕海潮,便將掃雲鞭祭起,把南極的雲掃落來,他便舞動玉幡,來取南極。西方朔祭起兜仙網,把掃雲真人捆住,推落雲霞獸,即跌下陷仙坑去了。
  海潮與眾門徒,出了聚仙陣,駕雲飛奔秦營而來。海潮的慧眼,已看見齊兵大隊趕殺秦國人馬,在雲端上說聲不好:「賢徒快隨貧道救駕。」老祖駕雲走得快,趕過秦兵的頭,落將下來。大喊「休得驚慌,貧道在此。」秦始皇與眾兵將見了海潮也來了,方才心定。口稱「老祖快些抵擋齊師要緊。」海潮道:「賢皇搭住兵馬在此,待貧道向前。」隨帶眾真人,越過秦兵,把齊兵擋住。李美容一馬早到,見無數帶魚尾冠、穿大紅袍的道人,擋住去路,也不知道利害,便躍馬上前。海潮一見大怒道:「好妖人,焉敢與老祖作對。」便用虯龍劍一指,李美容桃花馬,就立著不動。革面真人忙挺劍上前取美容,美容已念咒解了定身法,見革面真人挺劍上來,便大喝:妖道休來。」舞動手中雙刀,接住寶劍。馬象交鋒,有一兩個回合。南奉王田英、袁剛,獨孤蛟率著一千虎兵,衝將上來。海潮看出是變法假虎,便用虯龍劍往前一指,劍尖上起了一股火氣,把馬蒙的黃布盡行燒去。袁剛躍馬來戰海潮,不上五六合,海潮就知袁剛是一位神祗,忙在懷中取出如意珠,照袁剛劈面打來。袁剛只見一道毫光,飛奔面門而來,叫聲「不好了。」把虎頭一低,正中背上。未知打得袁剛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美容用術阻秦師 海潮再闖聚仙陣


  卻說海潮聖人,用定神如意珠來打袁剛。袁剛叫聲不好,我命休矣。即把虎頭一低,正中脊上。晃一晃,險下徵騎。獨孤蛟一見妖道,大呼:「休傷吾兄長。」跳馬上前,抵住海潮聖人,將士把袁剛救回。這裡李美容戰住革面真人,有幾個同合,李美容見他也是道家打法,想先下手為強。忙將玉支圈祭在空中,念動真吉咒語,大叫妖道:「休得猖狂,看你家王妃用寶來取你性命。」革面真人聞言,抬頭看見一朵彩雲,托定兩個玉圈子,飛奔頂門而來。自己認不得此寶,又不能破他的,連忙兜轉癡象,便向海潮聖人那裡而來。大叫:「老祖快破敵人之法寶。」海潮老祖聞言,即便拋了獨孤蛟,迎將上來。抬頭一看,認得是玉支圈,忙將無極圖抖開,輕輕一卷,就將玉支圈收了。革面真人看見海潮老祖收了李美容之法寶,他便大顯神通,在象身子上一抖,就改換了顏色。只見面如藍靛,發似硃砂,巨口獠牙,好生兇惡。坐在癡象上,高有一丈多高,大叫一聲:「陰人休走,吾來也。」李美容一見,嚇得魄不附體,連忙兜轉桃花馬,如飛的敗將下來。海潮聖人又祭一陣風砂火雷,齊人不能抵擋,大敗而走,海潮率眾門徒趕來。秦國兵將,見海潮聖人得勝,掉轉干戈,趕將下來。南奉王及王妃斷後,又見秦兵大隊追來,說聲不好,錦囊袋中取出一粒泥丸珠,此乃聖母無價之寶,名曰鎮神珠。李美容即拿在掌中,就往馬後一丟。念動真言咒語數遍,一陣風過,變化為一坐高山,擋住去路。海潮老祖等追至跟前,不見齊兵,一座高山擋住去路。海潮聖人歎道:「齊營中不知多少能人。」慧眼一開,認得此乃鎮神珠,正欲用移山之術,不想鎮山真人早已祭起開山斧,望此山打來。一聲響亮,高山就不見了。李美容看見破了鎮神珠,忙即念咒收回,托在掌中。單人獨馬,站在路旁,他想等海潮老祖追來,祭此寶壓他。這且不題。
  再說南極仙翁,見海潮老祖闖出了聚仙陣,駕雲而起。便對眾仙道:「海潮老祖此去,必須搭救秦兵,恐防田英有失。孫臏你與東方老祖出城接應,我們眾人進城,不可與海潮交戰。」二仙忙催腳力,齊出臨淄而來。那裡海潮老祖趕齊兵,看見李美容單人獨馬在前站立路中,大怒道:「好大膽的陰人,你敢藐視出家人。」即催青毛犼,直奔李美容。美容見老祖來得切近,忙把玉手一鬆,就把壓神殊剔的一聲打去。叫一聲妖道:「看我寶珠來取你。」老祖聞言,抬頭一看,認得此寶利害,忙祭起無極圖,就把壓神珠收去。李美容見海潮收去壓神球,不敢迎敵,催馬而逃。海潮正欲追來,只聽得一聲牛叫,孫臏與東方老祖按落雲頭。海潮一見,忙兜住青毛犼,以備接戰。誰知孫臏同老祖二人,也不來交戰,壓住後陣,慢慢的退入城中。海潮老祖這回也不追趕,統著秦兵在原處紮下營。始皇升帳,點查三軍,受傷偏將五十餘員,損兵三千餘人。海潮老祖查一查,真人內不見鎮土、磨雲、換鬥,連先拿去一共十三位真人,默默無言,面有愧色。始皇開言問道:「老祖,南極子法力無邊,又有海外眾仙相助,難以取勝,不如退兵,以免兒男喪亡之苦。」海潮聖人說道:「賢皇不必憂慮,貧道自有破法之術。」始皇又道:「老祖法力無邊,未嘗不利害,無奈強中更有強手。依孤看起來,老祖你不是南極子、孫臏的對手,你所用的法術,俱被他破,反損兵折將,各位真人俱遭擒捉。如今老祖且回洞府,我孤情願與齊講和罷兵,免戰爭之苦。」
  這一席話,把個海潮老祖氣得面如土色,口尊「吾主不必憂懼,吾與南極子、孫臏誓不兩立。」便叫十二真人:「貧道今被南極子、孫臏欺負,我也無臉回雲光洞去掌教主,不如再與二人見個高下雌雄。」眾真人聽了答道:「老祖也不用和他講什麼道情,及早大顯神通。弟子們幾個相助老祖,與他們決個勝負,救眾人出陣,一則顏面有光,二則不被秦國君臣看小。三者亦可以與金蓮、銀蓮、毛奔報仇。」海潮老祖說道:「你等不必前去,俱在營中保駕,恐怕南極子用計來劫大營。只用二位真人,到午時即隨貧道再闖他的聚仙陣,去救各位門徒出陣,再定奇謀,用法擒南極子便了。」
  且說南極仙翁,一見孫臏與東方老祖保護齊兵進城,便上聚仙陣台前繳旨,便把袁剛受傷的話,說了一遍,南極仙翁說道:「海潮老祖,既又來西門安營,他必不肯善罷,一定又來闖陣,要救他的門徒。王禪你與出家人占算占算,看看如何?」王禪聞言連忙掐指一算,便知詳細。稟道:「弟子占算得海潮老祖正午時闖進陣,從開門入陣。也不帶人馬,只帶兩個門徒而已。」孫臏答道:「海潮老祖再來闖陣,必然不善,定有一場惡戰。」南極仙翁笑道:「可見無當無算,來一個人,渾身是鐵,也不能受得幾個消磨,料他仗著三花聚頂,只道貧道奈何他不得,聚仙陣又不能困他,我且給他一個利害。今一不做,二不休,我且嚇他一嚇。」此時天不過卯,還有三個時辰,方才到午。便叫一聲:「孫臏,你傳四門將官上來,即將各垛口的草人收了。海潮老祖乃是一雙慧眼,不能瞞得他的,卻被他看破,難免譏誚,說我們嚇他。如今只要現旗露營,擂鼓敲鐘,不許喊吶,使他一個心疑。用一所空房,即將陷坑內真人,綁將上來,用符鎮住泥丸宮,不能使他變化,全收在空房之內,用符錄封了門,差兵看守,以防雞犬衝犯仙錄。」又命豎眉仙去東門幫助東方老祖,長眉仙去南門幫助西方老祖,榮鉤仙去西門幫助王禪。大頭仙到北門幫助王敖。各門俱要以陣中雷響為號,各處且把杏旗搖動,用法鎮住四方,不許放走海潮老祖。又令白鶴童子:「你領出家人的法旨,回白鶴山朝仙洞,把貧道的三十六把削花刀取來。不得有誤,路上須要小心。」
  列位看官,你道南極仙翁因何有此至寶,原來此寶乃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所煉,因南極仙翁掌教之位,特賜此寶與仙翁,不怕你有回天的本領,萬劫不磨,一見此寶,也要削去頂上三花,就要落了五百年之劫難,利害不過。南極仙翁看見海潮老祖他出三花聚頂闖出陣,所以才用此刀來嚇海潮老祖,使他不敢用三花聚頂之法,他便不能出陣來。白鶴童子領法旨,不敢怠慢,即忙現形,展翅衝空,竟往朝仙洞而來。不一刻,拿了三十六把金刀,回城交與南極仙翁。南極接轉交白猿,說道:「你接貧道的三十六把金刀,起在空中,鎮守金光聚仙陣之上。但聽雷響為號,即將此刀望空中一撒,每口金刀就有一朵祥雲托住,你拿我的龍須扇,倘有海潮老祖門人,或有能人,從上而下要進吾陣,你將龍須扇連扇三扇,金刀便合在一處,來人性命難逃,你可小心在意。」白猿領法旨,接了金刀,騰空而起,就在聚仙陣等候。南極仙翁又叫毛遂道:「真人,你依前行事,去守聚仙幡,不必展動,只用隱身法隱住身軀。海潮老祖不到幡下便罷,若是他到幡下,你可將他打下陷仙坑。雖不能困住他,也叫他吃些苦,不敢來犯你的汛地。又叫孫臏來咐耳低言,如此如此,孫臏領命而去。又吩咐周達等:「暗守西門。人馬盡把行即藏起。聽雷為號。一齊點放大炮。要在城上搖旗吶喊,以便嚇退秦兵。但看聚仙陣展時,即時將炮藏起,垛口下的軍兵,敲著鐘磬鼓鑼,一邊一聲的傳敲。八面聚仙幡高舉時,又連放大炮,不可違誤。」周達領命,就行四門曉諭。此時只剩南極仙翁一人,獨坐聚仙台,一手搭著梅花鹿,一手執著如意金鉤,白鶴童子在旁侍立,靜候消息。待至午時,再看海潮聖人進陣:
  設下深坑等猛虎,
  安排鐵網捉蛟龍。
  且說海潮聖人在秦營內,等候將至午時,跨上青毛犼,出大營,前面一對真人,一個敲著鍾,一個把著磬,也不帶領眾家真人,獨自一騎,仗劍款款而來,到也清雅。將近來到臨淄西門,用聲招呼:「城上齊軍,快報與南極子,出來會戰。」城上旗牌聽聞,慌忙來至聚仙台下,跪稟南極仙翁。仙翁聽聞藍旗所報,疾忙離坐,出了聚仙台。左有梅花鹿,右有白鶴童子,跟著步行,來到敵樓上聚仙幡下,手摸著垛口,往下叫道:「海潮老祖,你實不知恥,昨晚才吃大虧,今日有何顏面又來。」海潮老祖大怒道:「南極子,昨晚誤中你的奸計,一時失算,俾你得意,豈不知我出家人的法力。快把我十三家真人放將出來,把東方朔交與貧道,用五雷轟這妖道之頂,與毛奔報仇,萬事皆休。如若不然,你雖有法力,難逆天數,我同你到金闕裡講講。」南極笑道:「老道,自古道有一時鬧一時,我與你紅塵遊戲,何必大動嗔癡。你家令徒,並非出家人治他在陣中,是他根本太淺,自己跌在坑中,不能起來,與貧道有什麼相干。他們若有老祖的法力,自然也逃得出陣,如今他們都在陣裡頭,有本領再去闖陣,救得出你家門徒,實是老祖之能。若是救不出你家的門徒,誠恐連老祖也打在陣中,休怪貧道無情。」海潮聖人聞言,氣衝鬥牛,哎呀一聲:「好南極子,怎敢小看於我。諒你此陣,有何奧妙。你敢欺我,與我見個高低罷。」南極仙翁笑道:「也不用出家人與你動手。」
  一言未了,只聽得一聲炮響,臨淄城門大開,飛出一對仙幡,也無人馬,引著一位仙長,走過吊橋,飛臨陣前。此位是誰?
  減灶揚名萬古,
  胸中法術勝無當,
  紅塵本愛全忠節,
  盡孝不如盡忠良。
  卻說海潮老祖認得是孫臏。怪不得南極子說,有人和我對敵。即用虯龍劍一指,大呼道:「刖夫,休放你法寶,貧道在此,你往那裡走。」孫臏看見海潮聖人一團殺氣,滿面凶容,狠狠的仗劍催青毛犼而來。左右有兩個門徒,一個打鍾,一個擊磬,心中暗想:「這老祖好似俗家人,禳星禮鬥,不知弄什麼鬼怪?」忙抱拐陪笑道:「老祖昨夜敗陣,喘息未定,今日又來,何必要尋此苦惱。」海潮老祖一聲喝道:「刖夫,誰跟你客套,你仗南極子同伙一班妖仙,暗擺聚仙陣,我一時失算,中你們的鬼計,失陷各洞門徒,你獨不怕五雷轟頂,貧道今日若不生擒你,我實是不回雲光洞去。」一催青毛犼,仗劍來取孫臏。孫臏連忙舉拐相還。二仙大戰,不滿十來個回合,海潮聖人忙取無極圖來卷孫臏。孫臏-見,忙收回青牛,敗過吊橋而去。海潮老祖一閃慧眼,看見陷仙坑內,有他的眾門徒,當是真的。忙催青毛犼進陣,說道:「待等我把聚仙幡砍倒,不怕他的陣式,要救眾家門徒就容易了。」說畢,飛奔聚仙幡來,只聽得孫臏在後大喝:「海潮老祖,你休往前走,我來也。」海潮老祖聞言,暗想:「待我打發這個刖夫去,再來砍幡不遲。」忙轉青毛犼來,又不見孫臏。便也不去尋他,回轉身來,直至幡下。南極仙翁在台上看得明白,一伸左手,半空中就響一個焦雷,把眾仙幡往上一舉。周達忙吩咐放炮,那些子母炮,百子炮,連環炮,一齊連著聲響,就如天崩地裂一般。陣裡邊四面八方,上有十六家仙長,一齊就把杏黃旗展開。半空中白猿將金刀撒下,共是三十六把,就有三十六朵彩雲托定,把一個聚仙陣的上面,封得個縫也沒有。
  那海潮老祖正奔幡下來,忽聽得一聲響亮,火把連天,吃一驚。急忙舉目四下觀看,只見金光滾滾,霎時變一個金色世界。正東有打仙杖,在空中起舞。正南上的捆仙繩,在半空中,猶如撒網羅。正北有誅仙劍。正西看見鎮仙符,三度四圍的祥光,也煉成一處。海潮聖人看罷,不覺得大笑道:「南極子妄費你心,縱有千般法寶,怎能奈得貧道何。」抬頭往上一看,便哎呀一聲,跌下青毛犼來。有一個真人看見大驚,急忙上前扶起。問道:「好好的為何跌下犼來?」海潮聖人早歎一聲氣,用手指著上面說道:「你們看看,頭頂上是什麼東西?」二個真人抬頭往上一看,只見紅光繚繞,紫氣盤旋,半空中就見有千朵祥雲,明晃晃的托著三十六把利刀,猶如天羅一般,排得密密。二位真人即便問道:「頭頂上一派金光,祥雲數朵,托著許多利刀一般,看不真是什麼寶貝?」海潮聖人說道:「你們那裡知道,此乃一氣先天無價之寶,乃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二位所煉的,名曰削花金刀。三清教主特賜與南極子,管轄群仙,全仗此寶物。縱然修成萬劫不壞之體,遇著此刀,也要失了五百年正果,就要轉動紅塵。不料南極子下此毒手,用此寶物,守在上面。我師徒想出此陣去,比登天還難了。」二位真人聞言,心中著急,對祖師爺說道:「如今我們就出去不得了,你看四下裡一派金光,上頭又是金刀蓋住,目今往那裡走,不如打土遁去罷。」海潮聖人說道:「恐出去不得,這金光連天撒地,上下熔成一片,怎麼出得去。」真人又道:「我們進來,只見四面八方,有八桿杏黃旗,怎麼這一回連幡也不見,都是一派金光呢?」海潮老祖說道:「這是杏黃幡的變化,如今闖到哪一方,即把哪一方杏黃旗砍倒,就可以衝破金光。便可以出陣。」二位真人又問:「既如此,我們何不往上方一闖,或者倒得闖過,就容易破他。」
  正說著,猛聽得一聲青牛叫,海潮老祖說道:「那不是刖夫的牛叫呢,在哪一方?」二位真人答道:「東南角,我師徒們就闖那裡去。自古道,明知山有虎,故作打柴人。」一齊飛奔巽地而來。只聽得一聲鍾響,孫臏早露出形容,攔住去路,言道:「老祖,你既知此陣利害,為何又闖進來。只怕這一回,老祖你有些不便。」海潮老祖大怒,一聲喝道:「好刖夫,怎敢擅發大言。休走。」擺開青毛犼,掄動虯龍劍砍去,孫臏用拐架過。二仙在陣內大戰約有七八個回合。二位真人一齊上來夾攻。孫臏又戰有六七個回合,旋回青牛,競撲東南那一桿杏黃幡而去。海潮老祖催開犼緊緊趕,一晃眼就不見孫臏,只見金光一躍,又躍出一位仙家來。只見他:
  頭戴金箍齊抹額,
  渾身掛素粉妝成。
  他年得道歸佛界,
  壽似皇天日月爭。
  卻說海潮老祖,認得是伏虎仙。大叫「妖道休要攔吾去路。」即把劍來取伏虎仙。伏虎舉錘相迎,二仙又在陣中殺將起來。勝負未分,那一個是全仗先夫妙法寶,這一個是全憑海外煉奇功。二仙大戰有十來個回合,海潮老祖又不能取勝,左手仗劍格架,右手打懷中取出一件寶貝,望著伏虎仙臂打來。伏虎仙見一道寒光飛撲面門,想要破他法寶也來不及,說聲不好,把頭一低,脊樑上卻被法寶擦過,便哎呀一聲,坐不住猛虎,跌將下來。海潮老祖正欲仗劍來取伏虎仙性命,只聽得金光中一聲響處,有一位仙家出來,大叫「海潮老祖,休傷吾兄。」海潮老祖忙閃目一看,只見又是一位仙家,那仙家是:
  白臉長鬚氣體壯,
  火紅袍染血猩紅。
  日後亦歸佛教內,
  蓮台九座著仙風。
  卻說海潮老祖認不得蓮花仙,即便大叫:「來者你是何人?」蓮花仙笑道:「海潮老祖,連我也不認得,我乃海外蓮花仙是也。你敢用法打傷吾道兄,你休要走。」即用雙劍來取海潮老祖,老祖只得接住動手。那伏虎仙早已閃進金光陣裡去了。蓮花仙與老祖一來一往,大戰有數回合,海潮老祖忽然跳出圈子外就走。蓮花仙一見大笑道:「海潮,你往那裡走。」推開梅花鹿趕來。海潮老祖扭項回頭,見蓮花仙趕將下來,即忙取出如意神珠,照蓮花仙劈面打來。大叫:「妖道休趕,我用法寶打你。」蓮花仙一見寶貝來得切近,不慌不忙,把口一張,吐出一朵蓮花,真個好看:
  金線為邊綠蒂長,
  外紅薄趁淡黃妝。
  數百年前煉此寶,
  龍馬神仙有異香。
  卻說蓮花仙把口一張,吐出一朵蓮花,即將如意神珠收去,托在掌中,大叫「海潮!只管把你雲光洞鎮洞之寶,盡行使來。」那持鍾的真人見蓮花仙收去如意神珠,即便飛步來取蓮花仙。蓮花舉劍相還,大戰數十合。蓮花仙即時取出他的清潔寶珠過來,照著持鍾真人的肩上打一下,打得那持鍾真人跌將下來。擊磬真人忙上前扶起,海潮老祖只得敗下陣去。蓮花仙也不追趕。大叫:「海潮老祖慢走,不必慌,我不來趕你。」說完自守汛地而去。不知海潮老祖可闖出聚仙陣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怒海潮連失法寶 莽鍾罄自踏仙坑


  且說海潮老祖,帶著擊磬真人,收回腳力,往西南而走。只見金光萬道,也是一樣,上下連成一片,也不見那一面黃幡在於何處。只聽得一聲牛叫,海潮老祖道:「怎麼刖夫又在這裡,這不是他的跨貨叫麼。」按住青毛犼,用目細看,那金光陣中,一聲響亮,閃出一位仙家來。只見:
  騎著五色如花豹,
  身高力猛真雄暴。
  頭頂角粗三尺長,
  眼如銅鈴金光耀。
  不隨老祖度函關,
  卻助武王鬧商朝。
  身騎神牛真希罕,
  殷商紂時早得道。
  海潮聖人認不得豎眉仙,便道:「原來不是刖夫的跨貨,又是一頭五色神牛。」細看那位散仙,越發奇形古怪,持一枝方天畫載,穿七星袍,面如鋼鐵,頷下網須,四個牙齒獠出,兩道白眉。心中暗暗想道:「這一個妖仙,更來得奇惡,必有一番惡戰。」遂用劍一指道:「何處妖仙,敢攔我的去路麼?」豎眉說道:「吾乃海外豎眉仙是也。海潮,你知道上仙的利害,可收回犼往別處去罷,我也不來趕你。」海潮老祖聞言大怒,仗劍來取豎眉仙,豎眉仙舉戟相迎。劍戟相交,有數十回合。擊磬真人便忙步上前,雙戰豎眉仙。只見金光中又一聲磐音,又閃出一位散仙。五綹須,茶條杖,身高三尺,肩膀到膝,好似一個肉球一般,就地滾出。連滾帶跳,大叫:「雲光洞道友,休仗人多取勝,貧道來也。」忙接住擊磬真人來戰。四位仙家,一齊動手,好一場廝殺。袒腹仙身子靈,或左或右,或前或後的打來,擊磬真人難以抵擋,只得敗下陣去。海潮聖人一見,也收回青毛犼,隨著敗將下來。豎眉一見,喝道:「海潮你往那裡去。」一催五色神牛,便緊緊追將下來。海潮老祖忙取出混天玉珠,祭在空中。一朵祥雲托著,似箭如飛,來傷豎眉仙。豎眉仙一見笑道:「海潮你小覷吾的,這樣的法寶,也祭起來傷吾。」仰首觀看,見混天球落將下來,便把目一閉,雙眉一縐,只見在眉上中間,現出兩道白光,騰空而起,就把混天球裹住,一聲響,落將下來。把手一招,接在手中。又一聲大喝道:「海潮你還有什麼法寶,只管祭來。」海潮聞言大怒,回犼又來戰。
  擊磬真人一見袒腹仙追將下來,忙取玉磬在手,一時站定腳步,對著袒腹仙連敲數下,袒腹仙不由得一陣眼花繚亂,腦後生風,一時就立腳不住,一跤倒在塵埃。擊磐真人正欲舉錘來取袒腹仙首級,忽然聽得金光中一聲磬響,孫臏早到跟前。大叫一聲:「勿傷吾道友,有我燕人在此。」就接住擊磬真人。這裡持鍾真人,忙縱步想來傷袒腹仙,袒腹仙早已醒了過來,取起茶條杖,反來夾攻擊磬真人。豎眉仙發手便有石飛打上來,海潮雖道法高深,經不起有石一路打來,就打得海潮老祖不能立腳,忙帶領二位真人,敗將下來。豎眉仙也不追趕,與袒腹仙回守他的汛地。孫臏又暗在金光陣中,應接各家仙長。卻說海潮老祖師徒三人,飛跑往乾地而來,早有一仙長,攔住去路。只見他:身穿八卦仙袍遮體,坐跨白鹿,快如追風,龍頭拐杖拿在手中,須邊白髮蓬蓬,朱漆葫蘆掛在胸前,看他甚是老態龍鍾。海潮認不得皓髮仙,便問:「這位老者,你是那洞真仙,為何擋住出家人的去路?」皓髮仙道:「海潮老祖,你如何連我都不認得,我乃皓髮仙是也。奉了南極子差遣,鎮守金光聚仙陣的西北方乾位,你若知進退,可收回腳力,請往別處去,休走我的汛地,你我又不用動手,豈不兩家又不傷和氣。」海潮老祖聞言大怒:「好老頭兒,有多大本領,你敢扳高,說這等大話。你休走,看我來取你。」
  掄動虯龍劍,往上就闖,皓髮仙用手中龍頭拐杖急架相還。犼鹿盤旋,戰有六七回合。只聽得金光陣中一聲鼓響,即出一位仙長,現其形體,持著茶條,大叫:「海潮休得無禮逞強,我來也。」澈潮老祖認得,是長笑仙。心中早知他的法寶玄通,難以防備他。誰想他的手下門徒擊磬真人,早躍步上前,接著交手。大戰不上三合,長笑便咧開火盆大嘴,對著擊磬真人,不覺大喝一聲,笑將起來。擊磐真人就骨頭酸軟筋麻,慢慢酸軟倒在地下,長笑仙就舉起茶條仗,才要打將下來。海潮在犼上看見,忙祭起玉皤桿,照長笑仙背脊打來。長笑仙不曾防備,被玉幡打了一跤,跌在埃塵。皓髮仙上來扶起,擊磬真人往下敗走。長笑仙受了這一玉幡桿,也不往前追趕,抖抖道衣,來雙雙攻打海潮聖人。海潮知長笑仙的法術利害,難以破得,忙取出縛仙索祭在空中,來縛笑仙。皓髮仙一見,忙催白鹿上前,用手中龍頭拐杖向上一舉,就化一道火光,把縛仙索燒成黑灰。
  海潮一見大驚,忙領著二個門徒,想來同戰皓髮仙。聽得金光陣內有青牛叫一聲,孫臏又到面前,手中掄動沉香拐,上前迎戰。六位仙家一齊動手,大戰有六七個回合。擊磐真人忙取出玉磬,想來傷皓髮仙。卻被孫臏看見,忙飛拐,手中玉磐打得粉碎。海潮一見難於取勝,只得拋下皓髮仙等,撲往東北方生門而來。皓髮仙也不追趕,自回汛地,不在話下。
  且說老祖,將近行至杏黃旗幡之下,只聽得一聲鑼響,閃出一位道家來。風流儒雅,大非他個仙家之相。怎見得:
  頭戴九梁冠,雲衣耀眼明。
  黃絨絲緊緊,朗月臉如花。
  三綹長鬚秀,兩眉豎劍形。
  散仙居第一,道法萬人驚。
  來的就是文昌仙,用手中方天尺一指,喝道:「海潮老祖你往那裡走?」老祖此時連闖三方,不能出陣,又損了三件寶貝,心如烈火,氣高千丈。一見文昌,也不答話,催犼舉劍,摟頭就砍,文昌仙急架相迎。才交上一合,又一聲鑼響,又顯出降龍仙來。跨著四爪混江龍,飛也似的競撲海潮老祖而來。持鍾真人見他兇惡,忙上前敵住。持鍾真人因肩上有傷,難以久戰,忙取落魂鍾,想晃一晃,打降龍仙下騎。誰知此時的遲彼時的快,降龍仙早祭起飛錘打來,正打在落魂鍾上。-聲響,打成粉碎。持鍾真人說聲不好,就與擊磬真人敗下陣去。降龍仙與文昌仙也不追趕,便來夾攻海潮老祖。孫臏此時趕到,一齊來戰。海潮老祖自料難以取勝,忙祭起玉幡桿來打降龍仙,卻被孫臏用杏黃旗一指,玉幡桿就墜在塵埃。海潮老祖一見,忙念咒語,收回玉幡桿。剛提在手中,不防文昌仙祭起方天尺打來,把玉幡桿打為兩段。又被降龍仙祭起寶珠打中海潮老祖的後心。虧得海潮老祖穿的是法衣,雖有法寶打來,亦還是微傷。他吃了一驚,忙提犼想跳出圈外而去,又有文昌仙復祭方天尺,一尺打中青毛犼後腿,青毛犼被打負痛,喊一聲往前一跳,幾乎把海潮老祖落將下來。便不敢戀戰,忙催腳力,跟著持鍾真人等,往中央敗走。文昌仙也不追趕,依舊鎮守東北艮方不提。
  且說海潮老祖師徒三人等,見孫臏等不來追趕,他師徒也慢慢走。海潮聖人心中想道:「連闖四方,俱不能出陣,反損我的四件寶貝,如何是好?」遂與持鍾、擊磬兩個門徒說:「我們且歇一歇,商議商議,怎樣設法出去才好?」持鍾真人道:「老祖,如今我們師徒只得三人,他有四面八方,俱是妖仙,又有孫臏往來護救,我等寡不敵眾,焉能闖到出去。術如我等先到聚仙坑,把師兄弟救將起來,人多勢眾,一齊動手,還有一個接濟,老祖以為如何?」海潮老祖聞言,點首道:「賢徒你說的有理,我們共奔陷仙坑去。」說罷,海潮老祖當先,催開腳力,竟奔中央而來。抬頭就見一竿黃幡,迎風飄動。幡下並無人在此防守,心中大喜。差著持鍾、擊磬二位真人,飛奔至黃幡面前而來。見是陷仙坑邊,往下一觀,看見十三洞真人俱在坑中,躺的躺,坐的坐,亦有縐眉擦眼,一個個似癡的如呆,低頭無語。怎見得,有牒詞一首:
  坑兒不大,十三人盡可容納。或坐或臥相壓,
  夢甜甜,好像夜闌更靜人無話。
  直臥橫躺學個參禪樣,竟不怕邪火亂丹砂。
  且說這陷仙坑,並非萬丈深潭,離岸上能有多少遠,海潮老祖的慧眼,就看不出真假不成?只因海潮老祖的慧眼昏迷,兼有靈幡招掩,把心神搖亂,慧光運不上來了,故此迷惑,就看不真切。心中迷悶說道:「眾門徒都是修真得道之人,如何打在坑中,-個個如泥雕一般,必是南極子有甚法術鎮著他們,故此癡迷。只是如何救得他們起來?」此時就無法可施,便在仙坑邊沿途巡視,叫道:「賢徒們快些上來,有貧道在此。」一連叫幾聲,並不見眾真人答應,心下為難。一會道:「有了,我何不叫持鍾與擊磬兩個門徒,下坑去把他們背上坑來,待我用解壓法自然醒悟。」隨你什麼人,心一轉就沒有主意。海潮老祖要救眾門徒,心不暇打點,便與持鍾、擊磬二位真人說道:「他們在坑裡。被南極子用法鎮住,不能醒悟,你二人下坑去,托他們上來,貧道我自有解壓之法。」
  二人聞說,即忙跳下坑去,搖一搖那真人等。一個一個如癡如呆的,也不言語。二人在坑下又混了一回,又把眾真人一個一個的細看,又見每人頭頂上貼著一張符,便上來說道:「老祖在上,原來那幾個師兄們頭頂上俱有符鎮住呢。」海潮老祖忙說道:「你們快些揭了去,出家人就有法。」二位真人忙下去,向眾人頭頂上揭靈符。可作怪,揭也揭不開。又揭了一回,又向沿邊說道:「老祖,這符貼的緊得很呢。這靈符我們揭他不起。」海潮老祖道:「你們不須去揭此靈符,即可扶他上來罷,待等出家人來揭此符。」二位真人聞言,便去向那坐倒的人,揉眉擦目,幾多工夫才抬起一個,扶他立在坑邊。才鬆手,又跌將下來。這一個也是如此,那一個又是如此,二人在坑內弄得一身大汗。這坑上的黃旗,是金眼毛遂把守的。他見海潮老祖師徒三人來得兇惡,不敢明戰,卻用隱身草隱住身軀。海潮老祖師徒三人所說的言語,一句句都聽得明白。見二人在坑中,把那些假變真人,你扶我扛,不能上得坑來。又見海潮老祖立在坑沿上,指揮不定。毛遂便顯出身形來,舉起茶條杖,照定青毛犼後腿上打了一下,說「你也下去罷。」海潮老祖未及提防,被他打了青毛犼一下,負痛往前一跳,幾乎連海潮老祖一齊跌下坑去。正是:
  明槍容易躲,
  暗箭實難防。
  海潮老祖大驚,青毛犼就四足生雲,跳過對面坑沿口。回頭一看,見是金眼毛遂,不覺笑將起來,說聲道:「好賊根子,用的賊計智,你往那裡走?且拿住你解解恨兒。」一催青毛犼,在坑邊過來,仗劍來取金眼毛遂。毛遂忙甩茶條杖相迎。就在陷仙坑,大戰有七八個回合。毛遂矮小,身體靈便,往來縱跳,海潮老祖難以招架。他手中用的那一對虯龍劍,是兩條蛟龍化作一對雌雄劍。一雌一雄,祭起來,百步能取人首級。他便把雌劍祭在空中,便喝一聲「賊根子,看我的寶劍來取你性命。」金眼毛遂聞言抬頭一看,見虯龍劍來的利害,即忙取隱身草一晃,隱了身子。海潮聖人見金眼毛遂隱了身形,他便收了虯龍劍,心中暗想道:「這賊根子實難以提防,眾門徒不能上得坑來,自己意欲下坑相救,又怕金眼毛遂用法連自己也陷住。不如先去砍他當中的一桿杏黃旗,陣中必然錯誤,然後再救眾門徒,方得妥當。」想罷,便一催青毛犼,忙奔至中央戊己方位,就向杏黃幡來。相離切近,猛聽得一聲牛叫,孫臏顯出身形,手舉一隻沉香拐,攔住說道:「海潮老祖,你休要動手,想來砍倒此杏黃旗,須要對南極子說過,准你砍你便砍,若是不准,你想來砍,萬萬不能。吾奉南極子法旨,你怒偷砍此幡,斷斷不能。」海潮聖人聞言,心中火發,便大怒,說一聲:「孫臏,你不可欺人太甚。」就在陷仙坑邊,兩家真人大戰起來。卻說坑內持鍾、擊磬二位真人,在坑內左扶右攙眾位真人竟扶不起一個來。二真人在坑內,又聽得坑上有交戰之聲,便知必有仙人來與海潮聖人交手。二人便想上坑來相助,誰知金眼毛遂暗把聚仙幡搖展,他又用三味真火燒化了鎮仙符,持鍾、擊磬二人在坑內,一陣昏迷,也就不省人事。正是:
  鼇魚難脫金鉤釣,
  青鳥無知飛入籠。
  卻說金眼毛遂,暗用鎮仙符,迷住持鍾、擊磬二位真人不提。
  且說金眼毛遨,見孫臏與海潮聖人大戰,忙用隱身草隱住身形,過來助戰。他舉起茶條杖,就往海潮聖人身上直打他兩三下,幸得他身上穿的仙衣護體,不至有重大的傷,心中著忙說道:「刖夫我倒不懼你,我倒提防那賊根子,也難敵他。倘或被他打下青毛犼來,雖不致遭你二人之手,到底也被你這刖夫與那賊根子恥笑。」即提青毛犼,跳出圈子,往下就敗走去了。金眼毛遂就顯出身形,忙向前追趕。孫臏連忙叫道:「賢弟,休要追趕於他。」毛遂止住,便叫一聲:「三哥,我們何不追上去,把他擒獲呢?」孫臏道:「賢弟你有所不知,不可十分凌辱於他,他到底位高法重,乃是一家教主掌教身分,也奈何他不得。我們不過困住他了,耐他的火性。你且在此守住,此地不可離開。待我再往別處去看看,他往那方,等我好去接應。」毛遂聞言,便立住了腳,孫胺即上了青牛,就從金光中暗暗跟將下去。
  且說海潮聖人見難以取勝,他跳出圈子之外,走將下來。坐在青毛犼上,心中一時思想,不覺歎一口氣,暗想道:「我一時失了主意,南極子他既把眾門徒困在陷仙陣,用法鎮住,我反教持鍾、擊磐二真人下去,正是送他們落坑而去,都是自己之過。今日只剩得隻身一人,又無幫手,如何闖得出去。他們雖不奈得我何,亦難取他們之勝。自想運動心神,感動秦營中眾門徒之法力,又不是南極子等對手。倘若知道我困在陣中,一時衝進陣來,不但不能出陣,恐怕反傷性命。」想到此處,心中便覺煩惱起來道:「我今不能破他們的聚仙陣,又不能救起眾門徒出來,也難免三山五嶽的道者恥笑,有何顏面見三十六洞真人。我今直去尋著南極子,見個高下去罷。」復又沉吟道:「他有多少的妖仙,定難以取勝。到底衝出陣方妙,如今若得個能人來,等他把上頭金刀收去,我就容易出陣去。」忽然想起了東華帝君來,心中暗道:「當時不聽他們的言語,至有今日之恥。如今若叫得他來。在外面把金刀收去,自然我容易出陣,陣也不難破了。」
  猛聽到一聲牛叫,就見孫臏跨著青牛而來。原來孫臏在金光陣中,暗暗的跟著海潮老祖下來,見他在犼上沉吟半晌,頂上殺氣忽然衝起,知他動了嗔心,便忙閉出金光來。海潮一見,心中大怒,忙回犼迎將上來道:「刖夫,只管趕人,不可趕盡,老祖今日定要與你見個雌雄。」便一劍望孫臏砍來。孫臏用拐架過,滿臉笑道:「老祖,孫臏在金光陣中,見你怒氣衝開泥丸宮,看見你衝出嗔癡之忿,孫臏細想,海潮老祖不過一時之錯,何必揉損道心。今日若肯歸服,請下青毛犼,來在燕人面前,陪個小禮,我與你同往掌教座前請罪,未必掌教不看同道之情饒恕你們。也不過教始皇暫日息兵,可差王翦到臨淄來,責罰他一頓。看天文,齊國氣數略盡之時,交回此地與他。孫臏識氣數,豈敢逆天而行。我自然回山而去。海潮聖人,你意下如何?」海潮老祖未聽言完,心中大怒,喝道:「刖夫,你敢輕慢於老祖麼?」又一劍揮來,孫臏亦將右手拐架住道:「海潮老祖,你今身已困在聚仙陣中,不想哀求,想妄動麼?」話說未完,海潮又是一劍砍來,孫臏忙用拐相迎。二仙聚在一處,牛犼相見,又戰了數十回合,孫臏一提仙拐,金光一閃,便無形無影。海潮老祖提劍催犼望東慢慢而去。欲知如何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眾仙鬥法敗無當 五雷施法困南極


  話說東華帝君,他乃是海潮聖人的首坐,管轄著二十四洞真人,西華、南華、北華,中華四位帝君,恰好五方五老,五帝真君。當日東華帝君,正誦黃庭,忽然心血來潮。暗想:「海潮聖人下山,帶領我洞門徒,齊赴臨淄,他與南極、孫臏相對,莫非有甚不利?所以我坐臥不安寧。」連忙掐指一算,早知緣故。大驚說道:「原來毛奔真人已死,南極子擺下聚仙金光陣,困住海潮聖人並各洞真人。細想他那裡,人多勢眾,獨我一人,怎能救得海潮聖人出來。須得個幫手方好。別位真人也無用的,縱有些神通,亦難抵擋那個南極子手段。除非請得南華帝君、北華帝君、西華帝君、中華帝君四位兄弟下山,要救海潮聖人,就不難了。」想罷,站將起來,忙步至三清殿前,速速淨手焚香,暗暗祝告。只見香煙飄飄,起在空中,竟奔南華山朱明洞而來。南華帝君正看道德真經,又與西華、北華、中華三位帝君同議長生之事,修煉的妙藥。偶然一陣清香,衝進洞中而來。帝君讓過香頭,抓住香尾,往鼻中一聞,便知所求的事情。南華帝君舉手,口稱眾位帝君說道:「今有海潮聖人現在臨淄,卻被南極子擺下金光聚仙大陣,困住海潮聖人,不能脫身。今有東華帝君焚香,請我們等下山,同去破此聚仙陣,救取各洞真人。」說罷,與三華帝君一齊而去,將到東華帝君洞門,就有守洞童兒看見,飛報與帝君知悉。東華帝君即出洞門,迎接進洞,來至唪經堂,一齊坐下。相逢大喜,敘禮分賓。
  獻茶已畢,南華帝君開言道:「弟正在洞中揣摩道德經,道兄你為何不到我處走走?」東華帝君道:「實不瞞列位道兄說,只因家師下山,去臨淄城外,與南極子、孫臏二人對敵,洞中無人,因此未有到寶山領教。」南華帝君說道:「你令師海潮聖人,不在洞中修淨,何苦又下紅塵,動人間嗔癡。」東華見問,慘然不樂,口稱「眾位道兄有所不知。」就將孫臏逆天而行,南極子擺下金光聚仙大陣,又把毛奔真人被害,海潮祖師與及眾位門徒真人被困的話,說了一遍。南華帝君與那眾位帝君聽罷,大怒道:「南極子與孫臏有這等憊懶,欺吾掌教太甚。我們大眾俱要下山走走如何。」五位老人一齊說道:「言之有理,不可延遲,就此往前。」
  言畢,五位帝君一齊出洞門,各跨腳力騰雲,一刻來至臨淄。舉目一看,只見西門外以及東北角上,黃澄澄一派金光耀眼,昏沉沉紫氣迷濛,四面八方,金光一片。又見上有三十六把削花金刀,擺得層層密密,真是十分利害。即便上城觀看,四門上有四座聚仙台,台前各插聚仙旗,四門上鐘鼓鑼響,響聲不絕。東南北三門台上,未見有人把守,只有西門台上,有一位老者岸然道貌,裝束非凡,舉手捧如意金鉤。東華帝君看見,認得是南極老祖。帝君心中大怒道:「果然奇怪憊懶,他竟把海潮老祖困住了,自己到也逍遙快樂。我們一齊動手,便把南極子拿住,叫他收回金光聚仙惡陣,放回海潮聖人以及眾位真人出來,未知眾位尊意如何?」中華帝君說道:「我們且不要動手,那南極子看看亦是神通廣大的,又有孫臏法術高強,如今若是一齊動手,誠恐走漏消息,勝敗難分。到不如我們先去奏知秦皇,差遣一位真人出陣,與南極子挑戰。我們四面埋伏,引他出來,一齊上前,圍住壽星老人,那時破他的聚仙陣就不難了。」東華帝君說道:「此言有理。「說畢就催轉仙禽,一齊奔往秦營來。
  有守營官看見半空中落下五色奇禽,禽背上坐著五位道者,連忙躬身:「請問五位老仙翁,是那座名山洞府的神仙,乞賜留大名,以便通報。」東華帝君說道:「你去奏知秦皇,你就說有五方帝君到此。」門官聞言,急急進到中營黃羅大帳,跪下稟道:「恭喜我主,大營門外,且今來了五方帝君,前來共破金光大陣。」始皇未及回言,只見那金子陵並眾位真人,聞報大喜。口稱「王爺,此就是五方五華帝君,胸藏日月,道法精深,吾主洪福齊天,得此五位天仙到來輔助,必然破得聚仙大陣。」始皇聞言大喜,頓時起位率領眾大臣出到營門,恭請五位帝君進營坐下。各真人見過禮,承奉官捧茶,茶畢就坐。秦皇開言:「請問五位帝君,今有南極仙翁,擺下金光大陣,有眾位真人進陣,不見回來。又有海潮聖人入陣,尚未見出陣。目今不知生死如何?」五華帝君聽罷,說道:「眾位真人在內,以及海潮老祖,亦在聚仙陣暫時受困,不至傷其性命。若要破聚仙金光大陣,須聽老拙言詞。目今有五位真人要去金光陣,引出南極子出陣來。待吾困住他,我自有道理酌議。」
  就有革面真人領法語,前去見陣。東華帝君聞言大喜:「你到臨淄西門,有南極子在聚仙陣台上掠陣。你可改換形容,竟奔聚仙陣,與南極子動手,許敗不許勝,將他引出西門,以便我等接戰。」革面真人領法語而去。東華帝君又命吐絲真人:「你到西門外,等革面真人將南極子引誘下來,你可到聚仙台上,砍倒仙旗,就顯你神通,又不許放出一人前來接應南極子。」吐絲真人依了法語,就下蘆棚去訖。這五位帝君欠身,口稱賢皇寬心,待老拙等出去走走。始皇離位奉送五老。帝君說道:「賢皇止步,不勞遠送。」言罷即出蘆棚,各跨仙禽,又有各位真人,緊緊跟隨,各往五方埋伏,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革面真人,遵了東華帝君調遣,不敢怠慢,即將夜叉皮換上,跨著白象,提起三托天叉,衝出營門。念動真言咒語,駕上雲頭,竟奔臨淄西門而來。那南極老祖,正在聚仙陣台上掠陣,他見海潮老祖困在陣中,滿心歡喜。正在台上自在逍遙,只見半空中弔下一人,奔法台而來。戰未三合,革面真人虛刺一叉,就離了聚仙台,騰空走去。南極子看見,心中大怒,說道:「好妖仙,你往裡走。」催開梅花鹿,也就四足生雲,趕將下來。那吐絲真人看見南極子去追趕革面真人,離了法台,他便催動腳力,竟奔聚仙台上。他暗想要將一竿聚仙旗放倒,但有白鶴童子在台上看守,他見有人來砍聚仙旗,便大喝一聲:「何處妖道,敢來砍倒聚仙旗,要傷吾祖師爺的法命。」吐絲真人笑道:「諒你童兒,怎能識我,我非別的,就是崑崙山吐絲真人是也。」白鶴童子聞言,心中大怒,即便舉起南極老祖龍頭拐杖,照定吐絲真人打下,吐絲真人用大斧相迎。二仙大戰,含死忘生。一場惡戰,經戰十餘回合,不分勝負。吐絲真人暗想:「諒用力敵難以對敵取勝。」就虛砍一斧,帶轉腳力,往城下一跳。童兒怒道:「諒你這妖道,往那裡走。」
  白鶴童子將身一縱,立刻跳下城來,提拐追趕。吐絲真人看見白鶴童子追趕下來,相離不遠,心中暗喜。兜住狻猊,扭頸回頭,高聲大叫:「你這童兒休要逞能,你看我的法寶來取你。」童兒一時聽見招呼,上前觀看,未見什麼寶貝,抬頭往上一看,空中也沒有;往下一看地下也沒有,心中暗想:「這妖道看見我追趕他得緊,便使這樣智謀,故把大話哄我,我不管他有寶無寶,我就趕上去,一頓拐打下他的腳力,拿進城去,到我祖師爺面前來報功,也顯顯我的手段。」想罷,又往下趕來。吐絲真人看見來得切近,相離不遠,尚有十餘步光景,就嘴唇一卷,吐出一道白光,骨碌碌冒將上來,猶如千條銀絲,連連不斷,競撲白鶴童子身上而來。白鶴童子一見大驚,不知是何物件,伸手來接,連手也黏住了。說時遲,來時快,頃刻繞得一身都是,把手連腳都繞住,連頭也蒙住了。搖也搖不脫,扭也扭不動,一時就展動不得。那吐絲真人把他捆住,就圈了腳力,伸手就將童兒提起來,比繩索纏綁更覺結實,把他橫擔在狻猊獸上,回轉秦營不表。
  且說南極老祖,追趕革面真人,緊緊跟定,往西而去。正走之間,只見橫斜裡有一位老者,身騎白鶴,手執金如意,攔住去路。高聲喝:「南極子,你往那裡走。」南極老祖一見,知是西華帝君。南極老祖坐在鹿上躬身陪笑,口稱「道長請了,不知帝君到此何干?」西華道:「好南極子,你是掌教老祖,就是群仙領袖。孫臏逆天而行,你該責罰於他才是,因何反助孫臏,暗擺下聚仙金光大陣,又將各洞真人擒拿,海潮老祖乃是崑崙教主,雖然與你無害,也有三清之面,他是長輩,你是晚輩,小不可犯上。你仗著人多,行起凶來,得罪了無當老祖,只怕眼下難逃其罪。」南極老祖笑道:「西華帝君,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想當日在易州大戰,後來夜設平齡會,三教聖人下山,與孫臏講和,那時貧道也在跟前,海潮聖人也在會上,彼此所見。三教聖人吩咐聖人的說話,是明明白白道,孫臏雖然逆天,在燕盡孝,在齊盡忠,忠孝兩存,那時才歸山洞。今日孫臏正在臨淄治事,理之當然。你家海潮聖人,不遵三教言詞,卻差毛奔下山,擺下五雷惡陣,就將孫臏困住。可憐燕丹公主死時收殯,母子不相見面,情實可傷。貧道下山來,不過要解救孫臏,進陣觀看消息。不想毛奔好歹不分,擅自擊我一雷,我即駕雲逃回,把腳力鹿轟死。請帝君想一想,你說我以小犯上,這毛奔擊我一雷,又打死我的梅花鹿,又怎樣講呢。我來救孫臏,入陣在路之中,遇見海潮聖人,他倚仗人多,又將白猿擒去,甲子日要用水火風雷攻破臨淄,我才擺下聚仙金光大陣,擋其鋒銳。雖然將各洞真人困住,也是他們劫數。帝君請你細想想可是貧道以下犯上否?」
  西華帝君道:「據我看將起來,你兩家爭名奪利,擅動嗔癡,都是為著弟子。依我良言相勸,你把金光聚仙陣收回,將海潮老祖師徒一齊釋放,令你孫臏在無當老祖跟前陪個不是,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可以解釋了。」南極老祖冷笑道:「帝君,你說的何話?教我叫孫臏與他陪個禮,這話叫我萬萬不能,若要撒此陣圖,除是三清親臨,又要各洞真人與我叩頭才行。不然莫想開了。」西華帝君聞言,大怒道:「好憊懶的南極子,我看你有多大本領,這等無禮。既然不聽良言,我就放你不過。」言罷,就催動腳力,舉起金如意,照頭就打,南極老祖用金鉤架還。一往一來,大戰盤旋,不分勝負。
  忽聽正南方一聲大喝:「南極子你不得逞能,我老拙來也。」老祖聽得招呼,急用金鉤架開金如意,暗暗觀看。只見一位老者,頭帶金冠,身騎朱鶴,手執金如意,衝殺過來。老祖看見心中自想:「原來南華帝君來了,怎麼這兩個老頭兒都下山,想必是和海潮老祖交厚,同樣來破陣也是有之。」遂用手中金鉤一指:「南華帝君,你為何也來扶助海潮聖人,與貧道動手?」南華帝君性烈如火,一見南極老祖,心中大怒道:「好掌教的祖師,我豈不知三教同源,何必親來此處。今見你把海潮聖人困在陣中,辱我本教,焉能饒得過你。」說畢,磕開朱雀鳥,掄動金如意上來。南極老祖道:「好紅臉老頭兒,怎敢和我動手。」遂使開金鉤,左右招架,兩下夾攻。正爭戰之間,正北上猶如一朵烏雲,衝到陣前,原來是北華帝君。南極心下著急:「今日認真與我見雌雄麼?我金鉤無眼,恐傷貴體,那時悔之晚矣。」北華帝君說道:「南極子,你少發狂言,你若不把陣圖收去,放出海潮聖人來,就要頭上即刻冒出紅來。」
  南極聽罷,衝衝大怒,展動金鉤,猶如狂風驟雨而來,殺得三方三帝君,如走馬燈一般。戰到深處,又見東華帝君、中華帝君二老一齊來至陣前,一時就將南極子團團圍住。老祖觀見五方五帝君,一齊殺來,來得好利害,比不得海潮老祖和他的二十四洞真人,心中暗想:「這五個老頭兒,都是與天同壽的,神通廣大,執掌金木水火土,五位帝君一齊殺來,又按東西南北中,雖然年老,他的精力不衰老,我一個人焉能弄得他五人過。」正想之間,只見五隻金如意,一齊夾攻。南極子就把金鉤架住,口稱:「五位帝君且莫動手,你我都是年高有德之人,你我同道相親,何必為了海潮老祖,就把老臉變了不成,竟和我動起手來。你們若是戰勝了,我是一個老頭兒,你們是五個老頭兒,若是勝我也罷,倘若失手,豈不把五老體面都丟了,那時有何臉面。我有金玉良言,請你們各歸洞府,莫管人家興廢之事。」東華帝君聽說大怒:「好南極子,休得胡言,你豈不知我是海潮聖人首坐,管領二十四洞真人。你如今將我家的老祖困在金光聚仙陣,眾家真人陷在鎖仙牢,東方朔打死毛奔,易州喪亡金銀兩個仙童,我與你結下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還講什麼。」將言說罷,又舉金如意,衝殺上來。南北西中四位帶君,又一齊動手,就把南極子老祖困在中間,各逞手段,紛紛來戰。
  南極老祖左支右架,四面騰挪,心內著忙,就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名為先天干坤袋,只有茶鍾兒大。此乃先天二氣煉成,若是晃一晃,就有一間房子大,就把人吸到裡頭,取住袋口,出不得來。不論仙凡,一時三刻化為膿血。南極子取出先天袋大喝一聲:「五老你們休得逞強,看我的寶貝來取你們性命罷。」說著,他就把先天干坤袋晃一晃,現出一間房子寬大,口裡冒出一股白青的氣。青屬陽,白屬陰,此寶名為陰陽二氣。這股青白氣飛來,不論仙凡之體,撲在身上就如繩纏索縛一般,就把人吸進去的。就是南極老祖與海潮聖人,連戰幾場,亦不肯輕用此寶。今見五老帝君利害,才下此毒手,把先天干坤袋打開,去收五老帝君。那五方五老帝君,正在酣戰之間,又聽得寶貝來取二字,一齊舉目觀看,把五老帝君嚇得大驚失色。「好憊懶的南極子,怎敢下此毒手。」說著,那陰陽二氣,撲至跟前,五老帝君就把冠摘下,一齊都收在先天袋中,南極老祖抬頭不見五老,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收了五老,又困住海潮聖人,顯出老人妙用。海外散仙誰不欽服。愁的是五老與天齊壽,日月同明,一怒將他收進袋內,一時三刻化為膿血,推恐三清見怪,掌教也不成,還有罪過。故此心中為難,進退不得,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不如把他帶進臨淄,放他出來,與他講和,等他們知道利害,自然回山而去。」南極子想定主意,即將先天干坤袋提起來,不覺大驚道:「怎麼裝著五個老人,五個帝君,到是輕飄飄的,難道未曾裝著不成。方才明明白白看見五帝收入袋內,顯然年老,至少也有好幾百斤,怎麼這樣輕飄飄,真奇怪得緊。難道走脫不成?」正在疑惑,忽然聽得禽鳴人喊之聲,舉頭四顧,五老冉冉而來。心中大怒:「我的先天干坤袋內,裝的是什麼東西。」忙將先天干坤袋一抖,倒念真言,抖出五頂金道冠來。須臾,五老已到跟前,南極老人大笑:「你這五個老頭兒,少要逞能,你們都把首級呈與毅,還不知利害麼。再敢與我來動手。」五老聞言大怒,叫一聲:「南極子,你還有什麼法寶,只管使來,老拙無可懼怕。」說著五位帝君,一齊挺如意衝殺上來,仍復廝殺,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綠眉仙同著東方朔鎮守正東上那座杏黃旗,見海潮老祖撲至跟前,綠眉仙不敢怠慢,催開白鹿,舉杖大喝:「海潮老祖休得走我的汛地,貧道在此久候多時。」海潮聖人聞言,大怒道:「來者那洞妖仙,來攔我的去路。」綠眉仙冷笑道:「我乃海外真修綠眉仙,是奉南極老祖的調遣,鎮守此處。你知我的利害,早早往別處出去,使兩下免傷和氣。」海潮聖人笑道:「你這無名野道,怎敢發狂言。你休走,看我取你性命。」二手杖劍,照頭就砍,綠眉仙催鹿,用杖急架相還。他二人劍來杖去,各逞英雄,經戰二十餘回,勝負未分。海潮大怒,順手在懷中取出寶貝,名曰拘仙鎖,祭在空中。便大喝一聲:「著吾寶貝傷你。」綠眉仙仰首觀看,一見明晃晃一把拘仙鎖,比門扇還大,竟奔綠眉仙頂門打下來。再晃一晃,喝一聲疾,那寶更快了。東方朔看見,腰間取出消寶葫蘆,把蓋揭開,連晃二晃,喝一聲疾,只見葫蘆裡放出一道白光,飛起空中,競奔拘仙鎖,連繞三繞,此鎖就落下塵埃,不能變化。海潮聖人大怒,道:「好東方朔,用的什麼邪法,破我的寶貝。」綠眉仙初見海潮的寶貝衝殺上來,心中著急,恐難以抵敵。後見東方朔破了法寶,心中大喜,即將杏黃旗連展三展,把那打仙杖在旗上又晃三晃,從半空中飛舞滾將下來。海潮聖人一見,大吃一驚,收回腳力,往下敗去。東方朔與綠眉仙亦不追趕,仍守汛地。
  海潮聖人就敗至正南,又遇著西方朔,跨著獨角蛟,用齊眉打仙杖,攔住去路。海潮老祖高叫「西方朔,你兄弟二人在海外散仙,何等逍近自在,因何聽信南極子調遣,幫助孫臏,自尋煩惱?」西方朔道:「你縱放門徒,擅擺五雷神兵惡陣,又將我兄弟左目傷損,我和你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既然到我的汛地,焉能饒過你。」說罷,催蛟舉杖就打,海潮老祖側身躲過,掄開寶劍衝殺上來,各懷惱怒,捨死忘生,一場好戰。海潮又取出一件寶貝來,名為斬仙刀,拿在手上只有蘆葉大小,祭起在空中,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明晃晃二三百口飛刀,落將下來。西方朔一見,不慌不忙,在懷中取出兜寶網,撤起空中,所有寶刀,被一網打盡,用手一招,仍落在掌中。海潮老祖大怒道:「你敢收我的法寶,怎肯與你干休。」催犼仗劍殺來,西方朔用杖架住。長眉仙又把杏黃旗搖動,金光閃處,只見滿空中多是捆仙繩,紛紛墜下,嚇得海潮老祖魂不附體,慌忙敗走西方。王禪老祖大喝道:「海潮老祖,休走我的汛地,免我動手。」海潮老祖大怒道:「好鬼谷子,孫臏是你徒弟,你不能管轄,由他逆天行事,反來助他逞強,攔我的去路,我焉能饒你。」要知王禪老祖如何對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群仙大戰金光陣 中華計取削花刀


  話說海潮老祖闖進西方,有王禪老祖,領著榮鉤仙與綠眉仙攔住去路。海潮大罵王禪:「縱徒行惡,還敢攔住貧道的去路麼。」遂一劍揮來。王禪用拐架過,隨手相還。一來一往,經戰到七八個回合,早有榮鉤仙在路旁大怒,舉起雙劍,在旁夾攻。海潮老祖一見榮鉤仙仗劍而來,心中大怒。他隨身就有八件寶貝,在陣中失了六件,尚有兩件剩下。一名打仙鞭一名釣仙鉤二件至寶。今見王禪來得利害,又添上一個榮鉤仙、綠眉仙兩下裡夾攻,心中自思,料來不能取勝。虛架一劍,取出打仙鞭,祭在空中。王禪一見打仙鞭來得切近,遂由榮鉤仙只管和他動手,即忙念動真言咒語,甩手中茶條杖往空中一撒,變化一條虯龍,張牙舞爪,就將打仙鞭抓落塵埃。海潮一見大怒:「好鬼谷,敢破我的法寶,我和你拼了罷。」氣忿忿,催開青毛犼,復往下闖。榮鉤仙舉劍相還,又見王禪破了他的打仙鞭,即將杏黃旗連展三展,只見滿天神將飛來,海潮老祖不敢戀戰,敗走北方。正遇王敖,催虎掄斧而來。海潮老祖竟不答話,舉劍就砍,王敖舞大斧火速相迎。搭上手,就戰了十餘個回合。海潮老祖即忙祭起釣仙鉤,王敖見了,將身一閃,閃入金光之內,早被大頭仙將杏黃旗展動,飛起誅仙劍,就把釣仙鉤砍斷。海潮老祖一見著忙,催開青毛犼,大敗奔至中央,只見上面金刀密布,進退不能,困在中央,並無出路不提。
  且說南極仙翁敵不住眾位帝君,虛打一金鉤,望下敗走。口中叫道:「我敵你等不過,我今去也。」五老一見說:「南極子已敗,為何不進陣中,反往東北方走?想是要誆我等入陣。我等為救海潮老祖,就進陣去,那裡怕他。」說罷,齊催仙禽,緊緊追趕,南極仙翁就在乾地開門,敗進陣中。中華帝君說道:「南極子進陣去了,你們跟進去,待我在上收他削花金刀,這才好搭救海潮。」四老點頭,各跨禽闖進陣去。皓髮仙看見四位帝君進陣,就與長笑仙把杏黃旗連展三展,只見金光閃閃。南極仙翁入陣,開聲招呼:「八方仙長,各位俱要小心防守,如今五老進陣來了。只聽得我掌心雷響動,一齊拼力擒拿五老,不可有誤。」又與孫臏說明,用心防守。這不必細表。
  且說四位帝君進陣,只見四面金光罩籠,上面又有三十六把金刀,十分利害。東華帝君說道:「我且去尋找海潮老祖,才好商量出陣。」正然說著,忽聽青毛犼之聲,順著聲音來到中央。舉目觀看,只見海潮老祖坐在青毛犼上。東華帝君慌忙下騎,搶行幾步,控背躬身,口稱老祖:「弟子五方五老俱到來,請法旨定奪。」海潮老祖見東華帝君前來,心中大喜。未曾開言相敘,只見南華、西華、北華各位帝已到,一齊下了飛禽,來到面前。海潮老祖亦下青毛犼,與眾帝君相見。滿臉笑容說道:「貧道遭困在此,荷蒙幾位帝君下山搭救。」東華帝君說道:「弟子也曾說過幾次,老祖不從,定要下山與孫臏爭勝負。今日誤中了南極老祖的詭計。」海潮老祖道:「且不必講論,只是如何從那裡出來?」東華帝君等說:「道術短淺,實不知出陣計。」海潮又道:「北方稍可,若正東西,十分利害。」四帝問道:「怎麼利害?」海潮老祖說道:「那四方就有四件寶貝,正東有打仙杖,正西有鎮仙符,正南有捆仙繩,正北有誅仙劍。」四位帝君說道:「既是這些說話,待中華帝君成功,我們就好走了。」海潮老祖道:「中華帝君現在於何處?」四位帝君齊答道:「他尚沒有進陣,他在外邊破金刀,接應我等出陣。」海潮聖人聞說大喜,說道:「若是收得金刀,我們三花可以聚頂,要出金光陣就不難。」東華帝君問道:「眾位真人,如今在於何處?」海潮聖人答道:「眾位真人等,俱在鎖仙牢,只有持鍾,擊磐二真人正在陷仙坑。」四位帝君說道:「何不上前去救他兩個,一齊前去闖陣?」海潮聖人點頭稱好:「你看中間那面杏黃旗,旗下就是陷仙坑。只有毛遂一人把守。」四位帝君答道:「這個矮子,聽見我們到來,必然膽戰心寒。但不知孫臏在於何處?」海潮老祖說道:「這刖夫到處見他照應,如今又要仔細提防。你們隨我先到陷仙坑,救了持鍾、擊磬二位真人,以便前去破陣。」說畢,跨上青毛犼,各帝君齊跨仙禽,走到陷仙坑而來。
  毛遂一見,心下暗罵:「來的是東西南北四帝君,乃是海潮老祖請來的救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定然要救坑中之人。適值此處就是我的執掌,若是被他救出去,卻是面目無光,更被眾仙恥笑。不能不認真與他見個高下。」思罷,高聲大叫:「海潮老祖,你往那裡走。你方才敗去,又回來送死麼?」海潮老祖大怒,罵道:「好矮子,你有多大本領,焉敢在此處誇口,看我取你。」舞動虯龍劍,往上直闖,毛遂舉劍相還。眾位帝君說道:「你這矮賊,我等大年紀,哪個不知你這根底,不過仗著隱身法,毛手毛腳罷了。今日吾等在此,管教你無術可用,死在目前。」說罷,四老一齊動手,掄開如意,竭力夾攻。毛遂看見四位帝君衝殺前來,心中著忙,己知自己的本領平常,一個海潮老祖也殺不過,怎敵得四老來助戰。若是與他戀戰,定吃大虧。正想施展法力,要用隱身躲避,只見南極仙翁跨著梅花鹿而來。手提金鉤如意,衝到陣前。海潮老祖以及四位帝君看見,撩下金眼毛遂,直奔南極仙翁。仙翁揮動金鉤,四面招架,殺得難解難分。毛遂耐不住,大喝:「海潮老祖,休得逞強,看我的禪杖到來打你。」說罷,與南極仙翁並力大戰,海潮老祖捨死忘生,又見四位帝君各逞英雄,難分勝敗。
  戰鬥多時,忽聽得一聲牛叫,孫臏仗拐騎牛,飛舞而來,殺入陣中。手掄雙拐,殺得四位帝君與海潮老祖招架不住。南華帝君大怒,用手將靈禽一拍,只見朱雀鳥把口一張,吐出霧煙,自己運動三昧真火,即將煙火衝衝而起。毛遂一見,連忙迴避,孫臏展開杏黃旗,其火不能橫飛,就騰騰飛起空中,把聚仙幡燒為灰燼。南極仙翁一見大怒道:「因何把我的寶幡燒了,怎肯善罷輕饒。」言罷,舉起金鉤,照頂門就打。四位帝君憤怒,一齊動手,仍然大戰起來。正戰之間,眾位帝君各施法寶,西華帝君祭的白虎箭,東華帝君祭的五雷針,南華帝君祭的五火球。北華帝君祭的打神鉤,法寶紛紛起在空中。毛遂一見,不能抵擋,將腳一蹬,去得無影無蹤。孫臏連展杏黃旗,法寶不能墜下,只在空中旋舞。南極子連忙取出先天袋來,四位帝君一見,慌忙倒念真言,各將法寶收回。南極仙翁大笑道:「你這四個老頭,用的是現世法寶,見不得法寶,不能見人,若是見人來,就要收回。」四位帝君聞言大怒:「好南極子,少發狂言。招架者罷。」言畢,又一齊衝殺上來。孫臏、南極用兩般兵器抵擋,毛遂看見收了法寶,又鑽將出來助戰。海潮老祖大怒:「好矮子賊,看劍罷。」就用虯龍劍來揮,毛遂與海潮老祖,南極仙翁與孫臏二位同四位帝君動手,分在三處廝殺。這一陣,只殺得難解難分,暫且不表。
  再說中華帝君,駕雲至金光陣頂上而來,舉目往下一看,十分利害。只見金刀罩住空中,閃出金光。中華帝君看罷,心中暗想:「此是海潮老祖該有削去頂上三花之難,若要破金刀,須得一人代替海潮老祖,方能了事。不若且回秦營,查見各洞真人,那一個有年災月晦,應歸劫數的,著他前來祭了金刀,當做海潮老祖的替身,才可以救得他們出陣。」想定主意,隨即回轉大營,就有七位真人,迎上蘆棚坐下。眾真人問道:「帝君去而復轉,看此陣勢如何?」中華帝君不敢說明,眼看著拔山、巨澤、行雨、翻江、倒海、吐絲,運匏、革面各真人說道:「我今回來,欲尋得一位幫手,不知那一位真人跟隨老拙進陣,同破金刀。」只見巨澤真人,上前躬身說道:「弟子不才,情願助帝君一臂之力。」中華帝君暗暗點頭嗟歎:「真是在劫難逃,生死由天,毫絲不爽。」即對巨澤真人說道:「你既願去,事不宜遲,即此同行。」說畢,一齊就下蘆棚,跨黃鵠與巨澤騰空而起。不半刻早到陣上。巨澤真人口稱:「帝君,似比陣門嚴謹,打從哪裡進去?」中華帝君說道:「須從金刀空洞之處進去才是。此刀不是凡間之銅鐵,混亂傷人,這三十六把金刀,專削神仙頂上三花。你頂上無三花,也不必懼怕,但要小心些。」巨澤說道:「我今要救護老祖,莫說是金刀,就是火坑也要去跳,如今就此下去。」說畢,仔細端祥,見正中間有空處甚寬,並無金刀。「此處寬些,可以下去。」
  白猿早已防備,只見有黑面道者往下衝闖,暗罵一聲:「黑獸,若是從上可以下得去,海潮老祖亦可以騰空出得來。」說罷,就將龍須扇一扇,三十六把金刀,一齊轉動。巨澤真人正到當中,要上不能,要下亦不能,卻被金刀攢體,仙魄渺渺,屍首跌落陣中。中華帝君一見巨澤真人傷命,不勝嗟歎:「非我特意害你,只因仙劫來到,難逃大數矣。」中華帝君正然歎息不止,那一個白猿大喝道:「你這騎雀兒老頭,在此處何干?想你也要下去作伴麼。」中華帝君聽罷,大怒道:「好孽畜,休得無禮。我今正要來拿你,你往那裡去。」說罷,催動黃鵠,手舉如意,照頭就打。白猿倒身閃過,冷笑道:「你且休動手,你這老頭兒到底是誰?」中華帝君說道:「好孽障,連我都不認得。吾乃軒轅山軒轅洞中華帶君,特來破此金刀,搭救海潮老祖出陣。」白猿聽罷,哈哈大笑道:「好輕巧的說話,這是我家掌教老祖煉成鎮洞之寶,你豈能破得。我看你有什麼本事來破,方才那一位來破陣的,已是粉身骨碎。是個模樣,你捨得老命,竟試一試。」中華帝君一聽大怒:「好大膽的孽畜,氣死我也。」催開黃鵠,手舉如意,衝將上來。二人發怒,各顯神通。戰到十來個回合,白猿招架不住,心下著忙:「這個老頭兒到也利害,何不將龍須扇扇他幾扇。」想罷往上敗走。中華帶君隨後趕來,白猿一見,雙手舉扇,用力一扇,即把中華帝君坐下黃鵠往上提了。白猿又是一扇,再把黃鵠送了上去。兩翅騰空,搖搖不定。帝君暗想:「這到湊巧,他在底下,我在上頭,何不趁勢打他一如意,管教他命傷無常。」想罷,將如意一個結實,即將黃鵠往下一沉,對準白猿,白猿眼明手快,就將身子一閃,龍須扇又是一扇,就把黃鵠又扇起來。白猿望見有物墜下,只用扇一扇,就打不下來。
  帝君無法可施,忙在懷中取出百鍊神錘,如黃豆大小,晃一晃,就有木盤火小,就是一二百步打人,百發百中。中華帝君將此錘拿定來打白猿,自然成功。不料白猿眼力甚尖,見一物落將下來,忙用寶扇連扇兩扇,連仙錐扇去。帝君無奈,收回寶物,心中暗怒道:「這孽畜果然利害。無法破他,如何救得海潮聖人。況此猿眼兒尖快,他往上看我,我何不抓一把砂子,往下一撒,迷住了眼,把他兩眼迷住,就成功了。」中華帶君乃是中央戊己土之仙,說時即在坤地抓起金砂,對著白猿往下一撒,就有紅雲紫霧,金星光華。這又不是寶貝,乃是一把土沙來迷住雙眼,白猿一時不能躲閃。只見帝君把沙土撒將下來,白猿那裡留心,就被沙土迷住雙眼。遂急用手亂揉,雙眼越睜不開。帝君催開黃鵠,就落將下來。白猿心靈不過,他又揉著兩眼,心中自想:「不是別故,定是這老兒灑的沙土,諒他此時又施毒計。莫管他,我且扇他數扇再說。」遂閉著限,拿起扇子,左一扇,右一扇,混扇幾回,連手也扇乏了。幸沙子順著眼淚流將出來,頓時又看得見。舉目四顧,不見中華帝君蹤跡,心中暗想不提。
  且話中華帝君卻被寶扇扇至雲端,將至南天門下,若是沉將下來,又懼龍須扇利害。正是無法奈白猿何,只管在雲端之上往來徘徊,遲疑不決。忽聽得雲磨響動,威儀整肅,冉冉而來。中華帝君迎上去,原來是二郎神君。滿心歡喜,忙舉手說道:「楊元帥何往?」楊戩催雲正走,忽然聽見招呼,收住白馬,舉目觀看,認得是中華帝君。便問:「帝君何事在此?」中華帝君答道:「只因南極子暗擺聚仙金光陣,打死五雷真人,困住海潮老祖,五老下山,來到臨淄救獲,收回其金刀,破其陣勢。可恨白猿仗著龍須扇,把我扇至九霄,如今因他金刀難以下去,無奈暫停在此,幸遇元帥,欲借靈威,即將那白猿擒下,餘無多求。」楊元帥道:「奉上帝敕旨巡遊天下,查問各種人民生死疾厄,實是不能相助,有負尊意。」中華帝君說道:「既然如此,不能強請,乞將神犬借用如何?」楊元帥答道:「可以使得。」說畢,即將神犬交與帝君,拱手而別。帝君帶著神犬,墮落雲頭,來陣前,吩咐神犬:「你先下去,站在白猿背後,他若動手扇扇,你可下口咬他。」
  那只神犬,善識人性,擺尾搖頭而下。白猿只留心上頭,怎麼曉得哮天犬暗算。帝君催動黃鵠,展開翅墜將下來。白猿一見,欲舉扇子,不防神犬在大腿上一口咬住,往後一拉,跌在地下,連寶扇也無。中華帝君趁勢將金刀收去,舉起金如意,把白猿打下塵埃。南極子一見大驚,看見白猿受虧,想必是有人來破陣。意欲上來救護,卻被四位帝君纏住。無奈何往後敗走。海潮老祖及四位帝君,並力與海外群仙大戰,他看見收了金刀,只用三花衝開金光,一條大路,竟出聚仙陣,回轉秦營。
  南極仙翁令人救起白猿,率領眾仙趕至秦營,命人在營外高呼:「快將金刀寶扇好好送還與我,萬事皆休,如若不然,就要衝殺進營而來。」門官飛報始皇,始皇聞奏大驚,開言道:「你們拿他什麼來了?若不還他。他衝進來,難以抵擋。」五位帝君說道:「無妨。」即令王剪帶領弓箭手、火炮手,帶了人馬,暗出後營擋住。王翦領計而行,出至營門,一面炮火打來,一面射手射來,南極仙翁壓不住陣腳,只得帶領眾仙轉回臨淄去了。王翦正要收兵吲營,忽見空中掉下一個人來,眾軍趕上,按住捆綁起來。上前一看,正是孫臏。王翦笑道:「刖夫,你也著箭。」令人拔去腿上的箭,孫臏叫苦連天。王翦領軍士抬至金頂黃羅大帳報與始皇,始皇說道:「這孫臏法術希奇,孤家屢屢被其所欺,但如今不知是真是假,不如將他放了罷,不要招惹於他。」五位帝君聞言,齊聲答應:「聖主萬安,有老拙等在此,何懼這刖夫作怪。把孫臏抬上帳上。」眾兵丁答應,即將孫臏抬至帳上放下。軍校們也圍著觀看,只見他頭帶三叉冠,身穿豆青袍,沉香拐擱在旁邊,魚皮靴穿在足上。海潮老祖一見大喜,這個正是孫臏,今朝將他拿住,不怕南極不把眾真人抵換。吐絲真人說道:「弟子到西門聚仙台邊,還拿住他一個童兒在此。」海潮老祖說道:「更好,如今就去與南極翁講和。他放回十二位真人,我把白鶴童兒釋放。惟有孫臏難以寬恕,可將他送與上帝,從重問罪,方釋我心頭之恨。」五位帝君齊聲答道:「祖師在上,事要三思。孫臏不比泛常之仙,他已經修煉玄功,得到了一個真人分位,非同小可。我們傳言,叫南極多責幾杖,以戒下次,就可以罷息干戈,從此釋解是非,各歸洞府,免受紅塵之累,方為上策。」海潮說道:「就有眾仙之情面,留他的活命,即將他吊起來。」
  始皇聞聽大喜,吩咐擺上素宴,與眾位仙家慶功。正飲之間,海潮老祖開言道:「貧道細想,孫臏作怪多端,雖承眾位說情,不好重責,亦不宜輕饒。」吩咐將孫臏弔在後邊,用荊條重打。「且今他受些苦處,也是應該。只是少打他幾下,也就罷了。」始皇點頭道:「眾位帝君講得有理,拿的道童,怎的發落?」海潮老祖令「將他也弔在一邊,打他幾下,叫南極子知道知道。」說著,只見吐絲真人將白鶴童兒押上大帳,只見是一個道童:「不過南極子使喚打扇斟茶小輩,有何本領,且把綁在棚柱上,只單打孫臏罷。」吐絲真人聞言,對著白鶴童兒身上連噴三口真氣,把絲收得無蹤,另換麻繩,綁在柱上。
  道童看見孫臏繩纏索綁,吃了一驚,暗想:「廣文師兄他是神通廣大,因何今日也在此吃虧,難道他又弄玄不成?」正在疑惑之間,忽見中華帝君左手托著龍須扇,右手捧著幾把削花金刀,口稱「老祖,貧道得他兩般寶貝,實費許多精神,敬當奉獻。」海潮老祖接著,十分喜悅:「果然中華帝君道德清高,貧道在他陣中失去了八件寶貝,如今有帝君得他兩件,足以相抵。」吩咐吐絲、運匏二位真人,好好收藏,須防得東方朔、毛遂二位弄神裝神,前來偷竊。正在言論間,忽聽得被弔的孫臏,大叫道:「快還我金刀寶扇來。」眾位真人聽見,吃驚說道:「卻被刖夫看見龍須寶扇,以及削花金刀,定然又弄神通,不如一狠百狠,打他一個臭死。用木籠困在裡頭,用靈符貼在他的頭上,也不用捆,就推入木籠。」那孫臏在木籠裡頭,即把眼翻一翻;叫一聲:「海潮老祖,你怎麼這般狠毒,放我在木籠之內。」海潮老祖說道:「你且在裡頭坐坐何妨,你是有神術的,看你怎樣逃脫。」孫臏道:「我且養養精神罷。」說畢,低頭閉目,如要睡一般。這且不題。
  再說白鶴童子,看見金刀、寶扇,不覺大大吃驚。這是我祖師鎮洞之寶,為何落在海潮老祖之手中。如今他緊緊收藏,是萬萬不能偷盜得回的,心生一計:「將身化作蚊蟲,飛入內庫,開了寶匣,偷回金刀、寶扇、化為白鶴,飛騰出來。」想畢,崩力割斷繩索,卻被海潮老祖看見,喝令眾仙擒拿。未知白鶴逃出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孫臏法盜龍須扇 東華夜劫鎖仙牢


  卻說白鶴童子,將繩索割斷,急忙間兩腳一頓,變了原形,展開雙翅,沖天而起,飛回臨淄而去。海潮老祖看見白鶴童子飛去,眾人道:「不好,走脫道童了。」海潮說道:「要他何用,務須看守孫臏要緊。」一聲傳下,有眾軍校回稟道:「孫臏在木籠中已經睡著,但請放心。」
  且不言秦兵之事,再講南極老祖,卻被一陣箭炮攻打,只得退回聚仙台上,只見聚仙旗倒了,白鶴童兒不知去向。即忙掐指一算,便知其情。又令人撿回龍頭拐杖,只見眾仙紛紛而來,各報功績。東方朔呈上拘仙鎖,蓮花仙遞上如意珠,西方朔繳上斬仙刀,豎眉仙獻上混天珠。王禪道:「我砍斷他打仙鞭。」皓髮仙道:「我燒了他縛仙索。」王敖道:「我收他的釣仙鉤。」文昌仙道:「我打斷他的玉如意。」南極老翁聞言大喜。王禪道:「為何不見了孫臏?」白猿道:「我見孫三哥中箭被擒去了的。」南極老祖叫一聲:「毛道友,煩你到秦營走一遭,打聽孫臏與白鶴童子二人消息,要把金刀、寶扇收回,算你真人莫大奇功。」毛遂皺眉道:「此事免勞照顧,秦營內大小,都是認得我的,我一人難以成功。」說話之間,只聽得空中仙鶴亂鳴,毛遂指道:「只不是老祖師爺的童兒來了。」
  傾刻間,果見童兒到來,落在平地,仍舊變成人形。南極老祖道:「你被人家捆去,怎麼得回來?」白鶴童子就將事情訴說一遍。南極老祖又問寶貝與孫臏的下落。白鶴童子就將孫臏困在木籠,寶貝藏得十分嚴密難以下手的話說了。南極老祖聽罷大喜,眾仙真道:「失了寶貝,孫臏現在受罪,祖師不愁,反現喜色,是何原故?」南極老祖笑道:「眾位有所不知,孫臏神法希奇,巧妙無窮,雖是困在秦營,必有一番作用,不久自然明白。」說畢便喚王禪:「你快到陷仙坑,即將持鍾、擊磬二人送入鎖仙牢。四門上鑼鼓磬鍾,四面八方旗幡收了。」同眾仙下台,到文華殿中,等候孫臏。暫且按下不提。
  且說孫臏,困在木籠之中,看見吐絲與運匏二位真人不在此看守,他即時用換身法,出了木籠,尋著雙拐,悄悄來至蘆棚。看見吐絲與運匏,他把身形顯露,用手一拱:「二位真人請了。」兩真人一見大驚:「這是刖夫,卻被他逃走出來。」慌忙向前攔住道:「好大膽刖夫,你往那裡走。」孫臏指道:「你兩個弄得好事,快快將我的龍須扇、削花金刀送回與我,萬事皆休,倘若支唔,你們知我的利害,定要你二人的性命。」
  兩位仙真聽了大怒,走上前就是一劍揮來,孫臏用拐架開,往來不止三合。孫臏回身就走,兩位仙真隨後趕來。出了蘆棚,一轉眼就不見了孫臏。正在疑惑觀望之間,忽見孫臏立在面前,吐絲、運匏二位真人大怒道:「好刖夫,你不過用的分身法,希圖盜寶,你就枉費心了。」言罷,二仙舉劍就砍。孫臏竟不招架,就飛跑,一轉彎又不見了。有藍旗報知秦始皇,即散了筵宴,同眾仙真來看木籠,見孫臏睡著。正在猜疑不定,忽見吐絲真人運匏真人仗劍而來,氣喘吁吁,一齊上大帳。口稱「快拿孫臏,莫被他走去了。」海潮老祖笑道:「這個刖夫,安坐木籠,何用去拿。」二位真人道:「孫臏方才與我動手交戰,敗下陣去,我二人趕至轉彎,就不見了。」海潮老祖大怒:「我想這刖夫,又弄出什麼邪術,萬惡滔天。」即時吩咐王翦,打開木籠,拖了孫臏出來,活活打死。
  且不說假孫臏被打,真孫臏用的換身法,混住眾人,只見滿營都是孫臏。這邊叫拿孫臏,那邊叫拿孫臏。弄得秦營內亂成一片,那孫臏看見鬧亂之時,進了內庫,開匣取了龍須扇、削花金刀兩般寶貝,騰空而起。口內念出真言,收了法術。竟自回臨淄城中而去,暫且不提。
  且說王翦,就將孫臏提出木籠,即時吩咐兩邊兵將,盡力而打。打得假孫臏哀哀叫苦連天,叫道:「打殺我了,我是死罪之人,為何下這般毒手打我。」王翦聞言,就嚇得一跳。低頭仔細一看,只見那人,頭戴雁翎冠,身穿號衣,腳著草屐。王翦看得明門,驚異之極,就將此小軍帶至秦始皇駕前跪下。
  海潮老祖問道:「你是什麼人,在木籠內何干?」軍士叩頭說道:「小人頭號弓箭手,名喚李亞西。小人實不明白,將小人如此毒打。」始皇問道:「你何故假裝孫臏,在術籠內。」李亞西說道:「小人奉殿西侯之命,手持弓箭出營,忽然一陣昏迷,倒在地下,甦醒之時,就此被重責。小人並無罪過。真孫臏與假孫臏,小人也實不知情。」始皇聽罷,心中疑惑:「明明將孫臏裝在木籠,如何變了軍校,聽了此事十分難明。傳旨快傳頭號管隊,當面問明。若是他管下兵丁,豈有不認得之理。倘若不是,你就是孫臏了。」值日官忙將管隊帶到黃羅大帳,忙即跪下叩頭。始皇用手指此軍士問道:「你認識此人否?你不得胡言亂語。」管隊聽聞,叩頭說道:「他是頭號弓箭手李四,是小的管下,豈有不認得。」始皇聞聽,猜疑不定。又聞小軍稟報:「寶扇,金刀遺失去了。」海潮老祖道:「必定孫臏弄術盜了去,他即是前哨弓箭手,何不放了他罷。」
  始皇吩咐鬆綁,又命管隊軍士,即將李四領去。五位帝君道:「孫臏如此十分憊懶,必須設法降服了他才好。」海潮老祖說道:「整頓孫臏且慢慢商量,先救了十五位真人要緊。可憐他們無辜受難,豈不抱不平之怨呢。」東華帝君說道:「老祖不可煩惱,待弟子今晚三更,暗進臨淄救取諸位真人出來,管教一去鬧得他翻江倒海。」海潮聖人聞言大喜,說道:「賢徒此去,必然成功。但是孤掌難鳴,須得幫手才妙。」東華帝君說:「只用紫竹真人隨我走走足矣。」
  不言東華帝君要想去劫鎖仙牢,且說孫臏用換身法,在秦營內盜走了削花金刀與龍須扇,進城到黃羅大帳,參見了南極老祖,敘說用術取寶一遍。南極老祖欣喜不盡。忽然一陣旋風吹過面前,南極老祖心中詫異,袖占一課,不覺大驚起來。眾仙人一齊問道:「師祖此風過去,主何吉凶?」南極老祖說道:「眾位道友,俱要仔細。今夜三更,就有東華帝君前來暗劫鎖仙牢。要用三昧真火,燒燬白虎殿,定有一番驚恐,因此不可不防。」孫臏聞聽說道:「白虎殿有貴人停靈之所,豈可燒燬,須商對付之法。」毛遂說道:「這有何難處,就把四海龍王請來,他那裡放火,我這裡噴水。自古水能剋火,何難之有。」孫臏聽罷說道:「不中用的,不中用。東華帝君用的是三昧真火,比不得凡間之火,見水就滅。此火見水,如同添油一般。」南極老祖說道:「不妨,你們只管放心。雖然他用的是真火,我自有無窮法寶,他不能奈得我何。」吩咐白鶴童兒速回本洞,即將避火罩取來應用,不得有誤。白鶴童子領命去了,又叫王禪、王敖、東方朔、西方朔、降龍、伏虎、皓髮、綠眉八位真仙:「你們俱在鎖仙牢,四面埋伏。只聽炮聲為號,一齊殺出,拼力擒拿敵人。」又見白鶴童兒領命回洞,取來避火神罩回來繳旨,南極老祖又命毛遂與白猿二人:「你們領我靈符一道,謹守鎖仙牢,不得放走眾妖仙,此是你二人的執掌。專等東華帝君到了臨淄你便施放號炮,不得有誤。」又令豎眉仙、蓮花仙、文昌仙、長眉仙四位真人:「俱要在臨淄四城門埋伏,如東華帝君到來劫牢之後,敗走出城,必須截殺,不得放走。」眾仙領計去後,南極老祖又命:「餘眾仙真,同我到文華殿上,觀看動靜,準備接應。」南極老祖又將白鶴童兒取回的避火神罩交與孫臏:「你將此避火罩,罩在白虎殿,就住那裡防守。」吩咐調遣已畢,各去行事,按下不表。
  卻說東華帶君,候至二更時分,即命紫竹真人,先往臨淄,探聽消息。看看得便,即下手劫牢,我隨後就到。紫竹真人領法旨駕雲而起。立在雲頭,往下窺探不表。
  那南極老祖與眾仙真議論,專等東華帝君劫牢之事,一聽炮響,以便接應廝殺。仰首觀天,慧眼遙望,只見半空中有一位道者,手持寶劍,腳踏雲頭,往來遊行,心中已知是海潮聖人差遣劫牢之人。南極老祖心中暗怒,隨即下文華大殿,跨上梅花鹿,一陣金光,駕上雲頭,手舉金如意一指,大喝一聲:「來者何人,黑夜之中,妖仙到此何干?」紫竹真人躲避不及,嚇得面目轉色,強笑道:「光天之下,何處不可遊行,你難道管得我不成麼?」南極老祖聞言大怒道:「好奸猾的妖道,你們的狗肚心腸,我已經算定,你還往那裡走。」言罷,舉起手中金如意就打,紫竹真人側身躲過,仗劍相迎。一來一往,二人在雲端動手,人戰起來。殺得愁雲滾滾,難解難分,不提。
  且說東華帝君,跨著青鸞,往空而起。他看紫竹真人與南極老祖動手,也不去助戰,悄悄的起在空中,落將下來,進了臨淄城,上了敵樓。天交三鼓,又看看守門的軍士,都已睡著了。東華帝君下了青鸞,往前便走,那仙禽隨後跟著。及至文華大殿,殿上只見有白鶴童子和幾位散仙坐在此處,東華帝君心下自思:「我且到鎖仙牢,救了眾仙真人出來,再作道理。但不知鎖仙牢在於何處?」抬頭四顧,只見東南上有一股瑞氣衝起,帝君仔細暗想:「這股瑞氣,諒必就是鎖仙牢。自古道,妖有妖氣,人有怨氣,仙有瑞氣。鎖仙牢內,都是得道的真人,頂門上各現祥光,比不得凡夫俗子。」這東華帝君,順著瑞氣尋找來。不多一時,走至鎖仙牢。上前觀看,只見三間房門,門上都貼著無數的仙符。那些把守的軍士,都在牢門口打睡。只見毛遂與白猿二位在此看守,東華帝君心下就有了為難之處。細想:「我如今也不用去燒白虎殿,只用揭去靈符,打落鎖頭,趁南極子與紫竹真人動手,出其不意,救出眾仙,齊心共去擒南極子,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忙步上前,去揭鎖符。
  那金眼毛遂與白猿二位仙真,守著仙牢,忽見一條大漢,青臉獠須,道貌氣概,在鎖仙牢邊,伸手去揭鎖仙符,即便吃了一驚,開聲大叫道:「什麼人來此劫我鎖仙牢。」白猿趕至跟前,高聲大喝:「好大膽包天,敢來暗劫鎖仙牢,你往裡走。」舉起通天尺,照頭就打。東華帝君方才揭了一道靈符,不料卻被白猿看見,用通天尺打來,東華帝君連忙住手,即刻跨上青鸞,用起手上金如意,招架通天尺,金眼毛遂看見,不敢怠慢,又將信炮點著。咕咚一聲,大炮驚天。那東西南北,就有各位仙真,一聞信炮一聲,四面八方驚動起來。就有王禪、王敖、東方朔、西方朔、降龍、伏虎、皓髮、長眉眾仙等,一齊圍將上來。各舉器械,怪聲如雷,大叫:「快拿劫牢賊,不要走了。」東華帝君聞聽,大眾圍住鎖仙牢,四面八方喊殺起來,心下自思:「雙手不敵四拳,他有這些妖仙,那裡敵得他過。即知南極有了準備,料想劫不成鎖仙牢,眼見救不出眾仙真了,在此與他戰鬥無益,不如闖出去,燒了白虎殿,那些妖仙一齊去救火,趁機再來劫牢,諒必成功。」想定主意,東華帝君一見眾仙來得切近,急上青鸞,不敢怠慢,就把手中金如意,揮動如飛,上三下四,五左右六,隔架遮攔。好一個東華帝君,雖然年老,還擋得住眾仙真,只用一柄金如意,架開王禪杖,躲過王敖斧,擋住東方朔茶條杖,隔開西方朔打仙棍。響一聲,磕開降龍真人飛錘。扭回手,就將伏虎的仙綱鞭格住。搪開皓髮仙的龍頭拐杖,迎過綠眉仙寶杖。左右遮擋,上下飛騰,殺了多時。東華帝君虛打一如意,就往下敗走。眾仙也不追趕,依舊守鎖仙牢。
  東華帝君回頭一看,不見有人追趕,心中暗想:「我如今且去燒了白虎殿,此為上計。」想罷,緊催青鸞,竟往白虎殿而來。舉目觀看,只見殿上安下避火罩,又見有一位道者把守,頭戴三叉冠,身穿豆青袍,手持雙拐,騎牛而立,正是孫臏。東華帝君一見大驚,既有這刖夫在此,教我難以下手。心內細想:「此事想來,一不做二不休,他雖然保住此白虎毆,諒三宮六院城內難以兼顧,我何不一火焚燒,豈不是好。」想定主意,催動青鶯,對著三清大殿,捏訣迭印,口中念動真言咒語,霎時之間,巽地東南方忽起大風,東華帝君即時運出三味真火。尚未燃燒,只見孫臏駕拐騎牛,遠遠而來。大喝:「東華帝君,你休得放火,有燕人在此保護,豈容你擅自便毀傷宮殿,殘害民房。」東華帝君抬頭一看,見是孫臏抵擋。心下自思:「有了孫臏,放不得火了。眾仙人卻救不出來,這便如何是好?我在祖師面前,說下大話,此刻毫無功績,怎好回去見看。到底見些微功,就是回去,遮遮體面才好。諒來這鎖仙牢與白虎殿,都有人看守防範,難以下手,科這四門上無人把守,何不就在黑地放火來,管教滿城燒得焦頭爛額,玉石俱焚。」
  想畢,丟下孫臏,竟不交言答話,回騎就走。奔至東門,先祭起神風,刮得各處沙飛石走。只見半空中來了一位道者,高聲大叫:「何處妖道,休得在此作怪,我在此等候多時。」東華帝君聽罷,抬頭看見,犀牛上坐著一人,面如鑌鐵,四齒獠牙,兩道長眉,五綹長髮,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手持方天畫戟,生得十分兇惡。東華帝君看畢大喝一聲:「來者是何妖道?」豎眉仙聽見,大笑道:「好東華帝君,連我也不認得了。我乃是海外散人,豎眉仙是也。奉南極老祖調遣,在此鎮守臨淄東門,防著你這老頭兒殺人放火,我看你往哪裡走。」催動神牛,持戟就刺。東華帝君一見大怒,喝聲「妖道,怎敢和我動手。」即用金如意,急忙招架。豎眉仙左手持戟,右手一張,就有一塊神石打將過來。東華帝君看見,大驚失色,說聲不好,就即用金如意急忙招架起。只聽得咯的一聲,打在青鸞背上。此禽似覺疼痛難擋,展開兩翅,竟奔往正南而去。東華帝君暗暗想道:「好了,好了,幸未打傷我的坐騎,說不得我且往別地放火罷。」正走之間,忽聞得大聲吆喝:「好東華帝君,你往哪裡走。」東華帝君聞言抬首一看,只見一位道者,頭戴五龍巾,身穿大紅袍,坐騎八叉梅花鹿,手提寶劍,飛奔而來。東華帝君大叫道:「來者是何妖道?快通名姓。」道者笑道:「連我都不認得,吾乃海外蓮花仙是也。我奉南極老祖之命,鎮守此臨淄南門,提防你到來放火的。今正等著你,你往那裡走。」說罷,一劍砍來。東華帝君又用金如意架開,一來一往。就在南門上,好似龍爭虎鬥,各逞英雄。二位仙人戀戰多時,不分勝敗。東華帝君殺得火起,心中大怒,把口一張,噴出三昧真火。蓮花仙一見,即忙把口一張,亦吐出一朵蓮花,托了三昧真火,那火就不能近得蓮花仙身上。東華帝君一見此火不能傷他,心中大驚。暗想道:「這道者果然神通廣大,道術希奇,他口吐蓮花,非同小可。諒必敵他不過,我何苦和他戀戰。」遂即虛打一如意,往下敗走。
  直至西門,早來了一位長仙攔住去路,高聲大叫道:「東華帝君慢來,休走我的汛地。我奉南極老祖之命,在此久候多時。你可知吾利害,快快下騎請罪,饒你一死。若少遲延,教你目下喪身。」東華帝君聞得招呼,抬頭一看,只見那位仙長,頭戴九龍冠,身穿五雲衣,騎著青毛獅子,手拿量天尺。東華帝君大怒道:「你是何人,敢在我跟前出此狂言,快通名來,你家帝君不殺無名妖道。」文昌仙大笑不止,說道:「量你也不認識我,我乃是海外文昌仙是也。你來想劫鎖仙牢,反落南極老祖的圈套,還不快下青鸞,免你之罪。你在此強戰,誠恐我擒捉,悔之晚矣。」東華帝君聞言大怒道:「好妖仙,你敢放此狂言,氣死我也。」催動仙禽,舉起金如意照頭就打。文昌仙舉起手中量天尺急架住。來來往往,兵器交加,一場好戰。
  經過二十餘個回合,勝敗未分。東華帝君暗想道:「我原意要劫鎖仙牢,又要用火燒白虎殿,實欲搭救眾位真人出來,攪得臨淄翻江倒海。誰知事不湊巧,各處防守甚嚴,難以下手,如今連走三門,皆不建立微功。在此爭鬥,甚是無益,不如直走北門見機行事便了。」想定主意,即用金如意架住,又用一個鯉魚翻之勢,回身就走。文昌仙見他走了,也不追趕,即時奔回自己的汛地不提。
  且說東華帝君回頭看見無人追趕,就急急催動仙禽,直奔北門而來。一路上心中自思:「若這北門無人防守我就放他一把火,燒將起來,算這一路的黎民該當劫數。不是我的心太毒,乃是此處該當大難。若是有人把守,我就不得與他戀戰,且回秦營與祖師商議,再作定奪。」想罷,即時催動青鸞,起在雲端。往下一落來至臨淄北門。舉目觀看,只見北門上來了一位道者,頭戴仙冠,身穿褐衣,足踏多耳麻鞋,肩上橫擔茶條,即將去路攔住了:「東華帝君,休走貧道汛地,我在此處等候你多時。」又說:「帝君你不認識我的名姓麼?我乃是海外長壽仙是也。我奉南極老祖的調遣,鎮守臨淄北門,防著你來放火。你可知我的法術,早下青鸞,跟我同你到南極老祖面前,哀求掌教,或者可憐你修道多年,放你歸山,亦未可知。如若不然,貧道亦難輕恕,將你拿下青禽,那時悔之晚矣。」
  東華帝君一聽大怒:「好妖仙。發此狂言。我今且不與你計較,今暫饒你的殘生,我去也。」一提青鸞,騰空而起。長壽仙一見他不戰而去,就哈哈大笑:「好一個東華帝君,這樣若大年紀,被我幾句說話就嚇得走了。我又不來趕你,等你慢慢的走罷。」即便立在北門城上,暫且不表。
  卻說紫竹真人,同著南極老祖在雲端且戰且走,南極老祖心中一想道:「我趕他到哪裡?何不將他拿下罷了。」忙在身上取出先天袋,喝一聲:「紫竹真人休走,看我法寶來拿你。」紫竹聞言,回頭一看,只見無數彩雲,托著房子大的一件東西。出兩股氣,一紅一白而來。說聲不好,早被白氣吸入袋中去了。南極老祖收回寶袋,撥轉雲頭,直往臨淄而來。忽聽著後面有人叫道:「南極子,你往那裡走?」回轉頭一看,不知此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海潮二劫鎖仙牢 孫臏故失先天袋


  卻說南極老祖,回頭見是東華帝君跨禽而來,停住雲頭笑道:「東華帝君,你這若大年紀,才學做賊又不到手。還不知羞恥,速速回去躲在秦營中罷,又來趕我做什麼。」東華帝君怒道:「憊懶的南極子,你手拿著你的叫化袋,往哪裡去募化?」南極老祖笑道:「今天又叫化你家一位真人,帶伊回去鎖仙牢坐牢。」東華帝君聽罷大怒,手中舉起金如意,照南極子打來,南極老祖忙用金鉤架過,心中想道:「我隻手難敵你雙臂,怎會取人便宜呢。」往下一望,看見眾仙真在地下,不免將手一鬆,早把先天袋拋在塵埃。那王禪、王敖、東方朔、西方朔看見半空中擲下先天袋下來,就知掌教與東華帝君動手。不欺怠慢,王禪上前搶起先天袋,又有眾位仙真,一齊催動腳力,騰空而起,齊聲大叫道:「東華帝君休走。」帝君正與南極子大戰,見眾仙一齊圍將上來,不敢戀戰,急忙提轉仙禽,往下敗走。南極老祖率眾仙,也不追趕,一齊落下雲頭,回轉文華大殿而來。此時已交五更,南極老祖說道:「王禪你快取先天袋來,裡面裝著一個人呢,若再遲些不放,只怕化為膿血。貧道一時把他裝進城,倘若日後見面,就說我到底有傷同道之情,且憐他數十年的修行罷。」王禪聞言,就提過先天袋來,即交與南極老祖,念動真言,忙把袋口放開一抖,就把紫竹真人摔在塵埃。只見他縮成一團,不醒人事。即向泥上貼了靈符,送入鎖仙牢中,按下不提。
  且說東華帝君,戰不過南極老祖與眾位真人,駕起飛禽,竟往秦營而來。此時天色已將明亮,海潮老祖與眾位仙人等,正在蘆棚候信。只見東華帝君落將下來,一齊忙立起身接著。海潮老祖便問劫牢的事體如何,東華帝君即便將臨淄城中有了準備之事,一一說了。海潮老祖聞到紫竹真人被南極子用先天袋捉去,一時說不出的心中大怒,道:「我二十四洞的門徒,死了兩個,拿去十五個,實情可惱。待我再去劫牢,救了眾門徒出來,再與南極子理論。」五老齊道:「彼處人多,若要去鎖仙牢,我等須要定個計策方可。」海潮老祖說道:「貧道自育調遣。」便叫一聲:「拔山真人,你今晚三更時分假裝我的儀容,到臨淄東門之外,單教南極老祖出來,假作對陣,與他戀戰,待等我喑進臨淄,偷取先天袋。只聽雷聲為號,即速回營,保護秦王的大隊,以防齊人衝踏,不可遲誤。」復又叫:「翻江真人攻南門,革面真人攻打北門。俱要裝成我的形容,與他戀戰,必須攔阻齊營的眾仙,不許他們回去,便宜行事。」四位真人齊領命,便又叫五老道:「敢煩五位帝君照應蘆棚及秦皇的大營,以防不測。」一一吩咐已畢,大眾便靜坐蘆棚之中,只等三更時候,暗暗行事了。暫且按下不提。
  且講南極老祖與眾仙真等,把紫竹真人送入鎖仙牢中,孫臏便將避火罩雙手送與南極老祖,說道:「弟子全仗祖師的法寶,保住了白虎殿,使先母的靈柩得免回祿之災,此恩沒世難忘。」說罷朝上叩了三個頭,站在一旁。南極老祖開言說道:「昨夜東華帝君想來劫牢,要在白虎殿上放火,兩計不成,反倒失了紫竹真入,他們豈能甘心,必然又有計較。我想你且算一算,海潮聖人等又將作什麼把戲。」孫臏聞言連忙掐指一算,就知他們的來意。便對南極老祖說道:「祖師得知,海潮聖人又定下計了,今夜三更,叫他幾個門徒,裝扮他的模樣,在四門上誘戰,使我等離開地頭,他親自來偷先天袋,並劫鎖仙牢。」南極老祖對眾仙真道:「他又要來劫鎖仙牢了,我們怎樣調停對敵才好?」眾仙齊道:「老祖有神鬼不測之機,移天換日之術,貧道等焉能料得出老祖的意度之計。」南極老祖道:「海潮聖人不知我等都曉陰陽,拿這個玩意兒來混我。他必然知我等分了大勢,臨期定有奇計,不可不料。你等不妨想想,自古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大家一齊計議計議。」
  東方朔道:「依貧道拙見,海潮老祖不來還可,他若來時,給他一個厲害,將計就計,使他魂夢皆散方妙。」南極老祖說道:「依你便怎樣?」東方朔道:「海潮老祖這個用計,不過怕我們人多,分開眾人。我們也遣四個假老祖與四個假孫廣文的模樣,就去四門臨敵。老祖守住鎖仙牢,眾仙埋伏左右,等他放火燒鎖仙牢之時,發雷為號,將他圍住。雖然不能治他,叫他出身不得。等他出身大汗,勞勞他的精神,不知此計如何?」南極老祖說道:「此計甚妙,若是其中有變動,臨時諒也不妨。」便一舉手道:「就煩東方朔老祖你的仙駕,今晚三更假裝出家人的模樣,鎮守東門,敵住來人,千祈不可走漏消息。」又叫:「蓮花仙扮做孫廣文的模樣,在東門隱住,等假海潮與東方朔老祖動手之時,但聞信雷為號,方可頭露身形,截戰來人,須要把假海潮擒住,方算你們的奇功。」他二人領命去了,又叫:「西方朔鎮守西門,也要假扮成出家人模樣,截住來人。」西方朔連連應諾。又對金眼毛遂道:「真人你也領出家人的令去西門,假裝孫廣文,好幫西方朔老祖擒拿假海潮聖人。」
  金眼毛遂聞言,立將起來道:「掌教你差別人罷,我是不扮他的,就扮他也不利市。會記起前者我扮他的模樣,去打五雷陣,把他三個老門徒送了性命,險些自己也難保性命。我是不扮他,煩你另請別人罷。」南極老祖笑道:「真人我這用人多,別人的執事用得狠,你不過假扮孫廣文走走就算了,縱然交鋒,也就不甚厲害。」金眼毛遂笑道:「孫三哥我是不扮他的了,我與西方老朔換換罷,他扮孫三哥待我扮掌教,你道如何?」南極笑道:「真人,你且變變,待我們看了相像不相像。」王敖笑道:「矮根子扮像得很好,你不記得他在七國時,因黃伯陽擺下陰魂陣,把廣文困在陣中,他那時曾扮過掌教老祖的聖容誆丹呢,我一時也被他瞞過了。」金限毛遂聞言,打跌笑道:「我一輩子俱被你罵夠了,那一回也算沾盡了光,你睜著雙眼只認不得我,只顧朝著我三叩八拜呢。」王禪笑道:「賊根子,你當眾嘲笑我,你若不當眾變一變,我不打斷你的賊根子,也不算好漢。」金眼毛遂說道:「變變何難。」便叫承奉官,快取幾根荊條來。拿在手中,吹了一口仙氣,叫了一聲,即時就變了一把金如意鉤,龍頭拐杖的樣兒。又取荊條變個圈子,插在袍領裡頭。王敖笑道:「你們看,他把個圈兒套在頸上,身子又短,毛頭毛面的,到不像個猴兒麼。你有本事,要他做什麼東西?」毛遂道:「寡嘴,你莫管我。」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他忙將真言念罷,又伸手便把臉上一抹,霎時間變換了形容。原來金眼毛遂用圈子套在頭上,是變壽星的頭兒。真個仙家妙用,怎見得,有詩為證:
  水襪紅鞋足下登,
  仙袍八卦起長雲,
  世人難解其中奧,
  假是真兮假莫分。
  話說南極老祖與眾仙,一見大笑,說道:「變得好,變得好,難怪鬼谷子上了你的當。如此就煩真人,今晚三更向西門而去,可以擋住敵人。只是不可現了真相,至緊至緊。」又叫白猿:「扮作出家人模樣,在南門外迎敵。南門就少個孫臏,不用再扮。」又喚降龍仙,變南極老祖模樣,在北門行事。伏虎真人變作孫廣文,去幫助降龍真人抵擋敵人。眾仙一一領命,又喚文昌仙、皓髮仙、綠眉仙、榮鉤四位散仙,在鎖仙牢四面埋伏,各帶紙人一個,只聽信雷一響為號,一齊殺出,圍住海潮老祖,只第二個信雷聲,如此如此,即回文華大殿會齊。誠恐有變,不可有誤。又命長眉仙、大頭仙、長笑仙、袒腹仙四位仙真去接應文昌仙等:「你四位俱帶紙人一個,但聽笫三個信雷聲,擺下紙人與他,你四人即回文華大殿,另有調遣。」又有王禪、王敖:「你二人看守鎖仙牢,就將避火罩罩住鎖仙牢,以防他放起火來。等海潮老祖前來,揭符開鎖之後,一齊動手。他若奔走時,不必追趕。小心在意,係你二人之事。」二人連聲答應,領旨去了。又叫孫臏「在文華殿看守先天袋,必須如此變化,使他下手,不許走漏風聲為妙。」調遣己畢,俱各默默無言,直等一交三更時分,各去行事。正是:
  就地挖坑等虎豹,
  滿天撒網打蛟龍。
  話說海潮老祖,等至三更時分,辭別五老並秦始皇君臣,帶領眾位真人,下了蘆棚,出離大隊,至營門首暫住,對各位真人道:「賢徒們,我今先去臨淄,去偷先天袋。你四人各各攻城,不拘那一門,將南極老祖和孫臏誘出,截住戀戰,休得放他進去,我便於中取事。只聽信雷響聲,便是出家人來了,得手了。你等不可戀戰,速回保住大隊,不可遲誤。」說罷,他就跨犼,腳一縱頓,就地金光,起在空中,望臨淄而來。暫且按下。
  且說四位真人,領了海潮吩咐,各往四門上攻打。四門上瞭望的齊兵,只見秦營中一派火光,不多一時,海潮聖人單身跨犼,正在城下叫戰。齊兵知他的法術利害,都各路齊去稟報。正在急走之間,抬頭就遇見南極老祖,旗牌連忙跪下道:「今有海潮聖人在外邀戰,有請祖師法令定奪。」只見這位老祖點點頭兒,吩咐快與我出家人放炮,舉火開城。旗牌聞言,心中暗道:「果然未卜先知的大羅神仙,我這裡還未到半路,他那裡就來了。」急忙搶上前去,叫伙伴舉火放炮,俱各戎裝掛甲,搖旗吶喊,點得火把照耀通紅,照得城下如同白日一般。假海潮聖人與假南極老祖見面,彼此都不知真假,各懷著鬼胎,兩下交戰起來、彼此都盼望著雷響,四門上俱是一樣,正是:
  真真假假不分明,
  兩下懷疑各自驚。
  是真是假俱一體,
  真真假假便裝神。
  卻說海潮聖人,一縱金光,來至臨淄城。聽一聽城外的炮響連天,知道是齊人中計,出城迎敵,心中大喜。即將身落將下來,隱住仙體。暗暗往文華殿而來。只見殿上軍士們俱各盹睡,殿裡邊鳥鵲無聲。兩旁排立著十數張金交椅,燈火輝煌,香煙繚緲。老祖心中疑慮,思想道:「必定他們俱要出城迎敵去了,但不知先天袋放任何處?等我上去看看。」隱住身形,悄悄的上殿。四下一看,只見偏殿中另有燈光。急忙舉步上前,從門外看進去,只見兩位道者對坐閒談,中間放著一張桌子,上放著先天袋,心中想道:「我何不先取了此寶,再去鎖仙牢搭救眾家門徒,豈不是好。「一潛身,往裡面就走,將近門前,復停住,暗想:「南極子叫他看守此室,焉能善便給人偷去。且等個空兒下手才穩。」便立在暗處,目不轉眼的望著孫臏。忽見他兩淚交流,對著那位仙長道:「我燕人只為父母之仇,一時拐打王翦,惹得無當老祖下山,可憐八十四萬燕兵,死於雷霄之下。只救得吾一家四口。指望臨淄母子聚首數年,誰料秦皇又起兵伐齊,在五雷陣裡遭困,老母死亦不能送終。算起來,我貧道吃的苦真不少了。如今又有五老與海潮,亦不知幾時能夠回山呢。」說著大哭起來。那位道者勸了一回,便起身往後邊去了。只剩孫臏,無精打采的在椅上坐了一回,便在椅子上磕睡起來。
  海潮一見,暗喜道:「此時再不下手,更待何時。」忙忙三步當作二步,搶上前去,拿了先天袋。又見桌子旁邊,放著一雙沉香拐,忙拿在手中。回頭又看看孫臏,還在夢中。即忙出偏殿,又將先天袋掛在拐上,飛奔鎖仙牢而去。只見牢上用避火罩罩著,便一伸手想去收避火罩,忽聽得背後一聲大喝:「快拿劫牢的人。」海潮聖人倒吃一驚,忙扭回頭一看。認得是王禪、王敖二人。海潮忙將先天袋藏起,把雙拐插在腰間,仗劍回身說道:「王禪兄弟休得撒野,你老祖來到鎖仙牢來了,你把我怎樣。快快與我揭去符錄,萬事皆休,少若遲延,拿你去秦營中治罪。」王禪兄弟一齊答道:「無當你休發狂言,等我兄弟拿住你,也送進鎖仙牢裡坐坐。」不出分說,齊用兵器,來奔海潮。海潮大怒,忙仗劍相迎,三人在鎖仙牢旁邊大戰起來。有十餘個回合,猛然間一聲牛叫,只見孫臏跨著青牛,手中仗若蛾眉劍大喝道:「你偷了我的先天袋,又盜我沉香拐,還不逃走,竟敢在這裡劫牢,你想走哪裡去?」便舞劍前來助戰。海潮聖人心中暗想:「我於今雖劫不了鎖仙牢,也得他兩件寶貝,倘若被他們困住,到難走脫。不如三十六著走為上。」便一蹬兩足,縱金光起在空中。忽聽得一聲雷響,倒吃了一驚,抬頭一看,只見南極老祖坐著白鶴,手仗金鉤,在頭頂飛來。海潮聖人說聲不好了,那老頭兒競立在上面。只聽得一聲雷聲響亮,四方上來了四位散仙,各仗兵器齊叫「休要放走偷寶的賊。」海潮聖人心中大驚,連忙招架各家兵器。
  那門外的假海潮與南極戰陣,忽聞得半空中雷響,假海潮當作自家的師父得了手,一個個心中大喜。那些假孫臏聽得這一聲雷響,便空中一齊顯出身形來夾攻。那假海潮見了假孫臏,一個個心中想道:「老祖既已得手,於今又添上了孫臏,料難支持,何不敗回營去,保守秦皇,等老祖回來商議,豈不是好。」各人虛砍一劍,敗將下來。那些假南極、假孫臏不捨,緊緊追來,事有先後,到底會見面的。那些假南極都往秦營追來,彼此未見,自然不吃驚,及至見了四個南極,三個孫臏,心下大驚。這邊四個海潮,心下狐疑。兩下大叫,這邊說:「你是何人,敢扮他人前來嚇人,你是假南極,假孫臏,我不怕你。」那邊說:「你就是真海潮聖人,我也不怕你,況也是假對假的。」就殺將起來,把臨淄軍士嚇得吐舌搖頭道:「真真古怪,為何有詐多海潮聖人,又有許多南極、孫臏呢。看來就是仙人在慌亂之中,彼此還兩不分真假,何況這些肉體凡夫,如何認得。」只有驚歎而已。那真海潮聖人,在雲端中與眾仙動手,心中想道:「我得了他的寶貝,那先天袋何不拿出來,把他眾人裝了在袋內,豈不是好。」便將右手掄劍招架,左手忙把先天袋取出,拋將起來。果然有間房子大小,就射出兩股氣來,心中大喜。即便大喝道:「眾妖仙,你看我的寶貝來取你。」眾仙聞言一齊仰首,看見海潮聖人祭起先天袋,各把紙人拋起,各各隱住身形,都落下雲頭。海潮聖人見先天袋吸了數人進去,心中大悅,用手一搖,先天袋即落在手中,其輕如無物。四下看看,不見八個散仙,只見南極跨鶴遠遠去了。便不追趕,忙催雲頭出了臨淄城。用目往下觀看,只見燈籠火把無數,又見有南極與孫臏,圍住眾門徒。說:「貧道來了。」即忙衝入圈中接戰。不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海潮三劫鎖仙牢 孫臏法遣泥神像


  卻說臨淄城外,五個海潮,五個南極、四個孫臏,大戰一處。那瞭望的齊兵嚇得目瞪口呆,交頭接耳,呼兄喚弟的亂講道:「這事真真古怪,為何竟有許多同樣的人。你們看看,那個足真,那個是假呢。我們當了數年的兵,上陣也有幾次,從來未有今晚交戰有趣。」你言我語,暫且不提。
  且說海潮與南極戰了多時,心中暗想:「我得了他的寶,又裝他幾位散仙,還在此戀戰幹什麼。」即便招呼了四位門徒,一齊招展金光,起在空中,竟往秦營而去。南極見海潮敗走,一齊假意大叫道:「好海潮,你盜了我們法寶,走往那裡去,務要趕上擒回。」一齊駕起雲頭假意追趕一回,即轉臨淄去了。這裡海潮老祖與四個門徒,喜欣欣來至蘆棚上,早有五老接進坐下。此時天將明亮,秦皇及一班文武聽信。海潮老祖便對眾人將劫牢之事,細細說了一遍。秦皇聞言大喜,海潮老祖便將先天袋提在手中道:「可恨南極老祖,拿了我家門徒,今日我也捉了他幾個散仙,且把他拿出來打一打,然後與他換回眾門徒,再定計與他們算賬。」便把天先袋拿在手中,方欲打開袋,說時遲,來時快,孫臏在臨淄念了解決咒,海潮老祖手中的先天袋就變了形,竟是一個空袋了。兩根沉香拐變了兩根竹條。竟將假先天袋往下一抖,抖出幾個紙人。眾人只嚇得目瞪口呆。秦皇道:「如何是個破口袋,老祖卻偷了回來。」海潮暗下自看一回,再聞此言,哎唷一聲:「氣殺我也!」往後一仰,咕咚一跤跌倒。
  眾仙看見,忙上前把老祖扶起。可憐把個萬劫不壞的老祖,直氣得面目更色,半晌歎了一口氣,兩目一睜,又叫一聲道:「我有何面目回山掌教,我定與南極子、孫臏誓不兩立。」忙取虯龍劍在手中,即就出了秦營,要去交戰。五老忙忙上前攔著,笑臉叫聲老祖:「暫息雷振之怒。我想孫臏遇五行、金砂、誅仙陣與攢天箭、混元陣、五雷陣,他吃老祖的虧也不少,老祖今日卻被他戲弄,未吃甚大虧,且不要與他交戰。如今我們想個計較,定要成功。」海潮聞言,便反身坐下,雙目望著五老道:「列位帝君,有何妙計,可以搭救眾家門徒,以報今日戲侮之恨?」中華帝君道:「兩次劫鎖仙牢,卻是單絲不成,孤掌難鳴,況且又被南極、孫臏早有防範,以至不能成功。今晚我等五人齊進臨淄,前去共劫鎖仙牢。若是南極、孫臏沒有準備,就是唾手可以成功。若是他們有了準備的,我等五人各用先天法寶,頃刻之間把他那臨淄城化作灰滅煙飛,縱然南極、孫臏有法力也難顧,只可自顧,何暇去救得別人。」海潮聞言大喜道:「貧道也去奉陪走走,若是南極、孫臏等有了準備,你五位與他們動手,貧道自然可以去劫鎖仙牢,搭救眾家門徒。」五老帝君齊言:「正妙。」秦皇便吩咐承奉官,擺設素筵,與眾仙在蘆棚上宴飲。待等三更,去臨淄城行事。
  且說南極、孫臏與眾仙,回至文華殿,與眾仙笑談海潮老祖偷去假先天袋之事,孫臏笑道:「海潮老祖在秦營,不知羞恥到怎樣?待弟子算他一算,看是如何?」南極道:「廣文言之有理,你且算他一算,快些看看,他又要作何事,做什麼計較奇謀來救他眾仙門徒,等我這裡好安排。」孫臏答應一聲,連忙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忙對南極老祖道:「海潮老祖此番再來劫鎖仙牢,非同兒戲,只因他在秦營內被秦皇嘲笑一場,心中懷恨,今晚與五老齊來。若劫不得鎖仙牢,他們五老各要祭先天之法寶,耍把臨淄城化為平地。」南極開言道:「他們老羞變成大怒,又怒了五老兒。若別的方法我出家人到不怕他的,最怕祭出他的法寶來。」散仙齊道:「怎麼五老的至寶,這等利害,掌教就不能破。難道掌教先天袋、龍須扇俱不能抵得住麼?」南極道:「列位有所不知,五老的至寶,縱然三教聖人下山,亦不能奈他的,何況我出家人。」眾位仙真問道:「他的寶貝是何等法寶?」
  南極道:「列位有所不知,他的神通,比不得凡人。他自家修練,與天同壽,與日月同明,此乃五方稱為五帝,五老執掌五行之尊,金木水火土之精氣,呼吸所練,是以五行為元辰。東華帝君執掌是東方甲乙木,木能生火,木為先天,火為後天,木為現在之木,逢金即克,後天之火遇水就滅,只有先天之水,土不能掩。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洪荒之世,上下皆全,收來不滿一勺,放之則彌六合。此乃先天之寶,自生自治。東華帝君若用他之精氣,借水生木,用泰山之土來治他的水,用土生金,以金生水。至於南華帝君執掌丙丁火,木能生火,火能生土,火為先天,土為後天,火為現在之火,遏水即滅。後天之土,見木即陷,已有先天之水,金不能傷他。就是混沌之前,天生水,水即生木,此乃先天之寶,比不得山林出產。上接天淵,下透重泉,唯水一枝,占盡浮沉世界,名為裡娑羅,是彼之精氣所煉。他若祭此寶,只怕東方的枝木相引而生,瞬息之間,就遍處俱是枝木,無容針之地,又何可破。西華帝君他執掌庚辛金,金能生水,金為先天,水為後天。金為現在之金,遇火即化,後天之水,見土即淹。只有先天之土,見木不能陷。混沌之前,天乙之後,混沌之後,二氣分形,清者為天,濁者為地,地生萬物,此乃西華帝君之元辰。他若祭他的先天之土,傾刻之間,萬里地方皆被土埋了。北華帝君執掌壬癸水,金能生水,水能生木。金為先天,術為後天,水為后土。現在之水,遇土即淹,後天之木,遇金即折。只有先天之金,火不能化,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能生土,土能生金。他祭起他的精氣所煉之金刀,則天下銅鐵兵刃之物,因數而至,誰人破得盡他的金。中華帝君執掌中央戊己土,火能生土,土能生金,火為先天,金為後天,土為現在之土,遇土即陷。後天之金,火見即化。只有先天之火、水不能滅,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離地之金,成三昧文明之象,此乃先天之寶。若是中華帝君祭起他的寶,只怕滿城皆為灰煙矣。況且他們至寶相生相剋,若用先天之水,去破他先天之火劫,又反動了他們的水。若用先天之土破他的水,又反動了他們的土。故此三教聖人,也不能破他先天的法寶。」
  孫臏聞言,便對南極道:「弟子細想,五位帝君,若不至於十分不得已的地步,也不宜用他的這先天之寶。如今弟子倒有一計,若海潮老祖與五位帝君,再次來劫鎖仙牢,若是劫不去,一定是用先天法寶的。這個臨淄城,自然難保,即宜預策其對付。不如將計就計,又戲弄他一回。今晚三更時候,眾仙長可在文華殿陪著老祖坐談議論。待弟子去鎖仙牢,須要如此如此,他見無人防備,自然不肯下此毒手,亦可以救燃眉之急。」南極笑道:「此計甚妙,事不宜遲。」遂命王禪,王敖,白猿,毛遂:「你四人先到鎖仙牢中,待等交至三更時分,眾仙真人俱送入西偏殿裡,你四人小心看守,不可疏失,使他臨期不便推算。」
  四人領命去了,只等三更時分,即便行事。孫臏辭了南極老祖,出了文華般,便叫值官旗牌過來了,問:「城中可有多少的古廟?」內有旗牌稟道:「離禁門不遠,有所三清古廟,年代最久。」又問:「裡面塑的神象可多麼?」旗牌說道:「塑像多得很,共有二三十尊。」孫臏使叫旗牌:「你與人即去,抬十五尊泥身,來到鎖仙牢交令,不可有誤。」旗牌聞言,忙去邀伙伴,同到三清廟中,抬了十五尊泥像,來至鎖仙牢前,交令不表。
  且說蘆棚中五老與海潮老祖,看看將到三更,海潮老祖與五老道:「帝君你們今番前去劫牢,休要又中了他們的詭計。你們何不算算看,有防備沒有?」「他們定然有看鎖仙牢的,我等此去,南極總有提防,不消說得。」海潮老祖道:「南極、孫臏詭計多端,他們去了兩次,或者提防人在別處,你們算算看才好起行。」中華帝君聞言,使掐指一算道:「齊在鎖仙牢中,不會又往別處。」自古占卦問卜,俱是因問一件事,算一件事,若是中華帝君依海潮聖人問南極等定什麼計,自然就算得出來。只因問真人俱現往何處,此時候將交三更,眾位真人是住在鎖仙牢。海潮老祖與五老,也不再算,俱各大喜,一齊出了蘆棚。各各上了腳力,齊奔臨淄。半空中收住雲霧,各閃慧眼往下觀看。四門上靜悄悄並無一人,只有幾個軍士,在窩鋪值更。五位帝君與海潮老祖,俱各暗中欣喜,遂道:「南極、孫臏既無準備,我等此來,原為了劫鎖仙牢之事,搭救眾位仙真。即今沒有準備,自然可以動手成功,不必施用先天法寶了。」海潮老祖道:「雖然如此,或者他們有的埋伏。」五位帝君齊道:「老祖只管前去劫了他鎖仙牢。沒有埋伏罷了,如有埋伏我們與他動手,老祖你只管前去打劫鎖仙牢,救出眾位真人就是了。」六人在雲中商議定計,就落將下來。
  此時已交三更已久,南極老祖與孫臏早已安排得停停妥妥。他們六人便先住文華殿來,隱住仙形,往裡面一看。只見南極老祖與眾位散仙,在那裡坐著,講他劫鎖仙牢的笑話。再不見王禪、王敖、白猿、毛遂四人。海潮聖人聽見南極老祖羞笑於他,心中大怒,即欲挺劍上前相殺。就有五位帝君忙忙攔住,悄悄說道:「老祖且勿動手,吾們是來劫鎖仙牢,他們怎肯輕放,未免又有一番相鬥,又要一場大戰。驚動於他,且有準備,不如先去劫了鎖仙牢罷。」海潮老祖無奈,只得忍性同著五位帝君,齊望著鎖仙牢去。海潮老祖道:「方才文華殿,不見王禪、王敖、白猿、毛遂,他四人看守就容易多了。」說罷,已到鎖仙牢門口。將符用開鎖法把鎖開了,無一個人影。海潮老祖便忙搶上前一步,先去揭鎖仙牢門的符,手把門推開。只見裡面黑暗暗的悄然無聲,正舉步往裡面走去,只聽得一聲吆喝:「什麼人敢開鎖仙牢的門。」海潮老祖與五位帝君,各吃一驚。忙暗中一看,見是孫臏跨著青牛,似飛如箭而來,五位帝君各上仙禽,上前迎敵。五老一齊說道:「孫臏休得無禮、有我五位帝君在此。」孫臏看見五老將近上來道:「好大膽子的五個老頭兒,又來搶劫我們的鎖仙牢了。」舞動雙拐,衝將上來。五老大怒道:「你可渾身是膽,也敢與我們動手。」便一齊舉動如意,把孫臏圍住廝殺。海潮見五老把孫臏戰住,四面八方無人接應,心中大喜。忙念真言,用虯龍劍往上一指,就起了一股金光,照著牢中。海潮催犼進了牢,只見十五家門徒,俱坐在牢內。便一聲吆喝:「眾門徒快跟出家人出去罷。」只見眾門徒紛紛駕雲起在半天之中。海潮作法念咒,就顯出一條金橋,與眾門徒立上,便如飛望秦營而去。五老看見,齊提起飛禽,沖天而起。此時眾位已到了,也一齊駕雲來趕。
  五位帝君跨的是飛禽,眾仙騎的是走獸,自然趕飛禽不上。五位帝君趕上海潮老祖,一齊進入秦營。這裡秦皇與一班文武,在黃羅帳上明燈亮燭的,專事等海潮老祖與五位帝君回來。只見半空中落一座金橋,站著海潮聖人及其十五位真人,隨後五位帝君也落將下來。海潮老祖便把無極圖一提,金橋就不見了。只見十六人一齊腳踏實地,同步上到黃羅帳,來見秦始皇。秦皇即忙離坐相迎,一齊見禮,按次而坐。只見十五位真人,都默默無言,隨眾坐了。秦始皇即便吩咐排素宴上來,與眾家仙長賀功慶祝。又命金子陵、王翦與十五家真人把盞。
  金、王二人領命,忙至十五家真人席前,酌上了酒,滿臉陪笑,齊叫一聲:「師兄,為弟奉聖旨代勞大師兄,此杯是你先飲。挨次而飲。」只見混天真人瞪著雙眼,低頭不語。金、王二人又到第二三位真人跟前,俱是一樣。合營大小官員,俱各駭然。海潮看見如此,說道:「眾門徒在鎖仙牢被鎮得日子久了,故有昏迷之形,你們取一杯水,等我出家人與他們退了魔法,自然清醒了。」秦始皇聞言,忙命承奉官取過水一杯,奉與海潮老祖。老祖接在手中,取出虯龍劍來,念動咒語,使一口法水,對著眾真人噴去。達一面孫臏在臨淄城內,要想念解法咒,不料海潮老祖倒代他念了。只見一陣狂風,就地捲起,滿營中燈火盡皆恍功,兩班文武俱吃了一驚。金子陵、王翦二人定睛一看,說聲不好,大家一齊翻身亂跑。正是:
  失溺多因無意,
  有心聽變稀奇。
  非是眾仙無目,
  忘察只貪便宜。
  一時間眾位真人俱變了本相,把個黃羅帳就相似古廟一般,也有拱手含笑的,也有怒目橫眉的,也有垂眉的,也有撚發的,沉沉默默,坐在燈影之下。合營齊道:「變了,變了。」
  海潮老祖三劫鎖仙牢眾真人,目今又劫了此寶。海潮與五老早已看見,只氣得目瞪口呆,秦皇忙道:「快些走罷,孫臏妖法又來了。」轉步就走。海潮忙上前攔住:「賢皇休得驚慌,有出家人在此。」秦皇道:「老祖休得兒戲,孤吃虧不少了。百官快些走罷,看他活動起來,損兵折將呢。」海潮老祖真羞得面紅過耳,啞口無言。五位帝君道:「賢皇不必害怕,這是泥胎。焉能活動。」秦皇道:「不會活動,如何跟得海潮老祖進營。孤家心上實是被他嚇碎了幾次,快些打發他出去。」正鬧之間,天已大明,海潮老祖就命人:「把這些泥胎,一個個全打碎,往外抬去。」秦皇連連擺手道:「不要惹出禍來。即便送出去,還怕他作怪。你要打碎了,就只怕得罪了,惹出禍來,作起古怪事來,這些道士只怕敵不住他那些泥胎。」便令王翦與金子陵:「快,多點幾十名軍士前來,把這些泥胎抬出去。」金、王二人,忙領了三十名軍士,著兩個人抬一個,就把十五個泥胎天尊抬出營去。王翦說道:「抬是抬出,只是抬到那裡去?」金子陵道:「少不得尋一個古廟,抬到那裡就是了。」軍士開言道:「這處大隊西北角上,離此有三里路,有一座古廟。」金子陵道:「就抬到那裡罷。」一個個抬著泥像,到像那裡敬神進廟一般。正走之間,猛聽得一聲牛叫,眾人一齊喊叫一聲:「呵唷不好,孫臏來了。」三十名軍士,也顧不得看看孫臏在那裡,便一齊回頭就跑。金子陵與王翦也吃了一驚,回馬就走,又加一鞭,飛走回去,奔大營而來。金子陵與王翦在馬上與軍士個個回頭觀看,那些泥胎的天尊,也跟將下來。一個個心魂不在,軍士們叫救命,金子陵亦喊道沒命了。
  金、王二人馬快,早到轅門,跳下馬來,飛奔黃羅帳。也顧不得行禮,氣吁吁的道:「不好了,不好了,泥胎又作怪了,跟著跑進帳來。」始皇嚇得慌慌忙忙,抬頭看見,十五個泥胎的天尊,捲起風塵,跑進營裡來。秦皇和眾臣,那裡還有魂魄,一齊亂走了。海潮老祖一見大怒,忙忙迎將出來,大喝一聲:「還不與我止住呢!」一伸手便有一個掌心雷,接著就是一個焦雷,眾泥胎方才立著不動。海潮老祖與五位帝君回營,秦始皇君臣,都躲進帳後面,看看雷響過,風聲止住了,秦皇與眾臣出來說道:「老祖,你說孤家單怕泥胎是會作怪的,今日如何,嚇殺孤也。」大叫:「齊國難平,不如收兵回國。便是殿西侯,你到底怎樣,又把只泥胎勾引進來。」海潮聖人道:「此是孫臏的妖法,有貧道等在此,縱有孫臏的妖法,亦是不妨,請賢王放心。」吩咐眾兵不許喧鬧,另叫三十名軍士來抬去罷。眾軍士那裡還敢上前。海潮老祖與五位帝君一見大怒道:「你們只管抬去,出家人與你等送行。」眾人見海潮老祖等神送,就壯了膽,招呼一聲,齊上去抬。雖然抬著,心中猶是驚慌。口裡道:「老祖,我等蟻蚊之命要緊。」五老與老祖開言,又氣又笑道:「快些走,不妨的。」忽然一陣狂風,望西北角上來,剛走不上半里,猛然間一聲牛叫,眾軍土嚇得魂不附體,一齊拋下道:「呵唷,我等死也。」一齊亂跑。海潮老祖等壓喝不住,只得由眾人走去。忙閃慧眼一看,只見孫臏斜跨青牛,橫擔雙拐,迎將上來道:「眾位老祖,請這些泥胎道士進營去作什麼,他們是泥塑的,不會唸經拜懺的。」眾位老祖開言大怒道:「刖夫,你敢嘲笑戲弄我等麼,你我誓不兩立。」海潮老祖催犼上前,照孫臏就是一劍。孫臏就用拐架過。五位帝君一齊上前,就把孫臏圍住。五柄金如意,一口寶劍,就比閃電一般。孫臏全不懼怯,舞動雙拐,就如活龍一般,上下飛舞,風不透,雨不漏,就把六般兵器迫住。眾軍士跑回營中,報與秦皇知道。眾真人與金、王二人率著兵丁,一齊上前助戰。王翦便令軍士,把那些泥胎盡行打碎。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孫臏幻術鬧秦營 中華大擺森羅陣


  卻說王翦,率眾軍士,用棍棒將那十五位天尊盡行打落泥胎,只剩下裡面的木頭,又無面目,認不出模樣。王翦便叫軍士,用火燒化。這邊點火,那邊五位帝君發狠的惡戰孫臏。孫臏一面招架,一面偷看王翦燒那些木頭,他便口中唸唸有詞,那些木頭便跳將起柬,身上帶著煙火,現出火箍射來。王翦與眾軍士一見,那木著火直往前亂衝。王翦與眾軍士,個個驚慌,叫苦連天。海潮等回首一看,只見一陣煙火光,隨著秦兵亂跑,心下到大吃一驚。棄了孫臏,俱一齊趕將下來。孫臏在後大叫:「五位帝君與海潮老祖,往那裡走。」催開青牛,往下趕來。就有東華帝君,心中大怒,忙祭起追魂箭,來傷孫臏,南華帝君祭起火靈珠,西華帝君祭起鎖心針,北華帝君祭起萬雲煙,中華帝君忙祭起金沙。數件法寶,正在半空中,祥光萬道,瑞氣千條,向前打來。孫臏就在青牛背上,取出杏黃旗來,念動真言,把杏黃旗一指道:「法寶還不歸位。」五般法寶,就在半空中轉了一轉,即速飛回秦營而去。五位帝君一見,慌忙念咒,收回法寶。駕上雲頭,各人收回法寶。只見孫臏將杏黃旗,望著秦營一指,撥轉金光,就騰空而起。五位帝君也不追趕,齊往秦營而回。
  一支筆難寫兩家話,一道牆難擋四面風。始皇自從金子陵、王翦等出陣,自己正欲率文武分營迎敵,只見旗牌飛奔而來,跪報導:「殿西侯等敗陣復回,看看無數木頭人燒進營來了。」秦皇聞報大驚,忙叫眾兵速速救火,把個秦營鬧得翻江倒海,救火不及。虧得海潮老祖先回營中,見那些木頭滿身煙火,東跳西碰,鬧得滿營火起,原是孫臏的奇變法術。老祖但用掌心雷,便把解法念動,那些木頭就不動,站著的燒了。海潮老祖忙呼軍士,用水來淋熄。忽然一縱金光,那燒不盡的木頭,一齊飛起,燒著大營。左右兩營,即時通紅。海潮老祖大驚,忙念真言,施海水來,方把火淋滅。滿營都熄,左右營裡的火俱熄了,尚有三個大火球冒著黑煙,東滾西滾的,全然不滅。海潮聖人正在無可奈何,恰遇著五老進營而來,有南華帝君,看見三個火球兒滿地上亂滾,忙取出避火劍來,趕上去照著一個火球就是一劍,連砍三劍,便將三個火球劈開。原來是三個木墩兒,還不住吐火噴煙的。眾人方才放心坐下。
  秦皇不覺落下淚來道:「孤自起兵以來,兵對兵,將對將,未嘗輸過一陣。只因遇著孫臏法術利害。自從易州,就被法術敗了孤家幾陣,傷了無數人馬。如今又在臨淄,又且添上南極與眾仙真,愈難取勝。依孤的愚見,不如差人去講和,兩下無傷兵之慮。孤的愚見,退回易州之地,還與燕國。眾位真人,且息兵罷戰,叫孤的兵馬,收回咸陽,見機行事也罷。」海潮聖人道:「若論孫臏,膽大逆天行事,南極子助惡,累次欺侮出家人,聖上暫且停兵數日,待貧道去兜率宮,問他的掌教太上老君,彼如何不約束眾門徒,以小犯上之罪。」說罷就要辭別始皇去了,就有五位帝君連忙上前說道:「老祖不可,臨淄的氣運有限,進兜率宮去求請,他日回山,豈不被三山五嶽的道友恥笑。倘或太上老君遽而應承去治南極子與孫臏之罪,把你勸回山,他也不治他們之罪,此時卻是如何奈得兜率宮。」海潮老祖道:「貧道的法寶,都被他們破了,拿什麼去降得他,治得他們。不然待貧道另往名山,聘請道友到來,與他們見個高低。」五位帝君齊聲說:「老祖休得如此,若是後輩的道友請來,法力也不高強。若是要請先輩老祖,俱與南極子先輩的道友同為聯手,且他們不在劫內,不肯下山來。就到各處去借法寶,他們有杏黃旗、龍須扇,也不能治他們。」海潮聖人道:「據帝君之說,難道被他戲侮一場,拋了眾門徒,悄悄的回山去了不成。」五位帝君笑道:「老祖不必如此,我等須從長計議,還當沒法智困臨淄,使南極子不能施展法力,救得眾位真人出來,方能出了我們這口怒氣。」海潮老祖道:「我的法寶盡行收去了,要請列位道友,又說不中用,我也主意全無,進退兩難。五位帝君,你們有何妙議,與我出家人出這口怨氣。」
  就有中華帝君道:「如今眾位真人偷也偷不出來,劫也劫不到手,我倒有個八陣式,可能困得住他們,正好擺得了。」海潮老祖道:「帝君你們要擺陣,但要機密。」中華帝君道:「無害,我們去擺一陣,陣內暗藏八卦,外列五行,又有先天開其門,後天閉其戶,中間變化無測。一陣藏八卦,名為萬象森羅陣。莫說南極與孫臏,就是三清下界,也要拿住他。」始皇聞言,心中暗想:「這些玄妙的陣法,說來都難盡信,實是受哄非止一次,目今騎虎之勢了,擺也由得他擺,不擺也由得他不擺,少不得由他們去鬧。」遂向中華帝君一躬道:「老祖要擺森羅陣,困住南極與孫臏,未知幾時調遣兵將,但又不知要用的什麼鎮物,或要多少人馬接濟,朕的大小三軍,文武將官,任憑調遣,不必通知。」中華帝君忙陪禮道:「貧道也仗聖主洪福,如今營外挑選一塊地,四方要圓的,便可擺陣,只在明晚三更行事。」
  又叫殿西侯:「你同出家人出營去,看看吉地,好擺此陣。」起身,隨即辭了始皇、老祖與眾仙長,就同著王翦出了黃羅大帳,一同上了腳力,行了一里之遙。只見前面的一派土崗,中華帝君問道:「前面一派土崗,是什麼所在?」王翦道:「弟子也不認得。」便叫軍士前來問明白,便對中華帝君說道:「此地名喚無極崗,落孫坡。」中華帝君聞言大喜道:「大將怕犯地名,這個地名,正犯二人的名字。就在此佈陣,必然制住他們。」便同著王翦來至崗上,看了一回。中華帝君就在黃鵠上念動真言,頃刻之間,就來了二位神祗。一個大紅袍,黃金甲,頭戴紫金冠,提著錘。一個頭戴方巾,道服,身高二丈,手提拐杖。忙忙走在東華帝君跟前,參見道:「帝君喚本土神土地有何使用?」中華帝君道:「無事不敢冒褻眾位神祇,今晚三更,貧道要在此擺陣請神,借用二三位神祗,將崗前崗後的有主無主的孤魂,一應妖魔鬼怪,飛禽走獸之類,都要與我驅逐百里之外,不得容留一個在於此處。若不潔淨,有冒天神,就是你二位的責任,違令者聽貶。」當時山神土地聞言,不敢怠慢,前去依命而行。中華帝君與王翦回至蘆棚,便將看見崗名地名,對眾位說了,俱各大喜。
  中華帝君便叫一聲:「殿西侯你可去方才挑選的那塊潔淨地方,東南西北四週啟址,高阜要鏟平,要按金術水火土五行分次,上俱用白牌一面,寫著五行台三個大字,台高一丈二尺,不用大。方圓也是一丈二尺,正東為甲乙台,台上設青旗一面,上寫青龍之神。用荊條木棍九九八十一根,擺在東方甲乙木伺候。正西方為庚辛台,台上要設白旗一面,上面白虎之神,將鋼刀利刃預備三十六口,擺在正西,將來應用。正南方為丙丁台,台上掛紅旗一面,上寫朱雀之神,預備楊枝淨水數桶聽用。中央為戊己土台,台上設立台旗一面,寫勾陳之神,預備黃沙一斗。台下各按五方顏色旗,青黃赤白黑,左右築高牆一帶,止可高三丈六尺,象周天數。這五行台牆內旁,西方設一面陣門台,台高二丈四尺,上要接連二十四氣,台上旁設日精月華旗,中間設立太上御座,白芨硃砂黃紙伺候。台上邊另築一座台,名為後天台,台上也立著日精月華旗,設下御座牌座等儀仗。正北上另設一座水府,台上設立皂旗七面,按七星之形,中間設一桿大纛旗,上寫五湖四海龍神,台後邊再築一台,名為後天水漕台。台上也設立皂旗七面,牌劍伺候。東北艮地上,也築一座台,台高二丈四尺,台上設立九兵,旗劍伺候。中間豎立一桿三山旗,用白牌一面,上寫五嶽台。台後又接著一座後天離明台,台上立紅旗一面。正東上築一座五雷台,台上設立八帥旗八面,中間設一桿九天幡。台後插一枝玄武旗。後天霹靂台,設八面八方旗。東方甲乙屬術,設立巽風台,台要高二丈四尺,台上設立八風旗八桿。正南上豎一面龍吟虎嘯幡,台後邊也築一台,名曰催巽台,台上也設八風旗八桿。正南上築一座離火台,台高二丈四尺,設立紅旗五面,中間是火神幡台,台邊接著後天水府台,台上也立皂旗八面。西南上築一座地靈台,台高一丈八尺,按著一十八層幽冥之數,台上豎立白旗五面,中間立幽冥教幡一面,台邊連接一座後五嶽仙台,也立五嶽旗五桿。正南上築一座水澤台。台高二丈二層,其上設立見明幡一面,中間復立水草河神旗二面,台後接高台一座,後天地府台,台上設陰幡十面。共總是先天八座按著乾坎艮震巽離坤兌的次序,八陣台相連八座。五嶽朝天相連五座。正中間另築一座高台,台高十三丈,按十三天,寬二十兩尺,按二十四氣,設立大鼓十二面,按十二時辰,豎立一桿金雞旗,兩桿玉虎旗,三桿三光旗,四桿四曜旗,五桿五方旗,六桿六丁六甲旗,七桿七星旗,八桿八卦旗,九桿九宮方曜旗,十桿普天將星旗。十二桿惡煞凶星旗,二十八桿星宿旗,三十六桿天罡旗,七十二桿地煞旗。各各台上,俱要用白芨、硃砂、新筆、黃紙,劍牌等物應用。陣外牆壁,共開四門,每門要用兵馬三百,俱要帶狗血污穢之物,每門設立幾桶。」王翦領命,忙去照法施行。真個口吹之力,霎時間就豎立台上。王翦奏知秦始皇。又周圍看了一回,但有不是,更改更改,然後回至蘆棚。
  中華帝君又叫王翦奏知秦始皇,要四員將官,分四門埋伏。要一桿八面綠牌,一十六面青白旗,俱要二丈八尺。綠牌上書八個陣字,按天門、地戶、雷轟、風磨、水絕、火燄、山障、困澤。紅字牌上書乾坎震艮巽離坤兌八字,金牌上書森羅陣三個大楷,皂旗上書中央戊己土五個大字。中華帝君將手一擺,便對著秦皇道:「借仗賢皇,西北干天有一座名曰天門陣,陣內有兩座台,賢皇可到後台上鎮守。」秦皇道:「孤恐不能對敵,帝君另遣別人罷。」中華帝君道:「不妨,如遇南極子、孫臏與眾妖仙等進陣,貧道有件法寶交與賢皇帶去,能制住他。金子陵與王翦,你二人奉陪賢皇,在台上立飛龍旗、中華旗兩桿,你二人各掌一柄。若有敵人來打陣,就將此旗展三展,賢皇即用吾的法寶打去,定然如意的。」說罷,在懷中取出如意珠子一穎來,遞與始皇。始皇接著,看看有黃豆大,大笑道:「帝君,此珠有何作用?」中華帝君說道:「賢皇休得小覷此寶,乃是貧道修煉數千年的元神所煉,非同小可,勿作兒戲。」秦皇無奈,只得領命。帝君再傳授靈文咒語,秦皇記著,同了金子陵與王剪文武二臣,同進天門陣內不提。
  且說那中華帝君,又呼翻江真人:「你去鎮守坎地水絕陣,不得有違。拔山真人,你去鎮守山障陣。運匏真人,你去正東方,鎮守雷轟陣,不得有誤。革面真人,去東南角,鎮守風磨陣,不得有違。吐絲真人,你去正南方,鎮守煙火陣,不可違命。倒海真人,你與出家人鎮守西南方地戶陣,不可有誤。行雨真人,你去正西方,鎮守困澤陣,不可有失。各位真人聽著,南極子、孫臏各仙進陣,或犯各處陣內,必須豎起神牌,展台前器械法寶,搖動旗幡,內中自有妙用。」眾真人聽罷,各各領法旨,自進各陣去了。中華帝君便又對東華帝君言道:「道兄你到正東那座台上鎮守,如遇敵人進陣,你將台上那桿青龍旗展動,自有妙用。如遇南極子等進陣,你即用先天法寶施展,不可放走來人。」東華帝君領法旨,往前東方鎮守。中華帝君再請南華帝君:「你與出家人鎮守南方丙丁火台,如有敵人進陣,即將台旗搖動,自有妙用。如遇南極子等,你即用先天法寶施展,不可放走來人。」南華帝君領旨而去。又請北華帝君:「去守北方壬癸台,若遇敵人進陣,即用先天法寶搖動,自用妙用。」只留中央戊己台,自家鎮守。各位帝君領命前去,執掌鎮守。然後與海潮聖人,各跨腳力,先上中央戊己台來,把台上一切幡旗,放在一處,脫下朱履,摘去了金冠,用白芨、硃砂畫了符錄,口中唸唸有詞,用三昧真火,把符籙化了。命海潮老祖把三百三十四桿旗幡,都拉了起來,忙把金如意如舉道:「列位星宿速降。」只聽得一陣風聲,台前早站立了無數神將,口尊:「帝君差遣吾神等,那裡施用?」中華帝君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與眾位星君等,只因南極老祖與孫臏等,現在臨淄逆天行事,今日貧道擺上這座萬象森羅陣,借仗眾位帝君之力,鎮守這座森羅陣,若有敵人進陣,全仗星君眾位等神力,不許疏放敵人,如有不遵者,即送至無極真人處治罰。如遵旨,貧道自有所奏聞。」眾神領了法旨。各領各的旗幡站立。中華帝君忙念動收光咒,便把諸神掩住法體,然後與海潮老祖各跨腳力,駕雲來到天門台。書符念咒。真個是吹口之力,只見綠雲交錯,落將下來無數神祗。正是:
  到來四女一時同,
  日月星辰下九空,
  道教無門法力大,
  滿天列宿在胸中。
  即刻來了四位功曹,四位神女,日精月華,一齊到了台前聽候法旨。中華帝君忙囑了一番,各歸各幡之下去了。中華帝君忙駕鵠騰雲,早到地戶台,台上又將靈符焚化,即幽冥靈神,陰兵陰將,俱來鎮守地戶台。又到雷轟台,請了五雷神在此台鎮守。又到風磨台,請了風神鎮守此陣。又到水絕台,請了水神,鎮守此陣。又到火燄陣,請了分火星君,鎮守此陣。又到山障陣,請了五嶽山神鎮守此陣。又到困澤陣,請了金龍四大王率領水草神兵鎮守。一一請神已畢,便對海潮聖人道:「敢煩老祖,只在天門台森羅陣等候,有人闖進陣來,借仗法力,與眾位之靈神,困住敵人,不可放手。」吩咐已畢,即駕鵠來至外圍。便喚章邯在東門接戰。出戰之人,恐怕他有仙法,可用污穢之物打他,使他不能騰挪變化。又命趙高鎮守南門,英布鎮守西門,彭越鎮守北門。俱要各帶污穢之物,此是一樣。吩咐已畢,忙又駕鵠回至中央戊己台來,掐指疊印,書符念咒,霎時間請下一位尊神來。只見他怎樣打扮:
  鵝黃袍兒是淡金,
  腰間紅玉帶通明,
  三尖刀上生雲霧,
  白虎馬走起狂風。
  中華帝君一見楊元帥來至台前,躬身陪笑道:「前者全仗尊宿大聖神犬,破了南極削花金刀,未曾前來謝謝,今日又煩瀆尊神鎮守森羅陣的東方。候成功之日,書名上奏。」楊元帥領法旨,一縱金光,便來陣地上鎮守。復又請溫元帥鎮守南門,又請喪門大元帥鎮守西門,再請趙元帥鎮守北門,諸事已畢,方才簪上了冠,著了朱履,然後駕黃鵠再到陣中陣外,團團的繞了三遍。此時天交四鼓,又在黃鵠背上拘了山神土地前來,吩咐率了山精石靈,在城牆外面謹守,不許放人越牆逃脫,如違者聽貶。然後方才請天羅神在雲端之上,放下天羅,又請地綱神就在地面蒙著地綱,要使南極與孫臏等不能騰空進去。然後去中央戊己土,運動神功。正是:
  挖坑就地等虎豹,
  漫天撒綱打蛟龍。
  中華帝君擺陣,我且不表。卻說南極、孫臏等各各回至文華殿,已有齊襄王擺上素筵,與他們慶功。各敘了一回爭戰之事,齊襄王方才辭去。眾仙坐至三更方散,南極與孫臏就在文華殿打坐。南極便對孫臏道:「臨淄的洪福將盡,西秦始皇氣正旺,今日與海潮大戰,雖然得利,到底不能逆天。等至明日,貧道約個人來,要與他們講和,他就顏色有光,各各回山罷。」孫臏道:「弟子豈有不知,只是萬分無奈。弟子等上吳橋葬母親,就把臨淄的事統統不管了。」說話之間,天已交四更。只因臨淄城內有了高人,是以不怕奸細,所以三更半夜不用關鎖城門,隨時有人出入。忽見一個旗牌來至文華殿正中跪下報導:「東北角上,到了四更時分,起了紅光一陣,至今不知何故,特來稟知,請令定奪。」孫臏聞言一點首,那個旗牌就歸他的汛地去了。孫臏即對南極道:「老祖,方才藍旗來稟報導,東北角上起了一陣紅光,其中定有一個原故。老祖何不與弟子去看看,是何凶吉?」南極老祖道:「言之有理。」說罷,二人走出殿去,自有當值官在此伺候。一見二人出來,吩咐備了腳力,跨鶴騎牛,忙上臨淄城來,不許出聲揚名。
  他二人便站在城垛內邊,閃開慧眼,定睛觀看。只見紅光中隱著一股殺氣,孫臏道:「老祖,可看見麼?裡面影影綽綽,有二三十個高台,旗幡播動,不計其數,好似各按方位,看是一個陰羅陣的光景,只見布得十分稠密,十分利害。他應改擺在西北干天佈陣才是,為何正在東北角上艮地上呢?」南極道:「你不見那一帶土崗麼,必有一個緣故取意。但不知此帶土岡叫做什麼名字?」孫臏忙叫城上之兵,前來問時,方知是無極崗、落孫坡。二人聽得,點頭無言。南極道:「大將為人,只怕犯地名,此乃衝犯相剋之數。原來他取此意來治我們。此番難以敵手。也是劫數,且回殿去,再作道理。」看完已是天交五更,又見眾仙坐功已完,使上殿參見。見殿中燈火輝煌,白鶴童子在旁打睡,東方朔說道:「你逍遙快樂睡罷。」毛遂笑道:「你必學了我的武藝,晚晚睡覺。」王禪笑道:「你有什麼武藝,他學你的?」毛遂道:「想必晚上作賊,就沒空睡覺。」王禪笑道:「不怕羞的矮根子,還要自己誇嘴。」毛遂道:「你看,講句笑話兒,你又罵了。」便鴨步鵝行的上了文華大殿。來至白鶴童子跟前,毛遂身矮,敲不著頭上,就在腳下拍了幾拍,伸手擰了一擰,正擰著腳筋。白鶴童子哎呀一聲,把腳一蹬,毛遂不曾防備他,蹬了一交。哎呀一聲,眾仙俱各大笑。白鶴童子連忙睜開眼一看,見是毛遂,不好意思,忙忙上前扶起來道:「真人,多有得罪,一時失錯,休怪休怪。」毛遂連忙起來,整整冠兒道:「好踢呀,看見了老祖,要告訴打你幾下呢。」白鶴童子笑道:「真人,上粱不正下粱歪,我在這裡打瞌睡,誰人叫你前來擰我一擰,真人也有一個過處。」毛遂笑道:「呆物,你晚上因何不睡覺,天交五更,雞鳴了三遍,你還是靠此間打瞌睡。」童兒道:「你不知,昨晚三更,有旗牌來報信,東北角上起了一段紅光,老祖與孫廣文去看,至今才回來。」眾仙齊道:「如何的不通知我們前去走走?」毛遂笑道:「上陣廝殺,用著我們前去走走。這紅光現法之處,定有好的,必不叫我等知道,又怕我們沾了他的光呢。」
  正說著,只見南極老祖與孫臏來至跟前,隨著一齊進殿中坐下。毛遂看見南極老祖與孫臏,有悶悶不樂之色。毛遂問道:「方才去看些什麼?如何回來俱有不樂之色?」南極子道:「方才你說過,紅光之處,定有什麼事了。你們怎曉的,是人家下火炮,築高台,密設陣式來困住我們呢。」毛遂道:「掌教道法無邊,縱有什麼陣,治他不得麼。他也不過請些神將而來,攔住老祖,縱有鎮物法寶,也難傷你這不壞法身。怎麼就憂悶氣起來。」說罷哈哈大笑。南極道:「你笑什麼?」毛遂道:「掌教不必假作為難,也不必愁悶,我矮人倒有一個妙計。」孫臏聞言道:「毛真人有何妙計?」毛遂道:「三哥你都知道,如今他們擺下惡陣,不過爭強要勝,我只須下口氣,請人去央求於他,情願送回真人,掌教老祖歸山,三哥你上吳橋葬母,我們各自也散了。他擺此惡陣,要困誰,只好臊臊自家,收罷。我們再去與他陪上幾個禮,難道還不解開。」南極老祖道:「毛遂真人的妙計如此,不大濟事。即來之,則安之,未必那陣就打住我們。我們都要上前打,若不願打陣,請自回山,不陪他禮,不甘心居下風,貽笑於人。」王敖說道:「老祖豈聽矮根子的話。」王禪也接口說道:「賊矮根子有什麼大計謀。」
  你一言,我一語,把個毛遂說得面紅過耳,含嗔說道:「我不過一時暗話,依不依在你們,你們賊長賊短的罵起我來。我本不濟事,你們算好漢子,各請去打陣,我在此也無顏面,不如回山去罷。」說罷,就把身子一扭,就要走。王禪笑道:「賊根子,你若走去,看我打折你的短腿。」眾位仙真看見毛遂面帶羞容,便說道:「道長不可與毛遂真人說笑了,他適才連我們都怪了。」孫臏急忙上前攔住,說道:「毛賢弟,為何因幾句笑話兒就有去志,千看萬看,看我孫臏之面。」南極便道:「毛真人,方才出家人見你說我有好事瞞了你,故此說你幾句。就是王家兄弟常時與你真人兒戲慣的,為什麼這回就惱了。」毛遂道:「掌教老祖,你說哪裡話,貧道怎敢怪老祖呢。只是眾仙長你一言,我一語,使人實是難過。我毛遂就是一塊泥佛,也都無趣。」南極笑道:「王禪,你兄弟快去代出家人向毛遂真人敬茶陪罪。」王禪兄弟忙笑對毛真人說道:「不是我兄弟說話刺你,只因怕你模樣實有些難。」毛遂笑道:「大眼賊,你兩人安排我麼,我就認真去了,我不敢領你的茶。常言道,騙人驕敵必敗,我們到底要仔細,是必斟詳算實,方可去打陣。」南極老祖道:「毛遂真人言之有理,必須要看過森羅大陣裡邊,沒有什麼變動,才好去打陣。」孫臏道:「果然言之有理,若是一個人進去,看看出來,就好分頭就去破陣。」
  毛遂大笑道:「這有何難。鬼谷子,你兄弟若拿杯茶來飲,我就進陣去探個虛實。」王禪兄弟道:「毛真人休得說逛言。」毛遂道:「你見來,這些人不足做見證的。」王禪兄弟聞言說:「毛真人你若去,我叫人酌了茶來。」便雙手高舉道:「毛真人,我王禪兄弟不知你法術,你今如果進陣探出來,我出家人再奉一杯茶來與你。」毛遂聽他言中有刺,便動了嗔癡,遂接過了茶來,一口吃了道:「你兄弟穩坐在家裡,待我毛遂去走走。」說罷,將身子一扭,身形就不見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毛遂被困森羅陣 孫臏大鬧五行台


  卻說毛遂,被眾仙一激,忍不住嗔癡,便要去探森羅陣。孫臏忙上前攔住道:「賢弟去不得,森羅陣非同小可,且有五老、海潮等,你一人如何去得。」毛遂道:「看眾真人的嘴面,我此去凶多吉少。但是要爭口氣,你休攔我。」南極才說得一聲「真人要去,須要小心。」言還來了,毛遂已招展金光去了。瞬息間來至森羅陣。看一遍,口中不言,心下暗想:「好個惡陣,我跟隨武子,在隱仙觀看那十三卷兵書,天文地理,陰符戰冊,從來見過此陣厲害。又看見這邊高高下下,有二十多座法台。五色旗幡,不計其數,紛紛都是天兵天將。上設天羅下設地網,怎麼人得出來。休要惹火燒身,自取其過。」便要駕雲回去。後又低頭暗想:「我在眾人面前誇了口,這一回去,南極問我陣中光景如何,怎的回答。若說我看見陣勢利害,來曾進去就回來了,他們必笑我懦弱,更不濟事了,王禪兄弟豈肯輕恕。」前思後想,便想將起來道:「死有生命,富貴在天,我該死在森羅陣,要逃也逃不去,且去試看。」便取了隱身草,把身子隱住,暗暗從森羅陣入去。
  抬頭一望,見一桿黑旗,上書「敵人入陣喪命」六個大字。心中暗笑道:「這些老頭兒,都會說大話,掌教與三哥眾仙,俱各神通變化,奧妙無窮,除非命該絕在他們手中。」再往內觀看,見法台上立朱雀旗,綠字金牌,書火燄陣。又有二台,前豎紅旗五面,中央立一枝三氣旗,旗前有一位神將,金甲紅袍,赤須紅髮,足踏風火輪,仗著劈火劍。後台上坐著個真人,一手執令牌,一手仗劍。毛遂看了,又順著至困澤陣,也有高台,上頭有水草河神不計其數,九江八湖神將,一個個金甲紅袍,神威仗劍。後天台上乃是陰曹旗,也是道教玄門在那裡看守。忽抬頭見一座高台在前面,比別的高大,只見祥雲騰空,書著森羅台三個大字,有大鼓十八面,金雞玉兔兩枝,三光四曜,五方六甲,七星八卦九宮,普天星相,兇神惡煞,天罡地煞,旗幡不少,各按週天數目。真個是:
  奧妙玄天不可能,
  九宮八卦類諸天,
  海能納谷玄功大,
  說與凡夫未信然。
  毛遂隱身,走到了戊己台,只見四面四座高台,五老皆在台上。暗想:「陣勢大概知道了,何必細看,出去罷。」便回身仍往南方而來。毛遂隱身,先前進南門,是溫大元帥把守,奉中華帝君法旨,只許放人入,不許放人出。聖神已看見入陣,後又從他處來,便露神光,用狼牙一指:「真人休來吾神汛地,吾奉中華帝君法旨,只許放人入,不許放人出。還不去,更待何時。」毛遂聞言抬頭一看:
  紅須赤發光火生,
  四個獠牙認得真,
  威鎮南方法力大,
  降魔扶正號溫神。
  毛遂認得大帥,不敢向前,忙將身往前來。隱過雷轟陣,忙奔到西門而來。早有一員天將,用三尖兩刀,橫攔住去路。毛遂認為是楊戩。暗想:「此處更不妙,況且哮天犬利害,不要惹他。」一翻身便過了水澤台,直奔西門而來,有一員天將在那裡攔住去路,只見他:
  方面大耳看分明,
  五綹長鬚瑞氣生,
  若問此人何姓氏,
  伍員明甫是他名。
  毛遂認得是伍子胥,心中歡喜,此處可得出去。忙上前一拱:「明甫認得毛遂嗎?」大帥忙還禮道:「天漏星你入陣來的,吾奉中華帝君的法旨,在此等南極與孫臏入陣,不許出陣。你如何入來又要出去?」毛遂道:「小弟奉掌教老祖法旨,入陣來看虛實。明甫可看前生之情,放我出去。」大帥道:「真人你說話就真不參詳了,吾奉的中華帝君的親旨在此把守,若念前生之情放你出去,必然送上天庭聽貶。吾神不敢違天逆法,真人你向別門去罷。」
  毛遂聞言,不敢直闖,順著就奔北門,過了水府台。不看猶可,一看嚇得縮了一口氣。原來是伏虎正一玄壇趙元帥,只見他圓睜二目,手執金鞭,迎將上來。毛遂忙回身往內就走。暗想:「眾神俱見我,不放我出去,上又有天羅,下又有地網,不要在混元陣中遭他毒手,想個計較出去才好。」正在思想,忽聽一聲大喝「矮賊你走往裡去?」原來中華帝君在戊己台上,看到個黑影東流到西,西流到東,用慧目仔細觀看,看不出什麼東西,心中狐疑:「陣中何故有個黑影?」掐指一算,不覺笑將起來,原來是他大膽,敢看陣勢。在腰取寶貝,名通明鏡,舉著向下一照,即見毛遂立在這處。毛遂哪裡知道,被中華上前把領頭扭住。毛遂說不好,往前一擺,怎能逃離。中華提起笑道:「我排陣拿南極,你矮子仗隱身法,來探陣中虛實,要出去比上天更難。」又取捆仙繩捆住毛遂。毛遂道:「我同你無仇,這架勢要摜死我。」中華道:「不摜你,送你一處安身。」遂取一寶貝,叫定仙樁,念了真言,定在森羅台下,用仙繩把毛遂捆在樁上,說道:「你會五遁,如今遁得否?你們有鎖仙牢,我有定仙樁在此。等等少不得有人同你作伴。」毛遂在樁上想遁,不能得脫。心中著忙,嗟怨道:「是非因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好出頭。」
  不表毛遂逢災,且言海潮,陣中見中華擒住毛遂,大喜出陣,至臨淄西門,叫齊兵快報:「海潮聖人請南極子與孫臏答話。」旗牌報告,眾仙見南極、孫臏面色改變,齊道:「我們願去森羅陣會敵。」南極、孫臏知眾仙有法,只因行功未滿,亦有應在劫內。孫臏道:「不用同去,等我占毛遂的凶吉。」掐指早已算出,對壽星道:「毛遂探陣,被中華擒了,捆在定仙樁,我們要救他才是。」南極道:「孫臏,你與幾家仙人去打陣。」眾仙聞得,你也要去,我也要去。南極便道:「只請四位去足矣。」對綠眉、長笑、榮鉤、袒腹四仙道:「你四人同孫臏前去。」四人大喜。只因南極見四仙印堂黑暗,知他有劫數,不能逃脫,故叫四個去。又向耳邊對孫臏道:「你雖困在陣,定不能傷你。出家人亦要來應劫數,凡事總要小心。」
  孫臏會意,便辭別眾人與四仙出殿上騎,向西門而來。對四仙道:「方才掌教附耳吩咐,森羅陣非同小可,雖要分頭打陣,我等入陣,再作道理。」海潮見引仙幡分開,走出四隻鹿,坐了散仙四位,聚仙陣會過,認得長笑、綠眉、榮鉤、袒腹。又見一對素羅幡後,隨四將望孫臏衝來,大喝:「刖夫休走,老祖在此。」孫髕笑道:「老祖又來要你徒弟。」海潮道:「休得胡言,我在東方擺下一陣,你可敢去打?」孫臏道:「要破何難之有,你同去,我隨後來。」吩咐四將回城,催牛同著四位仙入陣。聽得人聲大叫道:「孫臏入陣,各處防備。」孫臏與四仙細看陣勢,好利害:
  陽下騰騰殺氣,
  八邊滾滾祥光。
  三氣祥光亂展,
  水草河旗高飄。
  天御虛紮中央,
  萬丈森羅勢廣。
  五湖四海龍王,
  水洋五嶽無常。
  看完此陣,吃驚說:「好利害。」見海潮前來,大叫:「孫臏入陣,你不展你法力,入來就想出,萬萬不能。」孫臏道:「休誇大口。」兩下交戰,殺了十數合。聽得鐘聲,雷轟陣來了海潮門徒,口作歌曰:
  海島三山任我行,
  只因劫數下紅塵。
  順天應運扶秦正,
  指日臨淄一掃平。
  運匏真人相助師父,殺有幾十個回合,回轉陣內。孫臏等趕入,運匏大喜,上台化符,把五雷幡向上一舉:「五雷神不下,更待何時!」立時聽得滿陣雷聲,五雷從空而來。孫臏說不好,把杏黃旗一展,一道金光,把五雷迫住,不能落下。四仙道:「五雷利害,雖然仗旗把雷撐住,此陣難破,快闖過去。」孫臏當先衝過雷陣,四仙在後跟隨。海潮趕來,大叫「孫臏休走。」取了一件寶貝,名扣仙鍾祭起來,後邊四仙正走,便道:「孫真人,你去破前頭陣,我們拿下了海潮就易了。」急回頭,聽的風聲,見一朵彩雲托一口鍾落下來。榮鉤仙取寶貝,名打仙錘祭起,把鍾打了一下,連晃三晃,來慢了。長笑取出寶貝,名撐天柱,念咒起來,從下起上,就頂住了。海潮大怒,仗劍殺來。榮鉤舉劍擋住。山障陣來了拔山真人接戰,海潮收回鍾,祭劍把柱斬斷。長笑大怒,舉刀殺來。戰了一回,海潮師徒回轉陣內,榮鉤、長笑趕來。袒腹、綠眉道:「他們追趕,我等趕孫臏回來破陣。」長笑、榮鉤追入,見三山五嶽神祗齊來,大驚。拔山真人祭開山鑿,榮鉤未及提防,被鑿從頂門落下,死在山障陣中。長笑大驚想走,後又被鑿打死。
  綠眉、袒腹趕孫臏,聽得後邊大喝:「你們同伴二人俱死了。」二人大怒,回來交戰。見海潮走入困澤陣,二仙追去。只見先天水澤神,青面獠牙,急忙要走。行雨真人祭起振波箭,連射死二仙。
  孫臏在前不知,催牛直闖。一連過火燄、風磨、地戶三陣,仗杏黃旗,眾神讓他入去。正走之間,回頭不見四仙,想道:「必定困在陣內,或者遇害,亦未可知,我先救毛遂再講。」即往森羅台來。海潮閃出,大喊「孫臏你同伴俱死。」孫臏道:「四仙幾時喪命?」海潮笑道:「你還在夢中,抬頭向這邊看來,那二陣排四個屍首。」孫臏抬頭,果然是真。大怒道:「我擒你們人,不過鎖在牢中,未傷性命,你把同伴治死,誓死不兩立。」舉拐頂上打來。海潮將劍打開,大戰數合,便向戊己台來。
  孫臏催牛挺進,毛遂大喜叫「三哥快救我,被中華用法捆在此。」孫臏道:「賢弟小心,恐驚動中華,就難下手。」取杏黃旗一指,一道金光,脫了捆仙繩,跳下地來,走至牛前道:「虧你來救,我們打哪處出去?」孫臏道:「此陣進時容易出時難,榮鉤、長笑、袒腹,綠眉入陣,俱喪了。」毛遂聞言,下淚道:「可憐四仙,仗義身死。你帶有丹藥,給粒來食,我綁在樁上心神不定,肚饑起來。」孫臏道:「得道人豈有怕饑,你且在此,等我闖出陣去,調齊眾人與掌教破陣。衝不出去,再來陪你。」毛遂道:「三哥此去,一定衝出。你一去,中華不肯容我,跟你去罷。」孫臏道:「你無腳力,如何跟我。」毛遂道:「騎牛背後,共騎一牛。」走得幾步,現出周天星宿攔住:「真人休走,吾神奉中華法旨,放人入陣不放出陣。」毛遂道:「三哥別去罷。」孫臏道:「不妨。」將杏黃旗一展,萬道金光,眾神不能迫近。
  海潮見孫臏救毛遂,用旗擋住天將,伸手放一個雷,振動十面大鼓齊聲轟鳴,滿陣山倒一般,剎時森羅陣變了乾坤。正東上震為雷,雷轟陣,變了劍刀林。正南上離為火,火燄陣,金蛇朱雀共飛騰,周圍一片火光生。正西上兌為澤,困澤陣閃閃爍光耀人目,刀槍劍戟似麻林。正北上坎為水,水絕陣洪渡巨浪千層湧,滾滾波濤一片銀。山障陣,山鋒石劍鬼神驚。地戶陣,飛沙滾滾起煙塵。天門陣,神將臨陣道法深。風磨陣,拔折旋風不定聲。紅光上一片城,重重疊疊是神兵。毛遂道:「三哥,四面八方風雷水火圍住不透風,門戶不見,如何出去。」忙跳下牛來,孫臏道:「雖出不去,天神也難近前。」毛遂入牛肚下,看這風雷水火神將近上來,孫臏將杏黃旗全行展開,連轉三回,現萬道霞光。崑崙至寶神效,莫道風雷諸樣,就是諸佛難降。海潮見杏黃旗逼住眾神,不能上前。想暗祭無極圖,來收拾杏黃旗。孫臏看見,一揚左手,沉香拐立時飛起。海潮不提防,被沉香拐當頭打下。招架不及低頭,一聲響,連肩帶背,就是一下。虧得老祖著了仙衣,打得連晃兩下,方才立住。心中大怒,忙祭起扣仙鍾來傷孫臏。孫臏又祭起沉香拐,照鍾打來。噹的一聲,把扣仙鍾打落塵埃。海潮忙收回扣仙鍾,這裡孫臏便祭起峨嵋劍,來傷海潮老祖。海潮一見,用手中虯龍劍,往上一指,喝聲:「寶劍不歸鞘!」峨嵋劍便轉了來。孫臏連忙收回。海潮連發掌心雷十數回,大鼓又響起來,各方的法寶,與天兵天將,又來逼近。孫臏又把杏黃旗展動,四起三落,總近不得孫臏。海潮在台上無法,說「刖夫你仗著杏黃旗,我如今也不來傷你,這是一時,彼此幾陣,你有多大精神。」說罷化了紙幡神符,剎時風神水火全無,諸神各歸方位,就露出森羅陣門戶來。孫臏一想:「海潮施法時,難以防備。」便將杏黃旗展開,蓋住了頂門。毛遂一見,忙擠在孫臏懷中坐下,孫臏道:「你如何擠到這裡?」毛遂笑道:「你取杏黃旗護頂,天兵天將不能近,各樣法寶不能傷你,我身只好仗借你一光。」二人一牛,擠在一處,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南極子八面攻陣 東方朔森羅遭殃


  卻說孫臏展開杏黃旗蓋在頂上,毛遂便擠在孫臏懷中坐下,笑道:「三哥這回可有伴了,你出得陣去,我也出得陣去,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得。天落下來,有你高的頂住,我也不愁了。」
  且按下他二人之事,單講孫臏六家門徒,見師父不許他們進陣,便息兵回城,在城上瞭望。只聽迅雷連聲,好似推倒華山一般。心中大驚,但見青黃紫紅,煙氣滿天。昏昏沉沉,四圍籠罩,連陣門也看不見。慌忙下城,到三清殿上參見襄王。將孫臏追趕海潮進陣的光景,細細說了一遍。襄王聞言大驚,忙傳旨排駕,親到文華殿來見南極老祖,把六將所見之事,一一說了。南極道:「賢王且自寬心,森羅陣雖然利害,必不陷孫臏眾仙之命。」口雖這樣說,顏面就帶憂容之色,東方朔見了,便道:「老祖,孫真人與四位進陣,吉凶難保,何不占算占算,看是如何?」南極道:「不消占算,大料不能出陣。」
  東方朔道:「到底不放心,待貧道算算看。」他卻不用掐指,只取一個龜殼來,用手掃了兩掃,一口氣吹去,看見顏色,便知吉凶。東方朔不看猶可,這一看,不覺兩淚交流,銀牙咬碎。大喊道:「氣死我也。看此龜色,四仙已死在陣中。孫真人與毛遂會了面,被困陣內。」眾位散仙齊說:「此事果真麼?」東方朔道:「怎麼不真,四位的屍首,現挑在山障、困澤兩陣裡。」眾人聞言,大怒道:「吾等若不踏平森羅陣,生擒海潮,與四仙報仇,誓不回山。」說罷,一齊往外就走。南極忙立起來道:「眾位仙長,休得莽撞。森羅陣非同兒戲,五老非比他人,如今要去破陣,也要商量個萬全,方可取勝。」
  東方朔等聞言,齊道:「吾等願聽老祖調遣。」南極道:「東方朔道友,貧道想森羅陣內,有八陣五台,我等若一齊去破他,也全來防架,料難取勝。貧道想得一計,我等分頭去打陣,使他各顧不暇,你等以為如何?」東方朔道:「老祖言之有理,我們誰打什麼陣,老祖只管分派。」南極道:「森羅的外圍四門上,有四桿皂旗,是外圈的眼目。每門外有三百秦兵,一員大將,帶著一切污穢之物,看皂旗展動,就知有人要出陣,便把污穢之物打出來。出家人最怕污穢之物,若沾了些,就難騰空駕霧。如今看不見四門秦兵,是那桿皂旗有符籙,把三軍迷隱。如今先叫人去把皂旗砍倒,戰住秦兵,我們才便出陣。」
  遂對襄王道:「煩賢王遣四員大將,領兵前去森羅陣的外圍,聽空中五雷為號,把當中的皂旗砍倒。若有齊兵出時,叫他們接住廝殺,使秦人不能用污穢之物,截貧道等進路,就能成功。」襄王聞言,即傳旨命袁剛,獨孤蛟,田英、馬麟出敵,各帶兵五百,去森羅陣外圍不提。這時南極老祖便對眾人道:「森羅陣內,包八陣五台,我等分八人去打陣,五個人去搶台,不論勝敗,俱到中央成己台上會齊。貧道去破他們的戊己台,降龍仙去破在西的困澤陣。伏虎仙去破正南的火燄陣,文昌仙去破正東方的雷轟陣,蓮花仙去破他坎地的水絕陣,皓髮仙去破東南的風磨陣,大頭仙去破艮地山障陣,豎眉仙去破天門陣,長眉仙去破地戶陣。」又叫人快取三尺長的旗,要分五色的。不一刻就到,南極便口中唸唸有詞,用新筆研硃砂,書了幾個字在旗上,忙卷了起來,分與八位散仙,按相生相剋之意。又命東方朔去破東邊的甲乙台,使東華帝君不能接應。又命王禪去破南方丙丁台,以御南華帝君。王敖去破正北壬癸台,截住北華帝君。使之不暇救應,砍倒旗幡,一齊進陣,分頭行事。又令白猿、白鶴童子跟隨五家真人,以防疏虞。正是:
  南極排兵上戰場,
  猶如猛虎下山崗。
  此回打陣遵仙令,
  萬象森羅威武揚。
  南極老祖-個個分發已定,等待三更前去打陣。這裡襄王忙傳旨排素筵來,眾仙具是得道之士,那些火氣之物,不過應景而已。略坐一坐,就上殿來辭襄王,襄王別了眾仙回營。眾仙在文華殿打坐,瞬息天已交三鼓。南極與眾仙出了文華殿,上了腳力,數名旗牌引道,飛奔而去。此時四將各領兵五百,且在兩旁伺候。參拜南極已畢,一齊出了更門。南極便對眾仙道:「此去打陣,須要小心。各人自保自己,也難相助,勝敗俱要到中央來見貧道,不可有誤。」眾仙一齊答應,四將領在前,眾仙在後,望森羅陣來。將近陣前,分開四面,只等迅雷動手。
  單講南極與眾仙,來到森羅陣的東門外牆,南極老祖一伸左手,起了一個焦雷。袁剛聽得,不敢怠慢,忙催開鐵腳棗騮駒,舞動加鋼斧,飛奔森羅陣東門。果見一桿皂旗,豎在中央,上書「敵人進陣喪命」六字。便一領棗騮駒,來至旗前,雙手掄斧,照旗桿上一斧,咕咚一聲,把皂旗砍為兩段。隨風倒在地下。只見一段紅光飛空,早有一人大喝:「齊賊擅動皂旗,體走,吾來也。」袁剛認得趙高,也不回言,忙提斧相迎。二人戰在一處。三門上的齊將聽得雷聲,便一齊將皂旗砍倒,俱有秦將出來對敵,戰成一處。陣中眾仙,聞得雷聲。就知有人來打陣,一個個小心提防。那裡南極見袁剛砍倒皂旗,便一齊進陣,分頭前去打陣。
  先說豎眉仙去打天門陣,身騎五色神牛,飛奔天門陣來。只見裡面一座高台,並非仙道,定睛一看,認得是秦始皇坐在台上。心中一喜:「擒賊必擒王,我把秦始皇擒了,不怕五老不撤森羅陣。」便串一串手中畫戟,直搶進陣,只見陣中閃出一位馬上將軍,黑盔黑甲,挺著蛇矛,大呼:「妖仙慢來,有王翦在此。」舉矛分心就刺。二人大戰數十餘合,王翦圈馬望中而走。豎眉仙隨後追來,王翦忙取天罡劍,祭在天空中。高叫「休走,看吾的寶劍取你。」豎眉仙聞言,抬頭一看,只見-朵彩雲,托著一口寶劍,風響雷鳴的飛來。豎眉仙不慌不忙,仰首觀看,見寶劍臨近,把雙眉一皺,眼皮一翻,兩道眉間就起了一般白氣,往上一衝,天罡劍就不能下來。豎眉仙喝聲:「寶劍還不回去。」那口寶劍就轉了,向著王翦,王翦一見大吃一驚,忙取回天罡劍,挺矛又欲相爭,那豎眉仙發手一石,正中王翦護心鏡。王翦不敢再戰,撥馬敗走。豎眉仙就進了天門陣。
  金子陵在台上看得明白,忙把日月旗揮動,天門陣中就紅光亂起,聯成一處,分不出門戶。連把黃幡旗展動,只見四處現了無數的天將,各仗神力,圍將上來。豎仙眉一見,說聲不好,忙取出南極老祖所給的那支紅旗來,連展三展,那些天將果然站立不動。你道南極老祖的紙旗內,有什麼緣故?因有「姜太公在此」五字,興周時姜太公斬將封神,那一位神祗見了他的寶號,就不敢侵犯,俱各立著不敢上前。秦皇看得明白,見金子陵把台上的旗才動一動,天門陣就變起來了。又見天兵天將紛紛無數,把陣前的那個道者團團圈住,喊殺連天,雷聲大作。那些天兵天將,俱是面分五色,披甲不同,一個個身高數丈,跨著各種異獸,心中害怕道:「軍師,你看天兵天將,可利害麼,如何不動這旗為何一個個俱不見呢?」金子陵道:「老祖請來的,若化了符,動了旗就顯露了。」君臣正講間,只見道者在圍中,取出了一枝小紙旗,展了兩展,諸神就退。子陵道:「不好,破法了。」秦皇就想下台,金子陵忙阻道:「主上休怕,我主進陣時,中華帝君與一顆珠子,說若遇敵進陣,諸神不能治伏,若搶近台時,可將此珠打去,定然得勝。」秦皇道:「這小小珠子,濟得什事。你看那許多諸神,尚不能治他。」子陵道:「不妨,等他來搶台時,可打下去。老祖的至寶,自然不同。」秦皇只得拿定珠子等道者上來。這裡豎眉仙見諸神退後,心中大喜,忙催青牛來搶天門台。說時遲,那時快,秦皇早把如意珠打下。此寶乃中華帝君元神所煉,這一打去,猶如泰山一般。豎眉仙知道利害,不能破脫,遂圈回神牛,展動紙旗,往外敗走。子陵忙下台來追趕,豎眉仙隨手一石,正中面上,打得眼花亂閃。哎呀一聲,那裡還敢追趕。豎眉仙仗著神旗,闖出天門陣來。
  喘息方定,見降龍仙從那邊跨龍而來,一見便問:「道兄得手了麼?」豎眉仙搖手道:「利害,不能取勝。」降龍仙道:「我到得手,破了困澤陣。」你道降龍仙如何破得困澤陣?原來降龍仙去破困澤陣,行雨真人引他入陣,也展動仙草河神旗,降龍仙只用紙旗點退諸神,去搶地府台,行雨真人化了符錄,把個困澤陣變作梅花塹坑。降龍仙他騎的是龍,見了這些坑,他就跨龍騰空而起,不占實地。行雨真人方想祭鎮波箭來傷降龍仙,卻被降龍仙祭起神錘,正中行雨真人天靈,死在地府台上。降龍仙把困澤陣的旗幢一切燒了,諸神無依,念了退神咒,把眾神各送歸位,又收化了兩家散仙屍首,才奔中央戊己台來,遇見了豎眉仙。彼此說明,齊望戊己台來,且按下不表。
  又講大頭仙,跟了南極老祖,進了森羅陣,遂獨自一個去打山障陣。來至陣前,見了榮鉤、長笑二仙的屍首,心中大怒,催鹿舉杖上前。一連幾杖,把兩根方桿打斷,把二仙的屍道跌落塵埃。早驚動了陣內拔山真人,催動異獸,飛至陣來,大喝道:「大膽妖仙,敢來搶奪屍首。」照大頭仙一劍砍來,大頭仙舉杖相迎。二人交手,不上五六回台,拔山真人便佯敗回陣中,大頭仙催鹿趕將進去。拔山真人上了後天離明台,把三山五嶽神旗展動。一聲雷響,顯露三山五嶽神祗,率領山精石靈圍將上來。大頭仙忙將南極所賜的紙旗打開,山神岳將,見有飛熊寶號,不敢迫近。大頭仙衝開神兵,來搶離明台。拔山真人看得明白,心中大怒,忙將符錄化了,剎時間滿陣疊山峻嶺,如刀似箭的山峰,團團圍住。大頭仙忙道:「不好!」忙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寶貝,名曰撐天圈,祭在空中,喝聲長,那圈乃如意之寶,忽然就有一二丈長大,團團的把那怪山之頂攔住,成了一個圓圓的石桶一般。大頭仙在當中立住,大笑道:「拔山真人,你陣中還有何法,只管使來。」拔山真人大怒,祭起開山斧來傷大頭仙,大頭仙一見,不慌不忙,仰著頭看那開山斧落將下來,把頭往上往上一迎,響一聲,劈開兩邊,大頭仙昂然立在鹿上,一些血也沒有,真真奇怪。拔山忙化了退山符,想下台來取大頭仙的屍首。只見群山一退,那個圈兒響一聲落將下來,大頭仙一手接住,把個拔山真人嚇了一跳,大喝:「妖道用什麼妖術?」便下台仗劍來砍大頭仙。大頭仙一伸手,把掌天圈收回豹皮囊中,另取一把扇子,照著自己的頭上一扇,說的遲,來的快,呼的一聲出來了一大堆五色的石子,照拔山真人打來。那異獸往後就倒,把拔山真人摔在地下。大頭仙上前,復加一杖,他竟與榮鉤、長笑二仙解了恨。正是:
  仙凡難逃大難,
  求生何嘗見生。
  大頭仙傷了拔山真人,忙上離明台,把旗幡盡行推倒,念了退神咒,送眾神歸位,便去陣後,會著豎眉、降龍二仙。一齊望中央而來。森羅陣中又破了一陣。
  再講長眉仙來破地戶陣。地戶陣中,乃是倒海真人鎮守,見長眉仙衝進陣來,不覺大笑道:「妖仙你多少本領,敢來破我地戶陣。」催水獸,舉起避火劍,朝長眉仙頂上砍來,長眉仙連忙招架。二人大戰數合,倒海真人把那長眉真人引入陣中,把地曹旗展動。那些陰兵陰將,一齊上前圍住。長眉仙忙展動南極所賜的紙旗,把陰兵嚇退。倒海真人一見大怒,忙下台來,與長眉仙動手,不上十合,長眉祭起裝潮瓶來,倒海真人不能招架,可憐一命傷在地戶陣中。長眉仙遂破了地戶陣。此時伏虎仙早與吐絲真人,在火燄陣中動手。伏虎仙仗著姜太公在此神旗,把神將點退。吐絲真人便吐起絲網來網伏虎仙,伏虎仙忙提虎跳出圈外,祭虎鈴珠,照吐絲真人打來。真人見珠來得利害,忙圈鹿往陣外逃走,被伏虎祭起的虎鈴珠照後心一下,只打得吐絲真人口吐鮮血,飛奔中央戊己台而來,伏虎仙在後緊緊追趕,可巧遇著文昌仙破了雷轟陣,也望中央戊己台而來。此是吐絲真人的大命難逃,與文昌仙撞了一個對面。文昌仙認得是吐絲真人,忙祭起量天尺,照肩一下,將吐絲真人打下鹿來。伏虎仙剛剛趕到,復一鞭了卻性命。二仙心中大喜,也望中央來會南極老祖。
  此時只有水絕、風磨二陣。蓮花仙是奉命破水絕的,見了翻江真人,就說:「真人我勸你收了此陣,先回雲光洞罷。海潮老祖也就要回山的,難道他好怪你不戀紅塵,不動嗔癡麼。」翻江真人大怒,便與蓮花仙動手。戰有數合,便引蓮花仙進入水絕陣中,催動海兵河將來困蓮花仙,蓮花仙法術高妙,也不用南極所賜的紙旗,見那些河兵海將,湧著波箭浪刀,漫天撒地而來。他不慌不忙,取出一件寶貝,名喚青涼傘,乃天池中一塊荷葉,他取來在八卦爐中煉成的。祭在空中,有畝地大小,遮住身體,上面的洪水不能傷他,又用劍往地下一指,湧出了四朵金蓮,托住梅花鹿的四足,實是一隻船兒,在海中飄飄蕩蕩。海兵河將上來時,他灑手處成就金蓮萬千數,神兵就有萬數,就有萬朵金蓮托住刀刃,他在水中作歌道:
  雅愛蓮花化此身,
  水心不怕染紅塵,
  縱然水絕神通大,
  今日翻江叫命瀕。
  蓮花仙在中央笑道:「翻江真人你還奈得我何?」翻江真人大怒,祭起定海珠來傷蓮花仙,蓮花仙見珠來得利害,仰首把口一張,吐出一朵彩蓮,把定海珠托住。便將青華珠祭起來:「翻江真人休走,看我法寶傷你。」翻江真人見蓮花道術通玄,料難取勝。又見他祭起寶珠,便大喊一聲,化一道水光,往中央戊己台而去。蓮花收回了青華珠,把台上旗幡砍倒,送了眾神歸位,徐徐出陣。
  那皓髮仙去破風磨陣,雖然風刃巽劍利害,他有南極老祖所賜那枝紙旗,自然不能相害。便到後天台下。他煉的魔火,比道家三昧真火更加利害。道家三味真火自口而出,這魔火卻在太陽頂上而起。雖半空中飛鳥,遇著他的魔火,也燒了毛羽。他便用魔火,先把台上的旗幡燒了,即祭起龍虎拐來打革面真人。真人見大勢已去,也不破皓髮仙拐,便駕雲往中央而去。這裡皓髮仙送了神將,然後出陣,與眾仙相會。
  森羅陣八陣五台,俱是一齊見陣,實難一筆寫出。如今破了八陣,且講又搶五台。南極老祖他搶的中央戊己台,這老祖是群仙的領袖,各洞的班頭,道力自然與別的不同。獨自催鹿,望戊已台來。且說中華帝君在戊己台上,見山障陣中旗幡亂展,就知有人去破陣了。忙跨上黃鵠下台,想去救應。只見南極老祖迎面走來,中華帝君忙喝道:「南極子,你敢破我戊己台麼?」南極老祖見中華帝君仗劍而來,笑道:「不敢,貧道與帝君從未比較過,今日想來見個上下。」中華帝君一拍黃鵠,舉金如意照南極便打,南極火速忙迎。二位即時動手,不上十合,中華帝君便兜回黃鵠上台,把勾陳旗一招展,滿陣金光亂起,中華帝君便一把金砂打將下來。南極老祖不能催鹿上前,忙把龍須扇一扇扇去。這金砂是中華帝君執掌,他管的中央戊己土,土能生金,金為後天之寶,火能生土,土為先天之寶。後天之寶還有破的,至於先天之寶,相生相剋,變化無窮,就是三清教主也只好看看。中華帝君見南極老祖用龍須扇把後天之土,扇得四下分飛。心中大怒,便把先天金砂打來。南極老祖見這回金砂來得利害,二目難睜,便把龍須扇盡力一搧。不搧猶可,這一搧,那些金砂往上飛起,變了萬把金刀,刷的一聲落將下來。南極老祖見不能搧退金砂,心中著急,忙取出先天袋來裝金砂。甚是作怪,如意先天袋才起,他好似知道的。響一聲,洪水沖來,勝崩岸的河水。南極說聲利害,把鹿一提跳出圈外。取出先天袋時,只見洪水滔天,湧著金光,似排山而來,南極見破不得他的先天法寶,只得敗下陣去。中華帝君在台上笑道:「南極子,可知道利害麼?出家人也不來趕你,未知你可出得森羅陣否?」南極也不回言,催鹿敗將下來不提。
  且講東方朔,他是搶東方甲乙台,認了方向,向正東而來。東華帝君在甲乙台上聽得焦雷亂響,烏雲密布,心中暗道:「不好,必是有人來打雷轟陣,待我前去接應。」跨上青鸞望雷轟陣來,只見一位道者,腳著多耳麻鞋,身穿藕色道袍,手提茶條杖,如飛的奔來。東華帝君認得是東方朔,一聲吆喝道:「東方朔你敢破我的甲乙台麼?」仗手中金如意,來打東方朔,東方朔急忙相迎。鸞步相交有十餘合,東華帝君一拍青鸞,飛上甲乙台中。東方朔笑道:「東華你到哪裡去!」信步趕上台來。東華帝君忙把台前的木棍取起,往前台一灑,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紛紛的打來。東方朔一見,忙取出消寶葫蘆,揭開了口蓋,葫蘆中起了兩股白光,圍將上來,把眾木棍捆成一束。響一聲,折為兩段。東華帝君見東方朔破了後天法寶,便祭起先天甲乙珠,那些地下兩戳的木頭,一齊躍起,來打東方朔。東方朔再揭寶葫蘆,白光放起,那些水頭一見,變了萬般光火射來,乃是木能生火之理。東方朔見來得利害,忙掐破火訣,想往上衝來戰東華。不防火中又有無數刀刃飛來,東方朔說聲不好,回步就走。東華帝君見了,忙催鸞趕來,口中大呼「偷桃賊,你往那裡去。」
  東方朔錯中有錯,也是他的劫數,他不往中央去,竟想闖出東門,猛抬頭見一員神將,神威凜凜,瑞氣騰騰,手使三尖兩刃刀,跨著白龍馬,喝道:「東方朔休走吾神汛地。」東方朔認得是楊元帥,他在五雷陣中受過哮天犬的害,損了一目,不覺心中著急。一回身往裡就走,東華帝君一見,忙把青鸞往空中而起,向東方朔頂上一金如意打來。東方朔此時嚇得魂不附體,喊聲「我死也。」招架不及,把頭一低,現出一個四平八穩脊背。響一聲,中了金如意。東方朔立不住腳,往前跌倒。東華帝君忙下青鸞趕上,一手抓住絲條,便提了起來。東方朔一個鯉魚打挺要逃,東華兩手著力,就勢往下一摔,正是:
  千年不壞金剛體,
  一旦難逃性命葬。
  東華帝君把東方朔摔死在森羅陣東門之中,還虧他挺著了脖子,不曾摔壞頭顱。東華帝君見東方朔面如金紙,死在塵埃,心中嗟歎:「非是貧道下此毒手,也是你自找尋死。你若好好在度朔山修道,那有今日之過。」罵了一回,慢慢跨鸞上他的甲乙台去了。
  且說鬼谷子去破南方的丙丁台,乃是南華帝君鎮守。這帝君性如烈火,在丙丁台見了鬼谷子前來搶台,心中大怒,把朱雀旗幡展動,立時紅火燭天,大喝「鬼谷子你未有琺術,焉敢來破我的丙丁台。休要走,看我法寶取你。」忙取出明珠,托在掌中,叫聲「如意子,快顯神通。」只見那明珠射出萬道金光。南極老祖尚不能破先天法寶,何況他人。王禪知道利害,不能破得,忙圈鹿向中央敗走。南華帝君也不趕他,王禪得便飛向戊己台來。只見他的兄弟王敖,垂頭喪氣,催虎如飛的往中央而來。王禪便叫「兄弟你的本事如何?」王敖見兄長,便兜住虎道:「兄長不須提起,不但不能破得壬癸台,反被北華老頭兒把我的法寶破了。我見壬祭台上玄武旗展動,陣勢就變了,想先下手為強,便先祭起靈牌去打他,不料他的水變火,真是先天至寶,把我的靈牌燒了。我看難以勝,只得敗了下來。大哥也一定不能取勝。」王禪道:「先天法寶利害,我們的法寶如何破得他的。」王敖抬頭一見二祖西方朔,催開獨角蛟,也望中央來了。三人見面,俱說先天法寶利害。王敖、王禪道:「掌教道大,法術無邊,或者戊己台得手,亦未可定。我們迎上去看看。」方待走時,南極老祖也來了,眾仙也忙迎上去。南極見了他們,問道:「列位真人破陣如何?」眾仙道:「先天法寶不能取勝。」南極也說不能破中華之寶。並不知眾仙打陣如何,至今不到。彼此正在猜疑之間,只在八家散仙皆到;把破陣的話,對南極子說了。西方朔便問道:「眾位道友,可曾撞見吾兄否?」眾散仙皆說不見。二祖放心不下道:「列位在此等候,待貧道繞道而行:看看他如何?」眾仙道:「快些打聽打聽。」要知西方朔去尋東方朔的事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西方朔陣中搶兄屍 觀世音賜瓶救仙命


  話說眾仙齊在森羅陣中,會見了南極老祖,彼此皆言進陣之事。正說之間,西方朔抬頭周圍一看,不見他的兄長,心下著急道:「東方老祖為何不見,此時還不回來呢?我等入陣時,掌數也曾說過,不論勝敗,俱要來到中央會齊,難道他破不得先天法寶,有甚差錯不成?列位在此略等,貧道前去看看就回。」南極老祖早已知道,忙說道:「道友,你一個人去不得,須要幾位仙長陪著走走方妙。縱然先天法寶利害,你們人多,他也難於施展。」西方朔見說得有理,便對眾仙道:「那位道友與貧道走走就回來?」眾仙聞言齊道:「弟子應往。」西方朔道:「好,不必這多人,也要留些在此。文昌、蓮花二仙與貧道去罷。」南極老祖連說甚好,忙在懷中取出一聯柬帖來,遞與西方朔道:「道兄此聯柬貼,你等帶在懷中,去尋見兄長。若事到為難,可打開一看,其中自有奧妙。」
  西方朔忙接過來,放在懷中,辭了眾仙,便與文昌、蓮花仙各騎了腳力,飛奔東方甲乙台來。剛到一箭路,遠遠的已見一個人,睡在地下。三人看見,心中大驚,說聲不好,飛奔前來。不見猶可,一見只聽得西方朔哎呀一聲,撞下獨角蛟而來。正是:
  十二層樓梯失腳,
  海洋江中浪翻身。
  三魂七魄歸何處,
  七魄悠悠透上蒼。
  原來東片朔的屍骨,躺在那裡。又見四門上,是正神把守,比別神的神祗不同,最怕的污穢。五行台又無處可以示眾,又不能出陣去,故此只投在這裡。西方一見,魂不附體,即刻跌下獨角蛟來。二仙忙下騎,扶起西方朔。叫了半響,大放悲聲起來。東方帝君在甲乙台上看得明白,心中大怒道:「好大膽妖仙,豈敢進來搶屍首,我看你如何出得去。」一拍青鸞,飛下台來。大喝「妖仙休走。」一舉金如意,打將上來。文昌仙說聲「不好,東華老頭來了。」蓮花仙道:「道友我護著二老祖,你們上去擋他一擋。」文昌仙忙把量天尺迎將上來道:「東華休得無禮,今有上仙在此。」便抵住了東華帝君,二人戰在一處。這裡蓮花忙對西方朔道:「老祖你快些托著屍首,往東門闖出去罷,待小仙幫著文昌好把東華帝君攔住。二祖你走好了。」西方朔忙把東方朔的屍首扶起,提起茶條杖,跳上獨角蛟,說道:「二位好生攔住東華老頭兒,我去也。」兩腿磕開那獸,似箭如飛而去。
  東華帝君一見,大怒道:「好妖仙,你搶屍往那裡去。」拋下了文昌仙就來趕西方朔。蓮花忙忙舉劍攔住,說道:「東華帝君,你休仗你的法寶,小視我等。自古道,趕人不可趕盡,他即被你治死了,數百年的道行,已付之東流,你心還不足,待要怎麼。」即便一劍當面劈來,東華帝君只得架過相還。戰未三合,東華帝君拍鸞向法台而去,文昌仙即催開麒麟,趕將上前。蓮花忙攔住道:「道友,他的法術高於你我,不可趕他。你我只在此攔住他,使他不能追趕二祖就好了。」文昌仙笑道:「我在海外,久聞老頭兒的名,今日豈可錯過。我是必與他比較比較的。」不由分說緊緊追將上來。蓮花仙無奈,只得跟他下去。東華帝君見二人趕近法台,即便伸手發起掌上雷,把台上旗幡搖動。只見滿陣青氣迷濛,風聲叫喊。二仙吃了一驚,連忙站住。只聽得台上一聲吆喝:「妖仙休走,看我法寶前來傷你。」只見無數大木,如柴棚一般,打將下來。文昌忙祭起量天尺來,喝一聲長,那尺就長有數丈,打橫把大木攔住,不得下來。忽然一陣風過,那些大木,就如火枝一般燒著。文昌仙把量天尺收回。說時遲,來時快,猶如火山一般,大喊一聲不好,牽回麒麟就跑。蓮花一見忙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名喚碧筒,就將筒蓋揭開,放出一股水來,皎潔浩蕩,把火迫住。誰知火中帶著金刀,如箭一般。二仙還那裡站住腳,只得敗下去。我且不表。
  且講西方朔,拖了東方朔的屍首,如雷電一般,飛奔東門而來,耳輪中有人招呼,在前面說道:「休得前來,你是何方道士,走吾汛地,有吾神在此鎮守。」西方朔抬頭觀看,認得是二郎神君。說聲不好,把守非同小可,叫我怎的闖得出去?心下著急,忽然想起老祖的柬貼。忙在懷中取出來,打開一看,上寫著:「要出東門,可將令兄屍骨頂在頭上,神最怕穢,自能闖出去,放心,放心。」
  西方朔看罷,心中暗想:「南極老祖已知其情,大料有救的了。」東方朔乃得道之仙,雖然破陣已死,身體猶如生的一般。西方朔就把屍首放在肩上,又恐有失,怕人暗算,忙在豹皮袋內取出兜仙網,罩著身體。一手執杖,催開獨角蛟,便用聲招呼:「元帥聽真,吾乃海外度朔山散仙西方朔是也。因吾兄東方朔在森羅陣甲被東華帝君治死,如今弟抱兄屍首出來,求高人搭救,乞上聖憐憫,讓一讓神光,放出小的出去,他日相見,再為酬謝。如果上聖執意不允,小仙一狼百狠,死者不得復生,我就將屍首祭過來,恐污上聖的神光,不能去朝金闕,休怪小仙冒瀆。」二郎神看見西方朔托了東方朔的屍首前來,心中吃了一驚:「他帶污穢屍首,如何與他對敵。倘若放走了,負了海潮老祖與帝君之托,若竟與他動手,其污穢豈不冒瀆我的神光,將來難以朝見金闕。」暗自思想:「不如放他走了罷,一則全得他兄弟之情,二則他亦感我之恩,三則不冒瀆我之神光。如此豈不兩全其美。」於是離了東門而去。西方朔一見大喜,說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催開腳力,騰空而去,一直望齊營而進。
  來至東門,遂撥開雲頭而落,軍士一見認得是西方朔老祖。忙報上黃門官,黃門官報上,齊王聽得,忙升了大殿。黃門官上前跪下啟奏道:「東方汛地官來報,西方朔老祖肩頭托著一個死人,飛奔東門,已放進城,故此催駕升殿,乞我主龍意定奪。」齊王聞奏,心中大驚道:「眾仙們一齊回來,還是西方老祖一個?」黃門復奏道:「守汛官報說西方老祖一個,肩托著死屍,其餘俱未曾見。」齊王心下愈加狐疑,暗道:「眾仙俱死不成,如何止他一人回來。」正欲傳旨排駕,只見西方朔二祖已進入朝門,往三清大殿而來。後面有數十御林軍,用軟床抬著一個死屍,心下大驚。忙說道:「二祖你如何出得陣,那得屍首是那位仙家的?」言還未盡,西方朔就在駕前放聲大哭。便將入陣中如何破陣,如何死了,如何出來,說了一遍。齊王也不覺下淚道:「實可憐,東方老祖,數百年道行,一旦死於非命,此是小王之罪也。二祖暫止悲傷,還要想個法子。或者去那座名山洞府,訪問高人,求取仙丹來救,復生也未可知。」西方朔聞言,止住眼淚,忙到軟床,把東方朔的道袍脫下,仔細看了一看,忙與他穿了道袍,便對齊王說道:「吾兄長非是被法寶所傷,據貧道看來,週身俱無傷痕,唯有瘠骨上一片青紫色,是被東華摔死的。這個到容易救活,煩賢王可傳承宣官,叫他多備水缸,周圍將屍靈圍住,外裝一爐好香,須靜悄悄不可大驚小怪,待貧道去三山五嶽中訪求高人,或尋仙丹,前來救他便了。」說罷,叫人牽了獨角蛟來,連忙跨上,說聲:「賢王慢坐。」用手把獨角蛟一催,騰空而起,就忙去了。齊王便依西方朔所說的一一齊備,把東方朔的屍靈移偏殿去,親自在殿中坐著。
  再說西方朔,跨蛟駕雲頭,望西海而來。心中想道:「海外散仙,有些本事的都來了,如今雖有些在那裡,料也法力不大,縱去也是無用。如今何不奔五行山,去問孫大聖,他是薦我兄長去幫孫臏的,如今死了,看他怎麼樣。況他神通廣大,必有法術救得,也未可知。或者他有相好的有仙丹,得他指點,也可不必東跑西問,阻隔光陰。」想罷,定了主意,撥轉雲頭,望五行山而來。不消半刻,來到五行山,落將下去。孫悟空在石匣中早已看見,喊道:「好呀,你為何到這裡看我?」西方朔聞言,跨下獨角蛟,去向石匣邊,朝大聖打了一個稽首,說道:「大聖,小仙稽首了。」大聖道:「不用。」便問道:「道友,你兄長幫孫臏與海潮老祖鬥法力,可能勝了他麼?你如今到此何干?」西方朔聞言,即流下淚來道:「大聖休要提起,小仙兄長,卻被東華帝君摔死了。」便將白猿到海外,請兄長下山,卻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傷了眼,如何在森羅陣身死,如何搶屍回來,一一說了一遍。就把個齊天大聖氣得怪叫如雷,山頂上那些六丁六甲,揭諦神祗,聽得孫大聖怪叫,個個吃驚:「這猴頭又不知為何事怒了?等我們快下去看看。」便一一齊駕風雲下來。只見一個道者,在石匣旁與孫大聖講話,放心不下。又聽他說:「氣死老孫也。好大膽五老,把老孫的好道友摔死。我若出得來,我不把你幾個骨頭吃在肚內,我也不叫做齊天大聖。」西方朔說:「大聖,你是說得來做不來了,如今要救我兄長要緊,大聖可知那家仙長有仙丹,可救兄長?」大聖道:「老孫如何知道,若是老孫出得來,我就到兜率宮走走,難道老李不送我十顆八顆仙丹,救你兄長。」西方朔說道:「大聖既不知那洞有仙丹,可知那洞有萬術之仙,起死回生之能,煩大聖指點,待西方朔前去請求他。」大聖道:「老孫一生不曉得什麼人,我一生只知有南海菩薩一個,他的道法無邊,你若去求他,決能救得你令兄。」
  西方朔道:「南海菩薩專心普救,度一切危難,小仙若到南海,一定有救。只是小仙不認得南海路徑。」只聽得有人在旁說到:「你不認得,我送你去如何?」西方朔聞言,吃了一驚,忙問孫大聖:「什麼人在此?在那裡講話?」孫悟空笑道:「他們是奉佛旨看守老孫的幾個毛神。」隨大喝道:「你們討打,還不與我現出原形。」霎時間現出幾十個丁甲,幾十個揭諦,各露了神靈。西方朔一見,忙對眾神打了稽首。揭諦神道:「道長,你往南海落伽山,等待吾神送你去罷。」孫大聖道:「你可與西方道友走走,免打。」眾揭諦笑道:「大聖,你如今難以打我們,要等大聖出來再打罷。」
  眾揭諦便對西方朔道:「道友,快些上騎,不要阻隔時候罷。」西方朔聞言大喜,忙辭了大聖。大聖又叫他:「救活兄長之時,務須對老孫說聲,免得我掛念。」西方朔點頭應允,上了獨角蛟。眾揭諦神一卷,一陣大風,齊在空中,霎時間就到了南海落伽山,落下雲頭。西方朔在獨角蛟上,觀看佛境,果然十分景致,與別境不同。怎見得,有詩為證:
  果然是無邊光景,
  泉潺潺兮喑噎,香馥馥兮氤氳,鳥無聲兮清境,日雍和兮暢神。
  金色世界,寂寞元貞,
  莫道蓮花九品,便看園竹千尋。
  卻說西方朔,遠遠的下了獨角蛟,同著四位揭諦神,慢慢走至山門。只見四位金剛,坐在那裡。揭諦上前見禮,便指西方朔說到:「此位乃是海外散仙西方朔,因他東方朔在萬象森羅陣,卻被東華帝君摔死,他上五行山去問孫大聖,大聖保舉叫他上寶山來,求菩薩救他兄命,小神等引路而來,故煩金剛到蓮花台通稟一聲。」金剛聞言道:「如此西方朔在此等了,待吾神與你通稟就是。」西方朔連聲答應,立在山門之外。四位揭諦說道:「仙長吾等送你到來,你自然認得回去,吾料菩薩必有法旨救度,吾神先回五行山報與大聖知道,吾神去也。」化陣清風,去的無影無蹤。
  只見個金剛出來道:「菩薩法旨,准西方朔參見,跟吾神這裡來。」遂引西方朔到了山門,就由迴廊上了殿,西方朔不敢抬頭,來至蓮花台之下,九叩八拜,誦菩薩號道:「願菩薩聖壽無疆。」
  菩薩在蓮花台上,睜開慧眼說道:「西方朔,你是孫悟空指你來的麼?其中來意,我已明白了。天地之生民,惡貫滿盈,故遂有好生之德。但是五百年一小劫,八百年一大劫,因此降下風火兵刀之危。如今七雄八派,人心奸詐,臣死其君者,事有皆之。反常為逆,便當此殺運。王翦是奉敕旨牒文,去保秦始皇併吞六國,上應天時,下應劫數。孫臏雖有偷天換日之能,如何勝得他過。惟有贏秦氏無厚德於世,貪狠暴詐,而富有天下。縱能一統,而不能享者。蓋天生之,假伊手以征誅,致使不忠不孝者罹臻鑠之苦。且有德之主,還未得時。你今來求救於我,且看孫悟空之面,又憐東方朔五百年苦煉之功,令木岸尊者,拿楊枝甘露去臨淄,教你令兄,你且去罷。」西方聞言,五體投地,又叩了幾個頭,說到:「菩薩慈悲,現在掌教與海潮聖人相鬥,五老擺下森羅陣,困住南極老祖與眾位仙家,俱不能破得先天之寶,顧菩薩念同道之情,大展佛法救他們出陣。」菩薩說道:「臨淄福氣,止在旦夕。你非在劫數之人,我指你去拜求幾個人來,森羅陣不用作法自破,五方五老自然回山。」
  西方朔忙問:「應當拜何洞神仙?乞求指示。」菩薩說道:「有一物必有一物治,你可同木岸尊者,先回臨淄,救活令兄。然後往五行山,向西去百萬餘里,有一個名叫造化山,即是小西天之主所居,是無洞府的,你可朝上叩首,秉祝虔心,天主自然知道。座下有五位五老至尊,可請他下山,一到森羅陣中,先天法寶,自然立破。但你的腳力雖能駕雲,不能迅速。也是你跟出家人有緣,賜給你風雲雷電四咒語,熟後比風雷還快。」便將四咒語,親傳西方朔。西方朔一一領受,遂由木岸尊者,捧定淨水瓶楊柳枝,到臨淄去救東方朔。又命尊者近前,囑了幾句語。
  尊者領命,捧楊柳淨水瓶,與西方朔辭了菩薩,出了普陀洞,紫竹林外一齊駕雲,就望臨淄而來。不消半杯茶時,早到齊國大殿,落將下術。有殿前官看見,飛走去報知齊王。齊王忙忙迎接,此時天才午。因此道及一番,忙引木岸行者進了偏殿。尊者把東方朔一看,可憐死了,一道靈魂,渺渺游於地府。正是:
  兩目微睜氣已無,
  陽魂杳杳剩皮膚。
  仙家慢道超生死,
  一染紅塵失故吾。
  話說尊者點首道:「道友,你若安穩在海外洞中修道,焉有今日之危。」連忙念了八字真言咒語,用楊柳技插進淨瓶中,取出甘露水,望著東方朔老祖臉上一灑。這甘露能使白骨生肌,何況救此有道行之士。甘露方到臉上,未有半刻,只見東方朔大叫一聲:「好東華,摔死我也。」把身子一躍,離床坐起。眾人一見大喜,東方朔定一定元神,只見自己身在臨淄大殿,已知就裡。又見木岸尊者,速忙上前見了禮,齊王讓眾人坐下,東方朔忙問:「尊者到此何干?」尊者便將西方朔到南海求救之事,說了一遍。便叫一聲「西方道友,不可遲延,你可早去造化山走走罷。」西方朔聞聽道:「有理。」忙辭了眾人出殿。跨上獨角蛟,起在空中,念起菩薩四句咒語,只見獨角蛟四足生風好似雷電一般,瞬息之時,不知到於何處。
  尊者又對東方朔耳邊說了幾句,東方朔大喜,忙與尊者辭了齊王,駕起雲頭,往森羅陣來。尊者把雲光護住金身,東方朔在雲端望著甲乙台,大喝:「東華帝君,你上來,與我見個雌雄,看你果能勝我否?」東華帝君正在防備南極衝踏,一聞此言,抬頭一看,果然見是東方朔立在雲端。心中大怒,罵道:「偷桃賊,你幸得復生,還敢前來戀戰於我?不要說,我這回要捉到你,再來摔死你。」一拍青鸞,起將上來。才待動手,尊者現了金身笑道:「東華帝君,你休動嗔癡,有出家人在此。」東華帝君認得是木岸行者,心下大驚。暗想:南海侍者至此,此陣難保。連忙問道:「尊者至此何干?」尊者道:「只因東華帝君你摔死東方朔,他令弟到南海求救於菩薩,不應坐視,憐他數百年苦煉之功,特降甘露,命出家人前來搭救。臨行菩薩有法旨,命你等須看同道之情,不可用法寶,恐傷和氣。菩薩今去兜率宮請三教與你們講和。」說罷,化道金光而去。
  東華帝君笑對東方朔道:「道友,我也不和你爭持,你回臨淄,吾去與各道友帝君說知,看菩薩金面,暫回陣饒你片時。」東方朔道:「東華帝君,我與你有一天二地、三江四海之仇。他日相見,須要提防。」東華帝君笑道:「道友,你若是安坐海外,難道是我上門去摔死你不成?此事也是你的劫數。比如毛奔真人呢,他難道不是修成正果的?」問得東方朔無言可答,東華帝君也不與他再講,便按下青鸞,自回本營中,知會各位帝君,與海潮聖人說知此事。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五小主破陣講和 南極子開牢釋怨


  說話東方朔,見東華帝君已回陣內,也只得回臨淄不表。
  且說西方朔,辭了齊王,跨上獨角蛟,就地而起,和閃電一般,飛向西方而來。那消片時,只見一座山,高與雲齊,心中想道:「這必是造化山了。」按下雲頭,落將下來。只見滿山瑞草奇花,綴英綻彩,也無心看賞。忙下了獨角蛟,抖了一抖道袍,雙膝跪下,秉手當空,暗把心事祝了一遍。只見半山中有人大笑道:「道友請起,吾等來也。」西方朔聞言,忙仰首觀看,只見五朵祥雲,一齊落地,顯出了五位小尊者來。一個個俱挽雙髻,後發拖肩,前發齊眉,面分五色,身穿五色八卦衣,足登草履,身不滿三尺,苗條身體,與孩子無異。只見一個黃面的上前來,扶起笑道:「道友請起,吾等奉盤古至聖御旨,來東齊走走。事不宜遲,道友請上腳力先回,吾等隨後就到。」西方朔聞言,忙告了罪,跨上獨角蛟,駕雲速回臨淄。從三清殿天街,落將下來。此時襄王與東方朔正在大殿坐著,談論森羅陣中的利害。忽見西方朔落將下來,心中大喜,一齊問道:「事體如何?」西方朔急道:「來了來了,聖主快傳旨各處兵民,須要頂禮焚香迎接。」襄王聞言,一面傳旨下去,一面備齊香花等物,率領眾臣與東方朔兄弟,白猿、白鶴童子一齊迎將出來。剛至午門,只見五朵祥雲從空而下,風響過處,異香撲鼻,出來了五位尊者。有詩為證:
  赤子前來漫道奇,
  曾經萬劫與天齊。
  鳴勾教外三清小,
  無上芳名露所稀。
  襄王只見五位尊者,笑嘻嘻的來,與六七歲的孩子無異,心下狐疑:「五個孩子做得甚事,何教孤親自迎接。」大有不悅之意。西方朔在旁,已知其意,忙道:「那就是尊者了,賢王不可小視。他是南海觀音薦來,奉盤古之命,來東齊解危的。」襄王無奈,下台先行幾步,迎將上來。拖地一拱道:「不知尊者駕臨,有失遠迎,望祈海量。」五位尊者一齊還禮道:「吾等何德何能,敢勞大駕親迎,罪過。」便讓齊王上坐,齊王執意不從,於是五位尊者與齊王等,俱是步行,進了午門,只見家家戶戶,俱排著香花,迎五位尊者。尊者點頭嗟歎道:「善哉,善哉,天地有好生之大德,視此黎民,何故遭此重危,萬劫不回,真真可歎!」不多時,到了三清大殿,分賓主坐下。東方朔兄弟與白猿、白鶴童子,俱來參見過,通了姓名,俱坐兩旁。
  齊王開言道:「法章不肖,不能承祖宗愛民之心,至起外患,使百姓塗炭,心實不安。如今南極老祖與眾仙等,被五老排下森羅陣,困在陣中。請尊者大展法力,破了森羅陣,殺退秦兵。法章感難忘,沒齒圖報矣。」說罷,上前朝著五位尊者,把身一躬。五位尊者忙還禮道:「破陣呢,吾等既蒙南海所薦來,又奉盤古聖旨,是必要去開殺戒的了。至於禦敵退兵,吾等是不能。」襄王道:「若能破了森羅陣,秦兵不戰自退矣。」五位尊者笑道:「這倒難料。」那一位青面的道:「吾等速去,會會各位帝君,好回去交旨。你們看紅塵殺戒,可能好久坐的麼。」黃面的笑道:「道友既這等怕,就不該應旨來。」說罷一拱手,便對襄王道:「森羅陣必須要人進去廝殺,等五老祭起他的五行法寶,吾等方可去破的。不知賢王處可有能征慣戰之人否?」襄王笑道:「治國安邦,若無良將,如何使得。」便向下道:「各位皇兄御弟,前來參見尊者。」一般眾將聞言,忙上大殿,參見了五位尊者。雁翅排開,垂手侍立。五位尊者將慧目一看,都是些惡煞臨凡,便指袁剛道:「這豹將軍請過來。」袁剛聞言,忙越眾上前。尊者道:「你不必帶多少人馬,進森羅陣的南門,人人都穿黑褂兒,不得鳴鑼擂鼓,暗奔他的離明台,可把當中的那桿紅旗砍倒,便三軍吶喊放炮,驚住他的殺氣,將軍等不可迷亂。」又復在袁剛的盔內,放了幾道感靈符。說道:「若有神祗,你只往前闖,不必懼怕。」又叫田英、獨孤蛟,馬麟三人過來,也是一樣吩咐:「今晚三更,飽食戰飯,至森羅陣各按服色方向,聽空中雷響為號,不可有誤。」眾將領命,各自準備去了。
  尊者又對東方朔道:「道友你去打東方,如遇先天法寶,連叫長生子三聲。西方道友去打西方,如遇先天法寶,連叫堅鋼子三聲。白猿去打南方,連叫上炎子號。白鶴童子去打北方,如遇先天法寶,就叫原流子寶號。」四位領命,尊者便問襄王道:「賢王處還有仙長沒有?還有一緊要的所在,必要一個通玄的道友方妙。」襄王道:「所有仙長,俱困在陣中,止有四位。」尊者道:「既無仙長,就是戰將也不妨。」襄王道:「方才皆尊者所見的齊將,已盡矣。雖有幾十名分守各處,卻不如這幾個,尊者還在此中撿一個罷。」尊者搖頭道:「中央天門台,要大羅天仙與有福之人方可去得。適才那些將軍雖然英雄,卻不是破陣之人。賢王再三想想。」襄王聞言,又傳旨四門上的偏將,及各處將官俱喚回來,尊者過目。五位尊者看見,遂道:「俱去不得,卻去那處尋一個大福的人來。」襄王心下想了一回道:「是要孤親自督兵去打天門陣不成?」忙陪笑對尊者說道:「齊國只有這些將官了。今日尊者下降,為的是齊國宗廟社稷人民,小王如果去得,雖親冒矢石,萬死不辭。」尊者笑道:「賢王去倒去得,只是龍不離潭,虎不離山,臨淄城還要賢王威鎮,如何去得。」襄王聞言,正自無言,忽又想起道:「有了,有了,這個人秦人聞命喪膽,海潮見也心驚,乃孫臏之姪孫燕,不知去得去不得?現在府中守孝,待小王宣來,尊者過目。如也去不得,就沒有了。」尊者道:「既有此人,可請來相見。」襄王忙命承奉官請孫燕。
  且說孫燕,自到齊邦,便在府中守孝,從不會人。那日正在府中悶坐,心裡暗想:「齊秦交兵,近日勝負不知,自己又著孝,三叔又吩咐不許臨敵,祖父之仇,不知何日能報。」正在府中走著,只見黃牌官進來說:「有齊王的詔,宣少爺上朝。」孫燕聞言,忙整孝服,出了門,與承奉官上朝。進了大殿,抬頭一看,只見大殿中五張金龍椅上坐著五個孩童,面分五色,俱是道人打扮。南極等一個不見,心下著忙。忙上前參見了襄王道:「臣因孝服在身,不常見吾主,望恕罪。」襄王忙用手扶起道:「御弟免禮。」殿前官放了繡墩,孫燕謝了坐下。問道:「老祖與臣叔孫臏眾仙長,今在何處?」襄王便把遭困請救之事,說了一遍。孫燕方知那五位仙童,是請來破陣的。心中暗道:「這五位相貌雖然古怪,但隻身弱短小,如何破得萬惡的陣。」無奈上前參見了五位尊者。
  尊者一見大喜道:「這位少年將軍,就是孫真人之令姪麼?去得,去得。將軍領吾等言語,今晚三更,獨自一個到森羅陣的西門,聽空中雷響,見西方道友與眾人進陣,你即隨後進陣,就到他中央法台。」忙取出一道靈符,掛在他的胸前,把他的孝巾除下,在泥宮上用指按了一按道:「將軍不必戎裝,就穿此孝服進陣更妙。但此天門陣,非別的可比。將軍先搶上法台,將台上豎的那枝大幡,乃勾陳星鎮守,必顯形攔你的去路。你不要害怕。要抖擻精神,直往台上迎去,自然見你三叔了,如遇先天法寶,可連叫長生子三聲,我自來接應。」孫燕聞言大喜,連忙叩謝,也不回府,就在大殿陪著襄王,只等三更好去打陣。五位尊者吩咐畢,起身便去。襄王忙攔住道:「尊者暫留法駕,破了陣,與南極掌教會了面,回高山未遲。小王備得薄酒,還請欣飲。」尊者笑道:「有勞賢王費心,吾等久不食煙火物矣,森羅陣要我等去方才破得。掌教在陣中自然會面,賢王請自放心。」說罷,下了大殿,就地起在空中,望森羅陣而來。按下不表。
  且說南極在陣等了一會,不見西方朔等回來,各位散仙著忙,便問南極老祖:「如何,西方二祖與三位道友去了許久,不見回來,卻是為何?」南極老祖道:「眾位有所不知,東方道友已被東華摔死,西方道友此去,未知抱得屍首出陣否?出得去無妨的。」眾仙聞言,一個個心下著忙。只見蓮花仙步行,同著文昌仙回來。眾仙忙上前動問,二仙便把搶屍首鬧陣之事,說了一遍。蓮花仙道:「可惜我這只梅花鹿,死在東華之手。」眾仙打圈兒圍著,你嗟我歎。忽聽得一聲焦雷,南極子道:「不好,老頭兒又要動手了,我們須要防著。」這天羅地網陣中,不分晝夜,俱是黑暗的。眾位仙長仗著頂上的毫光,只得看見彼此,卻看不見天羅,所以早晚不分。
  且說臨淄一切眾將軍,至三更時分,暗暗出了臨淄,去離陣不遠,只等雷響行事。聽不多時,只聽得半空中一聲雷響,一個個擦掌磨拳,齊奔森羅陣的四門,把那外圍秦兵趕散,各照方向殺入。這一聲雷響,五處動手,一時也難盡講。
  我且先說孫臏與毛遂二人,被海潮困在陣中,一聲雷響,抬頭一看,只見滿天星斗。列公,你道為何?原來五小主在空中留住,等到三更時分,便落到森羅陣頂。見了天羅神撐著天羅,把陣罩住。五小主見了,一指道:「天羅神還不退位更待何時。」天羅神見是五小主的法駕,不敢違拗。忙躬身道:「小神怎救不遵,但五方帝君邀請,原有法旨,不得自散天羅。」五個尊者道:「不妨,上神請回天位,有吾等在此。」
  天羅神聞言,忙將這天羅一陣清風,收回九重去。森羅陣中,退了天羅,星宿自然照下。孫臏一見,忙叫毛遂道:「真人快起來,有人來破陣了,我們快去接應。」毛遂道:「三哥莫哄我,你又如何知道?」孫臏道:「你便抬頭看,羅神已退了。」毛遂仰首一看,心中大喜道:「有星斗了,果然是真,我們快去接應。」遂走了起來。孫臏跨上青牛,竟奔台上。海潮一見,只道孫臏又來動手,忙忙上前攔住二人,戰在一處。五位帝君正在台上,忽然聽得一聲響,只道是南極掌心雷,各自上了靈禽助戰。陣中諸仙,不提防一聲吶喊,滿陣中金鼓亂響。齊道:「不好了,有人來打陣了。」驚動眾仙,一齊前來攔住。
  且說西華帝君,才下了庚辛台,只見西方朔騎著獨角蛟,四足有風雷之聲,如飛的上來。心中大怒,喝道:「妖仙你有多大的本領,敢來破我的陣。」一拍白鶴,手舉如意,上前接住不放。此時孫燕跟隨在後面,見西方朔戰住了西華帝君,一拍白龍駒,衝將過去。仗著胸前神符出白光,照定天門台打來。
  只見王翦、金子陵二人攔住去路,大叫「孫燕休走。」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孫燕並不回言,躍馬挺槍來奔二人,戰了幾合,王剪忙祭起誅仙劍來傷孫燕,只見孫燕頂上紅光衝起,把劍托住。王翦心下著慌,忙收回法寶,與金子陵敗上台去。原來孫燕的泥丸宮得五小主點開,放出紅光衝上。孫燕見二人敗上台去,心中大喜,喝道:「王翦休走。」拍馬趕將下來。
  始皇看得真切,忙將寶珠照孫燕打來,孫燕胸前起一道火光,用手一抹胸前,寶珠下地,放出千般毫光來。見一個黃面珠兒,在地下亂滾,也亦無暇去拾,催馬將身上去。王翦忙挺槍來刺,欲傷孫燕。孫燕大叫一聲,一槍刺來。王剪大驚,不及提防,說聲不好,往左邊一閃。響一聲,肋下中了一槍,把半幅金甲掛將下來。王翦那敢動手,轉回馬下台便走。金子陵見寶珠不能傷他,忙保秦始皇往台後便走,同著王翦衝出東門。只因君臣頂上俱有五老靈符,飛奔大營去了。這孫燕搶上台來,見無有一人,只有一大幡在那裡,把鋼鐧往幡上一鐧打為兩段。一陣清風,有天神來,身高數丈,披掛金甲,手中提槍,站在台邊。看見孫燕有盤古靈符,頂衝紅光,知是福大之人,也不還手,一陣清風起去不見。
  孫燕催馬下台,望中央殺來。此時其他三方三將,皆著靈符,砍倒神幡,一齊往中央殺來。陣中金鼓之聲,振動天地。只因五老聽得雷響,只道南極發雷令眾將入陣來,不料有人來破陣。南極聽得雷響,又道五老發雷,四方迎敵。五老聽見雷響,抬頭一看,果然不見了天羅,心中大怒,一齊圍困南極等。正鬧之間,袁剛等眾將見五老不在台上,易於作事,一陣把各台的神旗砍倒,也望中央而來。秦皇此時走了出來,五老一齊在中間了。孫燕一馬早到,見一個白面白髮的光頭,跨鶴在那裡大戰孫臏與王氏兄弟,看了心中大怒,不分深淺,喝一聲照槍,望西華帝君後心刺來。帝君聽得腦後馬蹄聲響,扭頭一看,見孫燕用槍刺來。心中大怒道:「因何凡夫暗傷我出家人。」一提仙禽,孫燕一槍刺了一空。忙收槍時,聽得喝「凡夫照打罷。」一金如意照頂打來,猶如金山一般壓下,忙把槍桿一橫,往上一托,響了一聲,兩旁振動,呼一聲白龍駒竄了過去。孫臏呼道:「快朝這裡來!西華帝君休傷吾姪。」忙舞動沉香拐接住時,西方朔亦到,戰在一處。四面八方,亂戰如麻。五老人少,被南極等圍住。五老笑道:「我困你們,你們倒反客為主了。」忙發掌心雷,暗念催神咒,只見四面上五色毫光亂滾,神將一湧上來。
  那些凡夫凡馬,如何見得天兵,紛紛落馬,叫苦連天。南極等一見,便各顯神通,龍須扇金光亂起,打仙牌來往奔騰,兜仙繩撲天蓋地,打仙鞭舞動乾坤,杏黃旗、金盞傘、峨嵋劍、鏡花燈、五色石、乘風梭、量天尺、伏虎珠、穿梭犼、結龍繩,森羅陣中靈光萬道,彩氣千條,各仙的法寶齊來。東華祭的是木,北華祭的水,西華祭的金,南華祭的是火,中華祭的土,紅燄燄的,白磷磷的,黃澄澄的,青翠翠的,黑暗暗的,木卻在東,火卻在南,金卻在西,水卻在北,土卻在中,相生相剋,先天的法寶,就是三清也難破他的。南極等齊道:「五老頭又急了,祭他的本命來。」東方兄弟、白猿、白鶴童子、孫燕五個一見,忙各向方位站好,口中暗叫寶號三聲。只見五朵祥雲從空而下,堅鋼子落在西方,長生子落在正東,原流子落在正北,上炎子落在正南,剎時間水不湧,火不發,山不長,刀槍不見,大木無蹤。正是:
  一物還須一物治,
  變化無窮枉用功。
  五方帝君見五位尊者站在五方之上,心下大驚。五位尊者一齊招呼道:「各洞道友,休得動手。吾等有一言奉告。」南極子見五小尊者前來,心中大喜,忙命眾仙收回法寶,忙上前向五尊者稽首道:「有勞尊者法駕,來解貧道之危。」五位尊者笑道:「掌教老祖,你可消閒,來此紅塵走走,不料吾等亦染此殺氣,你看此地可是我等久居之處。各位請回山罷,吾奉盤古御旨,鴻鈞札訓,前來解仇議和。」南極子聞言,連稱遵法旨。遂又對五老道:「帝君等何故動此嗔怒,排此大陣,必定治住眾仙,又是為何?」五老齊道:「非貧道等妄動嗔怒,只因南極子好強過勝,偏護門徒,逆天行事。無當老祖所以要我等下山,不過看同道之情,非有甚心。」五小主笑道:「帝君門的好勝心也不少,只是如今要怎樣才肯回山?」五老道:「南極子好強,將無當老祖的門下拿了一十二位去,監在鎖仙牢,如肯放回,各自回山,彼此不敢強秦弱齊了,貧道也可消消三劫鎖仙牢之氣。南極子不歸山,不是尊者駕臨破了我的法寶,量南極子也奈不得我何。吾等情願棄此天職,與掌教諸友,定個上下。」五位尊者齊笑道:「帝君,你如何道德,何故說出如此話來,豈不傷了兩家和氣。如今朝陽洞主在此,他速回臨淄,送回眾仙與雲光洞主。若果不送出時,你等下山來就是。且跟吾等去復御旨。」不由分說,擁著一眾五老齊去了。這五位帝君,不過分掌五行之精。五小主卻是五精之祖,五帝君自然不敢違了五小主,只得駕雲同去。這邊海潮聖人只得同眾同營而去。
  且說南極子,見五小主與五老回山,海潮無顏散去,森羅陣中又無秦兵。念了退神咒,把眾神送回本位,又叫齊兵把台盡行推倒,霎時間一座森羅陣,變成了一片白地。眾仙一齊駕雲回臨淄城中。齊王在三清殿,忙與南極老祖眾仙們賀喜,傳旨排開御筵慶功。南極子當中坐下,便對孫臏道:「伯齡你去鎖仙牢,把眾仙帶來。」孫臏領命,忙到鎖仙牢中,吩咐齊兵把眾仙抬上大殿放下。個個如泥塑木雕一般,南極老祖點頭嗟歎道:「非是出家人不慈心,不過是你等的劫數。伯齡你可把他們的靈符揭去,喚醒這些迷陣的罷。」孫臏領命,忙叫承奉官取杯清水來,拔出蛾眉劍,書符念咒,用法水照眾仙面上噴來。一時間個個如醉方醒,就開眼豎眉,立將起來。睜眼一看,只見南極老祖居中坐著,兩旁坐著眾仙,孫臏在旁仗劍站立,心中不明。「我被南極綁來,如何俱在此處地方?」只聽得南極子道:「雲光洞的眾仙,你等休得執迷。昨者五小主下山講和,五老歸山去了,無當老祖現在秦營。如今出家人放你等回去相見,本應打你等一頓,為看海潮之面,五老之情,暫切寬恕。倘不聽,再敢來犯,定責一百。可快同回雲光洞罷。」取出無當的寶貝,交於眾仙帶回,遂叫白猿送眾仙出城。眾仙告辭,一路駕雲回營。
  且說海潮聖人,與幾位散仙同秦始皇君臣講論森羅陣中之事。始皇低了龍頭,正在思想。忽聽有人報:「雲光洞各位仙真,現在營門外,要見吾主,請令定奪。」秦皇聞言,心下大驚道:「禍事來了,休得讓他們進營來。」營官又奏道:「小臣已命兵丁射他,他們又說要見駕,進營來了。」秦皇此時嚇得魂不附體,立將起來,忙問國師金子陵道:「這是何處妖仙,假冒老祖的門徒,恐怕此事又是孫臏弄什麼玄虛。」海潮在旁奏道:「就是孫臏到來,有貧道在此,賢王且請放心。」秦皇道:「老祖有所不知,前者數次,被他混鬧得翻江倒海,人民塗炭,況他的法力無邊,我營何人是他的對手。老祖不惹他罷了。」這幾句話,說得海潮滿面羞慚,半晌不語。未知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南天門正神說情 五遁法無當遭險


  話說海潮聖人,被秦皇當面褒貶,羞得滿面通紅。心中想道:「我不過看王翦之面,故此下山。如今吃南極子之虧,原來為你秦國,我若靜坐雲光洞中,南極子也不敢來惹我。今要從此歸山,則前此下山為何,豈不被人恥笑。欲衝撞秦皇幾句,自已卻不能勝南極。左右為難,只得強情陪笑道:「東齊福氣已盡,今若退兵,不但虛費錢糧,損兵折將,且失了時機。賢王暫住大殿,待出家人出營去看看眾門徒,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出家人不能勝南極,我亦可攔當得住他的妖法。賢皇尊意以為何如?」秦皇見海潮聖人面紅過耳,自知失言。忙回笑臉答道:「老祖法力無邊,我秦國君臣若無老祖,早已被孫臏治死了,還等到今日?老祖既要留,孤謹遵台意,惟是不論各洞真人,是真是假,明日定然搬兵回國罷。」
  海潮聞言,忙與金子陵、王翦眾弟子,出了大營。只見十二位真人齊齊站立。老祖大呼道:「眾賢徒如何今日得回來?」眾真人見了海潮,便一齊上前參見,把南極放回之事,一一說了。又取出陣中失去諸般法寶,一齊送上,海潮聖人又喜又怒。喜的是眾門徒已回,又得回諸般法寶。怒的既然放回眾家門徒,何必又講這些大話。遂即領眾門徒進營來,俱各與秦皇行了賓主之禮,分兩旁坐下。秦皇見各仙長舉止言談,不像假的,才把心放下。傳旨排素筵與眾仙長賀喜。飲酒之間,秦皇又提退兵之事。海潮老祖心下想道:「縱然去三山五嶽,聘請諸道友相幫,法力也不過與己一般,斷難高於南極之上。欲仗自己與眾徒弟,愈難湊手。」左右為難,心中一想:「不免如此如此,再作道理。」便與秦皇拜別,忙吩咐眾門徒謹守營門,吾去走走就來。便走至營門外,駕雲起在空中,望南邊而來。遠遠望見瑞氣迷濛,有五朵彩雲,立著五位神聖。但見得:
  蕩蕩全身瑞氣飄,
  英雲赫赫振雲霄,
  紂朝時已歸虛坐,
  名著瘟皇萬古超。
  只見當中那位三頭六臂,三隻眼,面如淡金,外罩火紅八卦仙衣。左首一位面如赤火,一部短髮,四個獠牙倒生在外。右邊一位面如藍靛,發如硃砂,頭帶金盔,手中提著-個金鈴。前面一位五綹長鬚,面如傅粉,素色道袍。後一位豹頭環眼,面如鍋底,手提金鞭。蜂擁而來。海潮聖人認不得這幾位神祇,忙迎上去,打稽首:「尊神下界何事?」中間那個三隻眼的道:「吾等奉敕旨到東齊臨淄的。」老祖只道是南極請去的,忙道:「是那位道友相請?」五位真人齊笑道:「道友,誰請吾等瘟部正神,是奉敕旨到臨淄散瘟的。只限六日,就要那百萬生靈死盡。」
  海潮聞言,大驚道:「敢煩尊神,是撒臨淄一處,還是別處都有?」尊神又答道:「只散臨淄城,三十里以外就不染此劫了。請問道友,進天門有何大事?」海潮聖人道:「貧道乃海東雲光洞煉氣士無當是也。因奉敕旨命雷部正神下界,併吞六國,小應劫數。貧道為弟子兵伐臨淄,有掌教南極子與了一真人孫臏,率著海外散仙,與秦師作難,貧道無奈下山,反被南極困在聚仙陣中,多得五方帝君搭救出陣。可恨南極等逆天行事,扶齊逆秦,他等是太乙金仙,貧道難以治服,如今上天庭奏明,到兜率宮與他師父講,看看誰是誰非。」那五位尊者笑道:「原來你是海潮老祖,聞名久矣。今日得會,幸甚幸甚。據愚吾見,老祖不必上天庭面奏,臨淄目下染災,南極子等豈不知天意。量彼在臨淄難留,老祖請回秦營,對秦皇說明,暫退兵三十里,一則免染瘟疫,一則南極子見秦兵退去,自然歸山。六日後不用兵卒,東齊垂手可得也,豈不為美。」海潮聞言暗想:「吾欲奏天庭,亦出於無奈。今即如此,不如留個人情,他日也好相見。」便道:「正神言之有理,貧道就此回去了。」忙辭了五位瘟部正神,撥轉雲頭,向秦營而來。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南極子與眾仙,並齊國君臣談笑一回,撤去殘席,南極老祖與眾仙辭了襄王,同入文華殿坐下。便對孫臏說道:「孫伯齡,明辰出家人回山去了,你速去吳橋葬母,也好回天台罷。臨淄氣脈已盡,為臣之道已竭,若再貪戀,便是逆天行事。漫道是你的不便,就是出家人也難辭其責。」孫臏垂淚道:「弟子豈不知臨淄王氣已盡,實見父兄之仇,付之天命。但平齡會三清有言,在燕盡孝,在齊盡忠,今只有一日挨一日,一時挨一時,必要秦師見影心驚,聞名膽落,方上吳橋葬母。」東方朔笑道:「真人,棋逢敵手,方是有趣。如今五老歸山,秦營中不過剩下海潮,何必塗炭生靈。不如得些好意,回首罷。」孫臏道:「老祖,出家人慈悲為本,豈以殺生爭勝為心。然天數早定,這些人也難憐憫,弟子還要與他一個利害,叫做結尾的餘波呢。」西方朔笑道:「真人,你休要只管算人,你既曉得臨淄將危,若海潮豈不知看氣象的麼?他若仗此,必有作為,豈肯善罷甘休。再者秦兵不退,齊皇焉肯放掌教與吾等歸山。你且出去看看,還有幾多日挨頭,再講餘波不遲。」
  孫臏聞言,忙走出文華殿,至三清殿的金階,抬頭觀看。只見黑氣迷濛,此時正是三更時分。忽見五朵祥雲,往前遊蕩,原來是五瘟神來至臨淄。因內有南極老祖等,俱有三花聚頂,紅光萬道,把雲迫得住。正神等怕有礙神仙之體,正在流連欲下不下之際。可巧孫臏走了出來,見五朵祥雲來往遊蕩,忙拔下杏黃旗往上一指道:「何處神祇,還不與吾落下。」五位正神應聲而落。孫臏認得五瘟正神,心下吃驚。忙拱手道:「尊神法駕至此何干?」五位正神連忙還禮答道:「我等奉敕旨降災臨淄。」孫臏道:「御旨限幾日?」尊神道:「限在今日起,六日後止。」孫臏道:「小仙現有棺木在此,出喪不及,可寬限三日?」尊神道:「御旨豈敢徇情,先慢後急,自可緩遲幾日。」孫臏聞言忙問:「何為先慢後急?」五位瘟神道:「此瘟急可瞬息喪命,慢者亦難出三日。吾等今散慢瘟氣,在劫數者三日內難逃。其不在劫數者,不過身熱煩躁而已。」孫臏聞言,連忙稱謝。五位神又把遇見海潮上天啟奏之事,說了一遍。孫臏聞言,大驚失色道:「不是尊神勸阻,掌教與貧道俱有不便之處。他日無事,再當拜謝。」別了五瘟神,回進文華殿中,把這事說了一遍。南極子道:「如此,明辰海潮必要退兵三十里外避災,我等就手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你道如何?」孫臏道:「老祖之言正合吾意。」就喚孫燕過來:「為叔付你柬貼靈符一道,帶領二百名家將,往東門三十里,方可開看,俱照柬貼行事。等秦人一到,便在馬上用火化了靈符,亂殺一陣,不可追趕秦兵。在西門三十里紮營等候。不可有誤。」孫燕領令去了,又命袁剛、獨狐蛟二人:「帶了一千人馬,往東門三十里,四圍挖下陷坑,上面用草蓋住,等候秦人,一齊截殺,不可有誤。出家人自有接應。」二人領命去了。今且按下。
  且說海潮聖人,忿忿欲往天庭處奏明玉帝,被五瘟正神勸住,只得撥轉雲頭,向秦營落將下來。此時秦皇君臣,正在大帳議論紛紛。抬頭見老祖從空而下,秦皇及眾仙一齊降階相迎,分賓主坐下。秦皇道:「老祖上天庭之事如何?」海潮道:「貧道剛到天門,卻被五瘟神勸阻,不用奏明玉旨,只請賢王退兵三十里紮營,候過六日之內,東齊垂手可得也。」秦皇聞言大喜,就排素筵,眾臣及眾仙一齊歡飲。飲畢秦皇就命:「王翦領大將十員在前隊,司馬欣、董翳在後隊,孤與老祖及眾仙在中隊,退兵三十里。」逮至五更,前隊緩緩先行,將近二十餘里,遠遠望見一所松林,探得有齊兵埋伏,立住不敢向前。王翦遂即遣人飛報中隊,眾兵聞言,吃了一驚道:「又有齊兵阻攔,定然要戰。速速去催後軍,前來助戰。」海潮老祖忙對秦皇道:「賢皇且請放心,待出家人前去看看如何?」說畢,就領眾門徒出了大隊,望前而來,有前軍數名大將迎出道:「王將軍帶了數十名軍士,忙進了這松林中,不見出來,末將等不敢擅動,稟知老祖的尊意定奪。」海潮老祖忙問:「松林在那裡?」眾將用手指道,那裡就是松林。海潮老祖忙閃慧目一觀,那裡有松林,只見數十株木椿,排在路旁。說聲「不好,殿西侯中了孫臏詭計。眾賢徒不可向前,待出家人去看。」一催青毛犼,來至椿前。見木椿栽排層次,俱按八卦方向。心中忖道:「此五遁法。」忙掐指念咒,用虯龍劍一指,喝一聲,眾木椿倒地。秦國兵將,看見松林忽然不見,顯出大路來,心中大驚,忙飛馬報與秦皇知道。這裡海潮老祖破了木遁,催犼忙趕下來。不上半里,遙見王翦與數十名軍壯,在一處團團的轉,好似失了魂一般。忙一面喊叫:「賢徒朝這裡來,出家人在此。」正催犼時,猛抬頭一看,見一桿大旗,豎在當中,隨風飄蕩,卻有靈符貼在旗桿上。心下想道:「這又是南極、孫臏的法術,我何不先取了他這道符,就易於破法了。」想罷,也不去救王翦,一催青毛犼,飛奔那桿旗下。看看切近,一聲響亮,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是:
  任君縱是仙人體,
  今日應難脫此危。
  海潮聖人一心只想去偷符,卻不想下面預先挖了一個深坑,用草鋪蓋上面,此是孫臏定的計,一定要海潮老祖中計下騎,方遂心願。海潮雖有慧眼,只因一念貪心,把心神就昏了。一聲響,連犼跌在坑內。說時遲,來時快,一聲梆子響,在草內伏著齊兵,一齊上前,各伸撓鉤搭來。海潮老祖這一踏空,雖不至墜下,身子也晃了兩晃。青毛犼方才落地,撓鉤早到。喊一聲不好,用劍攔護。縱有回天法力,遇個措手不及,心中自然忙亂。只可招架撓鉤,使得通身是汗。青毛犼是個得道的靈獸,知道主人危急,也被撓鉤鉤損了好些。青毛犼也著忙叫一聲,往上就起。海潮老祖揮動虯龍劍,迎開撓鉤,方上得坑來。只見八卦衣扯破好幾處。心中大怒。忙祭起虯龍劍,連斬數名齊兵落坑。袁剛、獨孤蛟早到,雙戰海潮。眾仙真一見,一齊上前動手。海潮道:「眾賢徒,休放走兩員齊將,待出家人去救王翦。」把青毛犼提出圈外,袁剛二人也不敢戀戰,催馬透圍而去。眾仙且不追趕,也跟著老祖下來。海潮老祖見有些土塊排在那裡,知是五遁。忙伸手放掌心雷,把土氣衝散,王翦等聽到聲雷響,如醉方醒。舉目四下一看,何嘗有個土山來。只見海潮與群仙站在面前。王翦忙問道:「老祖,方才那些土山,往那裡去了?」海潮道:「此乃土遁之法,已被出家人破了。快跟我來,恐防孫臏詭計,中營有失。」飛奔中隊而來。
  且說秦始皇,聞報松林中有齊兵埋伏,心中大驚。又見海潮與眾仙真去了,忙去催了後隊。正行之間,忽見眾軍士發喊,說有齊兵殺來了,心下著急,章邯緊保始皇。你道又是誰?原來孫燕領了孫臏的柬貼,帶領了二百名家將,奮勇當先,無一不以一當百。秦兵雖多,殺得叫苦連天。後隊司馬欣、董翳的人馬亦到,喊一聲把孫燕圍在垓心。到底秦兵勢重,看看吃虧了,只見秦兵紛紛落馬,衝進一支齊兵,為首袁剛、獨孤蛟與孫燕合兵一處。孫燕得柬貼,內中有靈符一道,叫他只等見了袁剛,方在馬上燒化,秦兵敗走,不可追趕。帶領家將,繞西門外三十里紮營等候,不可有誤等語。及見了袁剛、獨孤蛟,便忙取火種,在馬上把靈符燒化。霎時間狂風大起,隨著齊兵馬腳,一陣石頭,望秦兵亂打。秦兵被風吹起的塵埃,二目難睜,連著一陣石頭,打得頭破血流,盔胄歪斜,人馬驚忙,站立不住。只得保著秦皇,往下敗走。風砂石塊,隨後打來,秦兵只恨爹娘少生了兩隻腳,彼此不能相顧,往前亂走。海潮老祖與眾仙剛剛趕到,被秦兵一擁下來,海潮老祖攔阻不住,反被迫往下裹走,心中著忙。忙圈青毛犼,往斜裡衝出,讓過大隊。只見後面風起石飛,趕著打來。用虯龍劍指定,書靈符,大喝停住,忽然風石全無,沿途上無半點石塊。
  此時已經敗下有七十里之外。秦兵不見後面風砂打來,心中才得放下。人馬死傷,並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海潮聖人見了秦皇,秦皇喘息不定。見老祖八卦仙衣破爛,便道:「好退兵的,陵些人被石塊打死。你是有法力的,如何也敗到這裡來。」海潮道:「貧道因貪救王翦,險些遭孫臏的毒手。」便將落陷坑事,說了一遍。秦皇道:「風石如今何以沒有了?」海潮道:「此乃孫臏幻術,貧道已破了,賢皇請放心,把人馬暫行扎住。」秦皇便問:「離臨淄有多少遠?」戎政官奏道:「此處離臨淄八十餘里。」秦皇傳旨紮下大營,養息兵馬。
  且說袁剛等追殺一陣,才收兵進城繳令。次早襄王升殿,殿頭官忙奏道:「昨夜守東門官周達來報,秦兵於五鼓拔營,不知去向,請龍意定奪。」襄王聞言,便排駕進文華殿。南極老祖等起身,迎至殿中坐下。襄王道:「昨夜五更時分,秦兵拔營而去,不知去向。老祖可算他退去那裡,有什麼計策?」孫臏接口道:「吾主放心,大概昨日破了森羅陣,秦兵大都落膽,臣早算得秦師暗退回國,連夜令袁剛帥兵截殺,大獲全勝而回。秦師不敢停留,敗回本國去了。」襄王聞言,心中大喜道:「此皆老祖與亞父之力,得存社稷,不勝幸甚。」南極老祖道:「秦師即退,諒已不敢轉來。出家人自今告別回山去了。」裹王著忙道:「秦師雖退,真假難分,萬望老祖暫留法駕,再住十日,待小王稍盡愚禮,那時老祖再回山去未遲。」
  南極老祖道:「多承賢王美意,此地非出家人久居之所。總之別後再會有期,不必強留。」便對眾仙真道:「道友慢坐。」便立起身來。襄王攔住道:「老祖且慢,老祖要歸山,小王也不敢強留,只得備些薄筵,聊表寸心,領了再去如何?」南極道:「貧道久不沾煙火,心領就是了。」便對孫臏道:「伯齡,你的事若完了,早回天台罷。若惹橫禍,是你自作自受,出家人扭不過天來,我也難於救你了。」孫臏垂淚道:「掌教祖師,恩如泰山,弟子因貴人棺柩,尚未入士,明晨必上吳橋葬母。完了弟子的心事,還敢妄動嗔癡,必遭天譴。」南極老祖道:「你是得道之人,也不用多囑。」這時襄王已命人排上素筵來了,親自執杯把盞,親自斟了三杯酒,一拱手送於南極。
  南極連忙頂禮相還,左手接酒,交與右手,就算領了。白鶴童子接了過去,隨後各仙俱來與南極把盞,各笑道:「小仙們不過借花獻佛而已。」南極子俱各接了,過手就算了。便與東方朔兄弟致謝道:「蒙掌教仗儀,扶助闡教,且助伯齡,與吾增光,後會有期。」說罷,接過龍頭拐杖來,白鶴童子就地一滾,現了原形,長鳴一聲,沖霄先去,南極跨上梅花鹿,說聲慢坐,四足騰雲,乘風而去。眾仙長出殿相送,見南極子已入雲端,方回文華殿坐下。
  東方朔兄弟就立起身道:「掌教回山,秦兵已退,貧道亦回度朔山去也。只是孫大聖推薦一場,好笑得很,一些便宜沒有帶回度朔山,到留下一隻眼睛在臨淄,也是貧道劫數,不得大士慈悲,焉能脫此輪迴,萬幸!我兄弟先到五行山去了。眾位仙長也回西海罷。」襄王見東方朔要回山,心中甚是難捨道:「掌教老祖與別的不同,小主固不敢留他。二位老祖是白雲野鶴,何處不宜,不若在此多盤桓幾日,小王得盡愚心。」東方朔笑道:「白雲野鶴,掛留無定,紅塵遊戲,今已足矣。若再貪戀,非出家本心,賢王不必苦留,聚散有個定期。」齊王知難挽留,就與他兄弟二人把盞,二人謝過了,各位仙長又敬一杯。他兄弟二人,一一領受,然後跨上腳力,駕雲先去五行山見齊天大聖,然後才回度朔山。這裡蓮花仙、皓髮仙、文昌仙、長笑仙、降龍仙、伏虎仙、長角仙、大頭仙等紛紛作別,跨龍騎虎,駕雲而去,各歸洞府了。剎時間,把個文華殿中的仙長去了大半,止有王禪兄弟、白猿、毛遂、孫臏五人而已。
  只見鬼谷子對著襄王笑道:「非是貧道二人隨眾回山,只是秦師即退,貧道在此無事,終久是回山的,不如趁此大眾散罷,到是一客不煩二主了,貧道就拜別罷。」襄王心下著忙道:「二位師祖,如何也要棄寡人回山去呢?倘若秦兵復來,叫我又相請,豈不週折。依小王愚見,在這臨淄尋所大地,起蓋丹房,即請二位仙師在這裡居住,早晚也得親近,豈不為美。」王禪笑道:「賢王不用再請貧道弟兄的了,若講在臨淄城內尋所大地,起蓋丹房,留我兄弟,足見賢王美意。只是一件,不知賢王貴處可有這一件?若有,我兄弟就不回山去。」襄王聞言大喜道:「仙師所要的那一件?小王必定備來奉養。」不知王禪說些什麼?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孫臏葬母酬心願 秦皇得國應天時


  話說王禪,見襄王問要什麼東西,不由的自己大笑起來,說道:「臨淄城哪裡有四百里的雲夢山來。自古有聚必有散,賢王何必強留。」使對孫臏道:「伯齡,你是有大事在身之人,但凡事看天時,切勿貪戀紅塵了。倘若再戀,誠恐天台山之仙位,一定難保了。」孫臏聽罷,躬身道:「謹遵師命,弟子此番去吳橋葬母,事畢回天台,斷不敢有違今日之訓。」襄王忙命另備素筵上來,與王禪三位把盞。王敖兄弟說道:「賢王不必費心,貧道略飲三杯,以表寸心。」襄王聞言,斟滿三杯酒,先遞鬼谷子。再斟滿三杯與王敖。二人接酒,略沾一沾,即交與承值官,便辭了襄王。又與毛遂、白猿二人作別,殿頭官牽了鹿虎,立在文華殿的天階之上。襄王等五人一齊出殿,看王禪弟兄上了腳力,一揖而別,霎時間沖霄而上,眾人望不見了,方才回殿中,分賓主坐下。
  毛遂笑道:「賢王,三哥,非是我金眼毛遂隨人鬧熱,也要歸山。只是想,在此果實無用,不如放我回山罷。」孫臏聞言垂淚道:「賢弟何故舍我而去?且在此暫住片時,與我把貴人靈柩送上吳橋安葬。待事完之後,那時回山也不遲。」白猿也笑道:「真人,我也想回雁愁澗去,只見眾人去了,只剩下三哥一人,難以開口。我想真人與三哥有八拜之交,理應送伯母上山,看他下土,方盡你我之心。」
  孫臏聞言道:「賢弟言之有理,暫且屈留二位與貧道上吳橋走走。」毛遂笑道:「這回又不用我打靈幡了,難道又沒什麼喪車陣不成。我問你,貴人幾時出葬?」孫臏道:「貧道早算定,只在明日午刻出葬。」襄王大驚道:「亞父明日就要送貴人棺柩上吳橋,孤想秦兵退去,未到三日,倘用緩兵計,教孤依靠何人?亞父不若等待秋來,再上昊橋,豈不是好。」孫臏說道:「吾主請放龍心,臣想秦兵此番斷不敢正視,此去或回本國,養成銳氣,待等至秋高時分,再犯齊界,也未可知。臣因趁此早上吳橋葬母,恐遲時日,秦兵再來,如何得空能上吳橋去。臣母一日未入土,臣心一日不安,再退幾日才去,未嘗不可。但只為路途非近,倘喪車尚未到吳橋,秦兵又來,如何對敵,微臣自當趕回。若是秦國忽調一旅之師,去劫喪車,何人能保守靈柩,使臣分心兩地,反為不美。」這一番話,騙得襄王閉口無語,半響說道:「亞父所言,甚是有理。孤明早晨即命太子監國,以便同亞父上吳橋走走。」孫臏心下明白,知道襄王必不能去,也不推辭,便道:「謝王龍恩,臣粉身難報。又蒙恩及泉壤,真天高地厚之德。」說罷,左右擺上素筵,君臣四位歡飲,談了些國政。孫臏又說請二位仙長回家,以便相助料理。襄王准奏,君臣四位飲到巳刻,方才辭駕,與毛遂、白猿二人回郡王府中,參拜靈柩,哭奠一回,然後坐下。
  毛遂道:「出家人不打謊語,三哥你今日好會講呀,把個襄王瞞得一些兒不曉。」孫臏說道:「非是貧道說謊,只因這些話對他說不得的,就是掌教老祖也說秦兵不來。」那白猿不見了孫燕不在靈前,便問:「賢姪往那去?三哥如何明日就出喪?」孫臏道:「孫燕我已打發他出城,在三十里外等候。若遲一日,滿城中人民俱病,可叫誰來抬靈柩。」便叫過一個家將,吩咐他去開國侯府中把袁剛叫來。
  不多一時,袁剛進府來見孫臏,又與二仙見禮,垂手侍立。孫臏道:「出家人明日上吳橋葬母,汝可知會各家王侯,不必遠送。今晚三更,南奉王府中有凶信報來,你可對來人說:出家人先知其意,不用來報。此是天意,勸他不用煩惱。」說畢,流下淚來,心中其實不安。袁剛不明其故,便含糊應諾。孫臏又令袁剛:「你等不必在此伺候,且回府去。」袁剛聞言,便辭二仙,回到府去,心中暗想到:「老頭兒淒淒涼涼,說出許多不詳之話,必然又有緣故。」心下悶悶不樂。
  且說毛遂,問孫臏道:「你方才講的是何故?為何流下淚來?」孫臏道:「賢弟有所不知,南極老祖與眾仙真已去,五瘟神就可以下來散瘟,貧道算定南奉王妃,今晚三更就命喪無常,正宮龔國母,只在後日已時。一眾門徒,亦難逃此危。貧道雖有慈心,但不能逆天而行,只任著他們去,心中焉能不痛!還有此幾百生靈,與東齊數百年功德,一旦付與他人,你想想,可歎不可歎!」毛遂笑道:「三哥,事不由己,己不勞心,與我無涉,我有什麼可歎者。我從此不再見繁華世界。」孫臏道:「你說歎什麼,難道世亂塗炭,天下刀兵,敢鬧到你閉陰洞不成。」毛遂道:「雖不鬧到我閉陰洞,我這一回山,也用白雲封洞罷。我心是慈軟的,倘若看不過,又生妄動之心,這個害人不淺。」孫臏聞言,連連點頭。三人你言我語,不一時已是五更時候。家將們連夜都未曾睡。候至寅時,孫臏吩咐整備喪車,即便上朝伺候。待等襄王升殿拜辭,此時滿朝文武俱到,先與孫臏見禮。孫臏一一安慰,正談論之間,龍鳳鼓響,襄王升殿。
  孫臏出班拜見,襄王垂淚道:「昨晚子時,南奉王王妃偶得暴疫而終,孤念他功勞,又傷他年少,一旦去了齊國一隻膀臂,甚為嗟歎,半夜無眠。國母昨夜病症更重,人事不知,孤今欲親送貴人上吳橋,令御弟守住,且龔妃病重,孤難捨貴人自行。亞父總要貴人靈前稟明此罪,非孤之過也。」孫臏聞言叩首道:「臣受厚恩,粉身難報也。龔國母病勢沉重,福人天佑,自必無妨。南奉王王妃,也是大數,吾主請寬龍懷,以安社稷人民為念。臣此上吳橋,不過三五個月之間,是必回來,秦師不必掛心。」襄王道:「亞父所說甚是。」正言之間,只見太監上殿跪奏道:「國母轉過來,已省人事,請吾主進宮,有本面奏。」襄王聞言大喜道:「孤這裡要送燕貴人靈柩出臨淄城十里之外,方可回來,你可對國母娘娘說,候孤回時,再進宮罷。」孫臏聞言,忙奏道:「國母病重,今即稍瘳,欲吾主進宮,望聖駕即回,以免國母之念,幸勿以喪車為重。」襄王聞奏,對文武道:「朕有事不能送貴人,著滿朝文武,俱著孝衣,代朕送貴人靈柩,出臨淄城而回,不得有誤。」
  眾臣領旨,孫臏辭駕出朝,來至午門。看見有六位侯爺,上前牽牛弄蹬。孫臏一見,不住滔滔下淚,說道:「賢徒你等皆有年紀,入我出家人門下,竟不能始終,如此便了!」說罷放聲哭將起來,引得六位侯爺俱各下淚,說道:「祖師不過暫上吳橋,不久就回,弟子又得常親膝下。」孫臏道:「但願如此。」
  勉強上了青牛,就回南郡王府中而來。進到府中,喪車已備停妥,孫臏換過孝服,有六位徒孫,十二家英雄蔭襲,俱各掛孝。金眼毛遂與白猿二位,俱穿白道袍,一邊一個,扶著孫臏。五百家丁,一個個俱穿白素白袍,一齊舉哀。孫伯齡打幡引道,滿潮文武自大至小,無不步行。出了大門,有二千齊兵,俱是白馬白甲,一對對旗幡鼓樂,擁著一齊而行。自南郡王府大街,直至臨淄西門的那些百姓,家家掛孝燈,扶老攜幼,頂香花燭,相跪迎接。只等靈柩過去,方才起身。只看四副棺木,悠悠蕩蕩,隨著哀聲鼓樂,慢慢而行。又見滿朝文武,俱是步送,有眾百姓跪送,何等尊榮。想到父子兄弟女兒,一齊陣亡,何等悽慘。至看到那盤角青牛,通身毛色白的好是白象一般,配白絨鞍轡,托著兩根沉香拐。又有杏黃旗,蛾眉劍,低著頭一步步慢慢行,一路上致祭,直到十里長亭,早有孫燕領了二百名家將,舉哀跪接。然後撤去彩輿,換個常行車馬,孫髕拜謝合朝文武,又向北叩謝襄王,囑咐眾門徒,說了一遍忠心愛國的話,才率家將與孫燕,毛遂,白猿三人,望吳橋而去。正是:
  大羅天仙同出殯,
  三日秦師去復來。
  卻說滿朝文武,與二千人馬,送孫臏等出去,方各乘馬上轎,直望午門而回。方過臨淄西門,早有各府家長來報,國母大駕,於午正一刻歸天。速反朝廊舉哀。眾官聞言,心中著忙,飛趕進朝。
  你道國母如何歸天,原來襄王在殿上與孫臏講話時,是回光返照。國母乃上方星宿臨凡,又在仙山學過道,他的大限豈有不知的。他受了些風寒,又染瘟疫症,故此昏迷不睡。到至回光時,心中明白,自然知道自己大限難免。歎口氣道:「哀家位至國母,貴祿已極,又經臨大敵數陣,天下大將,不知死了多少在哀家手裡,今倖存枕上身亡,實出萬幸,獨恨臨淄氣數將終,數百年祖宗功德,一旦難保耳。」想到此時,命太監上殿,去請襄王來,囑咐他的後事。囊王聽得已省人事,心中大喜,忙排駕回至宮門,早有妃嬪跪迎。襄王下輦,忙問道:「皇娘果是好了麼?」妃嬪回奏道:「國母適才甦醒,講了幾句話,如今大覺不好,只怕皇娘只在目前。」襄王大驚,忙至龍床時,此刻黃羅寶帳高掛,只見龔國母面如金紙,口中一翻,喉中暗作一聲響,已歸天界。正是:
  龍鳳閣今日何在,
  富貴華榮一旦拋。
  卻說龔國母已死,只聽得遠遠一派樂奏之聲,三宮六院一齊舉哀。此時文武各大臣已知,即刻趕回朝廊,只見一個太監出來,立在當中說道:「龔國母本月幾日辰時駕崩。地方官員軍民人等,俱各掛孝。」群臣領旨進宮,來見襄王,把孫臏上吳轎葬母已出十里長亭的話,細細奏了一遍。襄王含淚點頭,眾群臣退出,各自回府。可憐不上半日,臨淄城廂內外,哭聲振地,六街奔喪,紛紛不絕。次日襄王登殿,但見文武不齊,忙問何故。殿頭官把災疫大行,百官染病的話,直奏一遍,襄王長嗟道:「孤只道三宮六院遭災,原來百姓亦遭塗炭。自國母駕崩之後,未有兩個時辰,宮中就病故數人,大概臨淄氣數已盡,想亞父剛上吳橋葬母,天就降此奇災。」沒奈何,傳太醫院四門捨藥,那裡中用!
  且說五位瘟神,在半空撐開瘟臞傘,垂瘟煌幡,祭起催瘟劍,連將瘟疫趕到臨淄城中。不滿三日,街上行人,漸漸稀少。先時死的還有棺木,及至後來,用席捲收拾,不計其數。朝中文武,十不存三個了。襄王直急得坐立不安。
  且說秦國君臣,過了數日,暗令細探前往臨淄打聽,果見天災大行,即忙回營報知。秦皇聞言大喜,率領三軍與海潮老祖,殺奔臨淄城而來,沿路死屍無數。來至東門,放炮安營。秦皇與海潮聖人,出營觀看。只見臨淄城中,可憐煙火大起,黑氣濛濛。海潮聖人連連點頭歎道:「這些生靈塗炭,只為難逃天命也。」歎息一回,然後回營,海潮聖人即命王翦帶三千人馬,攻打東門。章邯亦帶三千人馬,攻打西門。司馬欣帶領三千人馬攻打北門。其餘眾將,保守大營。
  那邊臨淄城鄉門外,四門上的官兵飛報進朝。襄王聞報,只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忙御正殿。此時武臣只有袁剛、獨孤蛟,文臣只有高賢、寧忠數人而已。況且俱是面如土色,沒有神氣的,在下面侍立。襄王便道:「適才守城官來奏,說秦國兵將又來把四門圍得鐵桶相似,如何是好?」袁剛奏道:「臣等雖可迎敵,奈得人馬病弱,如何出陣。」襄王聞言,低頭不語,珠淚長垂。高賢忙奏道:「秦師甚銳,如今馬不能應敵,我主速作定奪方好。」襄王垂淚道:「孤只有一死,以報先帝。難道奴顏婢膝,去事秦麼。」言罷大哭。在廷諸臣,一齊放聲大哭。襄王道:「諸卿請起,卿等可各自回去,保守身家家眷,孤王就此去也。」四臣聞言一齊跪奏道:「臣等世受深恩,敢惜微軀。今日勢迫力窮,隨陛下見先王於地下。」言罷,伏地嗚咽不止。襄王說遣:「諸卿請起,卿等既有此志,十分可喜。」遂命內侍,在兩旁擺下繡墩,賜四臣同坐,又傳命近侍,大殿前後左右,聚滿柴薪,命放起火。剎時間,煙火沖天,君臣五人在殿內同為灰燼。內侍宮人,赴火自盡的不計其數。
  城外秦師見城中煙起,知有內變,拼力攻城。這裡齊國軍士,看到君臣自焚,一時無主,遂開城出降。王翦等不敢自專,飛報秦皇。始皇率領文武,齊至臨淄城東門。只見城門大開,那些軍士百姓,病得臉黃骨瘦,一隊隊東倒西歪,頭頂香爐,跪按始皇。始皇傳令,問其投降緣故。答道:「因瘟疫大行,人馬不能迎敵,君王臣子,閉殿自焚。故此開城接迎王師,萬乞開恩,赦死之罪。」秦皇點頭自喜,知是實情。即命王翦帶兵進城,救滅齊王殿中的餘火。又命出榜安民,然後擊鼓鳴鐘,緩緩的排駕進城。來到齊國午門,只見三清大殿,燒成一片白地,單剩偏殿未有延燒。秦皇傳旨,就在偏殿駐紮。此時齊國,也有無廉恥之徒,穿了朝服,上朝朝賀秦皇。秦皇也照封原職。傳旨排宴慶功,並犒賞三軍。
  不一時筵宴齊備,當中一席,讓海潮聖人正坐,始皇旁坐相陪。兩旁共斜擺六席,上坐十二位真人,以下共十餘席,金子陵、王翦一班人文臣武將,換次坐下。秦皇執杯在手,躬身向著海潮老祖道:「自興兵以來,經過數百餘戰,無有不辛苦艱難,若不虧海潮老祖神通,小皇焉有今日,莫大恩德也。特敬海潮老祖此杯,以表微意。」海潮老祖當下站起身,接過杯,答道:「此賢皇之福,貧道有何德能,敢蒙過獎。然既蒙下賜,貧道當滿飲此杯。還有一言奉告。」雙手捧杯飲訖,又一同坐下,秦皇即便開口問道:「老祖還有何言賜教?」海潮聖人道:「前者南極子與孫髕等逆天行事,因此貧道下了山,扶助賢王一臂之力。昨在森羅陣中,五位小尊者前來講和。如今南極子與王禪各位仙長,已經回山去了。孫臏亦上吳橋葬母,完他心事,不日亦轉回天台。貧道今日亦要與門徒回山煉道,再不犯此紅塵殺戒,特至賢皇駕前告別。」秦皇聞言說道:「老祖何故便要回山。細想小皇自從興兵以來,至今始平得燕、齊,尚有四國未平。」海潮道:「現有徒弟金子陵與王翦足矣,貧道在此無用,是決要回山的。」秦皇見如此說,料難強留,遂命內侍滿斟一杯酒,雙手高遞說道:「老祖請飲此杯水酒,小皇就此送行,願老祖福壽無疆。」海潮聖人忙接過來酒,一口而盡。金子陵、王翦知道老祖回山,齊離席上前,與老祖把杯。海潮聖人一一接飲過了,秦始皇又到眾家真人處,敬酒餞別。然後金子陵與王翦等,一同與眾位真人輪流把盞。飲訖,各各坐下暢飲一回。宴畢席散,海潮聖人與眾家真人,一齊躬身,又對秦皇說道:「賢王只管放心前進,上應天時,指日可得成功,自為帝業。貧道等就此回山去也。」始皇答道:「謹遵教命。」海潮聖人又與金子陵王翦略說幾句,遂步至階前跨上青毛犼,拱一拱手說一聲請了,便催開坐騎,四足生雲,騰空而起。眾家真人亦一齊駕雲,隨著海湖聖人回雲光洞而去。這裡秦國君臣,直望不見老祖,然後回殿。此事慢提。
  且說孫臏、毛遂與白猿、孫燕四人,護著喪車,望吳橋進發。一日正行之間,孫臏忽然回身跪下,大哭道:「為臣非不欲盡忠報國,奈天命已定,臣亦不能逆天行道也!」慌得毛遂、白猿二人,連忙把他扶起,問道:「三哥為何如此?」孫臏道:「此時齊襄王閉殿自焚,教吾心怎不悲哀!」毛遂、白猿二人聞言,也覺悲傷。毛遂道:「此乃出在天意,亦無可以解得了,我們且干我們的事罷。」於是大眾又復趕行。
  一路無言,不一日到了吳橋鎮,擇定了時日,孫臏擇了一塊吉地,又令人在旁造一起茅廬駐紮,就把四副棺木,一齊安葬。孫臏與孫燕叔姪,大哭一場。毛遂與白猿,把他叔姪安慰一番。住了淚,孫臏就命封土掩棺,直待築墓已完,備香燭又祭奠一番。
  祭畢,孫臏叔姪將身上孝服除下,就在墓前用火焚化,然後同毛遂、白猿回至茅廬坐下。孫臏便與孫燕說道:「今日安葬先靈,報了我心之願。諸事已定,我今就同毛遂、白猿賢弟二人,俱各回山修道,再不敢踏紅塵殺戒,以違天命也!賢姪,汝可投奔趙國,早作安身立命之計。」孫燕聞言,不覺傷心說道:「叔父如今捨得姪兒去,想小姪一個孤人,舉目無親,不知日後作何究竟,尚望叔父提護要緊。」孫臏道:「我是出家之人,斷不能更生俗念。賢姪只聽天由命,隨時安身就是了。為叔父亦無別囑。」白猿、毛遂又與孫燕敘別一番,安慰幾句。此時孫臏早命人帶上青牛,遂即跨上,舉手就把青牛角一拍,四足騰空而起。毛遂、白猿一齊駕雲隨去。孫燕望天跪下,倒身拜送,直望見眾仙去遠了,才起身來,帶了一眾家丁,投奔趙國而去。這邊孫臏竟回天台,毛遂即回閉陰洞,白猿亦回雁愁澗,與母親修身養性。各自不提。從此修煉,共成正果,此是後話。
  且說秦皇起兵,破韓,滅魏,破楚,所向無敵,勢如破竹,遂成一統天下。雖有戰爭,那些都是凡夫,怎當得住王剪的誅仙劍,所以並無他的敵手。有詩為證:
  江山天數是秦贏,六國併吞一旦興。
  惟有燕齊多惡戰,楚韓趙魏是猶輕。
  從此凡夫難對敵,誰人敢敵此秦兵。
  似乎放落書無味,欲作書來筆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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