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6日 星期四

(四)孫臏真人九天聖帝南極仙翁之鋒劍春秋一至三十九篇




 (十五)南極仙翁白鶴童子孫臏真人杏黃旗史料

南極仙翁

南極仙翁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老壽星,又稱南極真君、長生大帝,玉清真王,為元始天王九子。因為他主壽,所以又叫“壽星”或“老人星”。
洞府:昆侖山
 
徒弟:鶴童、鹿童

徒弟:白鶴童子(法寶玉如意)、白府千歲 手持藥壺、荷馬千歲 手持葫蘆

根據封神演義的記錄,是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

司馬遷《史記天官書》中記載,秦朝統一天下時就開始在首都咸陽建造壽星祠,供奉南極老人星。
《史記封禪書》“壽星祠”《索隱》,“壽星,蓋南極老人星也,見則天下理安,故祠之以祈福壽也

周秦以降,壽星在歷代皇朝中皆被歷代帝王祀典,直至明代,國家祀典雖廢,但其在民間卻廣為流傳。如明代彈詞《白蛇傳》,後易名為《雷峰塔》、《義妖傳》,以及後來的《三仙寶傳》中,南極仙翁均作為一個好心腸的壽星出現。《白蛇傳》改編成戲曲後,其中《盜仙草》一段,講白蛇飲雄黃酒現形將許仙嚇死後,遂潛入昆侖山,盜取仙草,與鶴、鹿二 將神格鬥不勝時,南極仙翁憐而贈以靈芝,許仙遂活。許多人均看過此劇,大多均被其場面所感動。在明代著名短篇小說集《警世通言》》第三十九卷《福祿壽三星 度世》中,也專門講述了南極星宿的故事。此外,元明雜劇中,講述壽星的著作中還有《南極登仙》、《群仙祝壽》、《長生會》等。

漢明帝還賦予老年人特權,宴會上頒發的王杖就是證明。王杖也稱鳩杖,因手杖的頂端為斑鳩鳥的雕像得名。1958年,漢墓出土過兩柄這樣的鳩杖,鳩杖下部木制杖身早已炭化無存,而頭部的斑鳩雕像由於有漆膜保護,歷經1800多年仍舊光亮如新。

南極仙翁
鋒劍春秋正文第十八回白猿藏表誆王禪壽星分貼請仙侶

 鋒劍春秋
  
話 說王禪老祖,對白猿說道:“王翦乃是海潮聖人的門徒,奉玉帝敕旨下凡,助秦併吞六國。孫臏這個孽障,豈有不知。因父兄之仇,逆天行事。今死在金砂陣中,貧 道只好與他念卷經罷。”白猿不住的哀求,鬼穀子只作不知,便說道:“白猿休得在此處歪纏,只怕誤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別的山洞府拜請真仙,還好去搭救。”白 猿聽說,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來,望也不望,往外就走。 王禪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 兩個童兒,隨後跟將出去,打發白猿出了洞府。 說聲“慢走了!”一聲響把洞門緊閉。 白 猿轉身用手攤一攤道:“你把門關牢了,難道我就進去不得。我從來未見過這樣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豈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 道:“王禪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無可奈何。”自知利害,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蟭蟟蟲,兩翅騰飛,順著門縫鑽將進去,飛到石床前。 此時王禪上三清殿唪經去了,那道表章還在石床前放著。 看了一看,見四下無人,遂現了本相,將表章拿起來,一溜煙跑到桃園,在當初藏放天書之處,將本章藏好,尋塊石兒壓著,照前變了一個蟭蟟蟲兒,就飛出洞門,現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話,然後才去扣門。 招霞、踏雪正從三清殿下來,聽見有人叫門,細聽一聽,是白猿的聲音。 翻身上了三清殿,對王禪祖師道:“白猿又來扣門哩。”老祖師聞言,把經卷合好,罵一聲“孽畜,既使你去了,為何又要回來。”吩咐踏雪:“開門放他進來,看他又有什麼話說。”踏雪遂開了洞門,引著白猿,又復上了三清殿。

王禪便問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復又轉來,有甚麼緣故?”白猿道:“弟子只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將表章漏在洞中。”王禪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來,給他回去。 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邊看了一看,並無表章。 又各處找尋,踪跡全無。 忙上三清殿說道:“祖師,哀表不知往那裡去了。”王禪道:“你再去找尋找尋,豈有不見之理。”童兒又出去了一回,仍不見哀表的踪跡。 童兒复上大殿,去問招霞。 招霞道:“方才見過的,想必是被一陣大風,把哀表刮去了。”白猿聽得,慌到鬼穀子面前,胡賴起來。 扯 著王禪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該把表章給還,我好往別處求救。你如何把來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營中講個明白,再寫個哀表,我才有面見人。不然昭王反說 我擲了,如何使得。走走,我與你去講明白來。”王禪笑道:“孽障,你敢在我這個洞中撒賴,童兒與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頓。”白猿用雙手扯著鬼穀子的袖道: “打我不得。”王禪道:“好胡說,貧道打你不得麼?我打你個藏物賴人。”


正 吵鬧間,驚動後洞裡的王敖,走了出來說道:“兄弟與白猿扯手牽衣的,作甚麼?”王禪道:“只因始皇併吞六國,困了燕邦,孫臏的父兄侄女,俱喪在王翦之手。 孫臏就一怒下山,與他父兄報仇,用火攻陣大破秦兵,黃叔陽請了萬花山的魏天民下山相助,擺了一座金砂誅仙陣,那孽障不知利害,闖進陣中,被金砂打住,只在 早晚喪命。燕昭王寫哀表,差遣白猿前來求救於我,我恐墜落紅塵,犯了殺戒,所以不肯下山。誰知白猿詭計,將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賴。”王敖道:“此乃天數已 定,我們難逃殺戒,又況孫臏與我弟兄有師生之情,我們不下山,白猿如何去得別洞請仙。若請了別仙下山破了陣,救了孫臏,我弟兄豈不被人恥笑。”白猿聞言, 便鬆手向王敖跪倒叩頭道:“二祖師言之有理,祖師若不搭教於他,誰肯搭救他。”王禪聽得兄弟之言有理,便嘆了一口氣道:“也是命中所招,我們同去走走便 罷。”吩咐童子,看守洞門。 兄弟二人,與白猿出了洞,跨上腳力。 白猿後面跟著,齊駕祥雲,望燕邦而來。 不半刻,早到了。 收雲撥霧,墜將下來。 白猿便當先進營,報與昭王、眾將知道,說:“孫三哥師父到了。”


昭王聞言大喜,從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騎。 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師前來,小王該遠遠迎接,今乃來遲,望乞恕罪。”王家兄弟連稱不敢當,遂一同進了黃羅寶帳。 敘 禮已畢,王禪就先開言道:“貧道等既入道流,不應染紅塵。只因白猿負聖主的哀表來到荒山,被風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到來見駕,祈聖上另寫過哀表文與 白猿,好往別處請仙,不至於有誤。”昭王聞言道:“非也,表文是一節小事,小王有一言禀告。二位仙長,孫亞父乃二位仙長之徒,自古師徒如父子。今亞父有 難,困在金砂誅仙陣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長,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況二位祖師,豈忍坐視不救之理。倘亞父在陣內有三長兩短,二位祖師,不到此 地便罷,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後說起,豈不被人恥笑。小王此言,有衝二位祖師,乞祖師明示詳察。若肯相助,則恩有山重,一則救燕兵百萬生靈,二則 洩孫門之恨,三則完師徒之情。”說罷,淚流滿面,遂朝上跪下叩頭。 王 禪兄弟連忙還禮道:“貧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禮。有話慢慢商議,不必傷感。”王敖便對王禪道:“兄弟,我想孫臏受困陣中,命在旦夕,倘有疏慮,我兄 弟之顏面無光。且賢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禮,與我等哀求,就將這神仙不做,與魏天民見個雌雄如何。”王禪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門之寶,我等如何 破得。”白猿道:“二位祖師不必煩難,此陣弟子粗曉一二。”王敖道:“你知陣麼?你可細細說來,我們方有主意。”白猿道:“弟子雖然明白陣中安設,卻不會 破得。此陣共有四門,門上俱有一件法寶鎮守,一時難以打破。必須要請掌數下山,甩拘仙牌去請幾位仙長,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王敖道:“要請掌教 不難,在我身上。 快些虔心另寫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親自拜請。 ”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遞與二位祖師看過。二位仙長即命白猿背了,辭別昭王,出了黃羅寶帳。說一聲:“賢王請少坐,我等去也。


兄弟跨上腳力,白猿背表隨定,一齊駕起祥雲,半時間白鶴山已在目前。 便一齊按落雲頭,也無暇觀看山景,一直飛奔洞門。 只見白鶴童子,手提一筐靈芝,引著梅花鹿,從山灣里過來。 王敖上前叫一聲:“我的賢師弟請了,袒師可在洞中麼?”白鶴童子抬頭一看,認得是王家兄弟與白猿小仙,便笑嘻嘻地問道:“三位到此何事?”王禪道:“我們來拜見祖師,煩勞通報一聲。”白鶴童子道:“好來得湊巧,祖師正要往崑崙上下棋,想必就要出洞去了。”一言末盡,只聽洞門響處,一對童子引路,後面南極老祖手執如意,也出洞來。 王家兄弟搶行兩步,雙膝跪下,口尊:“祖師老爺,弟子王禪、王敖願老祖聖壽無疆。”南極子停止了腳,見王家兄弟後面跪著白猿,背上​​背著一表道文,不知何故,便問:“​​爾等不在洞中修煉,到此何事?”王禪叩頭,把孫臏在易州遭難之事,說了一遍。 又道:“白猿背的是燕王的哀麥。”南極子微笑道:“此次不比得黃伯陽了,王翦是奉天差遣併吞六國的,殺死孫門四口,也是天數。孫臏這孽障,膽敢下山逆天行事。惟是上天造定,魏天民等應死於五雷之下,貧道也難免要惹紅塵,爾等起來。”白猿便除下表章進上。 南極老祖看了一遍,叫白鶴童子收了,供在洞中,又叫他取了幾件法寶來。 白鶴童子領命,送表進洞內,攜了那寶貝出來,雙手遞與老祖。 老祖便叫白鶴童子:“可跟我去走走。”白鶴童子聞言,把袖子一抖現了原形 老祖跨上仙鶴,吩咐童子看守洞門,遂遙展祥雲,起在空中。 王家兄弟、白猿也縱金光,不多時早到易州的大營。 燕昭王、蒯文通等,正在營中盼望,忽聽見半空中鶴聲嘹亮,蒯文通就知是掌教祖師來了,忙尊聲:“我主萬千之喜,空中仙鶴長鳴,是掌教祖師到了。我君臣們快點香燭,出去迎接。”昭王聞言,喜之不勝,傳旨快排香案,親自舉香出營迎接。 只見空中瑞氣盤旋,彩雲燦爛,祥光之中,南極老祖跨著仙鶴,王禪等在後跟隨,一聲響亮,齊落下來。 昭王一見,搶行幾步,伏地卑躬道:“早知掌教祖師仙駕前來,小王等叩頭迎接。”南極忙頂禮相還,便道:“貧道受當不起。”遂拱手,同進了黃羅寶帳。 送南極子升了寶帳,率領眾文武行了禮,然後昭王坐下,其餘侍立。 昭王傳旨擺宴。 南極子道:“賢王,多謝了。我出家人不敢多擾。”說猶未盡,當鴛官排上筵來。 只見雖無火棗與交梨,也盡人間妙品。 南極子一見說道:“賢王,貧道已心領了,可撤下去與眾文武罷。”昭王見南極子不沾人間煙火,也不敢強。 遂 傳旨撤下,便起身說道:“小王的哀表,叩請祖師下山,非為別事。只因秦邦並儘六國,孫門父子陣亡。孫臏下山,要報父兄之仇。誰知秦營請了一個道者魏天民, 擺下一個五行誅仙陣,將亞父困住,已經三日,存亡未知。望乞祖師大發慈悲。一來解一解倒懸之苦,二來救一救亞父之難,小王刻骨難忘,感恩不盡。”說罷,一 撩袍服,就要跪下。 南 極子一見,快用手豐扶道:“賢王且請安坐,我出家人不下山,今既下山,豈肯袖手旁觀。如今先要見一見他的陣勢如何,才好調遣群仙來破,必然救出孫臏。”昭 王聞言,心中喜不自勝:“全仗祖師法力。”南極子便叫聲:“白猿,你如今隨出家人前去觀陣,王禪兄弟在此相陪賢王略坐,出家人不過片時回營,不必遠送。” 遂與白猿步出營門,跨上仙鶴而去。 白猿也隨後駕雲,往東角上來。 此時天已黃昏,只見四門旗幡之上,盡掛燈燭,巡營的鑼聲振耳,槍刀劍戟如林,這就是誅仙陣。 老祖忙用金光,把本身遮盡,因各門上有神將把守,恐防走漏了風聲,故用金光掩住了法體,然後睜開慧服一看,只見; 四門之上長愁雲, 備掛仙家奧妙真。

本命星辰藏寶盒, 金砂坑內陷孫臏。 老祖看罷,連連點頭嗟嘆道:“孽障今埋在金砂裡頭,也是你自招自受。”便叫聲白猿:“你快暗暗進陣中,到法台上,先將裝仙盒盜來要緊。”白猿聞言,—縱金光,便進陣中。 諸神見他印堂上有王母六字真言,不敢攔阻他,竟上法台來。 看見裝仙盒上,又有三道靈符封定,又有太白金星在旁守住,白猿不敢亂動,轉身下台,縱金光出了陣中,禀明了南極子。

南極子道:“既然如此,且回營中,再作道理。”於是拔轉雲頭,回到營中。 收住雲霧,落了下來。 軍 士看了,忙進內報知,昭王等領眾出來迎接,進了寶帳坐下,昭王便問:“掌教祖師,魏陣如何?”南極子道:“此陣倒也利害,皆是孫臏在前結下之仇。因在齊破 了黃伯陽擺下的陰魂陣,他開齋破戒,被山人杖打八十,打落人身。今番此陣,乃黃叔陽請魏天民擺的,以報兄長之仇。這誅仙陣,雖有法寶神將把守,倒也容易。 只有金砂,乃佛門至寶,倒有些難處。出家人少不得要請別山洞府,有能的真仙,同著商議,再破此陣不遲。”說罷,就叫速取過文房四寶來,親自寫了那請仙的柬 帖二道,交與白猿道:“一帖你可先到鐵叉山八寶雲光洞李真人那裡,一柬帖可到玲瓏山窟窿洞請土真人。”白猿接了柬帖出營,忙縱金光去了。 又叫白鶴童子,領了拘仙牌:“到二龍山赤松洞拘黃石公速到易州商議破陣之事,不可有誤。”白鶴童子答應一聲,接了拘仙牌,出了營門,就將拘仙牌懸在空中,兩袖一抖,化為白鶴,騰空而起,一時無影無踪。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單道白猿,領了請仙的帖,飛奔鐵叉山來。 不一時已到鐵叉山了。 這鐵叉山的山景,與別的山景大不相同,白猿也無心賞玩,飛奔洞口而來。 只見洞門緊閉,在外連忙叩門。 有守門童子,隔門問道:“是那位仙長,到此何事?”白猿道:“借仗仙童與我通報一聲,說雁愁澗白猿,奉掌教南​​極老祖的柬帖,前來奉請。”童兒聞言,把洞門開了,看見果是白猿,便笑道:“白猿仙來得不湊巧了,家祖師往玲瓏山窟窿洞土祖師處,談道去了。”白猿大喜道:“我也要往窟隆洞那裡去請土祖師,你可關門,我去也。”忙展金光,飛奔玲瓏山而來。 落下云頭,只見洞門大開,裡頭出來一個童子,手提花藍,往外正走。 白猿便叫一聲“仙童何往?” 那仙童聽見有人叫他,認得是白猿,便道:“仙兄你無事不到此呀?”白猿道:“你祖師可在洞否?”童兒道:“正與長眉老祖師,在洞中講道。”白猿道:“煩你通報一聲,說我白猿奉掌教南極的柬帖,有緊急之事面講。童兒聞言,忙進洞中,上三清殿禀道:“洞外有雁愁澗的白猿仙,說奉南極祖師柬帖前來,有要事面講。”祖師笑對長眉道:“想必這老兒,又有什麼破陣救苦的兵事,來請我們了。”長眉老祖道:“且叫白猿進來,便知分曉。”童兒聞言,把白猿引進內來。 白猿看見二位祖師俱在一處,把柬帖一齊遞了上去。 二 位起身接了,白猿才跪下叩頭道:“弟子叩見祖師。”二位祖師吩咐起來,然後拆開柬帖一看,長眉老祖便道:“掌教這心也軟,孫臏既然不退凡心,有難應該他 受,為何又來叫我們。”土祖師道:“道兄豈不知道孫臏的難星未滿,殺劫未完,況他父兄冤仇為何不報。始皇興兵,那是奉千佛牒文,玉帝教旨。雖是正理,我想 黃叔陽、魏天民兩個妖道,擺下惡陣,困住孫臏,也不過始皇的德高福大,難道就不知掌教的利害。論理我們不該下山,一則恐礙了掌教的臉,二則孫臏有滿門之 冤,三則兩個妖道藐視清規。少不得我們要下山去走走。”吩咐童兒: “快進後洞,取我的幾件寶貝出來。”看官你猜,這個土祖師是那位呢? 他乃是夾龍山飛龍洞懼留孫老祖,在先興周滅紂那時,被七煞星張奎斬死的土行孫,曾封為土府星君之職,他不受官土府,取回山來,他師父懼留孫因見只有這一位徒弟,不忍叫他在天上受職,遂奏准玉帝,帶土行孫回山。 這懼留孫的道法無邊,就用水火煉成九轉玄丹法,把個土行孫煉成人形,又在玲瓏山窟隆洞修煉,整整修了八百年,道法比前更加了不得。

閒話少表,書歸正傳。 且說童兒進後洞,取了幾件寶貝出來,遞與土真人收好了。 長眉李祖師笑道:“我出不回山取寶貝了,諒這魏天民等,有多大本領,我就同你從此去罷。”三人出了窟隆洞,土行孫吩咐童兒看守洞門。 三人來至崖前,土行孫道:“二位是往雲端裡去的,我與你們不同路,只怕我​​比你們到得還快些。”三人談論一番,拱一拱手,說聲請了,把身子一扭,早已不見了。 李長眉與白猿忙駕祥雲,飛奔燕山而來。 不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分解。

白鶴童子法寶玉如意、白府千歲手持藥壺、荷馬千歲手持葫蘆。在鋒劍春秋出現多回

鴻鈞座下三清(仙界第一領導人)
太上老君(老子) 即:太清太上老君
法寶:太極圖
座下大弟子:靈寶大法師
元始天尊【闡教】即:玉清元始天尊
座下:昆侖十二仙、子牙是老徒弟
通天教主【截教】即:上清靈寶道君
女媧:補天功臣,宣導從內部攻破紂王的統治。屬於仙界第一代領導人成員
法寶:聚夭帆

【闡教】第二代弟子
姜子牙(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修道40年)
法寶:打神鞭、杏黃旗、太極圖 、四不象
徒弟:武吉、
申公豹:(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開除弟子,外交專家)

昆侖十二仙 (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門下)
南極仙翁
洞府:昆侖山
徒弟:鶴童鹿童

孫臏相傳中央戊己杏黃旗是王母娘娘賜予、太上老君賜予獨角青牛
 王母娘娘又稱、瑤池金母、西王母
孫臏相傳中央戊己杏黃旗王母娘娘賜予,太上老君賜予獨角青牛,相關杏黃旗獨角青牛來源背景 資料於下


大陸河北吳橋雜技院尚保存的獨角青牛600年歷史


宏德宮獨角青牛我照相時因尚未開光

西王母又稱王母娘娘、瑤池金母,全稱為白玉龜台九靈太真金母元君。是道教神靈,也是中國神話中的一位至高無上的女神。

先天五方旗產生於混沌不知的年月,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立天干地支,於是始有紀年,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這五方旗分別為中央戊己杏黃旗,東方青蓮寶色旗,南方離地焰光旗,西方素色雲界旗,北方玄元控水旗。

先天五方旗產生的背景

三叉冠 豆青袍 手持杏黃旗
三叉冠 豆青袍 手持杏黃旗

中央——戊己杏黃旗

東方——青蓮寶色旗

南方——離地焰光旗

西方——素色雲界旗

北方——玄元控水旗(或稱壬癸玄水旗)

先天五方旗產生的背景

五方旗中 中央戊己杏黃旗、離地焰光旗、青蓮寶色旗、素色雲界旗均出自古代《封神演義》,由於這四面旗是按中、南方、東方、西方的方位和土(黃)、火(紅)、木(青)、金(白)的五行屬性來描述,第五面方位為北,顏色為黑,屬性為水的北方旗。

混沌不知年月,盤古辟混沌而有鴻蒙,東皇太一立天干地支,於是始有紀年,所以封神之中的一些准教主級強人,不是如孔宣一般成道于天皇,也就是東皇太一時代,就是陸壓一般生於混沌,當時天圓地方,不同後世,到了地皇時代,便分三光為日月星,定洪荒星空。

上古有三皇,天皇立天干地支,四時序焉,地皇定日月星辰,三光分焉,人皇演河圖洛書,萬物育焉。

到了人皇時代,人皇演河圖洛書,又立五方旗,都是為了使天地有序,人皇號九頭氏,九便是極多,卻是洪荒人類分為許多個小部落,當時的人類,正處於強大部落吞併聯合落小的部落,發展壯大的時代。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


這五面五方旗,其中北方大旗名稱及下落皆不明(由於此旗已丟失,所以姜子牙大戰殷郊時,只好留下北路缺口讓他逃竄),瑤池金母本來就是太古神族,是素色雲界旗的傳人,後來玉帝得其之助,才得以坐穩天庭。 中央戊己杏黃旗,南方離地焰光旗後來被鴻鈞所得,在分寶岩上傳于太上老君元始天尊,而青蓮寶色旗被接引道人所得,成為西方教之寶。

中央——戊己杏黃旗

《封神演義》裡所談到的杏黃旗等旗是上古人皇所設之旗。(其他四旗分別為青蓮寶色旗、素色雲界旗、玄元控水旗和離地焰光旗。)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

後來中央戊己杏黃旗,南方離地焰光旗後來被鴻鈞所得,在分寶岩上傳於太上老君元始天尊,自此戊己杏黃旗歸於玉虛的元始天尊,後元始天尊借給姜尚,助他完成封神大業,姜子牙大戰殷郊時曾用此旗。

戊己杏黃旗為封神中防禦第一法寶,孔宣七色神光也收不走

東方——青蓮寶色旗

《封神演義》裡所談到的青蓮寶色旗是上古人皇所設之旗。(其他四旗分別為戊己杏黃旗、素色雲界旗、玄元控水旗和離地焰光旗。)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

當年元始天尊派人去西天借青蓮寶色旗,以便收復有利害法寶翻天印的殷郊,當准提道人祭起青蓮寶色旗白氣懸空,金光萬道。

五方旗為上古人皇所立,是以十幹化五行合五方。“青蓮寶色旗”是其落入西方佛教以後的名字!就好像“戊己杏黃旗”本來的名字是以方位加顏色為旗名的!而不是帶有西方教色彩“青蓮寶色”為名。

東方——甲乙蒼青旗

南方——離地焰光旗

《封神演義》裡所談到的離地焰光旗是上古人皇所設之旗。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

離地焰光旗,玄都八景宮至寶,人道教主太上老君之物,旗長一尺七寸,色玄紅,五方旗屬南方離地焰光旗,來歷不可考,相傳為鴻鈞道祖傳於老子,此寶有不可思議神力,以此護體,萬邪不侵,曾于封神之戰出世,翻天印不能落。

西方——素色雲界旗

《封神演義》裡所談到的素色雲界旗等旗是上古人皇所設之旗。(其他四旗分別為青蓮寶色旗、戊己杏黃旗、玄元控水旗和離地焰光旗。)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

素色雲界旗,又稱聚仙旗,是瑤池西王母瑤池之寶,此旗展開氤氳遍地,一派異香籠罩。鳳凰山青鸞鬥闕龍吉公主(瑤池金母女兒),曾用其母的素色雲界旗助姜子牙破殷郊的番天印。

北方——玄元控水旗(或稱壬癸玄水旗)

《封神演義》裡曾談到的等青蓮寶色旗、戊己杏黃旗、素色雲界旗和離地焰光旗。這第五面北方旗的名“玄元控水旗”是現代網路小說作者牽強附會出的,其命名方式與上述四面旗並不一致,故此不是最佳的北方旗命名,只是使用較廣泛,相比較而言,壬癸玄水旗這一名稱較為合理。相傳皂角玄天旗為北方真武蕩魔大帝掌控。  人皇九頭氏以天道定地道,乃做五方旗以守四方。以上這四面旗均是上古人皇所設之旗。其中未提及的就是玄元控水旗。這五面五方旗,水神共工後來被火神祝融擊敗,玄元控水旗下落不明(由於此旗已丟失,所以姜子牙大戰殷郊時,只好留下北路缺口讓他逃竄)。  補充:傳說修羅界冥河老祖的修羅旗,與青蓮寶色旗和素色雲界旗、中央戊己旗、離地焰光旗這四旗齊名,並稱先天五方旗佛光譜照九洲天五眼六通三千世。故而推斷這修羅旗很有可能就是下落不明的玄元控水旗。



道教的稱呼在形成初期有所不同,先秦時期的諸子百家中許多人都曾經以「道」來稱呼自己的理論和方法。


儒家、墨家、道家、陰陽家甚至佛教都曾經由於各種原因自稱或被認為是「道教」。儒家最早使用「道教」一詞,將先王之道和孔子的理論稱為「道教」。




奉 老子、元始天尊為教主,以老子的《道德經》等為主要經典,追求修煉成為神仙的一種宗教,道教成仙或成神的主要方法大致可以歸納為五種,服食(仙藥,外丹 等),煉氣與導引,內丹修煉,法術儀式,功德成神,常見的後天神仙多為內丹修煉和功德成神者。道教以太上老君(即道德天尊)為教主,也就是老子。此外道教 的至尊天神在歷史上的不同宗派道經中還有其他說法,一是以玉清元始天尊為最高天神,二是以上清靈寶天尊為最高天神,三是以太清道德天尊為最高天神。



在這邊我主要比較關切的是道教信奉哪些神,由於道教是多神信仰,又起源時間非常早,所以分出許多派系。

道教有人說他是由鴻鈞道人所創,而後來信仰的神是由道衍化的三清(「一氣化三清」)尊神,即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

其中道德天尊即是太上老君(也就是老子),元始天尊是道家闡教教派侍奉的教宗,而靈寶天尊我就比較沒聽過這個名字,可能是由通天教主所分出來的截教。


而在封神榜(封神演義)小說當中,歷史背景是在敘說以周武王伐紂,而姜子牙輔佐周文王、周武王的故事。


在道家的系統中,姜子牙也是道教的人物之一,為凡夫俗子而師承元始天尊,最後以姜子牙奉玉皇大帝之令來代天封諸神。其間描述了許多闡教、截教諸仙鬥智鬥勇、破陣斬將封神的故事。


而兩大教派(闡教、截教)在各種書籍當中,大部分都是這樣敘述的:

太上老君(老子)為大師兄、元始天尊為二師兄、通天教主為三師弟,鴻鈞道人本身並無教派之分,只是其下的三位徒弟在理念上有所不同。


元始天尊(闡教)在收徒弟時,必須經過審慎的挑選;而通天教主(截教)不論妖魔鬼怪一律收。

也造就了兩派系人馬互相不認為自己道行、道術比對方差,因此兩大派系之間的鬥爭長達數千年。


一、道家三大師尊

1. 太上老君(老子),在大羅宮玄都洞八景宮,主人教。主要弟子有:玄都大法師。法寶有:風火蒲團、太極圖、乾坤圖。

2. 元始天尊,在崑崙山玉虛宮,主闡教。弟子有:姜尚、南極仙翁、申公豹。法寶有:盤古幡、打神鞭、杏黃旗(打神鞭、杏黃旗贈與姜尚)玉如意(白鶴童子所有)。

3. 通天教主,在金鰲島碧游宮,主截教。法寶有:紫雷錘、穿心鎖、『誅』、『戮』、『陷』、『絕』四仙劍、六魂幡。


在後來戰國小說的描述中(背景取自於戰國七雄末年到秦國併吞六國)孫臏當時奉玉皇大帝之令,任職巡天督尉之職手持杏黃旗
封神榜裡,元始天尊最後是將杏黃旗給了姜子牙,但後來不知道傳授給誰,最後在孫臏手上。

而當時秦國大先鋒王翦,是截教教派人物子弟,奉玉皇大帝之令和他的師兄金子陵要共同為秦國統一天下。

王翦當時手持寶物就是通天教主的誅仙劍

二、西方釋教 (也就是五百年後的佛教)

1. 接引道人,西方教教主。疑是指佛家中的接引佛阿彌陀佛。

2. 准提道人,西方教二教主。疑是准提菩薩或大勢至菩薩。


三、元始天尊為首的闡教門徒

南極仙翁
燃燈道人,靈鷲山圓覺洞。主要弟子有:李靖。法寶有:定海珠、乾坤尺、按三十三天玲瓏寶塔(贈與李靖)。後為燃燈古佛。

姜子牙

申公豹

燃燈道人,後來的燃燈古佛、燃燈佛。佛教中縱三世佛之過去佛,為釋迦牟尼佛之前的佛,地位極尊,而來世佛則為「彌勒佛」。


四、闡教十二門人

1. 廣成子,九仙山桃源洞。主要弟子有:殷郊。法寶有:翻天印、掃霞衣、落魂鍾、雌雄劍等

2. 赤精子,太華山雲霄洞。主要弟子有:殷洪。法寶有:八卦紫綬仙衣、陰陽鏡、水火鋒等

3. 黃龍真人,二仙山麻姑洞。

4. 懼留孫(後為懼留孫佛),夾龍山飛雲洞。主要弟子有:土行孫。法寶有:捆仙繩等

5. 太乙真人,乾元山金光洞。主要弟子有:哪吒、金霞童兒。法寶有:乾坤圈、混天綾、九龍神火罩、火尖槍、打仙金磚、風火輪等。

6. 靈寶大法師,崆峒山元陽洞。

7. 文殊廣法天尊(後為文殊菩薩),五龍山雲霄洞。主要弟子有:金吒。法寶有:綑妖繩、遁龍樁(七寶金蓮)(贈與金吒)。

8. 普賢真人(後為普賢菩薩),九宮山白鶴洞。主要弟子有:木吒。法寶有:長虹索、吳鉤寶劍(贈與木吒)。

9. 慈航道人(後為觀音菩薩),普陀山落伽洞。法寶有:三寶玉如意、清淨琉璃瓶。

10. 玉鼎真人,玉泉山金霞洞。主要弟子有:楊戩。

11. 道行天尊,金庭山玉屋洞。主要弟子有:韓毒龍、薛惡虎、韋護(即韋馱)。法寶有:降魔杵(贈與韋護)。

12. 清虛道德真君,青峰山紫陽洞。主要弟子有:楊任、黃天化。法寶有:五火七禽扇(贈與楊任)、攢心釘(贈與黃天化)。


南極仙翁在戰國小說故事裡,以接下道家的掌教地位。而其中有幾位闡教上仙,後來都與佛有緣,皈依佛門,

輔佐釋迦牟尼所創立的佛教。可以看到上面十二門人當中,文殊廣法天尊以及普賢真人後來分別為文殊菩薩、

普賢菩薩。在許多佛家祭拜的圖片、佛像可以看到,分別在釋迦牟尼的一左一右。

而慈航道人有傳言就是後來的觀世音菩薩,也可以從封神演義中他所持有的寶物:清淨琉璃瓶。可以得證。


而另外在西遊記的記載中,也有出現揚戩和孫悟空的大戰,那已經是封神榜故事過了千餘年後的小說記載,

而揚戩、韋護、李靖、李金吒、李木吒、李哪吒、雷震子...等在代天封神之後,由於護衛姜子牙有功,

就已經肉身成聖了。
獨角青牛的由來與歷史傳說


山東省昌邑東永安孫臏的封地每年正月十四曰廟會扎獨角大牛


燒獨角大牛


河北省易縣雲蒙山雲水洞孫臏(前)
獨角兕大王,西遊記中的妖怪,原是太上老君的座騎青牛 唐僧師徒西去取經經過的一座山叫做金兜山,山前有個金兜洞,那洞中有個獨角兕大王。 那大王神通廣大,威武高強。

獨角兕大王本是太上老君坐騎青牛 ,趁著牛童兒瞌睡之際,偷走老君的寶貝金鋼鐲,下界到金山金洞

獨角兕大王使用一根丈二長的鋼槍,又仗著太上老君的寶物金鋼琢,用計捉住唐僧 、八戒和沙僧 ,套住孫悟空的金箍棒 ,將他打敗。 悟空只好到天宮搬來了托塔天王父子,獨角兕大王著實厲害,把哪吒的六件兵器統統套住收走,又打敗前來助陣的火德星君率領的眾火神,天兵天將和如來的十八羅漢都戰勝不了。 多虧如來佛祖暗示孫悟空,請來了太上老君,使妖怪現出青牛本相,老君跨上牛背,悟空等率眾打入洞中,殺死小妖。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獨角兕大王應該是個女妖精。 “兕”與“”同音,乃“雌性犀牛”的意思。

唐僧師徒路過金兜山,遇上太上老君的坐騎板角大青牛下凡的獨角兕大王。 獨角兕大王偷了太上老君出關化胡後以莫大功德所煉製的後天至寶,又名金鋼套,可以變化,水火不侵,能套各種法寶,妙用無窮。 於是唐僧和八戒 沙僧被抓,孫悟空的金箍棒被收,孫悟空請眾神相助,不料李天王的寶塔、 哪吒的兵器,甚至水火、雷電都被套走。 此時見到的孫悟空焦急加一臉無奈蹲在石頭上。 問:“ 大 聖為何在此?”“俺師傅被那妖怪捉去,那妖怪有件寶貝圈圈,老孫我的金箍棒加上眾仙的法寶都被套走了。你能幫我對付那妖怪嗎?”“好,我幫你。”“那妖怪 就那圈圈能收兵器厲害。你若能把那圈圈偷走便可勝之。我這有牛妖變身符,現在就送你去那妖怪洞府。”一化光,轉眼間便到了妖洞內。 此時變成牛妖摸樣,只見妖洞裡到處是喝醉酒的牛妖和睡著的牛妖。 獨角兕大王在中間的石椅上睡著。 走到洞的最深處看見法寶都在那裡,包括金剛琢。 有幾個牛妖看守。 在驚醒獨角兕大王前解決看守牛妖拿走法寶。 然後打敗獨角兕大王和眾多牛妖,得到化成青牛的原身。 一化光出現在孫悟空面前。 “謝謝你幫了我,這是一點酬勞。此妖乃太上老君那老兒的坐騎板角大青牛下凡,你幫他收服了,他會給你幾顆仙丹也說不定”孫悟空道。 到太上老君處,交給青牛原身和金剛琢 “謝謝你幫我找回那孽畜,這個仙丹作為謝禮。”

太上老君降青牛

《西遊記》青牛怪有個怪圈圈,能套走所有人的兵器,孫悟空沒轍了,找太上老君,孫悟空借助芭蕉扇的威力,才降伏了青牛怪,平安過了金兜洞。 但是這青牛是怎麼成為太上老君的坐騎的呢? 這就有一個傳說了! 老子 (約公元前600 -公元前500 春秋時思想家 ,道家創始人。 即道家神話裡的太上老君,在太上老君還沒有成仙之前,就是人們尊稱的老子,實名叫李耳。

據說,這是太上老君八、九歲時發生的事。 那時,太清宮南面的一座大山上,突然出現一群怪物。 這怪物猛看像大象,沒有像鼻子長,啼子碗口大,兩角頭上長,兩眼似銅鈴,一叫驚虎狼。 人們稱它為神牛,這神牛兇猛得很,見物咬物,見人吃人,連獅子老虎都沒地方藏。 不長時間,山附近被它們得幾乎路斷人絕。

一天,太上老君和本村的孩子二子瞞過大人,一起南山下割草。 不一會,他倆把籃子割滿了,看看天還早,倆人就做起遊戲。 二子把鐮刀插在地上,李老君和二子站在遠處,用李老君的乾坤圈 (他給他的手鐲起的美名)套鐮把。 套中為贏,套不中為輸。 誰輸了,誰圍著鐮把爬三圈。

他倆正玩得起勁,突然哞的一聲叫,從山上沖下一頭神牛,直朝他們撲來,李老看見那牛,氣得他火冒三丈,心想:這畜牲自從出現就不干好事,擾鬧鄉鄰,傷害百姓,今天非給他點厲害看看不可。

他對二子大喊一聲:“走,捉住它。”他說著就拿起了鐮刀向那牛迎去。 二子也不是個軟包,聽老君過麼一喊,也撿起鐮刀,跟著跑去。 那頭牛平日里碰到的東西,只要是活的,都是沒命地逃。 今它見兩個小孩看見它不但不跑,反而舉著鐮刀向它跑來,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但到嘴的肥肉不能不吃,它兩眼一瞪,跑得更兇。 那牛連竄帶跳,來到近前,把頭一底。 一個猛竄,就想把他倆抵死,老君二人忙把身子一蹲,那牛正從他倆頭上竄過去。

老君見那牛氣勢,心想:先給他點厲害,殺殺牠的威風。 隨即猛地站起身,舉起鐮刀,朝那牛屁股上狠勁砍去。 只見那牛痛得一蹦老高,它好屁股上只露了個鐮把。 那牛顧不得吃他倆了,撒開蹄子就往山上跑。 倆人一見那牛跑了,更來勁了,喊著叫著,跟著那牛追上山去。 那牛一口氣跑到半山坡,鑽進一個很大的洞裡。 李老君和二子正準備到洞裡捉個穩的,突然的一聲吼叫,震得山坡直打顫顫,隨著叫聲一頭青牛從洞裡竄出來。 乖乖,只見它比剛才那牛大一半,大頭大嘴大蹄盤,肚子裡象揣著個老虎 ,頭上那兩隻角向前伸著,只有一胳膊長。 看樣子它是這牛洞裡領頭的。 它竄出洞口中,往半山坡一站,見是兩個小孩,氣得暴跳如雷,對著他倆先亮了個下馬威。 真夠兇的! 但見它把頭一低,伸出舌頭往滿荒草的地上舔,“嗤啦”一聲,舌頭過去的地方一片精光,連地皮都被它舔起有半尺多深。 它心說:“自從占山為王以來,哪裡吃過半點虧,今天倒被你倆小孩子佔了便宜,真有失尊嚴,看我怎樣收拾你倆。它大叫一聲,一個餓虎撲食,就朝他倆直撲上去。李老君見大青牛發瘋一般撲來,心想:不把大青牛治服,以後這帶的人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一定得把大青牛治服。

還沒等他想出個治服大青牛的法子,這牛已竄到二子身邊,朝著二子低頭就抵。 二子也不急慌,就勢抱住了大青牛的前腿。 那大青牛見腿被人抱住,急得張口咬二子。 老君見狀,猛竄上去,用手裡的乾坤圈對準大青牛的上牙就是一下,咔嚓一聲,大青牛的上排牙被砸掉了。 這大青牛羞惱成怒,身子猛一橫,把老君撞倒地上,它低下頭去伸出舌頭“呼嗤”一下,就把二子裹進肚裡。 老君見二子被老牛裹進肚裡,氣得他怒從心中起,勁從骨中生。

大青牛這時正低頭躬背衝到他跟前,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牛角,“蹭”地騎上了牛背,他用腿把牛背夾緊,兩手握住兩隻牛角使勁向後一搬,一下子把牛角搬了過去,大青牛亂蹦亂跳,想

把老君從背上甩下去。 老君摘下乾坤圈,用勁折斷,把牛鼻子牢牢穿住。 這下大青牛老實多了。

老君跳下牛背,撿起二子的鐮刀又把牛蹄子切成兩半。 大青牛徹底老實了,二了還在牛肚子裡呢。 老君狠勁一託大青牛的肚子,把它胃裡的東西全都擠了出來,二子也出來了。 因為他才被吞下,雙沒傷著筋骨,不一會就醒過來。 但大青牛可吃了苦,從些,牠吃了東西總是要再倒出來重嚼。 老君見二子醒來,便和二子騎上大青牛,高高興興地下山去了。 沒走多遠,老君發現後面跟了一群大大小小的牛。 原來,這些牛見頭牛被老君治服了,他都乖乖地跟了下來。 老君下了山,把它們趕到村子東邊的一片草地裡。 從此,他就在那裡專門馴養那群牛。 他對跟來的那些牛,一頭頭都按治大青牛的辦法整治一遍,只許他們吃青草,還教它們拉犁拉車,他把馴養好的牛,都送給鄉親們使用。

獨角兕大王是孫悟空遇到的最難纏的一個妖怪 ,也是孫悟空為了救師父而四處找人幫忙最多的一次 孫悟空不但求玉帝查找此人的來歷,還先後求了李天王、哪吒, 雷公 火德星君 、黃河水伯、如來、 十八羅漢等仙佛兩界眾多高手來相助。 不過這些人最後都沒有幫上忙。 最後還是如來告訴弟子降龍伏虎,降龍伏虎兩羅漢又轉告孫悟空,孫悟空才知道獨角兕大王的來歷,於是去找獨角兕大王也就是青牛的主人太上老君。 這才解了圍,過了關。

高層次的人的坐騎或者弟子的素質一般都比較高,比如彌勒佛的弟子黃眉怪 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騎九靈元聖等等,他們都像太上老君的坐騎青牛一樣,不喜歡殺人、吃唐僧肉。 黃眉怪主要是想給自己升職的機會,九靈元聖主要是為了給下屬報仇才與孫悟空發生了矛盾。 青牛顯然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他也沒有野蠻地直接用武力抓唐僧,而是採取有理、有利的手段:“我在山路邊點化一座仙莊,你師父潛入裡面,心愛情慾,將我三領納錦綿裝背心兒偷穿在身,只有贓證,故此我才拿他。”所以,從道義上說,青牛並沒有多大的罪過。

其實,縱觀青牛在此次比試活動中的表現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青牛並不真的想吃唐僧肉,他也不是心腸毒辣的妖怪 ,他做的一切主要是為了給自己的主人太上老君爭口氣。

青牛與孫悟空大戰三個時辰,彼此分不出勝負,可見青牛的實力,何況青牛還有製勝的法寶——金鋼琢。 青牛要想吃唐僧,早就可以下手了;但他並沒有這樣做。 收了天兵天將的兵器,他也並不去追逃跑的天兵天將,只是將兵器帶回去等待孫悟空的下一次挑戰。 他一直在等待孫悟空以及他請來的救兵,因為他要藉此證明自己的實力,為主人立威。

太上老君是道教領袖,法力無邊。 不過他一向淡薄名利,與世無爭,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不免會有些輕視他。 孫悟空不費多大力氣就輕鬆抓住了擁有五樣寶貝的太上老君的兩個童子(金角、銀角),這讓太上老君很沒面子。 太上老君超越名利之外,不以為意;但他的坐騎青牛卻看不下去,決定為自己的主人爭口氣,讓別人尤其是孫悟空不敢小瞧他們。 因此,他才在金兜山金兜洞外擺下擂台,向世人證明自己的實力。

青牛的目的的確達到了。 他在和孫悟空的比賽中絲毫不落下風,孫悟空四處找人幫忙都失敗了,最後還是不得不到太上老君這裡來。 孫悟空因此也就不敢再小瞧太上老君了。 當然,這是青牛的目的,不是太上老君的意思。 不過可以想像,太上老君決不會因此懲罰青牛,相反會對他暗暗讚賞。

前後七國志

第十一回 魯王兩次認靴魚 袁達二番遭陷阱

九仙(曜)山服袁達、李牧、獨孤陳

九仙(曜)山服袁達、李牧、獨孤陳


  話說魯王田忌當殿開櫃,把魚看了半晌,回奏道:“臣從不曾見此魚,不知什麼名色?”齊王道:“禦弟既不認得,且回府去。”吩咐近侍把魚收起,著楚國使臣明日候旨,當下朝散。

   魯王回府,孫臏問道:“今日宣殿下入朝為甚事?”魯王道:“一種奇事。楚國進一對魚來,要我邦認是什麼名色?認得出,情願年年納貢,歲歲來朝,認不得, 要我國納降表與他。朝中文武看過,俱不能認。朝廷為此宣我去看,我也認它不出。”孫臏道:“那魚怎樣顏色?有多少大?”魯王道:“僅長一尺,皮如墨色,巨 口細鱗。”孫臏微笑道:“那魚名靴魚,出自弱水河中,網不能取,鉤不能釣,今世罕見。要取此魚有個法術,向水涯邊把手拍三下,叫三聲,那魚就跳上涯來。殿 下明早進朝,著楚使來看。殿下在水櫃邊拍三下,叫三聲,那魚登時跳出水櫃。”魯王道:“倘然不跳出來怎麼好。”孫臏道:“殿下放心,臣在此間行走,不怕那 魚不跳出來。”魯王喜道:“既然如此,明早就入朝,只要先生施一臂之力,有功可成,自當重謝。”孫臏道:“殿下怎說個謝。還有一說,倘齊王明早賜殿下,則 一些不要他的,只要那兩尾魚拿回來,臣有個用處。”魯王滿口應承。

   次日早朝,魯王奏道:“臣昨回府,寢夜思想,曾記得此魚出自弱水河,其名為靴魚。”楚使有旁,見魯王認著了,他道:“殿下,魚名便是,可曉得還有甚妙 處?”魯王道:“我到櫃邊,將手拍三下,叫三聲,那魚就跳出水櫃來。”齊王道:“禦弟,你只認得此魚便罷,怎畫蛇添足,還要他跳出水櫃,倘跳不出來,反被 人取笑。”魯王道:“我王勿慮,臣定要他出來。”齊王著近侍取出水櫃,魯王到櫃邊,把手拍三下,叫三聲,只見那對魚憑空跳出殿口。齊王大喜,滿朝文武個個 驚訝。那時,楚國使臣目瞪口呆。齊王吩咐近侍,依舊放入水中。近侍取魚在手,一尾跳躍,這一尾早已亡之命矣夫了。齊王不快活道:“兩尾魚可惜死了一尾。”

   魯王道:“我王如今可令楚使回國,傳與楚王,年年納貢,歲歲來朝,一年不來,即發兵徵伐。”齊王依言一面打發使臣回楚,一面取黃金千兩、綾錦百端賜與魯 王。魯王道:“黃金綾錦臣不敢受,求我王把兩尾靴魚賜臣夠了。”齊王道:“這活魚寡人要養在金蓮池內,這死的你拿去吧!”魯王叩謝,就把一尾死的帶回府 來,對孫臏道:“先生果然神通奧妙,嚇得那楚國使臣目瞪口呆。如今我已打發楚臣回去,要他年年納貢,歲歲來朝。齊王大喜,把一個活的養在金蓮池內,死的賜 了我。”孫臏道:“就只一個死的?臣有用處。”

  看官,你道孫臏要這死靴魚何用”原來他被龐涓刖了雙足,沒了十個足趾,醜陋不堪。把這靴魚做個樣子,叫皮匠把軟凈獸皮配上一只,湊作一雙靴,穿在腳上,不在話下。

   一日,魯王愁眉不展,面帶憂容。孫臏問道:“殿下何事不樂?”魯王道:“先生,我齊國每歲到端陽節,朝廷命我與太師鄒忌同下教場比射。那鄒忌平例中三 矢,我發三矢,一矢也不能上垛。若論武藝,他不如我;論箭法,我不如他。他中了三矢,朝廷賜他彩緞綾羅、金花兩朵、禦酒三杯。我一矢不中的,請飲涼水三大 盅。今值端陽將近,所以不樂。”孫臏道:“殿下勿憂,有臣在此,管教殿下今歲插金花、飲禦酒。如今在後園中立起垛子,待臣教殿下連射幾日,自然百發百 中。”魯王大喜,每日同孫臏在園中習射,看看射得手熟,再無一失誤。

   早又到了端陽節,孫臏教魯王藏他在軍隊裏,同下演武場。恰好齊王排駕已到,上堂傳旨,著太師鄒忌與魯王比射。二人各帶弓矢,下演武堂來。那鄒忌曉得魯王 箭法不高,不大著意,口稱:“殿下,請開弓。”魯王直不謙遜,搭上箭,扯滿弓,一箭射去,剛剛中著垛上紅心。鄒忌見魯王頭一矢射中,吃了一驚,即施逞神 威,開弓放箭,射去本是中上垛的,被孫臏在軍隊裏用移箭法把他箭掉下垛來。鄒忌驚訝道:“古怪!我的箭百發百中,怎麼今日射不上垛?”魯王又放第二矢,又 中紅心。鄒忌見魯王連中二矢,登地又發一箭去,卻又掉在地上,氣得目光迸火。魯王見鄒忌兩矢不中,自覺意快,把第三矢射去,又中紅心。鄒忌越發不快活, 想:“他往年比射,三矢之中不能中一矢,今歲怎麼他連中三矢?我只有這枝箭在手,再若不中,可不被人笑話!”遂扯滿弓射去,又是個大空。射畢,齊王在演武 堂看了,大喜道:“今歲卻是禦弟奪標,寡人不勝之喜。”就宣魯王上堂,飲了三杯禦酒,簪了兩朵金花,領了彩緞綾羅。魯王謝恩下堂。

   鄒忌站在旁邊,怒氣交加,心中不服,上前奏道:“臣適見魯王軍隊中有一異人,在內作法,以此臣箭不得上垛,心內疑惑。”齊王道:“有這樣事?”就宣魯王 到堂上,問道:“禦弟,鄒太師說你軍隊中有個什麼異人。”魯王奏道:“臣不敢隱,果有一異人。”王問:“是誰?”魯王道:“即前日卜商進茶到魏國盜得的孫 臏。”齊王吃驚道:“就是孫臏!他一向在哪裏?”魯王道:“一向寄跡在臣府內。他因身無寸箭之功,不敢馳見我王。前者認靴魚跳出水櫃,便是孫臏之神通,遁 甲之奇妙。今日因端陽比射之期,臣帶他進演武場來觀光我國。”齊王大喜,即令宣來。

   孫臏忙到駕前,禮畢高呼。齊王道:“孫先生,寡人久仰大名,如渴思水。前番既到我國,為何不來相會?”孫臏道:“臣非不來見駕,奈無寸功,自覺慚愧。” 齊王道:“說哪裏話!高人奇士,非尋寸節之功論者以得寡人。今日欲授先生一職,奈此間非納賢禮士之所,明日進朝,寡人當有重用。”孫臏謝恩,齊王回駕。

  次早,齊王設朝,孫臏進見,正待封官,黃門啟奏道:“九曜山霹靂洞野龍袁達,差人借糧二百石,朝前候旨。”齊王道:“我國中連年荒歉,糧草自且不敷,哪有得借人!打發他往別邦去借。”黃門領旨,打發來人去訖。齊王坐寶殿上道:“袁達那廝,乃亡命之草寇,兇猛異常,七國之中,莫不聞風畏懼,大邦贈金,小邦讓位,每每得志。我今日沒糧借他,決萌歹意,必要興兵作亂,怎生得好?”鄒忌上前奏道:“臣啟我王,今日欲授孫臏的官職,又恐他未立奇功,因辭不受。何不著孫臏到九曜山剿捕了袁達回來,那時授以高官顯爵,兩下心悅。”齊王見奏,即著孫臏領兵往九曜山收剿野龍袁達

《蛇盤山收吳獬(九天七聖帝),馬升(九天八聖帝) 為先鋒官》


  孫臏奏道:“臣願與魯王殿下同領兵去。”齊王道:“既然如此,再著須文龍、須文虎挂先鋒印,一同前去收捕。”孫臏領旨出朝,與魯王、須文龍、須文虎齊下教場,點兵一萬,即日起程,徑往九曜山進發。


九天七聖帝馬昇


盤蛇山收徒馬(升)昇、吳(獬)勝

九天八聖帝吳勝

  行了多時,哨馬來報,說前面蛇盤山有兩個大王擋路,不能前進。孫臏令須文龍、須文虎上前剿捕。二將得令,來到山前,那兩個大王各執蛇矛,上前問道:“二將何名?”須文龍、須文虎道:“吾乃齊王禦弟魯王麾下,孫臏先生差來前部先鋒須文龍、須文虎。”大王道:“既是孫師父差來,二位不須交戰,我二人情願受降。”須文龍兄弟遂帶了兩個大王到營門首。旗牌報入中軍,魯王令見。大王入軍中,見魯王倒身十二拜,轉身見孫臏深深八拜。孫臏看了道:“我道是誰?原來就是二位。”魯王道:“先生與他有會?”孫臏道:“他兩人原非草寇,是魏王駕前指揮,一名吳獬(九天七聖帝),一名馬升(九天八聖帝),因魏王聽信龐涓,被打了五十禦棍,削除官職,以此在蛇盤山落草為王。前者,臣往此山經過,承他二人一面之識,即欲同臣投齊,改邪歸正,蓄意已久,今日既來歸順,即當收用。”魯王道:“著他做什麼好?”孫臏道:“且將須氏兄弟權作左、右監軍,暫與吳獬馬升挂先鋒印。”魯王依言,遂著須氏兄弟為左、右監軍,吳獬、馬升為先鋒,領兵往前進發。

  到了九曜山,擇平陽之地安營寨。孫臏令吳獬、馬升領著一支人馬,先往九曜山前罵陣交戰,許敗不許勝。二將得令,領兵前去。孫臏又令須家二將,執著聚神旗,在營前觀陣。但見吳獬、馬升撥馬跑回,可將聚神旗搖展三次,我好營中作法。須文龍、須文虎得令,領了聚神旗而去。

《服袁達第一回》

  且說吳獬、馬升領兵到九曜山前,擊鼓鳴鑼,當前搦戰。其日,袁達霹靂洞中,因齊王不允借糧,正欲興兵攪亂,忽見嘍來報說:“齊國興兵徵剿,有先鋒帶領人馬山前討戰。”袁達笑道:“我不曾起兵去騷擾他,他反先要來徵剿?”遂令頭領獨孤陳李牧鎮守山寨,“待我親自出陣,殺他片甲不回。”即時披挂齊整,執了巨斧,躍馬下山,奔至陣前,大喝道:“何處無名小卒,輒敢領兵到我山前吆喝,上門送命!”吳獬、馬升道:“吾乃齊國魯王麾下,孫臏軍師差來的前部先鋒吳獬、馬升。”袁達道:“你是齊王差你來送糧,還是叫你來納命?”吳獬、馬升罵道:“你這逆天強賊!朝廷的糧草就肯輕易與你?也罷,你與我交鋒二合,勝得我,借糧與你,勝不得,叫你命染黃沙。”袁達大怒,把斧砍來,二將舉槍迎戰。戰了三十余合,二將撥馬敗陣而走。袁達縱馬追趕。

九天九聖帝獨孤陳(藤)

九天三聖帝李牧

  營門前須文龍、須文虎見二將跑,就把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在營中瞧見旗動,手捏驅神訣,口念六甲靈文,叫道:“齊來!”霎時乾坤黑暗,天地昏迷,嚇得袁達魂不附體,東望西瞧,認不得路,騎馬盡力加鞭,望前飛走,奔入林中,被絆馬索絆住馬足,連人帶馬一齊翻倒。齊兵擁前,把袁達拿住,用繩縛了,解入中軍帳來。

  孫臏問道:“袁達,你今日被擒,若肯歸降,免汝一死。”袁達道:“你用邪術擒人,不為稀罕,永世不降。你若有本事,陣上擒得我,方肯歸順。”孫臏道:“你要我真本事拿你,這有何難?”吩咐軍士解去其縛,還他鞍馬,放他出去。袁達得放出營,上馬加鞭,逃往山上去了。

《服袁達第二回》

  魯王問道:“先生,袁達既被擒拿,即當令其速死,與七國除害,何故反放他去?”孫臏道:“不妨。一人心若不服,縱拿他來亦無用處了。他心服,自然歸順。”說那袁達逃奔上山,李牧、獨孤陳出來接道:“哥哥回來了,齊兵殺敗了麼?”袁達道:“好厲害!”就把孫臏作法、被擒、放出情由,說了一遍。李牧、獨孤陳道:“這是哥哥威名聞于七國,以此不敢難為你,若是別人,此時已作無頭之鬼了。”袁達道:“想他兵驕之際,定不著意提防。今晚二更天氣,我們點起大小嘍,悄悄去劫他的營,就殺得他片甲不留。”兩人齊說:“好計!”遂點起精銳嘍二千,等到二更依計行事。

  說那孫臏在中軍帳內傳令,著三軍向中軍門首挖個土坑,五丈深,十丈闊,上面將松枝亂草遮蓋停當。黃昏,各營不許明燈亮燭、提鈴巡更,只許中哨內點著燈火。兵馬四下埋伏,提防賊人劫寨。眾軍一一遵令。到二更時分,袁達領一千嘍在前,李牧、獨孤陳領一千嘍在後,悄悄行到齊營。見中營內點著明燈亮火,袁達當先,大喊殺入,忽聽得人馬齊聲叫苦,通跌下坑去。李牧、獨孤陳後隊人馬,見前隊通跌下坑,掉轉馬頭就走。齊兵也不追趕,四下擁來,高叫活埋了袁達。袁達土坑內叫道:“不要把人性命斷送!你快快快快放我起來,還有話說。”眾軍把撓鉤放下坑去,將袁達搭起來,捆縛停當,解到中軍。

  孫臏問道:“你兩次被擒,可歸順免死。”袁達道:“有言在先,用真本事陣上拿得我,方才歸順。如今被擒,是我自來送死,不足為能。”孫臏道:“也罷。我今再放你去,也不用陣上拿你,必要半空中拿你,才顯我神通。”孫臏叫軍士再放他去。眾軍又將袁達去了捆,放出營門。袁達得放,奔回山去,又點選嘍來戰。未知袁達怎生被擒?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九曜山野龍納款 丞相府太尉退婚 

《服袁達第三回》

   卻說孫臏再放了袁達,到了次日,仍令吳獬、馬升到九曜山前搦戰,許敗不許勝,仍著須家二將,執聚神旗營前觀戰。吳獬、馬升領兵到山前,恰好袁達帶領嘍剛 下山來,兩家不分皂白,勒馬就殺。戰了十數合,二將佯敗,撥馬就走,袁達縱馬急趕。須家二將營前瞧見,把聚神旗連展三次。孫臏在營中見神旗展動,忙噴一口法水,念動真言。須臾,雲霧彌漫,太陽昏蔽,認不出東西南北,只前面一座高山。

  袁達心慌,策馬上山,四下一望,只有上山的路,沒有下山的路。正在驚慌之際,忽聽得有伐木這聲,遂望著樵夫高聲大吼道:“樵哥!快來救我,指引我路數。”樵夫遠遠問道:“你是什麼人?”袁達道:“我是九曜山霹靂洞野龍袁達。”樵夫大笑道:“你是個猛虎,平日傷害人多,今日天叫陷落深阱,不來救你。”袁達惱躁,暗想:不救便罷,怎麼罵我!我且忍氣,騙他救我,我慢慢理論,又叫道:“大哥!這座山我不曾到,不知前面有無路?你對我說,救我下去,從重謝你。”樵夫道:“你在那邊山凹,我在這邊山崗,樹木叢密,不便來救你。”袁達道:“我從背後黑洞洞下去怎麼樣?”樵夫道:“待我言了。”

   遂言道:樵夫告大王,聽我從頭訴。行過五七里,方才有退路。兩手要扳牢,一心莫驚怖。若還撒了手,命歸黃泉路。上能入山巔,下有蛟龍聚。過得蛟龍洞,有 個毒蛇窩。幾條白花蛇,盤回十裏數。行過毒蛇處,有個虎狼處。遠望似城門,近觀生黑霧。左轉八十回,右轉九十步。一簇女裙釵,生得真嬌嫵。有一老妖精,擋 路多馳騖。你若被羈留,永世身耽誤。幾個通臂猴,開張雜貨鋪。可去問一聲,便有下山路。

  袁達聽了,把舌頭一吐道:“樵哥,不要哄我,怎有這許多驚恐?望樵哥救我一救。”樵夫道:“要救你不難,要你依一件事才可救。”袁達道:“你肯救我,莫說一件,十件也依你。”樵夫道:“我有個筐兒放下來救你。你把盔甲卸下了,放在筐裏,等我先扯過來,再放筐來救你。” 袁達道:“一番生活兩番做,總扯過去罷。”樵夫道:“盔甲連人筐兒重,不好扯,倘然斷了掉將下去,只好摔做肉餅。”袁達道:“說得有理。你把筐兒放下來, 扯了盔甲再處。”樵夫往山頭放下個筐兒,袁達卸了盔甲,放在筐裏,叫道:“扯去!”樵夫把筐扯去,取出盔甲,又放下來。袁達就坐在筐裏。樵夫道:“合著眼,我好扯。”袁達兩眼緊閉,耳邊聽得呼呼的風響,直扯上半空。

   樵夫道:“你身子重,我氣力用盡了。我不免放你在樹梢上,等我回家吃了飯再來扯你。”袁達道:“樵哥,你說得好自在,不管人死活。你掛我在樹梢上,回去 吃飯,倘繩子斷了怎麼處?”樵夫道:“好罷,我不去吃飯,扯你過來。只你身邊樹上有九個桃子,你開眼揀熟的摘兩個與我,我就扯你過來。”袁達道:“使 得。”開眼一看,不見高山峻嶺,也無密樹叢林,高高地掛在旗竿上。

  只見孫臏青袍皂蓋,站在平地上,問道:“袁達,你如今被我在半空中拿了,可曉我真本事麼?”袁達道:“師父,你的神通我已盡知,放我下來,情願受降。”孫臏道:“依舊合著眼。”袁達把眼牢閉,孫臏喝聲:“退!”須臾,旗竿又不見了,坐在一塊平地上。袁達喝彩道:“師父真好本事!如今我願降了。請問師父,適才高山、密樹、旗竿通哪裏去了?”孫臏道:“這道是八門遁法,頃刻之間,要到就到,要退就退。”袁達近前,倒身就拜,隨入中軍,參見魯王。


  孫臏道:“臣放袁達三次,使其心中悅服。況他是天下第一員虎將,七國之中誰不聞風畏懼。如今將他收在齊邦,何愁七國不來進貢?”魯王大喜,不在話下。

  不說袁達受降。那些嘍飛奔上山,報與李牧、獨孤陳知道,二人聞知大惱道:“他投齊國,不知真假,我們只下山討袁達回來便了。”兩人登時結束,帶了合寨嘍共三四千人一齊下山,到齊營門首,喊聲震地,來討袁達

  旗牌報入中軍,孫臏令吳獬、馬升領兵出陣,許敗不許勝。二將得令,即時出營對陣,不通姓名就殺起來。兩家戰了三四十合,吳獬、馬升撥馬跑回。李牧、獨孤陳拚命追趕。孫臏念動六甲靈文,霎時天昏地暗李牧、獨孤陳心 慌意亂。回身欲走,撲通一聲響,兩人連人連馬都掉下深潭裏。孫臏高叫道:“眾軍齊來,多搬土石,撇下潭去,活埋他兩個罷。”李牧、獨孤陳在內大叫道:“只 求孫師父饒命,我二人情願受降。”孫臏道:“既願降,閉了眼,救你出潭。”二人一齊合眼,孫臏喝聲“退”!二人開眼看,無有深潭,乃是一平地。


  李牧、獨孤陳拜 道:“孫師父真神人也,我等願降。”孫臏便帶他二人進營拜見魯王。魯王大喜,傳令將霹靂洞中糧草搬入齊營,吩咐三軍拔寨,奏凱回朝。旬日之間,兵馬回至臨 淄城,魯王同孫臏入朝見駕,就把收降眾將之事啟奏一遍。齊王大喜,賜孫臏黃金千鎰、羅錦百端,官封齊國司馬、調兵軍師、天下大元帥、南平郡王,蓋造南平 府,又賜寶劍一口,便宜行事。袁達封鎮國將軍,李牧封左監軍,獨孤陳封右監軍,吳獬、馬升為前部先鋒。賜魯王、須文龍、須文虎黃金、蜀錦。各各叩首謝恩。

《相傳孫臏之妻是蘇代之妹》依孫老家族譜其名為蘇瑞卿

  齊王著魯王領眾將陪孫臏城中榮遊三日。魯王領旨,同眾將出朝上馬,陪孫臏遊街。正行之間,只見前面一座高大宅院,孫臏問魯王道:“前面宅院是哪一家?”魯王道:“是右丞相蘇代家,其家老夫人周氏大有賢德,待先生遊玩三日後,我與先生同去一謁。”過了三日,魯王同孫臏入朝謝恩。事畢,遂同孫臏出朝到蘇府拜訪。

  其日,蘇代不在府中,老夫人聞魯王到,出門迎接。上堂禮畢,夫人問魯王道:“此位大人是誰?”魯王道:“是雲夢山鬼谷仙師徒弟,姓孫名臏,近來收服袁達,得勝回朝,官封大元帥、南平郡王,特來造府拜謁。”老夫人道:“原來就是孫先生。小兒時常談及,不意今日獲瞻奇表。但今日小兒在朝未回,有失遠接,獲罪不小。”孫臏欠身道:“不敢。”魯王道:“向聞老夫人有位令愛小姐尚未配人,故今特來拜謁老夫人,特為小姐作伐。”老夫人道:“殿下說哪一家?”魯王道:“就是南平王孫臏先生少一位誥命夫人,欲求令愛聯姻,萬望夫人允諾,明日吉辰,就來納聘。”夫人道:“小女粗容陋質,既蒙郡王不棄,敢不從命。”魯王與孫臏起身告別。來日,魯王備聘禮送入蘇府。老夫人與蘇代並無推辭,遂許聯姻。

   且說太師鄒忌,次子鄒諫尚未婚娶,一日,來見太尉吳英,其作伐,要他到蘇老夫人處求親。吳太尉道:“我聞得人說,蘇家小姐魯王為媒,已許與南平郡王孫先 生了,不知的實。明日必須帶了聘禮去見蘇丞相,倘若訛傳,就有活變之法。”鄒太師就備聘禮、寶劍、錦緞、盤盒,令吳英送到蘇府。其日,老夫人與蘇代正在堂 上,只見吳太尉送禮人來,說道:“啟上老夫人,鄒太師第二國舅未曾婚配,聞知令愛小姐賢淑,特令某為媒,送聘禮到府,望夫人與丞相允諾。”老夫人變色道: “大人,此事不該,昨日魯王親來作伐,已納聘禮,小女許與南平郡王孫軍師為夫人了,望大人以禮送還太師。”吳英見夫人不允,轉身對蘇代道:“還求大人在老 夫人面前攛掇一二。”蘇代道:“婚姻大事,豈有變更之理。大人必欲強求,大非正理。”吳英沉吟半晌道:“既如此,聘禮且放在此,待某到南平府求孫先生一 計,好去回復太師。”蘇代道:“這個使得。”

   吳英將聘禮留下,打發鄒府從人回去,遂奔到南平府。門上通報郡王,孫臏出來迎接,恰好魯王也在裏面。太尉上堂禮畢,依次而坐。魯王問道:“太尉匆匆而 來,有什麼話說?”吳英道:“臣今日因鄒太師備下聘禮,著臣作伐,到蘇丞相府中求蘇小姐親事。不料蘇老夫人說,前日殿下為媒,收了郡王的聘禮了。事在兩 難,教我又不好去回復太師,特來求郡王一個妙計,解回聘禮。”孫臏道:“沒甚計策,任他強娶了罷。”魯王道:“鄒忌不過是太師,又非國王,縱然恃勢,也強 不得人家親事。”吳英道:“正是此說,所要要求郡王一計。”孫臏見太尉再三求計,只得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

  吳英大喜,辭別魯王、孫臏,又到蘇府見了老夫人與蘇代,將孫臏設下的計悄悄說知,老夫人與蘇代歡天喜地。吳英遂起身回復鄒太師,說蘇老夫人應允,受下聘禮,待選吉日就可完姻。鄒忌聽了大喜,設宴款待吳英,著送肥羊、酒儀銀百兩。吳英落得收去。

   過了兩月。一日,吳英來到太師府中,對鄒忌道:“太師,弟有一言奉啟。自從二國舅定下蘇小姐之後,不知二國舅無緣,不知蘇小姐沒福,到今染成一病,不思 茶飯,神思恍惚,迎醫問卜,都說難痊,看來少吉多兇。蘇老夫人多多拜上太師,說‘活是太師府中人,死是太師府中鬼’,欲送小姐到府與二國舅成了親,慢慢調 養,倘是姻緣,病好也未可知。”鄒忌道:“既然蘇小姐患病,蘇老夫人亦該早些來說,我也好請醫生看治,怎到今日病體將危,要送來與我兒成親?此事決難從 命。”鄒諫在旁說道:“有了許多的聘禮,怕娶不得個康健人,要那病鬼何用,及早退了親罷。”吳英道:“蘇老夫人性如烈火,巴不得打發小姐出門,怎好去說退 親的話?”鄒太師道:“不但小兒說要退親,我的意思實也要退親。”吳英道:“既是立意要退,我去求蘇老夫人,看她怎麼說?”鄒太師道:“煩太尉去走一遭。 只要蘇夫人肯退,還聘禮也可,不還聘禮也可。”吳英道:“老夫人若允退,她是有體面人家,決不肯勒一些聘禮。太師放心,可著幾個管家,隨我到蘇府,等我設 個計去退她。”當時,鄒太師竟著十數個家童,準備包袱短杠,隨吳太尉來到蘇府。

   老夫人問道:“大人曾到太師府中談及小女的病勢麼?”吳英道:“才去說來。太師聞小姐有恙,說是小姐沒福,帶病做親,決難從命,只求老夫人退了親罷。” 老夫人聞言大惱,把鄒太師說了幾句,轉進後堂,取出那些聘禮,摜在地下,口中罵道:“老殺才!倚官倚勢,妄自尊大。定親也由你,退親也由你,將我女兒弄得 不上不下,怎麼好!”吳英勸慰了一番,遂叫鄒府家童抬起聘禮拿回去。眾人扛的扛,捧的捧,往外就走。吳英回見鄒忌,備細回復,聘禮一些不動。鄒忌大喜,排 酒酬謝不提。

   卻說鄒府退親過有兩月,孫臏擇了吉日,娶蘇小姐成親。魯王入朝奏道:“南平王孫臏今晚娶蘇代之妹成親,係臣主婚,特來奏上。”齊王大悅,即著近侍取錦 緞、金花、禦酒,抬到南平王府中慶賀。不料鄒忌在朝,聽得此事,怒發衝冠,朝罷回府,越加惱怒。大國舅鄒綱問道:“爹爹今日為何不樂?”鄒忌道:“我作了 當朝太師,被人騙哄。”鄒綱道:“哪個敢騙哄爹爹?”鄒忌道:“孫臏詭計多端,與吳英串通一路,退了我府中親事。原來魯王主婚,今晚孫臏娶蘇代之妹成親。” 鄒綱道:“蘇小姐有病,孫臏為何娶她?”鄒忌道:“正是他說得前日吳英來說有病,我一時欠主意,把她退婚,想起來,通是做成圈套來騙我。”鄒綱道:“不 難。我兄弟二人,今晚帶百余軍士,各執短棍,埋伏在三岔路口,等小姐抬來,一齊上前,連人連轎搶了回府,可不是好!”鄒忌道:“好計!”即點起軍士預備搶 親。未知搶得來否,且聽下回分解。



鋒劍春秋

第一回     秦始皇御駕親征 趙廉杰遣將拒敵

第二回     破界牌廉杰喪命 攻燕城王翦揚威

第三回     老都尉燕州盡忠 小英雄大堂演武

第四回     王翦恃強逢勁敵 孫燕破劍闖重圍

第五回     孫燕臨淄取救兵 沈祥金殿諫勇將

第六回     戰王翦樂強喪命 敵袁達蒙騰傾生

第七回     中寶劍袁達冤亡 受亂箭李牧自刎

笫八回     指迷津毛遂破雲封 犯殺戒孫臏下天台

第九回     南郡王興兵赴敵 孫賽花中寶捐軀

第十回     逞寶貝劍誅燕將 用魔法石打秦軍

第十一回     幻身形戲弄王翦 祭水火燒陷秦營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將攻易州 孫臏設計破秦敵

第十三回     羞大將子陵求救 憤前怒叔陽下山

第十四回     黃叔陽五路伏兵 孫伯齡一旗破法

第十五回     叔陽焚香請道友 天民作法擺陣圖

第十六回     伯齡身陷金沙陣 三徒命喪誅仙陣

第十七回     闖惡陣孫燕回營 聞信香馬鈴遣子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誆王禪 壽星分貼請仙侶

第十九回     土仙二進金沙坑 白猿三盜裝仙盒

第二十回     南極大破誅仙陣 海潮怒授攢天箭

第二十一回     中法寶孫臏喪命 見柬帖毛遂下山

第二十二回     變金霞計騙長眉 請盜跖鞭傷王翦

第二十三回     二真人中寶歸天 廉小姐辭師回府

第二十四回     秀英趙國封皇姑 孫臏燕營會姪媳

第二十五回     明出葬孫臏定計 暗劫喪王翦被擒

第二十六回     金蓮奉命助始皇 老母順天放王翦

第二十七回     斬金蓮秀英弄術 敵海潮孫臏化身

第二十八回     海潮擺設混元陣 毛遂私投地戶坑

第二十九回     文通取救上韓國 劉邦帶醉踩秦營

第三十回     海潮法遣壓神牌 孫臏計破混元陣

第三十一回     羞敗怒擺鎖地雷 救急魔差紙人馬

第三十二回     孫臏連破鎖雷陣 三教共設平齡會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國 孫臏散兵回臨淄

第三十四回     孫臏接母留齊國 田英痛父擊秦師

第三十五回     巧聯姻田英遇救 暗排陣孫臏調兵

第三十六回     龔國母連破法寶 金子陵幸脫重圍

第三十七回     子陵焚香求老祖 孫臏作法困毛奔

第三十八回     開神書毛奔擺陣 現真魂王翦行雷

第三十九回     五雷陣陷困孫臏 一縷香報知毛遂

第四十回     白猿尋仙請道祖 襄王金殿接神仙

第四十一回     放命星以假混真 進秦營弄巧反拙

第四十二回     反掌雷毛奔被擒 誆神書南極破陣

第四十三回     戰南極海潮倚眾 放毛奔風火施威

第四十四回     孫臏魔法鬧秦營 南極大擺聚仙陣

第四十五回     法鬥法無當失徒 將對將秦氏折兵

第四十六回     毛奔命喪臨淄城 海潮怒闖聚仙陣

第四十七回     美容用術阻秦師 海潮再闖聚仙陣

第四十八回     怒海潮連失法寶 莽鍾罄自踏仙坑

第四十九回     眾仙鬥法敗無當 五雷施法困南極

第五十回     群仙大戰金光陣 中華計取削花刀

第五十一回     孫臏法盜龍須扇 東華夜劫鎖仙牢

第五十二回     海潮二劫鎖仙牢 孫臏故失先天袋

第五十三回     海潮三劫鎖仙牢 孫臏法遣泥神像

第五十四回     孫臏幻術鬧秦營 中華大擺森羅陣

第五十五回     毛遂被困森羅陣 孫臏大鬧五行台

第五十六回     南極子八面攻陣 東方朔森羅遭殃

第五十七回     西方朔陣中搶兄屍 觀世音賜瓶救仙命

第五十八回     五小主破陣講和 南極子開牢釋怨

第五十九回     南天門正神說情 五遁法無當遭險

第六十回     孫臏葬母酬心願 秦皇得國應天時

鋒劍春秋

第一回     秦始皇御駕親征 趙廉杰遣將拒敵


  話說秦自商鞅執政,富甲天下,已蓄併吞六國之心。奈限於時勢,是以未能吞食六國。乃傳至始皇登基,御諱曰政,生有異表英明,列國諸侯皆無其匹。且文有甘羅,武有章邯等,俱懷大志,因而國勢日強。那日,始皇駕設早朝。怎見得:
  祥雲繚繞,瑞氣盤旋。珍珠簾捲動龍旗,鳳扇門開排畫戟。
  焚香侍者著羅衫,鎮殿將軍披金甲。丹墀玉珮響叮噹,斧鉞金瓜列兩行。
  真個是:上方星斗朝天日,人間衣冠拜吾王。
   始皇登極,文武朝參已畢,隨傳命眾文武道:「朕登基以來,國富兵強,意欲吞併六國,諸卿有何善策?」言還未盡,只見武斑中閃出一員大臣:頭帶簪纓,身穿 皂羅袍,腰束碧玉帶,足登青緞粉底靴。烏金臉,豎劍眉,眉心顯出一條白氣,直貫上頂,頰下半截微須。手提朝笏,越眾出班,望駕行禮,就在品級台前跪倒。看 官,你道此人是誰?他姓王名翦,乃河南湯陰縣人氏,上界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托生,奉玉皇大帝敕旨、千佛牒文墜落塵凡的。只因戰國時,黎民作亂,造孳重 大。六困諸侯的氣數已盡,秦都咸陽應承大業。故此差這位尊神下凡,托生於王家莊王善人為子。曾拜西府廉頗為師,學習槍馬,後又至海外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 門下,學藝三年,法術精通。海潮聖人知六國當滅,秦國當興,混成一統,隨差大門徒金子陵與王翦下凡。金子陵被封為護國軍師。因見始皇問及併吞天下之計,王 翦忙出班拜舞。
  那始皇在寶殿上認得是王翦,但問道:「王皇兄出班見孤,有何妙策?」王翦跪奏道:「臣未遇吾主之時,週遊列國,備悉其屬土人 情,山川關隘。見其君若臣,皆非有用之才。齊國遭樂毅之滅,興復未久,難免國帑空虛。燕自樂毅之敗,強兵盡喪。楚國雖有創霸之雄,老成盡喪,且其君無道, 軍民咸怨。其餘他國,不足慮也。惟趙為秦之咽喉,且界牌關擋住吾兵出入,故先帝每每爭此未得,而不能併吞天下。今趙國將老兵驕,前者曾縱合五國之兵,阻住 咽喉,亦不能擋吾軍之威,且當時自顧不暇,斷難出兵相助。今我上若出一旅之師,攻破界牌關,易如反掌。界牌關一破,那咽喉要路已開矣,吾主擇其易攻而弱 者,一戰破之,威名赫赫震驚列國之膽,那時不怕各國不拱手面北也。」始皇聞奏,龍顏大喜道:「孤久有此心,但慮六國若一聯合,西住界牌關要路,恐防不能必 克,反致有傷銳氣。」言畢,國師子陵忙奏道:「臣師海潮聖人,有參天化育之能,移山倒海之術,上驗天文,預知十界吉凶,曾言吾國當興,六國當滅,故遣臣與 王翦下山,保扶吾主,併吞六國,混成一統。乞吾主兵伐界牌關。」王翦又奏道:「我主不可錯過時勢。」始皇聽二人之奏,大喜道:「二卿皆是仙人門下,必知天 意。孤今允奏,不知卿家當在何日發兵?」子陵奏道:「八月十三日乃天地日月雙黃道日。天黃道龍得行雨,地黃道將得行兵。吾主若欲御駕親征,當用此日為上 吉。」始皇道:「依卿發兵,但中軍可拜何人為帥?」只見丞相甘羅在旁奏道:「韓國侯章邯,老成多謀,且勇冠三軍,可當中軍元帥之職。」始皇遂封章邯為中軍 大元帥之職,掛都招討之印,提調東西兩川、南北二路的文武官兵,賜龍鳳劍,先斬後奏。加封王翦為前部正先鋒之職,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封趙高為左監軍,孫 明為右監軍,封顏真為左軍統頓,燕易為右軍統領。武安君白起為後隊軍門,催趕各路糧草。金子陵隨駕親征,加封為參贊郎。章邯與王翦下教場,挑選精兵大將, 預備八月十三日起行,併吞六國。旨意發罷,御駕回營。
  自古光陰易過,日月如梭,不覺已到十三日。始皇傳旨,命章邯等到御教場伺侯,祭旗興兵。 這旨意一下,三街兩巷車馬之聲滿耳,喧嘩了一夜。到了次日,始皇隨別了三宮六院十二嬪妃,又宣甘羅丞相上殿,托彼權朝。曉諭已畢,然後才傳旨排駕,下御教 場發兵祭旗興師。在朝眾文武,就設筵在午門,與天子餞行。始皇滿飲了三杯御酒,便直望教場而來。來至教場,至演武廳前座下。章邯等上前參見已畢,始皇用目 四下觀看,果然軍容大不相同。怎見得:
  十面旌旗飄烈火,九宮衣帶長愁雲。八萬炮架轟天振,七星旗開掩日昏。
  狼牙箭,密如林。征塵滾滾,隊伍層層。盡是上山打虎無敵將,下山擒龍精悍軍。前來併吞。
  始皇看畢軍容,見甚是整齊,龍心大喜,傳旨祭旗興師。
   遂響了幾聲大炮。祭罷了旗,三軍一隊隊的出了御教場,浩浩蕩蕩,往界牌關而來。一路經過本國的關隘,守城官兵皆出城接駕。不多一日,那日始皇的御駕,押 住後隊,正行之間,只見王翦飛馬到了旗門前下馬,步行至龍鳳輦前,跪下奏道:「臣啟我主,大軍離界牌關五里了,請旨定奪。」始皇傳旨,就此安營下寨。三聲 炮響,大軍止住了隊伍,搭起帳房,立了黃羅金頂寶帳。始皇進了黃羅帳,傳旨:「今日行軍辛苦了,眾文武免朝。」眾臣領旨,各歸本帳歇息不提。
   且說這界牌關,係趙國的邊疆,為秦國出入之咽喉。秦之每每不能涂毒諸侯者,皆賴此關阻擋。那第一個要緊關隘,趙國命重兵大將把守。關內有一員總兵鎮守,關 官姓廉名杰,乃廉頗之子,深通韜略,武藝精熟,手下也行五營四哨,偏將數十員共守此關。早幾日就有飛報,說秦國於八月十三日起兵興師,併吞六國,拜章邯為 元帥,王翦為先鋒,御駕親征。不日就要到關了。廉杰聞報,就吩咐城外的居民,搬進城來。把環城的房屋,盡行拆了,四野一空。預備弓矢、擂木防城等物,緊閉 城門。那日午時,聽得城外炮響,就知是秦兵到了,忙備馬親自率眾將,上城瞭望。只見遠遠征塵蔽日,殺氣連天。真個是:
  旌旗招展山川動,殺氣衝騰草木驚。
   廉杰看罷,吩咐守城官兵,小心防守,遂打馬下城,一宿晚景休題。到了次早升座,有守城的旗牌來報,說城外有秦兵討戰,請令定奪。廉杰把手一擺,那旗牌就 回他的汛地去了。廉杰遂望下說道:「那位將軍出城,會一會秦將。」一言末盡,只聽得一聲答應,上來了左哨大將賀開基,應聲願往。廉杰大喜道:「將軍可帶五 百人馬,出城會戰,須戰要小心。」賀開基正欲接令,只見首隊中閃出一人道:「元帥,小將願隨賀將軍出城迎敵。」廉杰視之,乃正印先行官王賁是也。此人勇冠 三軍,在趙國算第一二的好漢,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身高一丈,腰大十圍。廉杰大喜道:「將軍願同賀將軍出馬,必然斬將搴旗,建立大功矣。」隨令二將,帶兵 出城會敵。二將就辭了元帥,各下去披掛,提了兵器上馬。來到城下,三聲炮響,開了城門。賀開基飛馬過了吊橋,只見迎頭五百秦兵,一字排開。當先一員大將, 頭帶鐵盔,身穿皂羅袍,跨下烏獬豸,手拿丈八蛇矛,竟象半截黑塔一般,堆疊著威風殺氣。心中暗道:「好一員大將。」隨勒馬招呼:「秦賊無故犯某的邊,可道 上你的名來,賀將軍的刀,不砍無名之鬼。」原來這員大將就是王翦,奉金子陵之命,來見頭陣。今見賀開基問他的姓名,便大喝道:「鼠子聽真,某乃秦皇駕下官 拜殿西侯之職,加封前部正先鋒,你爺爺姓王名翦。知某的利害,速下馬歸降,免你一死。少若遲延,定作槍頭之鬼。」賀開基大怒,罵聲「秦賊休走,看刀罷。」 一縱混紅馬,雙手輪刀,照頂門就砍。王翦用丈八蛇矛架過,這賀開基那裡是王翦對手,戰不上數合,早被王翦一槍桃於馬下,正欲回馬斬梟首級,耳輪中聽得喊叫 如雷道:「秦將休得猖狂,某來也。」王翦抬頭觀看,只見一員將官,唇紅齒白,頭戴四鳳盔,身穿黃金甲,手舉金背刀,跨在豹花馬上,雄赳赳的催馬提刀,衝將 上來。
  王翦便喝道:「小將慢來,知我王翦的威名,還不回馬逃生,膽敢臨陣當先,豈不怕死麼?快報你的小名上來。」王賁聞言,大笑道:「秦賊, 某乃廉元帥麾下先行官王賁是也。狂徒休走,待某擒你,與賀將軍報仇。」說罷,催馬舉刀,直取王翦,二人接上手,就大戰有四五十個回合。王翦見王賁的刀馬純 熟,氣力沉重,相貌超群,心中甚喜。登時想「小將果然英勇,怎能治服得他歸降秦國,倒是一枝好膀臂。」看看已有百十回合,只見王賁殺氣越勇,氣力轉加。王 翦只覺渾身是汗,兩膀酸麻。暗道:「小將果然猛勇,血氣之能,不是他的對手。何不誆他下去,用法寶傷他便了。」想罷,虛點一點,圈馬住正南上佯作敗走,王 賁一見,大喝道:「你既無十分勇敢,何必在沙場上施威。那裡走?小爺定要趕上擒回。」說罷,一催豹花馬,飛趕下去。王賁趕下去,王翦回頭見王賁趕將下來, 心中想道:「某這一祭法寶,這小將決死無生,豈不可惜。某且勸他歸回,看他如何?」想著時,王賁的馬已到,舉刀望馬後砍來。王翦早轉回馬,用蛇矛架過道: 「小將軍住手,某非戰你不過,囚見你武術超群,意欲勸你歸降。某本奉海外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差遣下山,保扶秦同,併吞天下。將軍若知時務,何不歸降我 國。他日腰金掛紫,豈不為美。」王賁聞言道:「王翦你休發狂言,小將軍令日要取你的性命。」說罷,又是一刀。王翦用蛇矛架開,大怒道:「小子無知,你道我 怕你麼。」兩下裡又交手,及有十多個回合。王翦果然不是他的對手,只得又打馬敗將下去。王賁不捨,緊緊追趕。王翦催馬之間,聽得後面金鈴聲響,知是王賁趕 來,忙掛下蛇矛,勒住烏獬豸,一伸手取過誅仙劍來。正欲祭起,只聽得一聲響亮,忙扭頸回頭一看,原來王賁貪功心切,催馬過急,胯下豹花馬失了前蹄,把王賁 跌摔下來。王翦一見,心中大喜,一兜轉回馬,雙手掄蛇矛,照王賁前心刺來。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破界牌廉杰喪命 攻燕城王翦揚威


  強中更有強中手,不斬強中莫大恩,
  今朝王賁忙失馬,矢志投降事有因。
   卻說王賁跌落馬下,王翦挺槍來刺。忽想起王賁係少年英雄,便言道:「王賁上馬回關,另換戰馬前來,再決雌雄罷。」把個王賁直羞得面紅過耳,忙翻身立起, 跪在地下道:「我王賁馬蹄前失,跌於馬下,自分決死。蒙將軍槍下留情,饒小將性命,小將豈是忘情之輩。今朝願歸降麾下,乞為將佐。」王翦大喜道:「小將 軍,你武藝高強,今日歸降,真秦國之幸也。某願與小將軍同見吾主。」說罷,各自上馬,同往秦國大營而來。那趙國的五百兵丁,見偏將被人槍挑下馬,又見王賁 先行追趕敵人中晌不回。秦國的軍兵,已把賀將軍的首級斬去,又不敢上前搶奪。及至見王賁與王翦並馬,望秦營而去,已知就裡,隨一哄往城裡逃命。王翦也不追 趕,與王賁同進秦營。見了章邯,稟明來意,然後同至黃羅寶帳,朝見始皇,一一奏明。始皇見王賁一表人才,威風凜凜,又且少年英俊,心中大喜道:「將軍不棄 來降,真孤之幸也。」遂封為副先行之職:「與王翦一同效力,他日有功加賞。」王賁叩頭謝恩出帳,又拜見軍師金子陵、元帥章邯等。王翦早在自己營中,排下筵 宴,單請王賁,到營飲酒。二人正飲之間,講些武藝。王翦自道他的法術精高,又兼有誅仙寶劍,萬夫莫敵,是海潮聖人所賜,能斬大羅天仙之首。談講甚是投機, 王賁忽然立起身道:「小將有下情上達。念小將自幼無父母,今蒙侯爺不殺之恩,又承雅愛,意欲拜侯爺為父,不知可能容納否?」王翦早有此意,一聞此言,心中 大喜道:「某有何能,敢屈將軍?」王賁不依,定要扶王翦坐正了交椅,納頭便拜。王翦連忙扶起,從此更加親愛。後又整筵再飲,直至三更,方散了筵席,王賁就 在王翦營中歇了。到了次早,把此事告知章邯,又奏明始皇。始皇大喜,傳旨排宴,與殿西侯慶賀,暫且不提。
  且說逃回的趙兵,進了界牌關,報與元 帥知道。報明賀將軍陣亡,王先行已降了秦將,同回秦營去了。就把個廉元帥氣得暴跳如雷,大罵王賁:「貪生怕死的賊,本帥待你不薄,不思報效,竟投降敵國。 本帥若不生擒你這逆賊,碎屍萬段,誓不為人。」說罷,吩咐備馬,就欲出城討戰。左右官將,苦苦勸住道:「今日天色晚了,難以會敵。元帥請暫息雷霆,明日發 兵不遲。」廉杰見左右如此勸解,只得允從。
  到了次日,帶了五營四哨眾將,一千大兵,炮響出關,直抵秦營,指名要秦國的元帥見陣。秦兵忙進大 營,章邵便奏知始皇。始皇道:「孤今與王皇兄慶賀,元帥領兵出城會敵,必然大獲全勝。孤這裡再排筵宴,專等候慶功。」章邯領了旨意,出了寶帳,也帶了數十 名大將,與廉杰會戰去了。這裡始皇排筵,與王翦、王賁慶賀。正飲之間,始皇問及廉杰為人如何,王賁隨奏道:「廉杰乃趙廉頗之子也,性直忠勇,有萬夫莫敵之 能。」始皇道:「廉杰有如此英雄,孤與二位王兄出營看視,並與章元帥掠陣,二卿以為何如?」二王忙答道:「小臣願保駕前往。」始皇大喜,傳旨備馬,離席出 帳。二王保駕,一齊來至營門。未登之先,金鼓早已震耳。及至營門之外,迎面觀看。只見六員大將,作三隊兒抵死相拚。真好看:
  槍封刀來刀封槍,
  槍來刀架響叮噹。
  明知此是獨存地,
  因念皇恩捨命亡。
   只見章邯戰住廉杰,畢榮夫抵住燕易,孫能抵住蘭雲。六匹馬來往盤旋,十二雙手彼此招架。始皇傳旨,擂鼓助陣,猶如迸豆一般的雷聲震耳。章邯就知是始皇掠 敵,一個個更加奮勇。畢榮夫被燕易一刀砍於馬下,便來與孫能夾攻。蘭雲拚命支持,緊緊抵得過孫能。又視燕易前來攻他,盡力強戰二人,不上二十餘合,渾身是 汗,心中著忙,手中刀略慢一慢,被孫能的槍往右脅一挑,蘭雲喊聲不好,忙將身一閃,剛躲過孫能槍,燕易大刀早到。招架不及,頭一低,被燕易一刀連肩帶臂, 砍於馬下。燕、孫二將同來夾攻廉杰,廉杰縱有飛天的本事,二拳難敵四手,怎擋得他將丁字兒夾攻。只得蕩開陣腳,飛奔本隊。趙兵見元帥敗下來,便讓過元帥, 一齊拔弓搭箭。章邯見趙國兵馬齊整,難以衝突,遂一齊圈馬回隊,擁著始皇回營,慶賀不表。
  且說廉杰,敗回本隊。見秦兵不敢追趕,也撤兵回城。 吩咐守城兵丁,緊守城池,自回帥府,在燈下忙修本章,星夜差人上邯鄲取救。趙王接得本章大驚,忙與眾卿商議,連夜作了告急求援的文書,差官往各國求救。那 五國見了趙國的文書,知道秦國發兵併吞六國之意,一個個忙得無主。且遭連年饑荒,各自顧不暇,只得各回了文書,俱說不日起兵相助,但按兵不動,這且不提。
   單說界牌關廉杰,見告急奏章回趙,已有五日,為何不見發兵救應,心中甚是恐懼。秦兵又連日攻打,廉杰日夜督兵,在城守衛。那日四更時候,西城角被秦兵暗 架雲梯魚貫上城。趙兵不能抵擋,一哄逃命。有人早報與廉元帥知道,廉杰不能他顧,忙跨上馬,帥領眾將飛奔東門,意欲開城逃回本國。不想正遇著王翦的兵馬擋 住去路,兩下接戰。此時秦兵大隊進城,炮響連天,章邯帥著一干眾將,上來把廉杰圍住,一齊動手。廉杰見勢不好,忙突圍而出,望荒而走,王翦緊緊趕來。廉杰 正走之間,偏遇著秦國的後隊兵馬進城,廉杰只得往西路而走,又與王翦撞著,二人動起手來,戰在一處。泰國的後隊,又圍將上來。廉杰全無怕懼,一刀擋住了千 般兵器,來往衝殺,如風魔猛虎一般。金子陵見廉杰果然了得,眾將不能制伏於他,便一頂梅花鹿,衝進陣來。眾將見軍師進陣,便往兩邊一閃。廉杰在裡面,見一 個道士催鹿來戰,他便一催馬,飛奔金子陵而來。他那裡知道金子陵的利害,搭手就戰。不數合,金子陵早把定朝珠祭起。廉杰那裡知道,被這寶珠在空中左旋右 旋,落將下來,刷的一聲,照廉杰的頂門打下來。可憐:
  英雄未上凌雲閣,
  魂魄先登枉死城。
  廉杰中了寶珠,翻身落馬。秦 兵上前梟了首級。此時始皇已帶御林軍進城,到帥府住下,傳旨招降趙兵,不必妄殺。眾兵領旨封刀,眾將各進帥府。始皇傳旨,大排筵宴,與眾將慶功。養馬一 天,再起兵征伐各國。次日,始皇就駕設帥府,眾臣早朝已畢,始皇開言問道:「界牌關已破,諸將如今擬應先伐何國?」金子陵奏道:「出界牌關二十里外,路分 三股。一則通易州燕山,二則通東齊臨淄,三則通趙國邯鄲。臣思提頸領者,全衣皆震。今齊國襄王新立,國庫空虛。趙國兵微將寡,蕞爾九城。皆不足慮也。憔燕 國昭王,雖然年老,而果斷神明,雄兵有四五十萬,戰將數千員。且元帥孫操,乃雷雹分兵孫武子之後,上曉天文,下知地理,且久歷營伍,能征慣戰,列國皆聞其 名。若殺了此人,先平易州,則取他國猶如反掌。」始皇准奏,歇兵三日,就發兵往燕國而來。又差能將把守界牌關,以便接濟糧草不提。
  且說燕昭 王,接了趙國求救的文書,就知秦國起兵,併吞六國。意欲發兵相助,奈國中精兵甚少,又恐自己反沒軍隊。左想來,右想去,只得命都尉孫操,帶兵五萬,至燕州 扎住人馬,以觀動靜。若秦國破了界牌關,便去把守要地,以防秦國來攻。若未破界牌關,便在廉杰處共同協守。看官,這孫操乃是天台山天台洞孫臏的父親,近年 七十,猶能開兩石弓,日食鬥米。故此年紀雖老,倒是一員老成練達的勇將。燕王故此差他,提兵去城界牌關,以來把守自己邊關。那日領了昭王的旨意,忙點了五 萬精兵,星夜離了易州,飛奔界牌關來。還未至自己的邊境,早有探馬來報,說:「秦國已經攻破界牌關,如今起兵先平易州,大兵不可前進。」孫操聞報,使連夜 趕至邊關,把守要路,以便抵敵秦兵。那領守燕州邊關的總帥,是都尉孫操兩位公子。大老爺名喚孫龍,二老爺名喚孫虎,俱與孫臏是同胞兄弟。孫龍接到塘報文 書,知是父親帶兵前來,協守此關,心中大喜,隨出城五里,迎接進城。孫操進了帥府坐下,孫龍、孫虎參見了父親,兩邊侍立。孫操開言道:「秦兵不日就到。定 有幾場大戰,你等俱要小心守城。」孫龍兄弟答應遵命。孫操又修本奏知昭王,把界牌關已破、秦兵先攻燕國的話,細細寫了,差人上易州上表不提。
   一日,秦兵已到燕州城外,五里安營。章邯升帳,就問那位將軍出營,建立大功?只見副先行官王賁,應聲願往。王翦也應聲,願同領兵出陣對敵。章邯大喜,就命 他父子帶兵一千出營對敵。王翦二人領命,遂出營門上馬。帶了一千精兵,來至城外,排開隊伍。王翦壓住陣腳,王賁上前討戰。早有人投進帥府,孫操就令孫龍會 戰。孫龍領令,忙披掛齊整,也帶兵一千,放炮出城。王賁在陣門聽得城上放炮開關,只見飛出兩桿素旗,領著一枝人馬,越過護城濠,來至軍前,一字兒擺開。當 中顯出一員大將,銀盔銀甲,坐下一匹白馬,手提一桿白纓豔,項下一部花白鬚,有六寸多長。雖然年近六旬,只覺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王賁便大喝道:「老將 休出馬,有你家的大老爺在此,久等多時了,快通名受死。」孫龍聞聽,往對面觀看,見馬上這員小將,可也威風凜凜,但見:
  豹花馬上抖威風,
  金甲龍鱗映日紅。
  勇冠三軍才弱冠,
  扶秦兼併顯英雄。
   孫龍看罷,一聲大喝:「小子問吾,你須聽真,吾乃威鎮燕州孫龍便是。吾與你各守疆土,何故興兵侵吾境界。若知時務,可速速回營,若不回兵,恐怕你馬下喪 命。」王賁聞言,微笑道:「孫龍,某在趙國,亦聞你有勇將之名,是個好漢。今日何不歸降我國,不失封侯之位。」孫龍大怒道:「鼠子安放狂言,且休走,看吾 取你狗命。」挺槍躍馬,直取王賁。王賁連忙用刀架過,火速相還,戰在一處。大戰有六七十合,不分勝負。王賁暗暗的誇獎道:「果然名不虛傳,槍法果然高妙, 某如果恃勇,必不能取勝,何不用回馬刀砍他。」於是虛斬一刀,佯作往下敗走。那孫龍有百步穿楊之能,也不追趕,取弓搭箭,對準王賁的後心,就是一箭射去。 王翦在陣角上看得明白,便高叫:「敵將放箭。」王賁聞言,扭頭一看,見箭來的不遠,喊聲不好,一側身僅躲得後心,躲不過臂膀,右膀上中了雕翎。幌幾幌,差 些跌下馬來。孫龍一見,催馬來趕,早見飛來一將,大叫「勿傷吾兒,某來也。」只見他與眾大不相同:
  皂羅袍上繡團龍,
  坐下烏騅快如風,
  普化天尊臨世界,
  保扶秦國見奇功。
   孫龍便道:「來的耶裡將官,可通你的名來。」王翦道:「你要問某的姓名,吾乃始皇駕下官拜正先行職,殿西候王老爺王翦便是。你膽敢用暗箭傷我兒,休要 走。」便串一串手中丈八蛇矛,分心就刺。孫龍忙把槍架過,二人戰在一處,足有百十餘合。王翦見孫龍槍馬純熟,愈殺愈妙,便一圈馬往正西上敗走。孫龍大笑 道:「好秦賊,往哪裡走,看本帥趕上擒你。」於是趕將下來。王翦見孫龍趕來,忙取誅仙劍在手,念動真言咒語,祭起空中,大叫「孫龍休走,看我的寶劍傷 你。」孫龍聞言,抬頭一看,見空中一塊五色光霞,托住一口寶劍,如牛吼一般,飛奔向前。說聲不好,忙伸手取弓搭箭,意欲射落此劍。誰知此寶乃云光洞海潮聖 人鎮洞之物,非同兒戲。說的遲,來的快、早至頂門而來,孫龍一見,忙把頭一偏,那寶劍往下一落,連肩帶臂,斬於馬下。可憐:
  燕邦老將稱無敵,
  死在王家仙劍中。
  屍首栽於馬下,王翦念動咒語,收回劍時,燕兵一哄上前,搶了屍首,飛奔進燕州去了。王翦復又催馬,往城下討戰。
   且說燕兵把孫龍的屍骸抬進帥府,孫操一見,猶如萬箭攢心,登時昏絕過去。左右連忙扶救,半晌轉過氣來,大哭不止。只見孫虎帶淚道:「爹爹不必悲傷,待孩 兒出陣,生擒秦賊,與大哥報仇。」孫操點頭道:「你去出陣,須要小心。」孫虎答應:「孩兒知道。」忙下帳去,披好了甲胄,帶兵出城。三聲炮響,來至陣前。 一見王翦,大罵:「匹夫,用邪法傷吾兄長,哪裡走,看我刀來取你。」雙手掄刀,照頂門上砍來。王翦連忙招架。孫虎的本領,比孫龍的差遠了,且報仇的心急, 當先那幾回,用盡平生氣力。王翦見他來得猛勇,便使個柔門法,只可招架他的刀,並不還手。直戰到三四十合之外,然後緊一緊手中丈八蛇矛,只殺得孫虎呼呼的 氣喘,刀法就錯亂起來,被王翦磕開了大刀,照心窩一蛇矛刺將過來。孫虎招架不及,一聲響,前心中了無情鐵,一命先歸枉死城。咕咚一聲,屍首栽下塵埃。王翦 上前,取了首級。燕兵一見孫虎落馬,隨一齊逃回城去。王翦也不追趕,打得勝鼓回營報功。又將金槍藥,與王賁敷住箭傷,在營中調養。
  且說燕兵敗 進城來,把孫虎被王翦槍挑落馬的事,細細報與孫操知道。那老都尉愈加悲傷,左右苦苦相勸。回府內,一夜思兒想子,如何合眼。至五更起來,披掛升堂,對眾將 道:「秦賊昨日連傷我二子,本帥與賊勢不兩立。」吩咐備馬,帶了一千燕兵及眾將出城,直抵秦營,指名要王翦出陣。王翦聞言,稟明瞭元帥,帶領三軍,隨出秦 營。把軍士排開,一馬當先。見陣前的那老將。年紀已過七旬之外。五綹銀須,飄於胸下,跨下白龍駒,手使銀槍。只見他在馬上,儒雅可觀,有不怒而威之勢,便 知是瑞陵君孫操。王翦在馬上躬背道:「老將軍,恕末將不下馬之罪。末將有一言奉告,想老將軍英雄蓋世,六國皆知,今年過七旬之外,特自上陣交鋒。倘若有 失,豈不把昔日英名喪盡。依小將金石良言,不若圈馬回城,另著能將出來。」孫操聞言,在馬上一聲大喝道:「好狂賊,昨日殺吾二子,今日在陣上又欺吾老大, 你豈不知虎老心雄麼,休要逃生,看本帥取你之命。」正欲催馬前行,只聽得後面大叫:「割雞焉用牛刀,待小將擒來。」孫操視之,乃左哨大將韓榮也。拍馬提 刀,直取王翦,王翦舉蛇矛相迎,戰有十餘合,燕陣上右哨大將蘇元,見韓榮戰王翦不過,便拍馬臨陣,夾攻王翦,三人丁字兒斯殺。不數合,王翦一蛇矛,把蘇元 挑下馬下。韓榮正待逃敗,被王翦後面一矛,刺了後心,魂魄與蘇元一齊去了。孫操大怒,拍馬挺槍來刺王翦,王翦此時連敵三將,全無懼怯。這一場大戰,非同小 可。怎見得:
  煙塵滾滾,殺氣騰騰,
  兩軍吶喊,金鼓齊鳴。
  只殺得天邊紅日無顏色,山中草木盡皆驚。真個是:
  身當白刃心猶壯,血染長沙志未灰。
  孫操與王翦大戰,有百十餘合,不分勝負,不知戰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老都尉燕州盡忠 小英雄大堂演武


   話說孫操大戰王翦,有百合之外,自覺力困筋麻。一來年逾七十八歲,昨日哭子過度,有傷元氣,故此戰到百合之外,槍刀就來得慢了。王翦見孫操不是先前勇 猛,遂故意遲延一槍。孫操便一槍照面挑來,王翦攢勁,用丈八蛇矛一格,孫操抓住槍桿,左手一鬆。王翦一按蛇矛,往孫操前心直刺。孫操招架不及,叫聲不好。 王翦照後心一揚,早貫進前心。陰陽手一翻,把孫操挑離馬下,有十步之外。孫操家將,見主人落馬,一齊撒馬上前,奪了屍骸,飛奔進關。也不敢把守關隘,星夜 備了口棺材,把孫操父子的屍首殯殮了,棄了城池,連夜奔回易州去了。
  卻說王翦這裡,打得勝鼓,回營報功。章元帥上了功勞薄。到了次晨,章邯帥 眾出營攻城。只見燕州城開,軍民百姓,一個個頭頂香爐,出來迎接,至章元帥那馬前跪倒,口尊元帥:「我等燕州軍民,真心投降,望元帥大開天地之恩,饒我等 性命。」章邯道:「你等真心歸降,是順天命,本帥豈忍殘害無辜。你等卻起來,站在那一邊。」令王翦帶兵一百進城搜看,並無伏兵,然後大兵進城。又命燕易, 去請始皇進城,隨同眾將出城迎接。那始皇進了燕州城,心中大喜,犒賞三軍,令偏將鎮守燕州,明早起兵,望易州進發不提。
  卻說離燕州城數百里之 遙,有一座關隘,名日保易關,係燕國丞相屈班之弟屈興把守。此人足智多謀。見瑞陵君的家將過關,聞知孫操父子陣亡,燕州失守,自思燕州城池堅固,孫操父子 勇冠三軍,尚不能守,何況這小小孤城,料難保全。遂心生一計,忙令家將,曉諭合城百姓,速速收拾金銀財寶,星夜押解出城,前往易州居住。又令軍士在城附近 左右,堆下引火之物,差數十名兵丁,在城內藏躲,單等城外火起,便四下裡放火,吶喊助威。然後帶領精兵,出城埋伏。又在空城上插滿了旌旗,以為疑兵之計。
   卻說秦兵,在燕州歇了一日,便浩浩蕩蕩,奔保易關而去。離城一里,王翦父子便討令出戰。叫了半日,不見城上一人答應,只得回營告知章邯。章邯與金子陵一 齊出營,觀看了半日,又登高阜處探望城內一回。金子陵對章邯道:「此空城也,殿西侯可搭雲梯,扒入城內觀看動靜。」王翦隨令五百秦兵,越過吊橋,在城邊豎 起雲梯。一個個手提擋箭牌,扒將上去,上得城時,猶恐有兵埋伏,吶喊一聲,四下奔殺。只見滿城上空插旌旗,並無一人一騎。遂一齊下城,四面搜尋,不見半個 燕兵。便大開城門,出來迎接。金子陵等便傳令秦兵,不得妄動進城,自與章邯王翦等,帶了幾員偏將,看視一遍。金子陵道:「燕將必然有謀,殿西侯可領一千精 兵,在城扎住,縱有燕兵到來,不要妄動,只要守住要路,貧道自有計策。」又命趙高領兵五百,伏在城上,可於每桿旗下,設一秦國燈籠,若有燕兵進城放火,可 將擂木打下,不得出城追趕。又對章邯道:「元帥,貧道諒燕將必在城外左右埋伏,意欲差將搜尋,恐為彼小挫,不如將計就計,乘他自然,取彼首級也。」說罷, 便傳令至後軍,說請武安君帶兵一千,命往燕州小路埋伏,俟燕將的人馬到時,必要生擒,不許放一人過去,違令者軍法不貨。又令偏將二十員,須脫甲枕戈而睡, 如違令者斬。又差數十員大將,在御駕前防巡,以防不測,便叫三軍把營盤團團扎住,圍著三面城池,長川坐守。傳令已畢,然後與章邯等進營,秉燭侍立,這且慢 表。
  單說屈興等,至三更之後,帶領人馬便回保易關。遠遠見秦兵的營盤圍住,便登高一望,見城上無數燈籠,自料秦國已有準備,難以下手,心中暗 想:「今何不領兵復奪燕州,截住他的去路,使彼糧道不通。燕兵把守在前,我扼兵在後,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他難道飛上天去。」主意已定,也不去放火,遂暗 暗向小路,望燕州而來。行不到二里之遙,只聽得一聲炮響,閃出一枝秦兵,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晝。一員大將當先,大叫:「燕賊你往那裡走,有你家武安君在 此,久等多時了。」屈興聽得是白起,心下著忙,不敢交鋒,勒馬便走,白起緊緊催兵趕上。屈興無奈,只得回馬來戰白起。不上幾合,被白起挑於馬下。
  三股氣在千條計,
  一旦無常萬事休。
  白起殺了屈興,燕兵盡解甲投降。白起便裊了屈興的首級,回歸秦營報功去了。那燕兵在城內埋伏的,等不見城外動靜,便越城逃命,卻都被趙高擒下。到了次早,報過了金子陵,然後令人接始皇進城不提。
   且說燕昭王,那日正坐早朝,有五城兵馬使來奏:「瑞陵君父子三人,在燕州城陣亡,棺木現在易州城外,請旨定奪。」昭王聞奏,不禁高樓失足,洋海翻舟,歎 一聲,倒在龍椅之上。左右侍監忙上前扶救。好半晌甦醒起來,大哭道:「瑞陵君忠心為國,今日命喪秦人的手,孤之江山眼見不能保全了。」說罷,又哭起來,眾 官亦皆垂淚。昭王傳旨,都尉的棺木,准其進城,又差御林軍到孫府報信。傳旨已畢,自然精神恍惚,退朝養息不提。
  且說燕丹公主,早起無事,獨坐 後宮內,只覺心驚肉跳,立也不安。心中想道:「今日何故如此,莫非有甚凶事不成?」正低頭暗想,忽見門上的家將慌慌忙忙跪上稟道:「老貴人不好了,都尉、 大老爺與二老爺,在燕城喪於秦將王翦之手,今棺木已進城來了,老貴人快些出去接喪。」燕丹公主一聞此言,只叫得一聲苦呀,但見:
  連叫三聲苦,便把咽喉堵,
  一命喪黃泉,悠悠歸地府。
   公主朝後一仰,連交椅倒在塵埃。侍女們連忙上前扶救,齊叫老貴人甦醒。高、李二位夫人在房中,已聞到了凶信,一齊放聲大哭,出到大堂,見燕丹公生迷了過 去,不省人事。連忙叫人拿薑湯過來,半晌方哭出聲來道:「不聽妾言,年老之人,還逞什麼威風,什麼猛勇!今日命喪軍前,叫妾身如何恨得過呀。」一抬頭見 高、李二位夫人,哭得淚人兒的一般,越加悲傷:「不料我家遭此凶事,我年近八旬,如風前之燭,不得一親子養老送終,還要這老命何用。」一起身,望砌階石上 就要碰去。高、李二位夫人,與使女一齊攔住。哭道:「老貴人若一傾身,叫我們怎樣施為。且大事在前,棺木未曾入土,乞老貴人暫止悲傷,商量大事才好。」說 罷,又一齊哭將起來,跪在地下。老公主見如此說罷,去扶起二位夫人,吩咐眾人起來,就全家披孝,領眾家將與媳婦,共出城迎接棺木入城。抬到都尉府中堂,把 棺木品字兒排開。縱是鐵石人,見了也要流淚。老公主與高、李二位媳婦並使女們,一齊舉哀,忙亂個不住,把都尉府中鬧得一個翻江倒海,這且按下慢表。
   話說燕昭王,帶病回宮養息。忽見宮官前來奏道:「滿朝文武,不知所為何事,鳴鐘催駕坐朝。」燕王聞言,忙扶病出朝。見文武兩邊,神色皆變,不知何故。忙 問:「眾卿有何急事,鳴鐘催朕坐朝?」有黃門官跪奏道:「有五城兵馬使差人來報說:秦師已過易水了,故此驚駕,求我王龍意定奪。」昭王聞奏,這一驚非小, 道:「秦師如何便來的這快,未過三日,就破了三關。且今既渡易水,那一位卿家帶兵前去抵擋?」只見問一聲,鯉魚鉤腮。問兩聲,箭穿雁眼。昭王在寶座上,見 眾臣如此,不覺龍心大怒道:「朝廷設官,原為保國。今日秦兵臨境,爾等竟無一人肯帶兵抵擋,可見得要你們何用。」只見丞相屈產出班奏道:「我主暫息雷霆, 在朝諸臣,非不欲盡忠於國,只是皆非對手,一死不足塞責,誠恐喪師辱國,其罪更大。」燕昭王道:「依丞相之言,則在朝諸臣,無秦將對手,這是孤國運氣,該 當如此。侍官,快拿文房四寶來,待孤寫降表,到秦營投降,以免汝等死亡,黎民塗炭。」屈產聞言,叩頭涕聲道:「我主龍心不必著急,臣夜觀天象,秦國當興, 我燕亦不能就滅。不出一月,必有高人搭救。」昭王道:「丞相此言果真,則社稷之幸也。如今丞相可保舉何臣出城迎敵?」屈產又叩頭奏道:「若要出城與秦師對 敵,自應多敗少勝。依微臣愚見,臣情願自上皇城,防守秦兵。若有疏慮,臣全家情願認罪。」昭王依奏,就封屈產為五城兵馬大元帥,帶兵上易州防守,且按下不 表。
  再說那都尉府家將,報與燕丹公主知道。公主此時,正與那高、李二位媳婦,同在那大廳之上安靈,設他三人之位,哭祭他父子三人,猶如鋼刀刺 腹。一聽了家將之言,只得搓手無策,連聲歎氣道:「也是國運相關,不料燕國難保。」只見從裡面走出一個小英雄來,你道是誰?乃孫武子四代之孫,孫龍之子, 名喚孫燕。年方二九,生得面如敷粉,唇似硃砂,龍眉鳳目,二手過膝,行動有風雲之勢,坐立有泰山之倚。年紀雖小,兩臂倒有千斤之力,應上方金童星轉世,日 後有五九之尊。因思祖父死於秦將之手,正無計報施,忽聞家將報說,秦兵已渡易水,忙上大廳,欲上朝面奏,出師討戰,故此來至廳前。燕丹公主一見,不覺兩淚 交流道:「孫兒不在後堂,出來有何事情?」孫燕道:「孫兒正無計報復祖、父之仇,今聞得家將來報,秦兵已渡易水,故此來求祖母、母親帶孫兒上朝面奏,自願 帶兵殺賊,以報不共戴天之仇。」燕丹公主聞言,大喝道:「小子無知,你睡覺不知顛倒。你豈不知,汝祖父、父親、叔父,經過多少大戰,且命喪於秦將王翦之 手,何況你小小年紀,出陣當先,豈不白送了性命?你還不與我下去。」孫燕聞言,忙跪下道:「孫兒年紀雖幼,武藝卻是精通。今日孫兒不出去報仇,還有何 人。」公主道:「你與誰學習武藝?豈能上陣衝鋒。」孫燕道:「祖母不信,待孫兒試驗與祖母看看。」取了槍來,在天階上丟了架武,左五右六,使將起來。
  先前猶見人身,到後來只見一片槍山,怎見得,有詩為證:
  片片花飛舞不休,
  寒光耀眼動人愁,
  學成文武難藏櫝,
  博得千金萬戶侯。
   孫燕這一陣槍法,只覺得滿廳上寒光射眼,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看見,心中暗喜,各道「不枉將門之子。」孫燕忽然住了槍法,走上廳來,面不改色,氣不 發喘,道:「祖母、母親,嬸嬸,孫燕這條槍,可能會得王翦否?」公主大喝一聲:「小冤家,你豈不知,孫家如今獨你一人。外祖昭王,現在無後,兩枝人都全靠 在你。你著有些疏失,如何是好!」只見後面又走出一個女娃兒,滿身掛孝,道:「祖母,哥哥之言有理。祖母,還以報仇為重。」公主認得是賽花小姐,李夫人所 生,孫虎之女。是天上月孛星臨凡,係黎山老母之徒。每於夜夢之中,來傳授他的武藝。年方一十四歲,學得刀馬純熟,廣看兵書。因見燕丹公主不准孫燕出陣,便 出來道:「父仇不共戴天,哥哥今日若不能臨陣,祖母、母親還當用計,與祖父報仇。況哥哥武藝高強,豈有不叫他出陣之理。」燕丹公主道:「你小小深閨弱女, 知道甚麼。這秦將王翦,他乃海外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下,法術精通。況又寶劍利害,槍馬出眾。故此你祖父、伯父、父親,身喪在他手,我如今豈肯叫你哥 哥出陣。」孫燕聞言,便一挺身驅,站立起來道:「秦將王翦殺我祖、父、叔父,仇深似海。今日若不出去,枉為人也。」小姐道:「哥哥言之有理,哥哥若出城報 仇,小妹不才,亦願出馬。」把個燕丹公主只急得躍足道:「一個鬧不了,又來一個,你小小弱女,如何也要出陣?」小姐道:「祖母之言差矣,自古女子立功業的 也不少。就如齊國的鍾太真,豈不是婦人麼。齊國伯業之基,列國聞名破膽。孫女不才,也是梨山聖母之徒,刀馬純熟,豈懼秦將。」燕丹公主道:「胡說,你是一 個深閨小女,從何去得梨山學習武藝。」賽花小姐便把夢中之事:「梨山老母傳我的武藝,已有二年之久」的話,說了一遍。燕丹公主與李夫人聞言,心中暗喜,只 是不信,小姐即命丫環去香房裡取出兩口繡鸞刀來。小姐接在手中,款動金蓮,來至天階,也使了一路美人舞刀,更加好看:
  柳腰嬌無力,嫋娜隨刀舞。
  玉腕勝柔條,衣飄是顧鼓。
  含笑轉金蓮,上下團團附。
  更有動人心,嬌嗤笑無語。
   小姐舞了一路花刀,走上廳來,對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道:「祖母、伯母、母親,賽花這個刀法,可使得麼?」眾人都看得呆了,老公主見說,便道:「賽 花與孫燕的刀槍,雖然純熟精通,但年紀甚小,我心中到底放不下。」小姐道:「祖母,你說這個也輕,那個也輕,孫女聞得爹爹說,祖母年紀方一十九歲,就上陣 衝鋒。想孫女的年紀,較之祖母那時,不過只少幾歲。」孫燕一聞此言,便大叫道:「祖母那時是小女子,尤自出兵,且是金枝玉葉。孫兒今年也一十八歲,豈猶怕 人。祖母若不叫孫兒出陣,孫兒實無顏立於世人,不如一死。」說罷舉步欲往石基上碰去。高夫人喝道:「孫燕不可如此。」
  孫燕聽得母親吆喝,便不 敢撒潑。高夫人就對老公主道:「媳婦想,孫門屢受國恩,看孫燕的武藝,亦可臨陣,不如由他出陣,使各國知孫門幼童女子,皆盡忠於國。」公主聞言,無可奈何 道:「媳婦之言,也說得是。」吩咐擂聚將鼓,齊集家將,點視挑選,預備跟孫燕出陣。只見孫燕跟隨的小家將班豹,上前跪下說道:「老貴人,今日小主出師,小 人願作一個先行,同小主人上陣殺賊。」燕丹公主聽了,便大喝一盧:「討打的奴才,你也鬧去出陣了。你見鬧的都是些少年紀的,你也跟著鬧了,我偏不准,快與 我下去。」班豹聞言,努著嘴,站了起來,暗暗的溜在孫燕背後,拉拉孫燕的衣服。孫燕回頭一看,他便指指鼻子,孫燕就點點頭會意。班豹滿心歡喜走開去了。合 府家將聞得聚戰鼓響,俱各披卦,上大廳聽點。燕丹公主舉目往四面觀看,只見一個個雄風赳赳,勇氣昂昂,心中大喜道:「你等聽者,今日為都尉爺與大老爺、二 老爺俱在燕州喪命,今我上殿面聖,叫小主孫燕帶兵出城,抵擋秦兵。你等皆世受我孫門之恩,必須盡忠竭力,日後有賞。」眾家將齊聲答應道:「我等受主人恩 養,情願保小主出城殺賊。」不知出陣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王翦恃強逢勁敵 孫燕破劍闖重圍


   話說燕丹公主吩咐家將已畢,遂挑選年壯力強者,隨跟孫燕上朝,預備出敵,年老者留在府中使用。孫燕又稟明,要班豹跟隨。然後燕丹公主吩咐排駕,與孫燕一 齊出兵,飛馬午門而來。此時燕昭王尚未退朝,黃門官啟奏:「有燕丹公主,在午門候旨。」昭王意欲不見,於心不忍,欲見又恐公主煩惱。歇了一歇,無奈傳旨宣 進。公主領旨,上了三層大殿,行了大禮,兄妹二人各皆垂淚。昭王開言道:「不料老都尉與二位外甥,盡喪秦人之手,真是令人慘傷。如今秦人已渡過易水,現在 兵臨城下,朝中諸臣,皆不能統兵督將與秦師為敵。寡人實欲親寫降表,到秦營納貢稱臣,以免百姓刀兵之苦。御妹,想孤既無嗣,你又少兒,孤日後駕崩,這燕國 的江山,未知交誰執掌。」說到此處,便大哭起來。燕丹公主亦淚如雨下。昭王哭了一回,猛抬頭,見品級石跪倒一個穿白掛素的臣子,忙向燕丹公主道:「御妹, 下而跪的何人?」公主奏道:「此乃臣之孫,孫龍之子,名喚孫燕。」昭王道:「今來見孤何事?」公主聞言,出淚道:「臣妹世受國恩,雖捐軀難報。今有秦師兵 困皇城,無人抵擋,此子年雖幼小,武藝還強,尚堪拒敵。臣妹今挑了五百家將,意欲保此子出師,與秦兵決一雌雄。縱有一差二錯,也見得我孫門幼子稚童,皆盡 忠於國。」此時不覺嗚咽起來。昭王聞言大驚道:「御妹,你何故如此。上陣衝鋒事,豈可當作兒戲耶?那秦將王翦,勇冠三軍,老都尉與御外甥且不是他的對手, 今孫燕小小年紀,如何便要出去與他見陣,豈不白送了性命。」公主含淚道:「臣妹亦曾勸他,無奈他耍報祖父之仇,若不叫他出陣,他便要尋死。臣妹曾看過他的 武藝,到也純熟,乞聖上再給五百兵,命彼臨敵,看看如何。」
  正說之間,殿前官忙上殿啟奏:「秦師王翦,今在城外討戰。屈丞相連掛免戰牌,俱被 打碎。」那孫燕跪在下面,一聞此言,連連叩頭道:「小臣出馬,若不生擒王翦,請願認罪,萬死不辭。」昭王含淚道:「皇孫請起,快下去披掛,孤這裡點精兵五 百,與皇孫出陣。孤同你祖母上城觀敵,國家存亡,在此一舉。」孫燕叩頭,即下殿披掛。家將已備了包裹帶來,不多時披掛齊整,上殿辭駕。昭王見孫燕披掛上 殿,凜凜威風,騰騰殺氣,與眾大不相同,雖然年輕,更覺可愛。遂對燕丹公主道:「皇孫真乃天神也,此孤社稷之幸。」公主道:「全仗主上洪福。」昭王道: 「皇孫有重孝在身,孤不便賜酒以壯軍威,惟願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孤必加官進爵。」孫燕叩頭謝恩,下了大殿,出了午門。早有御營兵馬司挑選五百精兵,與孫 家五百家將,齊紮在午門之外。班豹一見孫燕出來,忙上前稟道:「小主人,馬已齊備,專候令下。」孫燕道:「快傳令起營。」眾兵將得令,搖旗擂鼓,飛奔易州 城來。不過十里之遙,瞬息已到。有探馬報知屈產,屈產因恐秦師攻城,不便遠接,遂差了人接孫燕上城。至敵樓前,屈產接進坐下。孫燕便問道:「丞相,秦兵可 回營否?」屈產道:「秦將王翦在城外要戰,自早至此,連碎了五塊免戰牌,還百般叫罵。」孫燕聽得大怒:「放炮出城會敵!」屈產忙攔住道:「小將且莫性急, 此時已交午時,暫調養半日,明日見陣罷。」孫燕道:「此賊殺我祖父,恨不得即刻生擒,碎屍萬段,今日豈肯容緩。」吩咐響炮,城上就放起火炮來。王翦在城 外,聽得在城上炮響,便知有敵將出城了,便把兵一字排開。只見易州城門大開,飛出兩桿素羅旗來,一枝燕兵越過吊橋,雁字兒排開。飛出一員少年的將官,真個 是好品貌,只見得:
  兩耳垂肩更有輪,
  鼻如懸膽目如星,
  他年得逞風雲會,
  一統華夷趙國寧。
  王 翦見孫燕年少英雄,真個可愛。心中贊歎道:「好一員小將,外相甚美,不知武藝如何。」便喝聲:「燕將,有你家侯爺在此,爾可通上名來。」孫燕聞名,知道是 王翦,遂大喝道:「秦將,你莫非就是王翦麼?小爺今日恨不得生啖你的肉,你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家小爺,乃瑞陵君之孫,總戎孫龍之子,孫燕是也。你在燕 州城,連傷我的祖、父,今日仇人見面,我若不擒你進城,誓不為人也。」王翦聞言大怒道:「好小子,敢妄發大言。」一挺丈八蛇矛,分心就刺。孫燕用銀戟磕 開,火速還馬,打有十餘個照面。
  此時燕昭王與燕丹公主,已到易州城上。聞得孫燕與王翦見陣,遂一齊在城上掠陣,見孫燕與王翦在陣下,如二虎爭 食,大戰有六七十個回合,燕昭王便對燕丹公主道:「御妹,孫燕果是將門之子。古言強將手下無弱兵,你看那秦將的槍法如此純熟,還不能占他一些便宜。孤看他 二人,到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燕丹公主道:「此乃主上洪福。依臣妹看起來,如今王翦的槍利馬快,孫燕年少,只有招架之功,還手便有些慢了。」燕昭王 道:「依朕看來,皇孫磕開矛桿,見他兩膀不動,似有不甚用力之象。難道他故意示弱?孤且助他三通鼓,看是如何。」傳旨擂鼓催敵,城上的戰鼓就擂得如地塌山 崩響。孫燕於回馬時,見易州城上有一柄黃羅御傘,就知是燕昭王在城樓上觀戰,祖母亦必在此。心中暗想道:「王翦果然猛勇,有千合之勇戰,我且再耐他幾十 合,然後再展威風不遲。」
  且說秦營中的章邯,見王翦出營,自辰至未交戰,未見回來。且營外金鼓震耳,便問:「殿西侯與燕將如何對敵?」有旗牌 官上前跪稟說:「殿西侯出營迎戰,至午時候易州方發兵,出來一員小將官,與殿西侯直戰至今,未見勝負。」章邯聞言,傳令備馬,忙披掛上馬,帶領眾將出營閱 敵。見王翦與那員小將來往交手,甚是銳利,便也傳令擂鼓助威。王翦在陣上聽得本營鼓響,知是元帥掠陣,越抖精神,喊叫如雷,往上衝殺,更覺較前威勇。昭王 與公主在城上,見王翦比前越加猛勇,又只見秦營中來了無數人馬,也播鼓催戰,心下大驚道:「我國並無一將可能出去幫助,如何是好?皇孫必不能取勝了。」往 下看看孫燕,只見他坐的白龍駒,也歡躍起來,王翦的蛇矛來得快,他銀戟桿也格得快,龍心不覺大喜。對燕丹公主道:「御妹,孤說皇孫必是柔鬥,你看他這回也 緊起來了。」燕丹公主道:「但求如此,燕國之幸也。」果然孫燕見王翦慣力勇戰,便笑起來道:「王翦,你有多大本領,只管盡力使來,小爺若是懼你半毫,也不 算豪傑。」便一串銀戟桿,把槍法解變,真有神鬼不測之技。這幾十合,只殺得王翦呼呼氣喘,暗想道:「不好了,這小將槍法果然利害,以血氣之勇,定不能勝 他,不如騙他下去,用寶劍斬他便了。」隨虛點一槍,佯作往正北上敗走。孫燕那裡肯捨,大喝:「王翦,你往那裡走,小爺定趕上拿回。」一頂白龍駒,就趕將下 去。班豹在陣角上,見他的小主得勝,追趕上秦將,他便大喊一聲,舌尖上猶如超個焦雷,舞開銀裝鐧,催動青鬃馬,也趕將下去。
  燕昭王在敵樓上, 見孫燕戰敗了王翦,喜得拍手頓足,公主心中也甚是歡喜。見孫燕趕將下去,心中忽然想起道:「主上快些鳴金收兵。」昭王道:「御妹何出此言?皇孫這一趕上, 把王翦擒回,豈不是美。」公主道:「主上豈不知王翦在雲光洞海潮聖人那裡學得法術精通,倘趕出時,一有疏失,如何是好。」昭王道:「御妹言之有理,快與孤 鳴金收兵。」小豪傑正趕王翦下去,那裡聽得見鳴金。王翦見孫燕趕將下來,急忙取寶劍在手掐訣念咒,祭起空中。燕丹公主在城上看得明白,急得週身無主,犬叫 一聲:「我可死也!」栽倒在地。昭王一見大驚,忙叫人喊救,那裡叫得醒來,只把個昭王弄得手忙腳亂,也顧不得城外孫燕的生死,忙傳旨意,用軟床把公主抬下 城去,在兵馬司衙門大堂上放下。御駕也隨後趕來看視,暫且不提。
  且說孫燕見那王翦大喝「看寶劍來取你也!」便抬頭一看,一朵彩雲,托著一口寶 劍,如牛吼之聲,飛奔將來。斑豹這小廝,到十分乖覺,喊聲「小主快走,這是如意寶劍。」便一圈馬往回路飛跑。孫燕聞言,心中也怯起來,一轉白龍駒,亦往回 路就走。王翦笑道:「孫燕你若想逃生,除非是認母投胎。」忙掐訣念咒,喝聲「趕下去!」那寶劍在空中,就如飛趕上。孫燕回頭見寶劍離頂門不遠,心裡一急, 大叫一聲,便把泥丸宮迸開,現出一股毫光,把寶劍擋住,竟不能落將下來。這也因孫燕日後有數年皇帝之命,今日豈可一旦喪於那寶劍之下。自古生死皆由命,半 點不由人。
  且說王翦,見寶劍不能落下,只道孫燕有甚法術,把寶劍止住,便忙念咒語收回寶劍,不覺豪氣收了一半。孫燕醒來,頭上不見寶劍,一回 頭見王翦呆呆的勒馬立著,便回馬大喝一聲:「王翦,你往那裡走!」分心一槍刺來,王翦抬手不及,大叫不好,身軀往後一閃,那銀戟桿往左肋下穿過,帶下了半 副甲來。只嚇得王翦面目改色,二馬擦磨而過,孫燕便一伸虎手,把王翦絲條抓住,用力往上一提,叫聲「過來罷!」王翦忙使兩手箍住鞍轎,兩膝一磕烏獬豸,往 前一縱。兩下大力,只聽得划的一聲,把絲條扯成兩段,王翦得便往前去了。孫燕回馬緊緊追趕上去,王翦恨磕剛牙,暗想:「好小子,某不給你個金風末動蟬先 覺,斷送無常死不知,你也不知我的利害。」暗暗把百鍊錘抓在手中,故遲一步,孫燕貪功心勝,那裡還防人的暗算。王翦回頭看的親切,對準苗頭一撒,把百鍊錘 打將出來,正打中護心鏡,打得粉碎。孫燕在馬上,身軀往後一仰,忙兜住馬,心裡僕僕的跳。定--定神,王翦的馬已遠去了。孫燕大怒,喝聲:「匹夫,你有本 事上天,小爺也要趕上天拿回。」一催白龍駒,往下赤哩哩的又趕。
  暫且按下,卻說天台山天台洞孫臏老祖,正坐蒲團用功靜養,忽然一陣心血來潮, 忙掐指一算,已知就裡。大叫一聲:「苦也!」翻身跌落蒲團之下,把清風、明月兩個道童,嚇得魂不附體。忙上前救時,孫臏已自翻身坐起,大放悲聲。清風、明 月不知何故,早驚動門徒李叢,乃係孫臏回天台時收的。此人兩膀有千觔之力,比袁達還勝一倍。見師父哭將起來,忙上前問道:「師父何故如此?」孫臏道:「李 叢,你有所不知,你師祖與二位師伯,在易州城同喪王翦之手。雖然天意,到底使出家人悲傷。」李叢聞言,便圓睜怪眼,倒豎濃眉道:「有這等事,待徒弟下山生 擒王翦,與師祖報仇。」孫臏止淚道:「你休得胡說,且扶我山洞去。」李叢忙扶住師父,出了天台洞。那神仙的慧眼,觀看四方,有四萬八千里遠近,早已看見孫 燕追趕王翦下去。只見王翦袍鬆甲散,飛奔秦營。又見秦營中飛出一員大將,紅馬紅甲,手舞大砍刀上前,放過王翦,抵住孫燕,二人就動起手來。不上幾合,孫燕 把那員將刺於馬下,便來衝殺秦管。又見秦營一聲炮響,衝出八員大將來,把孫燕圍在垓心,一齊動手廝殺。那員使鐧的小將,也衝入圍內,幫著孫燕動手。那秦營 又出來無數將官,亂騁徵騎,來殺燕兵,燕兵就四散奔走。又見有如蟻一般,秦兵裹將上來,把燕兵與孫燕等一齊圍在垓心。只見孫燕使的銀戟桿,如槍山一般,上 護其身,下護其馬。那使鐧的,本事也利害,兩國的人馬,紛紛落騎。看看燕兵漸少,秦兵勢重,只是不敢上前,遠遠的圍住孫燕與那員小將,似有定喘之態。忽見 孫燕一馬便衝西南角上來,秦兵中槍的落馬甚多。內中一員秦將,躍馬提槍,上來截著廝殺,秦兵又攏來圍住。不上十合,早被孫燕一戟桿打得抱鞍而逃,忽然秦兵 一個個扳弓搭箭,孫臏看到此處,說聲「不好了,此時出家人不救他,更待何時。」忙拔杏黃旗在手,口念有咒詞,就把杏黃旗往兩陣上一指,忽然風塵大起,萬馬 喧騰,兩軍人馬皆看不見。然後扶住李叢,回洞而去。
  戰陣上孫燕殺得兩膀酸麻,渾身是汗,忽然起陣狂風,直刮得飛沙走石,把秦兵打得紛散。忙招 呼手下殘兵,一催馬闖出重圍。這裡金子陵在營門觀陣,忽見起一陣怪風,飛沙走石,照面打來,心下大驚。忙念止風咒,把風止住,見秦兵秦將多被飛石所傷。又 見孫燕已殺出重圍,城中丞相屈產,又親自帶兵出城接應。便道:「不必追趕,收兵回營。」秦師這一陣,被孫燕槍挑李杰,桿打趙高,喪兵五百有餘,帶傷者不計 其數。燕國的二千人馬,也死有八九。
  且說燕昭王,把燕丹公主抬到兵馬司衙,整整歇了一個多時辰,方救轉回來了,就明白說道:「孫兒你的陰魂等 一等,祖母與你一齊同去。」昭王見他醒轉過來,心才放下,便叫道:「御妹定一定神。」公宅聞言,抬頭一看,見昭王立在身邊,眾文武兩旁侍立。便大哭起來 道:「聖上,我孫家不幸連遭大禍,今孫燕又喪在王翦邪術之手,如何是好。」昭王也垂淚道:「御妹,吉人自有天相,你聽聽,城外猶有那金鼓之聲。」公主聞 言,靜聽一聽,果然城外金鼓響亮。便道:「秦兵攻打城池麼?」昭王忙傳旨著人上城打聽。去不多時,回奏道:「小將軍未曾喪在王翦劍下,今現在陣中被秦兵圍 住廝殺,屈丞相親自帶兵出城接應去了。」燕昭王與公主聞言,心中大喜,謝天謝地。歇不過半時,孫燕已回,前來參見。只見他血染戰袍,盔生熱氣,公主忙問 道:「孫兒,如何你便避得王翦的寶劍?」孫燕道:「孫兒也不知是何緣故,莫非孫兒有重孝在身,這寶劍怕污穢了,不肯下來亦未可知。」燕昭王道:「皇孫今日 大戰辛苦,且下去用飯,歇息歇息罷。」孫燕忙跪奏道:「小臣愚見秦師勢大,難以抵敵。不若聖上速修求救的文書,待小臣殺出重圍,到齊國求取救兵。回來到天 台山請三叔下山,方能抵敵得住王翦的法術。」燕昭王道:「皇孫言之有理,只是你苦戰一日,筋力疲乏,不若再養幾日再去罷。」孫燕道:「救兵如救火,宜速速 修文書才是。」公主含淚道:「孫燕所奏甚是,聖上可速修文書。你且去歇怠歇息,為祖母的也修封信去與你三叔。」小豪傑遵旨,叩了頭,即下廳來。換過了戰 袍,飽餐戰飯,吩咐把白龍駒拉出,去草場撒撒歡,餵了些草料,然後備上鞍,自己又懷上些乾糧。班豹相隨同往。二人便上大廳前候旨。只見祖母手提書札一封, 兩眼中不住的落淚道:「孫兒,此去須聽為祖母的一言。」不知燕丹公主說些什麼話?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孫燕臨淄取救兵 沈祥金殿諫勇將


   話說燕丹公主,雙手拿書,眼中落淚道:「孫兒,你此去東齊借兵,必須要到天台山,見了你三叔,即速請他下山,才能保護得燕國,退得秦兵。但是你長了十幾 歲,未曾見過三叔之面。他生成五綹長鬚,面如滿月,身高丈二,腰大八圍,就是你的三叔了。孫兒你可對他說,那你母十月懷胎之苦,不必言及,只有父兄之仇, 豈可不報!如今秦兵圍困易州,看看待斃。父兄之死,你全不顧,難道又看著為娘的身死。你如此果有忍心,大羅神仙定不是你做的了。如今紙短情長,也難以盡 寫。」一面說,一面流淚。孫燕跪在階下,及燕國的君臣,無一個不流下淚來。公主用手扶起孫燕道:「孫兒你且起來,為祖母的憐你自小嬌生慣養,從未有出過 門,今日在陣前衝鋒,身臨險地,為祖母的實為出於無奈,今夜你又去衝圍,上臨淄討取救兵,非同兒戲。社稷人民,全倚於你,須要早去早回。若衝透了重圍,可 放枝火箭為號,使聖上與為祖母的放心。」又向班豹,囑咐他保主闖重圍,須要小心,回來定有重賞。班豹答應:「小人知道。」燕昭王就親自與孫燕背上了文書, 敬了三杯御酒。對班豹道:「小將軍此次取救,全仗你扶持他一臂之力。若取救回來,待孤封你為指揮之職。」孫燕與班豹,一齊叩頭謝恩,昭王與公主親自送孫燕 二人出城。此時初更時分,大街上月色如銀。昭王與公主送至羅城裡,看孫燕二人上了馬,吩咐軍校暗開了城門,放他主僕二人出城,然後打馬,復上城瞭望不提。
   且說秦國眾將,回至營中,飲得勝酒。筵席之上,正講孫燕之勇,並能破誅仙劍的話。金子陵抬頭,見大纛旗無風自動,心下驚疑。遂自暗暗掐指一算,便對眾將 道:「眾位將軍,今晚有易州的孫燕前來偷營,上東齊取救,必由東營而進。貧道想那孫燕,能破誅仙劍,必然有些道術,不能以道術擒他。諒他一個也衝不得我的 秦營,但事不可不預備。此去東二十餘里,有一山名曰荊軻山,甚是兇險,是去東齊必由之路。我意欲遣猛將重兵,在此處四面埋伏,放孫燕進了山內,然後圍住 他。他縱能插翅,也難飛出,以免寨中蹂躪,驚動聖駕,如何?」章邯道:「軍師之言有理。」遂取令,傳三軍飽餐戰飯,喂足了馬匹,眾將披掛,上帳聽點。眾將 聞言,齊下了帳,各回自己營中,披掛停當。不一時,聚將鼓響,金子陵升了公座,對眾將言道:「貧道算得今晚三更,孫燕必至荊軻山。眾位將軍不可放了他過 去。如違者軍法重治。」忙拔令箭一支道:「副先行,你可領人馬五百,扎住東營,孫燕若來衝營時,可假戰數合,讓他衝出營去,隨後追至荊軻山。見他進了山, 可把人馬扎住山前。後見高山上紅燈所向,領人馬殺來,如違者軍法從事。」王賁領令,忙出大營去了。又拔令箭一支道:「殿西侯可帶五百人馬,在山左埋伏,看 高山紅燈為號,所向之處,必然燕將衝營,須要用心竭力擒拿。」又拔令箭一支,帶笑躬身道:「元帥,敢煩大駕,帶兵五百,在山右埋伏,也看紅燈所向,擒拿孫 燕。」章邯,王翦二人領令,一齊出營,各自帶兵去了。金子陵又拔令箭一支,立身拱手道:「武安君勞駕,帶人馬五百,荊軻山後山口埋伏。此路重要,孫燕必由 此而出。須要小心。倘有疏失,就把數十年的英名喪了。」白起忙應聲遵令,出營帶兵去了。金子陵然後進帳,奏明始皇。又遣五營四哨的大將,把守黃羅寶帳,立 為外衛,這才辭駕出營,跨上梅花鹿,帶領二百軍校,飛奔荊軻山來,上到那最高處埋伏。備下了滾石擂木,以防孫燕搶上山來。正是:
  定下深坑擒猛虎,
  安排金鎖困蛟龍。
   不提金子陵設伏定當,單講孫燕主僕二人,暗瞎渡過易水。孫燕對班豹道:「我未曾去過臨淄,可往那條路殺出去好?」班豹道:「小人也未曾去過,只是聽得人 講,往東邊經過那荊軻山,就是上臨淄的大路。小人曾去過荊軻山打獵,這條路倒是熟識,小主你跟我來。」說罷,一領白馬,來至在護城濠邊。城上的軍士把吊橋 放下,二人過了吊橋,城上依然拉起。班豹在前,孫燕在後,二馬緊緊跟著,竟奔秦國的東營。遠遠趕著月光看去,秦營中並無燈火。斑豹道:「此時不過二更,難 道秦人盡皆睡熟了?其中定有緣故,我們必要小心仔細些。」孫燕笑道:「秦兵醒來,我們也要衝去。若不醒來,也要衝去。縱有伏兵,吾豈懼哉。」說罷,一領白 龍駒,就趕過了班豹馬前,直衝將去。猛聽營裡一聲炮響,燈火顯明,營門大開,閃出一支兵來。當先一將,躍馬挺搶,大叫「孫燕休走,老爺在此久等多時了。」 孫燕聞言大怒,緊一緊白纓槍,來取王賁。王賁連忙招架,戰在一處。班豹從斜裡舞動雙鐧,也來夾攻。不上數合,王賁虛點一槍,望東北角上敗走。孫燕不敢追 趕,一催白龍駒,竟奔秦營而來。眾秦兵吶喊一聲,往兩邊一閃,就露出一條大路,直透營外,並無一人攔阻。孫燕二人,飛馬闖出了東營。秦兵就合歸一處,往後 緊緊追來。這邊班豹在後,孫燕在馬上,取出火號,拿了火種,點了引線,那支火箭,就直上到九霄。燕昭王與公主在城樓上,見火已起,俱各大喜,齊謝蒼天。遂 吩咐守城家將,與兵丁人等,小心把守。一齊打馬道下城,回歸宮中不表。
  且說孫燕主僕二人,飛奔到荊軻山來。進了山口,班豹就說道:「小主,我 們且不要走,在此等候,待秦兵進山來時,我們且殺他一陣,然後再上東齊未遲。這山裡的路徑,小人頗熟。」孫燕聞言大喜,二人且不趕上山口,停止了馬,等了 半晌,不見秦兵進山。只聽得山外一聲炮響,山裡遂萬聲皆應。且聽得喊殺一聲,振動山嶽。孫燕大驚道:「班豹,這山裡已有埋伏了。」班豹道:「不妨,小主跟 我來。這裡離左右山口甚近,我們出了山口,不過走遠幾十里路,就可到後山口了。」孫燕聞言,便催馬跟著班豹,往後山口來。行不上一里之路,左右邊裡一聲炮 響,山凹裡燈火齊明,擁出一支人馬來了。為首一員大將,好威風。怎見得,後人有贊為證:
  龍鱗甲上透徵雲,
  凜凜威風殺氣生。
  斬將劍鋒名偃月,
  追魂鐵搠號流星。
  三軍統帥雄風在,
  官封王位享大名。
  九戰重瞳天地振,
  一聲霹露鬼神驚。
   章邯一馬當先,攔住去路。大喝:「小將休走,有你章元帥在此,快些下馬投降,免你一死。少若遲延,定作刀頭之鬼。」孫燕也不答應,催馬上前,舉槍分心就 刺。班豹一搭上前,戰有數十合,不分勝負。孫燕見不能取勝,不敢戀戰,便拋章邯,奪路而走。秦兵見孫燕來踩大隊,便一齊扣上雕翎,望著孫燕射來。二人不能 前進,章邯又早趕到,兩下又戰了幾合,孫燕只得與班豹兜馬往回路而走。章邯也不追趕,只分開眾兵;守住右山口。
  這裡孫燕主僕二人,便飛奔左山 口來。班豹在馬上道:「左山口的路徑崎嶇,若有秦兵把守,就不能衝走了。我們何不直奔後山去罷。」孫燕道:「後山口遠,還是左山口遠呢?我們直往近處去 罷。」班豹道:「自然左山口近些。」孫燕道:「既是近些,我們就走左山口去,看看如何。」班豹不言,催馬當先引路,飛奔左山口而來。離山口還有三里之遙, 只見高山上無數燈籠火把,班豹在馬上道:「小主,此處不能出去,他在此把住了路口。你看,這四邊都是高山,飛也飛不過去。」孫燕道:「我們且快回馬,不必 去踩了,速奔山後去罷。」說畢,二人催馬飛奔後山口來。班豹在馬上道:「小主,我們且在這平坦地方,暫歇一歇,撒和了馬再走。」孫燕笑道:「你往日在家誇 口,說有十分勇戰。今夜殺得不過兩個更鼓,你就要歇了,不算得好漢。」班豹笑道:「不是我怯敵,只因後山口若闖不出去,就不妥當了。養一養銳氣,方能衝出 去,是這個主意。」孫燕聞言,只得也下了馬,把馬肚帶鬆了扣,拉住一顆松樹,仰見星斗。猛抬頭,看見高山上有一盞紅燈,遂指與班豹同看。班豹道:「是了, 這是秦兵的眼目,自古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我們何不射了他這盞燈,就可以出山了。」孫燕聞言大喜道:「有理,只是我們一齊上山,他必看見,山上必有準 備。滾木擂石打下,難以招架。不如仗血氣之勇,直踩後山口罷。」於是主僕二人,忙整頓鞍馬,齊奔後山口來。
  相離不遠,一聲炮響,閃出無數秦 兵,一員老將截住去路,大喝「冤家休走,我與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今夜若不拿你,非為人也。」說罷,舉戟直取孫燕。這員老將就是白起,因他在 戰國葉,提兵救魏,被孫臏三伏下馬,英名盡喪,全軍覆敗,甚至要跪在孫三老爺的牛前,拜為門下,方才饒他回國,因此含恨在心。夜間見了孫燕,豈肯輕放。孫 燕不知來歷,見他舉戟來刺,忙用槍磕。戰有二十餘合,孫燕暗想:「這老將雖然年老,戰法精通,氣力沉重,倒難取他之勝,何不用計挑他下馬。」一槍遂刺將過 去,故意抽回。白起便用戟一迫,迫住了銀槍桿。一催馬,正欲伸手來抓絲條,孫燕便使一個換手,輪轉槍尾,照白起的面門打來,果然,白起雖則年老,筋力還 強,無奈轉動不能伶俐。說聲不好,把頭一閃,肩上早中了銀戟桿,身子一幌,忙把手抱鞍,竄將過去。班豹一馬早到,照馬後鞍就是一鐧。白起的馬剛剛竄過,尾 根上著了一下,那馬就一坐。舉右手才想打下,白起早已提馬往下敗走。秦兵見主帥著傷敗陣,便一擁上前,把孫燕主僕二人圍住動手。孫燕掄起槍桿,班豹舞動雙 鐧,遠者槍挑,近者鐧打,好一場亂戰。那秦兵秦將,不住的紛紛落馬。
  且說王賁,諒他主僕二人,必不闖出山口,遂用二百精兵,把住隘口,帶領著 三百軍兵,看山上紅燈為號,四方救應。見紅燈指著山後,便帶兵飛來援應。二人恰好相遇,就殺在一起。孫燕二人,左衝右突,竟不能殺出重圍。此時天已大亮, 金子陵親自統兵下山擒拿,把孫燕主僕二人困在垓心,團團圍住,齊叫「不要放走了孫燕!」二人自夜中殺至辰正,竟衝不出荊軻山去,孫燕心下甚是著急。剎時 間,陰雲密布,大雨傾盆。孫燕二人冒雨衝突,秦兵捨命相阻。孫燕正無可奈何,忽抬頭處一小山坡站著幾人,有秦兵擁著一個帶魚尾冠的道人,跨著梅花鹿,在那 裡指揮督陣。孫燕心下早有算計,便招呼班豹,且往那裡衝去。叫班豹在前,自己在後,一雙手挺槍招架,一手便拔雕翎,壓在頦下。金子陵在小坡上,見孫燕二人 衝突前來,便一催梅花鹿,也衝將下去。秦兵見軍師臨陣,便兩邊一分。金子陵剛剛衝入陣來,此時風狂雨驟,那裡聽得弦響,被孫燕暗放一箭,正中前肩。金子陵 不能安穩坐於鞍轎,身子往後一閃,跌下梅花鹿來。眾將一見,忙上前救護。孫燕二人趕著,便一路順著風雨,才殺出重圍,盔甲盡行濕透。這裡眾將,救起金子陵 來,忙傳令休得追趕,那孫燕已過易水,無人抵擋,速回兵攻打易州,攻破城池,縱然孫燕調得兵來,已無用了。眾將聞言,令下不追,同保軍師回營。金子陵用金 丹敷了箭傷,然後進帳奏知秦王。秦王留子陵在營伴駕養傷,且按下不表。
  單講孫燕主僕二人,闖出重圍,也不顧身上濕透,腹中饑餓,緊撒一轡,直 跑到申后方才雨止。孫燕也扣住馬,慢慢的走,忙對班豹道:「燕國有福,我們今日衝出重圍。緊緊殺了一夜有半,齊催馬又趕了一程,我要尋一所莊院,烘一烘衣 甲,歇一歇,用些乾糧,方可再走。」班豹聞言道:「小主說得是,我們再趕一程。」說罷,齊催馬又趕了一程,才尋所莊院,借些柴火烘乾了衣甲,割些草餵了兩 匹馬,二人同食些乾糧,連夜望齊國進行不提。
  且說燕昭王與公主,見孫燕的火號起在空中,就知孫燕衝出了秦營,君臣們心中大喜。此時已交三鼓, 燕丹公主隨了昭王,忙辭回至都尉府後堂,與高、李二位夫人言及孫燕在陣上之勇。婆媳正當談論,忽見丫環前來稟道:「老貴人及二位夫人,不好了。方才守門的 家將來稟道,城外遠遠喊殺連天,不知所為何故?適才登高瞭望時,只見離那秦營幾里,火光四起,炮聲不絕,度其似在荊軻山。此乃去東齊的要路,必然秦兵把守 此山,圍困小主人在內,故有喊殺之聲。特來稟報。」
  燕丹公主與二位夫人,只嚇得面如土色,半晌歇了過來。公主說聲:「不好,快備車馬,待老身 連夜上朝,好點將出城救應。倘有疏失,如何是好。」連催馬忙上朝見駕。這裡燕昭王亦聞了報,也慌忙設朝。眾文武帶月上朝,朝參已畢,公主已上了大殿。昭王 一見,傳旨免禮賜坐,忙出言道:「御妹如何是好?今有丞相遣守城官飛奏,離城下十里,有炮聲不絕,火光滿天,必是皇孫遭困況。皇孫殺了一夜,雖然猛勇,怎 奈年紀甚小,如何又連得夜戰。御妹可有甚良策,搭救皇孫才好?」公主聞言垂淚道:「臣妹也曾攔阻再三,孫燕只是不從,一心為國報效。今夜遭困,萬乞吾主遣 將發兵,出城救應。」
  昭王聞言,傳旨兩班文武:「何人願領兵出城迎敵,接應孫燕上臨淄取救回來?自肯重賞。」只見連問數聲,並無一人答應。昭 王在龍座上,那龍顏剎時焦黑,心中大怒,罵道:「朝廷設官,萬鍾養廉,使你等身榮祖貴,日享珍羞者,原為分國之憂,解圍之危。今日一個個貪生怕死,束手無 言,國家數十年養你等之恩,竟成無用,要你等立在此處作甚麼!」燕丹公主在旁,見如此光景,由不得仰天長歎。只見班部中閃出上大夫沈祥,跪奏道:「聖上責 臣等,萬死莫辭。惟是武臣皆非秦將之敵手,非係怕死貪生,但懼喪師辱國。乞我主開天地之恩,赦臣等死罪。」眾臣見沈祥如此奏明,一齊跪倒,口呼:「吾主, 臣等罪該萬死,乞吾上寬恩。」昭王至此地步,也無可奈何,遂道:「你等起去,孤也不深究責。」沈祥復又奏道:「龍心萬安,臣保一人可退秦兵。」昭王問道: 「卿家保舉何人?快快奏來。」沈祥道:「臣所保舉,乃金台大帥樂毅之子樂強,現在告假回家,奉養老親。此人刀馬純熟,精通韜略,大有伊父之風。聖上何不傳 道旨意,待臣親至帥府,宣他上朝,提兵解圍退敵,吾主復何患哉。」昭王聞奏大喜,親自寫詔,就命沈祥前去帥府,宣樂強上朝,掛帥退敵。此時天已大亮,沈祥 接了旨意,也不回家,出了朝門,飛奔金台大帥府來。原來樂強乃樂毅之子,世襲父職。在燕國為官。因母親年老,告假養親,故此在家閒住。他也學其父的馬前神 課、三把神砂,刀馬純熟,真是一員戰將。這一日早起,有家將來報說:「朝廷命上大夫沈祥老爺齎旨來府,現在府門,請家爺出去接旨。」樂強聞言,忙冠帶了, 走出大門,把沈祥迎接進堂。不知樂強肯出陣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戰王翦樂強喪命 敵袁達蒙騰傾生


   話說樂強,正在帥府,有家將來報:「聖旨到。」樂強聞言,吩咐排香案,忙整冠帶,接進府中堂上,沈祥讀罷聖旨,樂強謝恩,接了聖旨,然後與沈大夫見了 禮,分賓主坐下。樂強道:「樂某身受國恩,終身難報。只是老母在堂,難遵聖旨。」沈祥道:「元帥此言差矣。自古道,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為人臣不分國難是 不忠。」二人正言論之間,家人跪稟道:「老夫人出堂。」沈祥抬頭,見屏後走出一個老人來。白髮如銀,有數十名侍女擁著出堂。沈祥忙即上來見了禮,樂老太夫 人便請沈祥坐下,樂強侍立於旁。老夫人開言道:「沈大夫,聖上因何旨意,宣我兒上朝?」沈祥聞言,打一躬,就把秦國攻破界牌關,孫操父子如何陣亡,秦國現 圍困易州,朝中無人的話說了一遍。老夫人對樂強道:「吾兒休以老身為念,我樂門世受國恩,豈可坐視。自古盡忠難以兼孝,寧作忠臣,就是你盡孝了。可速速跟 大夫上朝見駕,帶兵出城,退卻秦兵,此社稷人民之幸也。老身亦甚榮華,我兒快去收拾。」樂強道:「母親,為兒非不欲盡忠報國,只因母親年老,且兵危之事, 也無雙全之地,故此不欲出陣。」老夫人說:「胡說,快隨沈大夫上朝,如若留戀老身,老身便死在我兒之前,以免汝懸念。」說罷,立起身來,就要往階下撞去。
   就嚇得樂強跪下道:「母親息怒,孩兒願去退敵就是。」老夫人聞言大喜道:「這才是我姓樂家之子。」便對沈祥道:「恕老身不陪了。」便扶侍女進去。這裡沈 祥亦告辭出府,回朝覆命去了。樂強送了沈大夫出府,吩咐家將備馬,遂進後堂,便拜別母親妻子,帶了幾名家將,飛奔到朝中而來。此時燕昭王已升了大殿,黃門 官啟奏道:「樂強現在午門候旨。」昭王傳旨宣進,樂強隨旨進了大殿,至品級台前,拜舞已畢,昭王傳旨,平身賜坐,樂強謝恩。燕昭王道:「孤不幸,連遭兵 困。日下秦兵圍城,孫都尉父子死了。昨夜孫燕去了臨淄取救,雖然起了火號,只是遠遠又火光沖天,喊殺之聲響震,至今不知死活,因此宣你上朝興師,殺退秦 兵,國家之幸也。」樂強忙立起奏道:「我主萬安,待臣占一課,便知明白。」昭王大喜,傳旨排香案,親自拈香,禱告了一遍。樂強遂占一課,看卦爻,奏道: 「我主萬千之喜,孫將軍殺出重圍,到東齊取救兵了,齊師不出幾日必至。」昭王大喜,忙差官到都尉府,以報信安慰燕丹公主之心。又對樂強道:「樂卿卦爻有 准,真孤之幸也。」忙傳旨排宴,與樂卿賀喜。這且不講。
  且說金子陵,到了次日升賬,眾將參見已畢,望下說道:「昨夜孫燕呈勇脫羅網,諒他城中 無人抵敵,那位將軍出去討戰。」一言未了,忽見王翦應道:「末將願往。」金子陵大喜,就令王翦帶兵五百,出營討戰。王翦領兵,帶領人馬,飛奔易州討戰。丞 相屈產,忙差官上朝啟奏。此時大殿筵席未散,樂強聞報,忙立起身道:「臣不才,願帶兵城下拒敵。」
  昭王大喜,親酌御酒三杯,然後出朝。炮響出 城,一馬當先,過了吊橋,只見迎頭一將,勒馬提槍,猶如半截黑塔,堆垛的威風,層繞著殺氣。王翦也把樂強一看,只見他英雄出眾,相貌驚人,跨下渾紅馬,手 使燦金刀,到也威風。便喝道:「來將,你可知殿西侯王翦之勇,快通你的名受死。」樂強聞聽,微笑道:「你就是王翦麼?你問本帥大名,須要聽真。吾乃金台大 帥樂元帥之子,子襲父職,你元帥單名樂強使是。你有多大本領,敢來攻城討戰。」王翦道:「原來是樂毅之子樂強,某亦聞你之名。但你只可在燕國爭強,若能在 你侯爺馬前走上十合,也算你是一個好漢。」樂強大怒,雙手掄刀,迎面砍來,王翦連忙架過。二人戰有五十餘合,樂強暗暗想道:「王翦槍馬純熟,果然是一個勇 將。且聞人說,他在外國曾拜仙人為師,有寶劍送他。今日要爭血氣之勇,定不能取勝,何不先下手為強。」想罷,虛砍一刀,回馬望陣角上敗走。王翦那裡肯捨, 一催烏騅馬,緊緊的趕將下來。樂強回頭一看,見王翦趕來,心中大喜,壓下金背刀,忙向錦囊中取出神砂,口中唸唸有詞,一撒手打將出去,大叫「王翦休走,看 本帥的神砂打你。」王翦聞言,抬頭一看,見一般紅雲飛來,閃之不及,正中臉上。只打得七竅冒火,身子幌了兩幌,差些撞下馬來。忙圈回馬敗走。樂強見神砂打 不得王翦落馬,心中大怒,罵道:「好王翦,你往那裡走。」一兜渾紅馬,赤叨叨趕上來。王翦雖然中了神砂,兩目難睜,心中明白。聽得後面鑾鈴響動,就知樂強 趕來。便暗暗摘下寶劍,掐指念咒,念動真言,只聽得一聲響亮,那寶劍在空中,飛奔樂強頂門而來。樂強只顧追趕王翦,那知王翦暗祭寶劍。說的遲,來時快,寶 劍已離頂門不遠。叫聲不好,把頭一低,那裡閃得過的。一聲響,身體著了寶劍,撞下馬來。可憐他:
  只望堂前稱孝子,
  誰知關外作忠臣。
   樂強的家將,見主帥落馬。只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一剎時,亂撒徵騎,忙上前搶奪屍首,飛奔進易州去了。王翦因中了神砂,也不能再至城下討戰,只得掌 得勝鼓回營。早有人報知屈產,屈產大驚,忙差兵迎接樂強的屍首,送回城中。連寫本章,奏聞昭王。昭王見本,只急得連聲歎氣道:「此天絕燕也。」傳旨將樂強 之屍首,抬回帥府,用侯禮殮葬。
  且不講樂府開喪,只說孫燕、班豹二人,路上晝夜趕行,不一日進了東齊,至臨淄,說明了來歷,守城官領他二人到 午門候旨。那日正逢齊襄王駕設早朝,這位王爺,乃閔王之子,御名法章,被鄒妃所害,在外走過數年,得孫臏下山保他,敗了樂毅,奪回江山。後與燕國和好,今 在位二十年。國家雖不甚豐厚,且喜庶民安業。那日早朝,黃門官啟奏:「燕國昭王,差南郡王之姪,名喚孫燕,背了文書,前來求救,現在午門候旨。」襄王聞 奏,傳旨宣進。黃門官領旨,帶了孫燕上殿。朝拜已畢,孫燕在背後解下文書,雙手高舉道:「臣子孫燕,奉吾主之命,有求救文書呈上。」襄王傳旨平身,左右官 把文書呈上,展開放在龍案之上。襄王用目觀看了一遍,不由得面目更色道:「秦師虎狼,今欲併吞六國,先困易州。自古唇亡齒寒,孤豈肯不發兵相助之理。但齊 國遭了刀兵之苦,現在將老兵衰,如何能起兵相助。」孫燕聞言,連連叩頭奏道:「聖上與臣主和好同盟,災患相濟,兵荒共扶,故臣進書求救。聖上念切鄰國之 好,發兵相助,且臣叔孫臏有功於聖主,今孫臏之母親在燕邦,恐秦兵破易州,性命難保,乞聖上推恩憐念。」襄王道:「御弟,孤豈有不知亞父之母親在燕邦,但 實係兵微將寡,自顧不暇,如何上得易州相助。」孫燕聞言,只是朝上叩頭哀求。齊襄王在寶殿之上,正在那為難。只見班部中閃出一員大臣,朝上行禮道:「不才 願提兵上易水解圍。」襄王舉目一看,只見他;
  粉底朝靴足下磴,
  腰中寶帶玉玲瓏。
  環眼豹頭生殺氣,
  赤須藍臉長威風。
  劍眉鎖縐聲音亮,
  虎步斜趨身體雄。
  若問此人何姓氏,
  袁達全山號野龍。
   齊襄王認得是袁達,心中甚是不悅。暗想:「偏生是他要去,如何攔阻。且他的性如烈火,喜褒不喜貶的。若說秦兵雄悍,王翦多能,他定然不肯不去的。」想了 一想,遂開口道:「保國公若帶兵去解燕國之圍,定然馬到成功。但我本國雖然太平,皆賴皇兄威鎮臨淄,故而小丑不敢跳粱。今若帶兵上易水解圍,他國若知,發 兵犯界,孤又使何人出去對敵。皇兄暫且歸班,等孤再差別人去罷。」袁達連忙奏道:「齊燕素好,今日遭困,理宜速救,且秦素有將勇兵健之名,章邯、王翦皆世 之名將,臣若不提兵前往,另差別人,恐怕有喪師之憂。」襄王道:「孤豈不知,但皇兄年紀老邁,倘有疏虞,則國之屏障已失,孤勸皇兄還是不去的才好。」袁達 一聞此言,只見他紅須亂乍道:「諒秦將有多大本領,臣豈能失手於他。吾主若不叫臣去,臣願死於階下。」又見班部中閃出一員大臣,奏道:「主上恐怕保國公性 急有失,臣李牧願與保國公同上易水解圍。」齊襄主見是李牧,心中不悅。便自暗想:「齊國只有你二人,王奪又病故了,或留一個在朝也好,今偏定要一齊前去。 只是為著孫燕方面,又不好十分攔阻,便道:「若得保國公同去,孤才放心。只是諸事都要小心,切不可輕敵。」二人齊聲應道:「謹遵聖訓。」襄王又傳旨,著黃 門官開宴,在大殿上與二位國公餞行。霎時間排下大宴,袁達、李牧與孫燕一齊謝恩歸座。
  襄王在酒宴間,見孫燕生得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唇紅齒 白,眉目間有股清氣,且兩耳垂肩,雙手過膝,大有九五之相。飲酒間,又問些事。孫燕雖然年少,但有十分天性,隨問隨答,無一不明白條暢,襄王心中甚是愛 慕。酒過三巡,菜上五味,三人便立起身來,謝恩出朝。襄王就傳旨兵馬司,點了三千人馬,預備明辰上易州解圍,然後散朝回宮。此時,日將西墜,袁達等回至府 中,再排酒宴與孫燕飲談。十四位公侯,俱皆在座中。孫燕把衝圍遭困的事,細細說了一遍,袁達兄弟等無不稱羨。是晚,孫燕就在保國公府中歇了。次早上朝辭 行,孫燕便對袁達、李牧道:「二位國公,且請先行,小弟還有事啟奏。」袁達等也不細問,一齊上殿辭駕。襄王又親賜三杯御酒,袁達等飲罷,拜辭出了午門,帶 兵上易州去了。
  襄王見孫燕猶自立在殿上,便道:「御弟,孤已發兵去救燕了,御弟何以還不同去?」孫燕跪奏道:「臣奉國君與祖母之命,一來求取 救兵,二來請臣叔孫臏到燕國去的。」襄王笑道:「御弟,你三叔自保孤登基以後,已回山去了。」孫燕道:「不知臣叔仙山在於何處,伏乞聖上諭知。」襄王道: 「亞父臨行時,他說回天台山去。這天台山孤知道在那裡呢?」孫燕道:「既是在天台山,我主豈有不知之理,乞我主差人指引。」襄王道:「孤若知其方向,早已 差人請回來了,何待御弟之追求。」君臣正紛論間,只見閃出一位上國卿卜商跪奏道:「臣與亞父別時,亞父曾留柬帖與臣,說後數十年,必有人要到天台請我,你 開此柬帖便知。今孫燕此來,正合其時,臣願與將軍孫燕同去,找尋天台山請亞父。」襄王聞言大喜道:「既如此,孤也修書一封,國卿先生可一同帶去。」說罷, 忙傳文房四寶,當眾修了一封問好的書詞,就令卜商同孫燕去天台山請亞父,二人連忙謝恩出朝。卜商就邀孫燕回至自己府中,收拾行李,把柬帖匿在懷中道:「小 將軍,令叔說過,出皇城東五十里,方可開看,我們須要遵他的言語。」於是二人用了早膳,帶了數十名家將與班豹,遂一齊跨馬,出了臨淄的東門而行,暫且按下 不表。
  且說袁達、李牧帶了三千齊兵,星夜望易州而來。不上幾日,已到易水。離秦營不遠,早有探馬來報,袁達就傳令三軍安營,立了大帳。李牧便 對袁達道:「老兄,我們還是在此紮營見陣,還是進城報號?」袁達道:「不必進城報號了,等我明日殺退秦兵,再進城不遲。」早有秦營中探子,已報到與章邯知 道。章邯連忙進黃羅寶帳上,啟奏始皇道:「有探子來報說,齊國差袁達、李牧帶兵前來解圍,請吾主龍意定奪。」始皇聞言,大驚道:「全山袁達,有萬夫莫當之 勇,列國聞名。今帶兵來前解圍,恐我秦將並無一人是他對手。且一連攻打易州十有幾日,並不能克復。如今他外有救兵,如何是好?」只見帳下一員大將,大聲叫 道:「吾主何故長他人之志氣,滅自己之威風。微臣不才,明早出馬,立斬袁達首級來獻。」始皇視之,乃大將蒙騰也。便道:「將軍雖然武藝高強,但這袁達有萬 夫莫敵之勇,只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敵。將軍且下去,孤與軍師定計擒他便了。」蒙騰道:「微臣待明日與彼見陣之後,再用計擒這匹夫也未遲。」始皇無奈,只得 允從。傳旨三軍,今夜十分小心,人不可離甲,馬不可離鞍,以防齊兵前來劫營。章邯領令,出帳去了。過了一宿,又到了次日。蒙騰全身披掛,上帳討令出敵,章 邯就發兵五百,與蒙騰帶兵出陣,把秦兵一字排開,只見一將如巨靈神一般,手執開山大斧,藍臉紅須,好兇惡相。真個是混世魔王臨凡,巨靈神下降。蒙騰知是袁 達,便大喝道:「袁野龍休伸坐騎,有你蒙將軍在此,久候多時了。」袁達聞言,往對而一看,見這員秦將,虎頭盔,金鎖甲,胯下渾紅馬,手執大砍刀,在陣上耀 武揚威。便微笑道:「秦狗你既知我的威名,還不下馬求生,等待何時。」蒙騰大怒,罵道:「好匹夫,休走!」照袁達頂上一刀砍來。袁達用斧架開,蒙騰的虎口 就震了一震,心中暗道:「好猛勇匹夫,果然名不虛傳。」袁達的馬早已圈回,雙手擒斧道:「招架你爺的斧罷。」就是一斧砍來。蒙騰見斧來得沉重,便手掄刀, 用盡那平生之力,把斧磕開。馬打了一個照面,袁達又是一斧,就將蒙騰了命。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中寶劍袁達冤亡 受亂箭李牧自刎


   話說袁達,三斧劈了蒙騰。秦兵一見,不敢上前。搶了屍首,一齊望本營逃命。袁達也不追趕。勒馬擎斧,大叫「秦兵休慌,公爺不來追你,你可回營報與你元帥 知道,另差有能者出來見陣,無能者免死。」秦兵也不顧追與不追,如風捲殘雪一般,逃回本營,報與元帥知道。章元帥聞報,大怒道:「那位將軍出陣去擒袁達, 與蒙將軍報仇。」言還未了,只聽得下面一聲答應,上來了王翦、王賁道:「末將父子願往。」章邯大喜,就令他父子帶兵五百,出營拒敵。父子領令下帳,頂盔貫 甲,上馬提兵,出了大營,來至軍前。王賁道:」大人且勒馬掠陣,待孩兒先去會他一陣。」說罷,一催馬飛臨陣前。見袁達果然生得兇惡,赳赳威風,凜凜殺氣。 便用刀一指,大喝道:「馬前的莫非是全山袁達麼?」袁達聞言,也往對面一看,見那王賁果然年少英雄。怎見得,有兒句詞言為證:
  大紅袍,繡團花。
  金背刀,透精霞。
  跨下慣戰能徵馬,
  狼牙雕翎密排插。
  豹頭虎目熊腰跨,
  年少英雄實可誇。
   袁達看罷,一聲吆喝道:「既知公爺的姓名,今日開了殺戒,不拘老幼,並不超生,快報你的名來受死。」王賁大怒道:「袁達休得誇口,某乃章元帥麾下先行官 王賁是也。今日若不生擒你回營,與蒙將軍報仇,誓不為人也。」一催馬,雙手掄刀,照頂門劈來。袁達一見,叫聲來得好,舉起鋼斧,磕開了金背刀,二人就大戰 有十餘個回合。王賁在馬上暗贊袁達名不虛傳。袁達也誇王賁年少英勇。二將戰有六十餘合。越見袁達的斧速馬快。王賁見袁達愈戰愈勇,心中暗想道:「這匹夫果 然本事高強,某何不用花刀劈他下馬。」便抖擻精神,把刀法更變,大喝:「袁達,今日少爺若不斬你驢頭,誓不回營。」
  袁達見王賁抖擻神威,刀法 改變,不由得大笑道:「無名小將,你有多少本領,只管使來。若再容你戰得數合,也就不算全山的好漢。」二人又鬥至十餘個回合,袁達乃經大敵之將,雖然年過 五旬,氣力未曾消滅。大戰王賁有百餘之外,疆場上漸漸不見王賁的本事了。袁達一回馬,雙手掄斧,舉了一個過頂之勢,大喝「王賁看斧。」王賁見斧來得沉重, 使用盡平生之力,擋的一聲磕開。自己覺得虎口酸麻,說聲不好,二馬就擦身而過。袁達用斧柄照王賁的右跨裡一跳,叫聲下去罷,這下氣力也不小,把王賁挑下馬 去,有五六步之外。王翦一見,叫聲不好,忙取箭在手。袁達見挑王賁下馬,心中大喜,忙催馬舉斧來取王賁,王翦的箭早已來到。袁達聽見弦響,舉目一看,見箭 來得切近,一手罩著。早知王翦善射連珠箭,一箭方離,笫二箭又到面前。袁達接之不及,正中護心鏡,滿臉上嚇得焦黃,不敢上前,一圈馬敗回大營。王翦也不追 趕,救了王賁,率兵回營去了。這裡袁達也帶兵回營,李牧忙出營迎接道:「仁兄今日必然取勝。」袁達便把斧劈蒙騰,挑王賁,後來中箭的話,細細說了一遍。李 牧道:「不想兄長的威風已驚秦之膽,明日我等一齊出馬,大破秦師便了。」袁達大喜,李牧吩咐排灑,與兄長慶功。酒席之間,便對袁達道:「兄長今日雖斬了秦 將,到底也有些小挫。秦兵諒我們懸軍在此,今夜必來劫營,亦未可定,我等不可不防。」袁達道:「賢弟說得是,我們今夜兩下埋伏,殺退秦兵便了。」二人用罷 了酒飯,各自提兵,在營左右埋伏。
  等至三更時分,果然見一支秦兵前來劫營。袁達、李牧二將大喜,一齊放炮殺來,把秦兵圍住亂殺。正殺之間,只 見後營火起,火光沖天,有無數秦兵往營後殺來。又聽得炮聲不絕,吶喊之聲,振動山嶽,反把自己的兵團團圍住。袁達一見大怒,手中亂舞鋼斧,往來衝殺。無奈 秦兵勝過齊兵百倍,袁達、李牧雖然驍勇,到底寡不敵眾。看看自己的兵馬反吃虧了,李牧便叫聲:「兄長,我們護著眾兵,舍了營盤,殺出去罷。」袁達聞言道: 「賢弟,你在前來,我斷後,一擁殺出重圍。」秦兵那裡肯捨,隨後追來。袁達一見大怒,喊一聲,兜轉馬頭,反殺進秦兵隊中。斧起刀落,亂砍秦兵,所到處如滾 湯掃雪。王翦等大怒,遂一齊圍裹上來,槍刀亂舉。袁達全無懼怯。又戰了多時,便一馬衝出重圍,知入無人之境。王翦等更加忿怒,隨後一擁追來。袁達又翻身殺 入,一連三次,殺進殺出。王翦本欲想祭寶劍,奈黑夜不便。又見袁達勇猛,要再追趕,恐傷自己人馬。此時袁達馬已去遠,只得同營。
  這一陣,秦兵 雖奪得齊營,也傷了好些人馬。這邊袁達、李牧護著齊兵敗下去有六七里之遙,然後聚集殘兵。此時天已大亮,袁達只氣得狂叫如雷道:「我若不踏平秦營,誓不為 人。」傳令三軍造飯已畢,復回原處,紮下營盤。袁達全身披掛,直抵秦營討戰。秦兵報進大帳,章邯聞報導:「袁達真有百戰之勇,必待本帥去親自會他一會。」 只見王翦上帳道:「昨夜末將本欲祭劍誅他,奈黑夜之間,有所不便。今日袁達來營討戰,自取滅亡。令末將情願出馬,誓斬匹夫。」章邯大喜,許之。王翦辭了元 帥,帶兵臨陣。袁達認得是昨日放箭之人,便大叫:「來將慢來,快報名領斧。」王翦聞言道:「袁達你問某的名麼,你只要聽真,我乃始皇駕下的臣,官拜殿西 侯,加封正印先行之職,你老爺姓王名翦。可知老爺的利害,快下馬受綁。」袁達大笑道:「原來你就是王翦麼,你也算個好漢,不該昨日在陣上用暗箭傷人。公爺 正要尋你,一來報昨日暗箭之仇,二者為孫家父子解恨。」說罷,一抬加鋼斧,照頂門砍來。王翦見來得勢重,兩手用丈八蛇矛架開鉞斧,虎口上動了一動。心中暗 想「好氣力。」一回馬,便照袁達前心一矛挑來。袁達用斧往下一撓,輕輕拔開,接上手來,戰了十餘合。王翦要祭寶劍,也不亂戰。強戰幾個回合,便打馬往陣角 上敗走。袁達叫道:「來時如此英雄,原來馬蹄尚未走熱,你就走了。往那裡走。」一催徵駒,飛趕下來。王翦心中大喜,忙念動靈咒,掐指把寶劍祭起。只見空中 立刻紅雲托起,飛奔袁達頂門而來。然後大叫:「袁達,你慢趕,看某的寶劍來取你了。」袁達抬頭一看,見一朵紅雲托定一口寶劍,望頂門而來。叫聲「不好,這 個道兒我可不曉,走罷。」擰回馬就跑。王翦一見大笑道:「袁達,你要逃走,除非是再認母投胎了。」念動咒語,這寶劍如飛的趕來。袁達回頭一看,見寶劍追將 下來,離太陽不遠。忙取斧想去招架,怎能架得。正是:
  西北天鼓響,
  東南落將星。
  忽響亮一聲,袁達中了寶劍,翻身落馬,享年五十四歲。後人有詩歎之曰:
  獨佔全山顯大名,
  英風所到鬼神驚。
  可憐豪氣今何在,
  衰草淒淒隱石熒。
  齊兵見袁達落馬,大喊一聲,齊撒徵駒,上前奪回屍首。王翦收回寶劍,也不追趕,打得勝鼓回營。
   且說齊兵搶了屍首,抬回營中。有掠陣的軍兵,早報與李牧知道。李牧聞言,哇的一聲,連交椅倒在塵埃。左右上前救起,半晌歇過,就大哭:「兄長你大浪見過 千千萬,誰知翻在小濠溝,怎的不痛死我也!」齊兵把袁達的屍首抬進營來,李牧雙手抱住屍體,大叫:「我的兄長,你忠心為國,欲與師祖報仇,今日命喪在此, 誰來救你。」又痛哭了一場,吩咐眾軍,用棺木收殮,遣八名偏將,三百兵丁,護送靈柩回齊。自己獨坐帳中,心中想道:「秦師勢眾,我軍已寡,如何能守。」保 國公當臨陣之時,意欲回兵,又恐列國恥笑;欲與秦國見個高下,又懼王翦的法寶。欲守不能,欲退不可,心中甚是焦燥。忽然想丁一計道:「有了,何不今夜踏營 進城,與燕王同守易州,待等救兵,豈不是好。」主意已定,傳令三軍,今夜飽餐戰飯,預備劫營不提,
  且說王翦斬了袁達,打得勝鼓回營,早有人報 知章邯,親自帶領眾將出營迎接。王翦下馬,同攜手上大帳。章邯道:「賀喜殿西侯。今日誅了全山的袁達,天下揚名,建立大功,可喜可賀。」王翦道:「全仗吾 主洪福,元帥的威風。」大家稱羨了一回,章邯吩咐一面擺酒,一面差官報知始皇。始皇就宣元帥先鋒進帳。二人領旨進帳,辭謝已畢,始皇傳旨賜坐,便對王翦 道:「王兄今日斬了袁達,建不世之功,寡人無物可敬,與軍師備下酒宴,與王兄慶功。」王翦叩頭謝恩,大帳上擺了幾桌酒宴,君臣進座暢飲。始皇傳旨,今日是 慶賀大功,諸臣不必拘儀,俱要盡歡。眾臣聞言,無不山呼萬歲。正飲之間,軍師金子陵,見帳西小旗被風打拆,忙在袖中掐指一算,早知來意。便立起身奏道: 「臣方才算得,今夜有齊兵劫營。」始皇道:「先生八卦有准,量必不差。元帥可速出營安排便了。」眾臣聞言,遂齊叩謝出帳,至元帥大營聽調。章邯升了大帳 道:「齊國李牧,勇冠三軍,大有袁達之風,非同兒戲。今夜若來劫營,必有一場惡戰狠敵。眾位將軍,務要奮勇當先,方能成功。」連忙拔令箭二支,令蒙恬、趙 高二人帶兵五百,在營埋伏,在梅花坑裡,預備撓鉤手。又令燕易、王賁帶一千弓箭手,先埋伏大營左右,防李牧衝出營時,可用箭射去,不可放他出營,如違者軍 法從事。又令白起、胡奐領兵三千,在中營埋伏,圍困齊師。又差王翦帶兵一千,在營前之外扎住,以防燕國有兵出來相助。又領四十名大將,在御營同軍師保駕。 自己又帶兵埋伏。正是:
  就地挖坑等虎豹,
  漫天撒網打蛟龍。
  李牧那裡知道,等至三更,戎裝打扮,悄悄領兵,暗到秦營。 離秦營不遠,細細望見秦營內,燈火全無,更鼓不響,心中暗喜。傳令眾兵上前,拔開鹿角,發聲喊,齊殺進去。不進去猶可,一進去,只聽得一聲響亮,如天崩地 裂一般,齊兵在前,盡落陷坑之內。秦營中一聲炮響,四方皆應,火球照得如同白日,趙高、蒙恬往外殺來,章邯往裡殺來,白起、胡奐往左右殺來。刀槍亂舉,戰 鼓喧天,交相混殺,那秦兵多於齊兵十倍。
  且講劫營眾軍,心中早已荒亂,各顧性命,只想逃走。軍心一亂,越加不濟了。被秦兵殺得如砍爪切菜一 般,只聽得叫苦連天,紛紛落馬。卒牧帶了幾十名家將,左衝右突,殺不出去。只見四面八方,戎裝甲胄,各持利刀,一個個雄氣昂昂,凶似喪門,惡似太歲。心下 一時著忙,竟沒生路,說聲「不好,今番吾命休矣。」眼望臨淄大叫道:「臣今夜定可以死報國了。」把心一橫,對眾將道:「你們隨我來。」舞動雙鞭,就渾殺一 陣。只殺得四下裡騰騰殺氣,八面上煙火升空。馬蹄亂撒,劍戟交加。鞭打的,槍桃的,刀砍的,斧劈的,紛紛落馬,不計其數。正是:
  北戰南征為國家,
  眾軍害怕亂如麻。
  縱然奪得多疆土,
  馬死人亡血染沙。
   李牧的本領,原是不弱,況兼憤勇起來,十分了得。鞭打胡奐,馬衝王賁,戰白起,射趙高,所到之處,無不披靡。將近殺出重圍,只見陰雲密布,半空中顯出一 員大將,藍面赤須,金盔金甲,手執加鋼斧,大叫道:「賢弟,認得我否,我在此等候多時了。此處乃係你回頭之地,快跟我回天復位去罷。」李牧聞言,抬頭一 看,認得是全山的袁達。便在馬上大叫道:「仁兄,等小弟一等。」此時李牧身上,已中數槍,自料殺得出重圍去,也難保一命,倘或落在秦人之手,豈不弱了往日 英名。想罷一拔青鋒,向頸上一抹。這也是李牧到此命該歸天,劍響一聲,人頭落地,死屍卻不墜馬,那馬就駝著主人的屍體,往外營亂闖。弓箭手一齊放箭。眼見 剎時間連人帶馬,著成一個箭人一般。王翦督兵上前,想梟李牧的首級。及至跟前一看,見身上已是無頭的了。王翦心下甚是疑惑,差人四下找尋,並無蹤影,遂報 與章邯知道。章邯亦無可奈何,只得收兵,燒化營中的屍首。原來李牧見袁達來引,他自己不免隨劍死在馬上。那人頭落地,有忠義的家將搶起,用戰袍包了。也是 李牧之靈,豪氣不泯,不願將首級掛在秦營示眾。遂暗助家將,逃出重圍,飛奔臨淄報急去了。
  閒話不提,且說易州的探馬,探得明白,飛奔報與屈產 知道,只嚇得屈產身不搖自戰,體不冷而涼。說聲「不好,我想袁達、李牧乃老成之將,勇冠三軍,今盡喪秦人之手,真真可惜。」忙修本章進朝,昭王看了本章, 只嚇得倒在蟠龍椅上。左右近侍上前救醒,不禁放聲大哭道:「二位保國公,從無敵手,列國揚名,今喪秦人之手,全軍覆沒,可見得孤的江山難保了。」說罷大 哭。上大夫沈祥奏道:「人死不能復生,主公休得悲傷,料理國事要緊。秦師今已殺敗齊兵,說我國無敵,軍心懼恐,盡力攻城。我主可自上城去,一來彈壓人心, 二來亦鼓勵守城軍士。但得孫將軍南郡王到日,自可敵得秦兵。」昭王見沈祥所奏有理,忙傳令排駕,親自上城守禦。屈產迎接上城。到了次日,果然秦兵大出,四 面來攻城池。昭王與屈產竭力把守。秦兵用雲梯上城時,燕兵就用大石擊下,或灰瓶,或擂木,把秦兵擋住,不能進城。秦兵挖地洞,燕兵用鐵柵,或先挖坑,以斷 其路,兩下各自議計。一連攻了幾日幾夜,到底易州乃燕國建都之所,城池堅固,且又在城上攻下,甚覺便宜,秦兵反被受傷。章邯無奈,只得把易州城四面圍住, 困得水洩不通。昭王也不敢偷安,夤夜守城,就每晚焚香,祝告天地,以求孫臏早日下山,以解易州之圍,暫且不提。
  且說天台山天台洞的孫臏老祖, 正坐蒲團上,忽然心血來潮,忙掐指一算,早知就裡,由不得眼中落淚,大放悲聲,叫聲:「門徒呀,可憐你英雄蓋世,今日命喪於寶劍之下。貧道眼睜睜的不能救 你,可憐跟我一場,在陰雲中同受過磨折,吞了仙丹,只望棄了紅塵,到名山勝地,修仙養性,可得一個地仙之分。又誰知你貪戀爵位,棄不了名利,如今身喪沙 場,雖是天命,但亦人力可以回天,豈有脫不過大難之理。」李叢與清風、明月在旁,見老祖無故大放悲聲,又自言自語,不由的狐疑起來:「難道這老道士瘋 了?」李叢忙上前道:「老師何故啼哭起來?」孫臏道:「你師兄死了,叫我如何不哭。」李叢聞言,心下糊塗道:「弟子的師兄是誰,因何而死?」孫胺道:「你 大師兄袁達呢。」李從道:「弟子聞得人講,袁達有萬夫不當之勇,殺得那上邦進貢,下邦讓位。現在東齊封公爵,如何死了,他死在何人之手?」孫臏道:「也是 死在秦將王翦之手,因燕昭差你師弟闖出重圍,上臨淄取救,李牧與你師兄,同領兵去易州解圍,因此命喪於秦人之手。如今秦師攻易州甚急,待貧道下山助燕國一 陣。」說罷,架拐出了天台洞,望著易州唸唸有詞。將杏黃旗連指三指,那易州之處,結下了一場大冰,把易州城凍的如冰山一般。秦兵雖眾,卻不能爬城,整整三 日才出太陽。然後冰山一泄,城如油滑。
  孫臏祭了一陣大冰,護住易州城。方要進洞,忽然一陣風過,孫臏忙讓過風頭,接著風尾,一聞便知來意。說聲「不好,快些進洞,大禍來了。」李叢聞言,不知何故?忙扶孫臏進了天台洞去。不知是什麼緣故?且看下回分解。

笫八回     指迷津毛遂破雲封 犯殺戒孫臏下天台


   話說青石山閉陰洞,有一位真人姓毛名遂,生得五短身材,鵝行鴨步,一雙金眼,兩道紅眉。生來性情乖巧,手腳伶俐,春秋之時,已得了道,曾在孟嘗君田文門 下為客,保孟嘗君至楚,三盜狐裘,救了孟嘗君。又在雞鳴關變過雞雞,騙開了關,放走了孟嘗君。他就拋卻紅塵,上山修道。後來在夾河,與天台山天台洞的孫臏 結拜為兄弟。於龐涓之時,龐涓用釘頭亡箭書來害孫臏,那時毛遂就下山來,奪回草人,翻來救了孫伯齡之命。又至樂毅投燕之時,兵伐齊國,黃伯陽下山,大擺陰 魂陣,救出孫臏。真算是孫臏的救命恩人,患難中的朋友。那日在閉陰洞中,讀罷了三卷黃庭,無事便想到天台山去尋孫臏閒談。遂吩咐童兒看好了洞門,足駕祥 雲,望天台山而來。到了山前,按下雲頭,卻見天台洞口,白雲封了。暗想道:「三哥今日必不在洞,不知往那一洞談經去了,我且到別處走走再來。」遂復駕雲往 別山而去。
  原來孫臏出洞,祭了一場大冰之後,見一陣狂風吹過,就知袖裡,忙道快進洞去,禍事來了,吩咐童子,把洞門關上。又施小法,把洞口封 了。李叢見他忙忙的進洞,面目失色,便問道:「師父何故著驚,把洞門關上?」孫臏聞言,長歎了一聲道:「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師弟孫燕上東齊取救,知 道袁達、李牧不是王翦的對手,苦苦在襄王跟前要見為師的。因為師前辭駕回山時,曾留下一紙柬帖與國師卜商。他乃是個賢人,天下欽敬。出家人意欲度他為仙, 故此留下柬貼,以便他日後醒悟,前來尋我。誰知事有湊巧,倒惹禍根。如今卜國師與孫燕來到天台山,要請為師的下山去的。為師的想,父兄之仇,徒弟之仇,豈 可不報。只因王翦是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無當老祖門下,是奉千佛牒文、上帝敕旨、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降世,保秦始皇併吞六國的。燕國當滅,縱有回天之本 領,也不能挽回。若見了孫燕,必被他纏下山去,這一惹紅塵犯戒,其災不淺。故此封了洞門,以避災難。」李叢道:「原來如此,只是他們難道就尋不著洞門了? 若尋著洞門,只管在外亂打亂敲,難道好意思不開門麼。」孫臏道:「為師的已施法力,把洞口用白雲封了,他們如何尋得。」李叢聞言,雖然口不出聲,心中暗 道:「好狠的老道士,父兄徒弟之仇不報,講上無數的大話,前來嚇人。往常間動不動說他有偷天換日之能,今日被一個秦將王翦嚇得就不敢下山了。我且不管他, 若有人打門時,我就出去開門,放他們進來,看你怎樣推脫。」想罷,便下了三清殿去了。
  且說卜商與孫燕,帶了十數名家將,出臨淄的東門,向東走了五百里路,整整走了七日,然後下館舍住下。卜商把孫臏留下的柬帖打開,只見上寫著幾行小字道:
  要去天台山,出東五百里。
  地名佳境村,再往西北去。
  直行三兩日,可見古松樹。
  樹前見小橋,渡橋須切記。
  逢檜必轉彎,方見天台路。
   卜商與孫燕看了,心中大喜,便喚館舍人來問:「此處左右可有佳境村否?」舍人道:「離此六十里,即是佳境村也,是我們東齊所管。這裡山明水秀,果堪遊 賞。相爺與將軍,那裡游游,自有佳趣。今日晚了,不能趕到。待明早小人引相爺前去就是。」卜國師道:「也不用你們引路,我等到那裡,也非遊玩,不過到那裡 就好去天台山了。」舍人聞言,也不知天台山是那裡,不敢亂答,遂應聲是,便下來整頓酒飯管待。二人在館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問明了去路,然後出離館舍, 依著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頗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賞,尋所村家,餵了馬匹,各人用些乾糧,就依著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馳,果然 就見有一帶長鬆,從山腳起密排過山。二人領著家將,進了長鬆嶺,那幽雅真個令人可愛,如行滄海一般,濤聲震耳。行了半日,才過了萬鬆嶺,只見四面高山疊 翠,峻嶺摩天,此時一陽初回,滿山的草木,並無枯槁之意。只覺一陣風過之處,泉聲與鬆聲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全無渣滓。卜商使尋塊大石,下馬坐下。孫燕 也下了馬,卜商便道:「自古隱者,伏身於林泉之間,雖貴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來此間大有相會。即吾至此,亦生歸隱之心。回憶名利場中,真 有不堪言其苦者。」孫燕在一旁坐著,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請他三叔下山,與祖父報仇。不但不曾聽見卜商之言,並且如不見這些山水樹木一樣,便開言問道:「老 柱國,此處離天台山,還有多少路呢?」卜商笑道:「將軍,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來過。」孫燕道:「如此說,我們不必在此留戀,誤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緊。」 卜商無可奈何,只得復上了馬。行不上幾里,果然見一座大石橋。過了石橋,萬山俱各不見,卻是一塊大地,又有無數松林。只聽鳥鵲聲喧,並不見一個人影。過了 一帶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攔住,迎頭在路上,萬山朝拱齊趨。此水左右並無樵徑,只得照書行事,見檜轉彎便了。看看日色全無,萬山聳起,那風雲吼聲,如龍吟虎 嘯,一個個心中怯了起來。且幸樹葉中照下月影,稍可見路。眾人不敢停留,只尋檜樹。完時天已黎明瞭。抬頭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齊整不過。怎見得:
  層巒聳翠,疊嶂流青。
  四對有不謝之花,百載有長青之草。
  白猿獻果,斑鹿啣芝。
  鶴戾猿啼,龍吟虎嘯。
  青鬆翠柳遮紅日,錦樹琪花繞白雲。
   眾人一路上遊玩山景,猛抬頭見一石碑,直壁刻著天台山三個斗大的字。眾人無一個不歡喜,齊喊道:「到了,到了。」孫燕便道:「老柱國且下馬,不必延遲, 我們找洞府罷。」於是眾將挽扶卜商打盤上山。找了多時,只見霧氣騰騰,那裡有什麼洞府。孫燕道:「老桂國你找不到天台洞麼?」卜商道:「我那見來,此處既 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將軍且不必性急,我們再找尋找尋。」又團團走了一遍,並不見洞口。卜商乃是年老之人,雖有家將扶持,但是走一個大圓圈兒,早已上氣 不接下氣,氣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見。」孫燕見卜商走得氣喘喘的,便道:「老柱國你且在此歇息,待我們分開去找,或者大伙找 的不細,分開找的,自然處處皆到。」卜商點頭道:「將軍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塊光石坐下,孫燕又叫四名家將護著卜商,然後與眾人各分地段,四下裡去找尋 了一個時辰,大眾聚回原處道:「這個山四圍皆是下山之路,並無什麼深坑大壑。雖然高大,卻是直聳的。我們四路,俱從山頂直找下山腳,從山腳又找上山頂,那 裡見個洞,連個大孔兒也是沒有。」孫燕此時急得兩目通紅,心如槍戳一般,正不耐煩。只見班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 處,也未可定。」卜商聞言說道:「豈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說,到天台山就見天台洞,那有另在處的話。」孫燕便喝班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與老國師, 上面是這等說,豈有謊言之理。」
  正談間,忽聽得一聲牛吼,眾人發了一個呆。卜商言道:「才不是牛吼麼,必是你三叔的牛叫,你們快去再找。」孫 燕聞言,忙又找了一回。回來道:「那兒見個牛影?」正說著,猛然的牛又連叫了兩聲。卜商道:「真是盤角青牛的聲音,一些不錯。」孫燕道:「既有青牛吼聲, 料想洞門必在左右了,怎麼沒處找尋。」卜商想一想道:「我有個道理,空山回音最是洪遠,我們也不必亂走,只大叫你三叔的法號罷。山音應得遠,他裡頭聽見我 們的聲音,打發人出來迎接我們,也未可知。」孫燕見說,言之有理,隨吩咐眾人齊聲喊叫起來。山谷相應不斷。
  暫且不提他們亂叫,且說毛遂往別山 游了一回,才回來至天台山。在雲端之上,只聽得人聲亂叫孫臏的道號,忙閃目往下一看,見山中有一干行人,數十匹馬,一塊光石上坐著一老一少,俱是官家打 扮。心中不解其故,暗想道:「這是為何?且不要管他,待我下去問問。」遂一按雲頭,落將下來。邁開短腿,就朝人堆處走。早被一個眼利的家人看見道:「你們 看,那山凹裡走來一個東西,是妖精呢,還是鬼怪哩?」又一個道:「呀,是個短人呢。」孫燕聞言,回頭一看,果見一個短人,搖搖擺擺的往這裡走來。心中大喜 道:「有人來此,就可以問路,你們勿要驚嚇他。」正說著,那個人已到跟前,卻是個道家打扮。怎見得:
  二目如鈴露寶光,
  身高三尺無多長。
  藍袍道履沾雲氣,
  滿面霞光露半蒼。
   卜商與孫燕一齊迎將上去道:「仙長請了。」毛遂也拱了手道:「請了。」卜商問道:「仙長從何處至此?」毛遂道:「貧道在前山住的,因從此經過,要找個道 友談談。你們列位是從何處來的,到此何干?如何亂喊孫伯齡廣文仙子?莫非在此山中失去此二人麼?」卜商道:「非也,我乃齊國上卿卜商,此位是燕國的皇親瑞 陵君孫操之孫,正總戎孫龍之子,是天台山天台洞廣文仙子孫臏之姪。因他祖父與秦國交兵,命喪秦將王翦之手。如今秦兵圍困易州,是他背燕主的文書,上臨淄取 救。又奉他祖母燕丹公主之命,來天台山請廣文先生的。前二十年間,廣文仙子有柬帖一聯,留給老夫,說日後你要想上天台山,打開此柬,便可知道路徑。今吾主 也有書信,差老夫與孫將軍同來。依著柬帖上的路,走到此處,又見山下石碑,刻著天台山三字。只是找了半日,竟找不著洞口。道長若是知道,乞煩引我們到天台 洞,自有重報。」毛遂聞言,心中暗想道:「原來如此,這刖夫怕姪兒來纏擾,故用此白雲封洞,使他找尋不著。只是為人豈無父母兄弟,三哥你若不下山報仇,豈 不遺臭萬年。我有個主意。」遂道:「原來列位是貴人,要到天台洞去請孫廣文的。貧道倒也認得天台洞,只是我指引你去,千萬不可說是我指引的。」眾人大喜 道:「謹遵仙命,從哪一條路去呢?」毛遂用手指道:「從此左轉,便見。」
  孫燕笑道:「我們才從此處經過有五六遍了,並不見有個洞呢。」毛遂笑 道:「孫將軍,你只管依貧道的話,自然必會尋著。」孫燕無奈,只得帶了從人,順著毛遂所指之路,行不上幾步,回頭已不見了毛遂。一個個大驚道:「方才那個 道人不見了,莫非是神仙來指我們的不成。」孫燕道:「且不要管他,我們照他所指之路,去找一找。」原來毛遂用隱身法,在他們後面跟著,一面走,一面念那散 雲咒語。孫燕等一行人,行不上幾百步,猛然山旁閃出一洞門,上面橫懸一匾,大書天台洞三字,眾人一見大喜。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孫燕便忙 搶一步,用手拍門。
  且說裡面的李叢,聽得有人喊他師父的道號,心中大喜道:「果然來了,我看老道士如何躲得過。」等了一會,只聽見亂喊,並不 見有人打門,心中著急道:「這些人都是瞎子不成,這樣大洞門,卻不進來,猶在外面喊叫。」意欲開門出去,又恐師父見怪,心中正著急。一聞拍門之聲,喜之不 盡。也不管孫臏叫開不叫開,便三腳兩步,跑將出來,括喇一聲,把兩扇洞門大開,孫燕正與他對一個正面。只見他生得:
  身高丈六顯威風,
  豹頭環眼長英雄。
  勢如奔馬須初露,
  聲若銅鍾亮更洪。
   孫燕睹暗稱羨好相。李叢便問道:「你們是那裡來的,到此何干?」孫燕便把來意說了一遍。李叢道:「原來就是師弟,你且在此略等一等,待我與你通稟。」隨 上三清殿中跪下稟道:「門外有燕國的孫燕、齊國的卜商要見師父。」孫臏忙道:「誰叫你出去開門的?」李叢道:「人來打門,難道不出去開門。」孫臏忙道: 「好孽障,還不與我下去。」遂起身扶了沉香拐,踱將下來。又吩咐童兒,排開香案。這裡孫燕與卜商進了洞門,毛遂也隱著進了洞門,他先上三清殿去了。
   卜商與孫燕上至台階,見從殿上來一個道者,生得面如滿月,目似流星。三叉冠,魚皮鞋,豆青袍,黃絨帶。背後插定杏黃旗,手中扶著沉香拐。卜商認得是孫 臏,心中大喜。只見孫臏搶行幾步,倒身下拜道:「早知吾主的旨意、母親的慈諭到來,該當遠接。來遲,望旨意前請罪。」叩了四個頭起來,接了旨意,轉上三清 殿,放在當中供桌上。卜商與孫燕上前,與孫臏見禮。孫臏便一手攜住了卜商,一手扶起孫燕,仔細一看,見他眼露神光,龍骨高起,知他有幾年皇帝之分。又想起 父兄來,不覺兩目流淚道:「難為嬌兒了。」孫燕跪在地下,放聲痛哭了一回。孫臏方止了淚痕道:「嬌兒且免傷悲,可將燕國的近況,說與我知道。」孫燕忙把秦 兵犯界之事,細說了一遍。孫臏又與卜商作揖道:「老國卿,難為你了。九旬之外登山涉水,尋到荒山。」卜商道:「這也是該當的,奉吾主的旨意,不是私自而 來。當今皇上,朝思暮想,叫下官苦苦哀求,請南郡王下山,君臣親面。」孫臏道:「不難。」一回身,在供桌上展開華翰上,寫著:「燕丹書與孫臏親拆。」孫臏 一見,便落了幾點淚道:「母親,恕孩兒不孝。」忙展開書信一看,不看猶可,這一看,不覺流淚,早昏了過去。孫燕看見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打量孫臏必然下 山,忙上前攙扶。
  孫臏歇了一歇,滿眼流淚。孫燕道:「三叔,你去也不去?」孫臏道:「往那裡去?」孫燕道:「請三叔上易州,相助擒拿王翦報 仇。」孫臏道:「我是去不得的,若是去得,豈用你請我麼。論父兄之仇,便當下山報復。但我如今受了玉旨,敕封巡天都尉使之職。且王翦不是私自而來,他奉千 佛的牒文,玉帝的敕旨,併吞六國。你的祖、父、二叔,天意造定他命喪王翦之手,怎麼扯得天去報得仇麼。」孫燕與卜商聞言大驚,便連連的打躬道:「南郡王大 發慈悲,下山救救兩國君臣人民之命。」孫臏道:「貧道下山也要喪命,如何去得。」孫燕聞言道:「三叔,你今不去,要我回易州,比登天還難,顏臉無光,不如 就死在此處罷。」說罷撩衣疰石蹬上撞去。忽然孫臏背後有人自聲叫道:「休要尋此短見。」眾視之,乃毛遂也。原來他在孫臏背後,把燕丹的書信看罷,心中不 忍。又見孫燕苦苦哀求,也陪著流了幾點淚。及至見孫燕要撞死,使按不住,遂昱了身形,孫臏見是毛遂,忙回身見禮道:「賢弟幾時來的?」
  毛遂 道:「我才進來的。這一位老官兒,我有些面善,他是誰呀?」孫臏道:「是齊國圖卿卜商老丞相。」毛遂道:「我說好面善,一別二十餘年,竟不識你柱國了。」 卜商才知是毛遂,也上前見禮,各道思慕之情,又問:「那一位年少者是誰呢?」孫臏道:「是你姪兒孫燕。」便叫孫燕與毛遂叩了頭。
  毛遂便問: 「他們到此何事?」孫臏便把來意說了一遍,毛遂道:「三哥,你下山不下山呢?」孫臏道:「你豈不知,王翦乃海潮聖人門徒,我如何是他的對手。」毛遂笑道: 「三哥,你休過謙。為人若無父母兄弟,與禽獸無異。今若不下山報仇,豈不遺臭萬年。」孫臏道:「我豈不知,只是不能扭天。」
  正說之間,只聽階 下一聲怪叫道:「豈有此理。」孫臏忙問道:「你是何人?」孫燕道:「是家將班豹。」孫臏道:「好大膽的奴才,你喊甚麼。」班豹道:「三爺,非是奴才大膽, 只因你不肯下山報太老爺之仇,做人如此忍心,還算什麼神仙麼。」孫臏道:「好撒野,敢當面搶白出家人,與我打下去。」班豹就氣昂昂的回身往外去了,自言自 語道:「我出去放一把火,把這洞焚燒了,看你出來不出來。」他就折些松枝枯草,堆積洞門,就放起火來。李叢見了大喜,忙跑上大殿道:「不好了,方才出去的 班豹,如今在洞口放火了。」孫臏聞言笑道:「好匹夫,敢來我洞中撒野。孫燕,可與我叫他進來。」只見他氣昂昂的挺身立著。孫臏一聲吆喝道:「班豹你放火, 敢欺主人麼?」班豹道:「你下山報仇自然有主人之分,你不下山是無義之人,誰認得你。」毛遂道:「此人雖然魯莽,說的也有些義氣可取,三哥還是下山才 是。」孫臏道:「我豈不願下山,惟是懼怕海潮。倘有一差二誤,誰人搭救。」毛遂道:「三哥放心,下山倘有為難之時,我毛遂若不救你,日後死於刀劍之下如 何。」孫臏忙作揖道:「若得賢弟如此,我無憂矣。」原來孫臏早知毛遂進洞,故意要逼他說這句話的。遂吩咐李叢:「快備好青牛,為師的就此下山。」毛遂道: 「這才是的。」便即拜辭回本洞去了。
  且說李從備了青牛,自己也收拾包裹上殿,說道:「師父,弟子也願跟隨下山。」孫臏點點頭道:「使得。」遂 吩咐童兒,謹守洞門。一行人山了天台洞,孫臏就作起法來,不消一刻,早把眾人撒到臨淄東門。一個個如醉方醒,舉目見了齊國的紫禁門,心中大喜,便一齊進了 城。早有人飛報上朝,襄王即時命駕,親自出迎。孫臏遠遠望見儀部,連忙下了青牛,孫燕扶著,迎將上去。襄王見了孫臏,忙下輦躬身道:「亞父想煞孤也。」孫 臏忙要行禮,襄王用手扶著,同步進午門。孫臏苦辭,襄王不允。直至上了大殿,孫臏又要行君臣大禮。襄王再四推辭,受了半參。遂即躬身說道:「前日御弟來取 救兵,孤已遣袁達、李牧帶兵上易州去了,至今未見奏章回國,不知事勢如何?」孫臏流淚奏道:「他二人皆已陣亡,報效吾主知遇之恩了。」襄王聞言,半信不 信。忽有黃門官啟奏道:「保國公易州陣亡,護國公劫營喪命,如今棺木已在皇城外了。」襄王聞奏,大放悲聲。孫臏等苦勸,方才止淚。遂降旨,宣袁達之子袁 剛、李牧之子李節,一同上殿,襲了父職。二人謝恩去了。孫燕即忙望襄王叩頭說:「易州盼望救兵,如同救火,乞吾主開恩,急發一支人馬,以救倒懸。」襄王聽 畢,即向孫臏說道:「亞父此去,要領多少人馬?」孫臏道:「人馬三千足矣。惟是臣懇我主,須帶全朝眾將同去。」襄王許之,就遣眾將上殿。眾將拜舞已畢,又 來參見孫臏。襄王又傳旨兵馬司,即速挑選精兵三千,在午門外扎住,聽候南郡王統率。隨命當駕官擺酒,與亞父送行。孫臏又飲了三杯御酒,叩頭謝恩。復率領孫 燕,並全朝眾將,望駕叩首。襄王率領文武各官,直送出朝門而去。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南郡王興兵赴敵 孫賽花中寶捐軀


  話說齊襄王,率領多官,送出朝門。孫臏奏道:「御駕請回。自古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襄王道:「亞父此去,快些回來,免得孤王掛念。」言罷,吩咐回宮,孫臏吩咐門徒帶過了腳力,遂即扳角上騎,十二位門徒擺道,帶領三千精兵,出臨淄望易州而來。且不提此話。
   那秦始皇,一日升帳,眾將朝參已畢,始皇道:「國師有何妙計,破此燕州城?」子陵奏道:「燕國內無強兵,不敢對敵,所望的是孫燕取救之兵。今來的袁達、 李牧,俱已命喪沙場,易州君臣必然喪膽。及早攻城,指日可破。」始皇聞言大喜。傳令:王翦帶領部下一千精兵,即往城下討戰,務取燕國降表回來。」王翦領 旨,身披甲胄,手提鋼槍,領眾上馬出營。來至城下,用蛇矛一指,高聲大喝道:「巡城的小軍聽真,快報與你家昭王知道,叫他早獻降書,開城納降,萬事全休。 少若遲延一時,攻破城池,悔之晚矣。」守城官聞言,飛報敵樓。昭王聞知大驚道:「目今兵微將寡,孫燕取救未回,音信不聞,戰守兩難。不如早納降表稱臣,庶 免軍民塗炭。」
  丞相屈產奏道:「我國偶然小挫,豈可屈辱於人。雖然秦兵勢重,我國尚有數年之糧,十萬之眾,可以堅守城池。臣想孫燕取救,只在 早晚回來。若是孫臏一到,可破那王翦矣,那怕他秦兵百萬。若是歸降,不但被天下恥笑,有失祖宗的基業,盡歸他人,豈不痛惜哉。」昭王道:「丞相之言,雖然 有理,只是如今王翦討戰,如何肯退。」屈產道:「可將免戰牌高掛城上,嚴加防守,專等救兵,此為上策。」昭王准奏,傳旨將免戰牌掛出去。不多時,守城官又 差人來報,王翦把免戰牌擊碎了,還在關前討戰。昭王著忙,吩咐各門添兵把守,多設滾木擂石,灰瓶火藥,準備秦兵攻城。
  不言易州嚴加防,且說燕 丹公主在銀安殿上閒坐,想起老都尉父子三人,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不覺紛紛淚下。正在悲傷之間,只見家將前來,慌慌張張跪下稟道:「前者少爺上東齊取救, 齊襄王就遣保國公、護國公二位領兵,前來易州相助。不料被秦兵截殺,二公俱死於非命。今王翦又來攻城,打碎免戰牌數面,十分危急,特來報知。」公主聞言大 驚,暗怨:「袁達、李牧霸佔全山,英雄無敵,今日為何而來,可恨俱喪秦賊之手。如今王翦又攻打城池,無人抵敵。倘有疏處,君臣盡受其害。」燕丹公主,正在 殿上歎氣,無計可施。只見孫賽花跪下說道:「小孫兒有一言稟靜祖母,目今王翦攻城甚緊,哥哥取救未回,倘被秦兵攻破城池,不但祖父三人之仇不能報雪,猶且 連累一城百姓俱各遭殃。小孫女不才,願出馬捉拿王翦,報仇泄恨,叩懇祖母准行。」公主聽罷,大喝道:「好丫頭,小小年紀,飽食不知饑餓,睡臥不知顛倒。還 是個女孩兒,有何本領,敢說這等大話,還不與我回房。」小姐叩頭道:「祖母息怒,孫女前蒙梨山聖母傳授武藝。不是孫女誇口,若憑刀馬之能,那怕王翦匹夫。 況今城池被困,國家急若燃眉,孫女立意要出城戰賊,祖母若是不准,恐城池一破,玉石俱焚,難免一死,留此命何用。」言罷立起身來,抽出寶劍來就欲自刎。公 主連忙攔住道:「孫女不要性命,今准你出戰便了。」賽花持劍跪下,叩頭謝恩。只見李夫人在旁說道:「你是小小女子,出陣之時,非同兒戲。況拋頭露面,與人 家一刀一槍,不如待你兄長回來,報仇泄恨罷。」賽花道:「母親放心,女兒主意已定,不必再言。」公主道:「孫女,你既要臨陣,可跟我去,面奏當今,挑選一 支精兵,才好應敵。」賽花道:「孫女不用許多人馬,只用五百家將,頂盔足矣。」公主道:「既然如此,吩咐擂鼓聚將。」只聽得那銀安殿上,鼓聲如雷,不一時 眾家將頂盔束甲,齊到銀安殿月台前,雁翅兒排開,分列兩旁,靜聽號令。公主吩咐:「眾將軍,聽我之言,自古養軍千日,用在一朝,想太老爺與二位老爺,俱喪 於賊人之手,我孫門盡忠報國,妻慘不過。今有你家姑娘賽花小姐,與父親、祖父報仇,臨陣當先,借仗列位將軍齊心努力,看太老爺恩養你們一場,爾等用心保著 姑娘,休教有失。若得勝回,自有重賞。」眾將齊聲答應道:「願效死力,捉拿王翦。」
  小姐轉回香房,結束停當,披掛整齊,上殿拜辭祖母、母親,提刀上馬,率領五百家將,出了府門。燕丹公主見小姐威勇非凡,心中暗自歡喜,即忙擺駕上城,啟奏昭王。昭王道:「不知御孫女有此本領。」遂即吩咐開城:「孤與御妹出外敵樓掠陣。」御駕觀戰。
   且說王翦,見炮響城門大開,知有燕將見陣。把馬退後數步,仰頭觀看。只見兩根白旂,分開左右,一隊軍兵,簇擁著一員女將,生得花容月貌,威風凜凜,猶如 一片白雪,就地滾來。王翦看見,用槍一指喝道:「女將慢來,快通名受死。」賽花小姐聽得有人吆喝,將腳力收住,望見對面一員大將,黑面長槍,面如鍋底,就 知是仇人王翦。遂用力一指道:「黑賊,你問我姓名,仔細聽真。我乃燕山東府駙馬公之後,孫總兵之女,你姑娘姓孫名賽花。黑賊可是王翦麼?殺我祖父三人之 仇,不共戴天,你往那裡走。」雙手舉起鋼刀就砍。王翦用槍架開,大笑道:「姑娘住手,我看你年輕幼小,一貌如花,應該深藏繡閣,描眉抹鬢,何苦拋頭露面, 枉送了身軀,豈不可惜。」小姐聞言,羞得臉紅過耳,歷聲睜目大喝道:「秦兵休得胡言,看我取你。」一抖絲韁,照著王翦頂梁就砍一刀。王翦用槍一架,回手交 還,一場大戰。二人戰有七八十合,賽花小姐知難力勝,虛砍一刀,往下敗走。王翦不捨,緊緊追趕。小姐回頭一看,見王翦趕將下來,滿心歡喜,忙把那腿壓住 刀,往青絲髮上取下一管繡花針,放在掌中,唸唸有詞,喝聲疾,那寶貝就起在空中,猶如一根降魔杵樣,有碗口大,競奔王翦。小姐喝道:「黑賊少要逞能,看我 寶貝到了。」
  王翦正然催馬,忽聞招呼,心中大驚。抬頭一看,只見明晃晃的一件寶貝,祥雲瑞繞,竟撲頂門,躲閃不及,把頭一低,只聽一聲響亮, 打得甲葉齊飛,跌下徵騎,昏迷不醒。小姐見了王翦躍下馬來,心想旋馬舉刀就砍。秦陣上王賁掠陣,見他義父落馬,竟率八員偏將,亂撒徵騎,搶回王翦。小姐大 怒,急搖動繡鸞刀,催開挑花馬,指東殺西,指南殺北,那秦國軍馬,各四散逃奔。昭王與燕丹公主在敵樓上觀戰,見此心中大喜說道:「御孫女果然英雄,真是女 中丈夫,你看他把他秦賊打下了馬。」燕丹公主說道:「托吾主洪福,惟願孫女把王翦打死,才報得都尉父子之仇。」
  不言昭王兄妹在城上觀戰。且說 始皇在帳,正與金子陵等商議破城之計,忽見藍旗來報導:「先行官臨敵,被易州一員女將用法寶打傷墜馬,現抬進營來,那女將驍勇不過,連敗八員偏將。副先行 抵當不住,中鞭而逃。殺至營門,無人敢當,乞旨定奪。」始皇聞言,嚇得面目改色,半晌無言。那金子陵便問:「那位將軍願出去退敵?」一令之下,閃過一將, 應聲願往。金子陵視之,乃知是副將李順。口稱:「李將軍臨陣,須防女將暗器。」李順答應下去,提刀上馬,炮響一聲出營,賽花小姐望見一隊軍馬飛掩出來,將 五百家將擺開,手舉雙刀,迎上前去。高聲大喝:「來將通名。」李順道:「吾乃副總兵姓李名順,你這丫頭,有多大本領,敢在營前猖獗。」小姐聞言大怒道: 「好賊將,諒你有多少本領,敢藐視姑娘。坐牢著馬。」言罷舉刀就砍。李順擺動兵器,連忙招架。走了數個回合,這李順焉能是小姐的對手,只殺得槍尖點地,馬 蹄倒退,被賽花趕上一刀,劈於馬下。小姐勒馬停刀,令家將齊聲討戰。始皇聞報,怒氣沖天:「怎的女孩兒尚不能抵當,還說要平六國。」金子陵奏道:「吾主不 必發惱,女將邪術傷人,料無人是他的對手。且把免戰牌懸掛,待先行官傷痕全愈,再定良謀,擒拿賽花未遲。」始皇只得准奏,把免戰牌掛出營門。小姐只得率領 人馬,掌得勝鼓回營。昭王、公主大喜,擺宴慶功,然後與祖母一同回府,這且不表。
  再說那王翦,卻被孫賽花金針之寶,中了肩窩,翻身落馬,眾將 搶回,抬進營中,昏迷不醒。始皇著急,吩咐左右與他寬袍解帶,看見傷痕有碗口大,腫起三四寸高,紅紫青色,傷得甚重。金子陵奏曰:「吾主不用著忙,臣下山 時帶有靈丹一丸,可救王翦之命。」始皇大喜道:「既有靈丹,即速調治。」子陵命人尋無根水,取來把丹藥化開,敷在傷處,留一半用湯和了,撬開牙關灌下。半 刻之間,王翦週身通泰,傷痕平復如初,咕碌爬將起來,見了始皇與軍師並元帥,連忙跪下拜謝。始皇問道:「先行官怎麼樣,被一員女將暗算。」王翦道:「孫賽 花那丫頭,雖然年小,到也刀馬純熟,又有金針之寶,臣一時未及提防,誤遭毒手。」元帥道:「因為先行官被傷,王賁亦敗走,那丫頭利害非常。刀劈李順,殺得 三軍喪膽,把免戰牌高懸,那丫頭方才退回。」王翦聞言,氣得三屍神暴跳如雷,尊聲道:「聖上快傳旨,把免戰牌收了,等臣出馬擒拿那賤婢來,千刀萬剮,方消 此恨。」始皇道:「將軍且保養精神要緊。」傳旨擺宴,與先行官賀復元之喜。君臣們直飲至更深,方才散筵安息。次日天明,王翦上帳辭駕,頂盔束甲,提槍上馬 出營。轡頭直至吊橋,收住絲韁,用手中槍一指,高聲大喊道:「巡城的小軍聽著,快報你家昭王知道,叫那孫門賽花小丫頭出來受死。」門兵聞言,飛報御前。昭 王聞知大驚,傳旨到燕山府,將燕丹公主並賽花小姐請來,不多時,燕丹公主同小姐來至敵樓。見駕畢,昭王道:「昨日同御妹掠陣,眼見王翦中寶下馬,孤只道那 賊十有九死,誰知無恙,目今又來攻城討戰,只要御甥孫女臨敵,故特請御妹商議。」只見賽花奏道:「吾主萬安,,不是臣孫女誇口,這一臨敵,定把秦賊擒 來。」燕丹公主道:「吾孫兒須要小心。」昭王吩咐看酒,孤當敬奉三杯。小姐急忙叩頭謝恩。飲畢,就在敵樓上披掛好,辭王別駕,帶領家將,響炮出城。王翦望 見城門開放,一隊軍馬飛奔而來。到了吊橋,便大喝道:「賤婢,休得催騎,我在此久等多時了。你還不下馬受縛,免我動手。」
  小姐聞言,怒從心上 起,惡向膽中生,大喝道:「打不死的敗將,你不知姑娘利害,尚敢來此耀武揚威。不要走,看我取你性命。」言罷,催馬衝殺上前,舞開繡鸞刀,比電閃還快,照 著王翦頂門砍去,王翦用槍架過。一場大戰,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經過有六十餘合,不分勝負。賽花小姐心靈智巧,知道力難取勝,忙將坐馬一圈,倒退了數 步,順手將金鞭摘將下求,往刀上一碰,名為葉裡藏花,旋回馬來。王翦的馬就衝將上來,照著心窩一槍。小姐用刀架開,撞了個滿懷。人挨馬湊,只聽一聲響亮, 甲葉齊飛,把王翦肩甲打去一片。嚇得王翦轉馬敗走,賽花小姐不捨,緊緊追趕。王翦一看見賽花追來,心中不慌不忙,把寶劍取出,念動真言,祭起空中,高叫 「賤婢,休得猖狂,看我寶劍取你。」小姐正在催馬聽見,抬頭一看,見半空中一朵彩雲,托著明晃晃一口寶劍,竟奔頂門而來。賽花小姐欲躲不及,一聲響,可憐 劍到頭落,翻身落馬,五百家將一見,喊聲不好,把屍首搶回。王翦因中了鞭傷。不敢再戰,掌得勝鼓回營,只且不表。
  卻說那燕昭王與燕丹公主,正 在敵樓上議論軍情,忽見黃門官來報,賽花小姐死在敵將王翦寶劍之下,乞令定奪。燕丹公主聞報,大哭失聲。昭王亦兩淚交流,便勸公主道:「死者不能復生,御 妹且免煩惱。」公主無奈,暫止悲哭,吩咐把小姐屍首抬回王府,用棺木盛殮,停止偏殿。高、李二位夫人聞知,大哭失聲,昏迷過去。於是合家掛孝,昭王又差官 致祭,這且不提。
  卻說南郡王孫亞父,帶領精兵三千,協同孫燕與全山眾門徒,望易州而來。行經數日,那日來到燕國西面,離城十里安營下寨,孫臏 升了青紗大帳,眾將參見,分班站立。孫臏問左右道:「我為救燕而來,燕城中尚未知道,那位將軍進城報號?」只見孫燕應聲「小姪願往。」只見後面跟者一個彪 形大漢,也應聲願往。孫臏一看便問:「你要往何處?」班豹上前跪下稟道:「小的是孫府家將班豹,願保少爺入城報號。」孫臏道:「你去不得,你若要去,必凶 多吉少,不要去罷。」班豹道:「三老爺,小的生有時,死有日,莫說印堂帶黑氣,就是寶劍臨頭,斷不皺眉的。小的前者保少爺,殺出重圍取救,如今亦要保少爺 闖過秦營入城報號,以得全終始,吉凶二字,小的不放在心。」言罷轉將下來,結束停當,跟孫燕上帳拜辭。各騎徵馬,齊出營來。走未數里,孫燕收住坐騎,回對 班豹道:「我們打繞道去,還是打正道去?」班豹道:「繞道進易州南門遠些,正道進西門近些。」孫燕道:「正道要經過秦營,必有一場惡戰。」班豹道:「先時 背著文書,尚且力闖秦營。何況今日取救回來,又懼秦賊不成,還是走正道的是。」
  孫燕道:「此亦合理,我當先開路,你在後跟隨便是。」言罷催馬 加鞭,即進秦營。高聲大喝:「你等眾軍,避我者生,逆我者死。」二人在那千軍萬馬之中,猶如虎入羊群。遠者槍挑,近者鐧打,殺得秦兵叫苦連天,四散奔逃。 藍旗忙飛報前營,王翦聞報,一聲怪叫:「好大膽孫燕,怎敢闖我汛營,不知這廝又請誰來,我且去看看。」說罷,披掛提槍上馬,率領眾將衝出大營,正遇孫燕亂 殺眾軍,王翦一見,衝衝大怒,催馬上前,用矛一指道:「來者莫非是小輩孫燕,你有多大本領,敢來闖我的大隊。」孫燕正在衝殺,奪路而過。
  耳邊 中聽得有人招呼,舉目觀看,只見一將皂盔黑甲,烏馬蛇矛,正是王翦,阻住去路。仇人相見,分外眼明,遂厲聲大喝道:「你這黑賊,莫非是王翦麼,我正要取 你,碎屍萬段,出我心頭之恨。你還要上前阻我去路麼,休走,看我取你首級。」言罷,兩手擰槍,分心就刺。王翦提矛急架,用力相還。一場惡戰,敵至二十餘 合,不分勝負。班豹在旁忍耐不住,一聲高叫:「王翦休走,你來看,你家班祖宗到了,你仔細些。」催馬提鐧,望上就闖。王翦看見班豹來得兇惡,他也率領眾 將,一齊圍繞上來。那班豹梟勇不過,兩支鐧殺得王翦同八員偏將大敗虧輸,把營盤就闖開了。班豹旋回坐騎,向王翦背後抄將過來。王翦不能抵擋,虛點一槍,往 下敗走。孫燕催馬執槍,隨後趕來。這個班豹,那裡還肯放鬆,一聲怪叫亂喊:「休放走了王翦。」喇喇緊隨。王翦扭頭回看,大怒道:「這小冤家,不知死活的緊 緊追來,說不得祭寶劍誅你。」但他是兩個人一齊趕來,這劍下去只誅得一個,斬不得兩個。若斬了孫燕,班豹來得兇惡,怎肯干休。左右為難,見孫燕那馬來得切 近,只得祭起寶劍,大聲吆喝道:「孫小輩,休來趕我,看寶劍取你。」不知孫燕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逞寶貝劍誅燕將 用魔法石打秦軍


   話說孫燕,聽說寶貝來了,知道利害,忙收戰馬,仰頭觀看。但見雲氣盤旋,霞光繚繞,現著一口寶劍,竟撲頂門而來。只嚇得魂驚千里。班豹在後大叫道:「少 老爺怎麼不加上一鞭,就把此賊生擒括捉,與大老爺一門報仇,為何勒馬停槍,不去擒拿,又在此抬頭呆看什麼。」孫燕道:「寶劍來了,我的性命就在眼前難 保。」班豹道:「怕什麼寶劍,如今在那裡?」孫燕用手往上一指道:「只不是麼?」班豹忙睜眼一看,只見雲霧繚繞,斗大的紅花,托著那明晃晃一口寶劍,竟撲 孫燕的頂梁,相離不遠。班豹一見,高叫道:「不好了,快跑走去。」孫燕道:「有理,妖法邪術跑過百步之外,就無害了。」孫燕慌忙回馬,望易州西門飛馬而 逃。班豹連加三鞭,在後頭跟隨。那寶劍就在空中左旋三旋,右旋三旋,望孫燕頊上一落。這孫燕乃是上界自在龍臨凡,在趙國邯鄲有三年零六個月天子之福,焉能 害得他。寶劍剛到了頂門,孫燕原形現出,露了一條五爪龍,把劍托住。此劍乃如意之寶,今被金龍托住,就往後斜飛去。可巧該死班豹趕來,湊巧捱了一劍,響亮 一聲,斗大的人頭墜地。孫燕聽得馬後響聲,回頭一看,見班豹中劍,倒在塵埃。心中悲傷,淚如雨下,可惜一條好漢,死於秦賊之手。不敢挨遲,策馬奔至吊橋, 高叫開門。城上軍兵看見,認得是孫燕,飛報昭王。昭王正與屈產在敵樓上籌議守城之策,忽聞報孫燕回來,忙與屈產親自下城相接。孫燕一見了昭王,連忙伏下行 禮見駕。昭王大喜道:「御外甥平身,取救之事如何?」孫燕奏道:「托吾主的洪福,臣上天台山,拜請臣叔下山,率領人馬,前來相助,現在西門安營,臣特來報 號。」昭王聞聽大喜,遂與孫燕、屈產一同回至禦敵樓,傳旨擺駕回宮,各官相隨,回至金鑾,昭王升殿坐下,命屈產寫了請啟一道,差遣大臣八員齎捧,又點御林 軍五百,跟隨孫燕出南門,繞道竟奔齊營,請孫臏進城,暫且按下。
  且說王翦,得勝回營,上中軍帳報功。口尊:「元帥在上,今有孫燕上臨淄 取救,天台山拜請孫臏,領人馬到易州相助,現在西門安營。方才孫燕進城報號,闖營而過,被末將用寶劍斬他的家將下馬,孫燕敗進城中去了,特來報明。」章邯 聞聽大驚,嚇得半身冷汗,半響無言。王翦道:「元帥聞得孫臏到來,大有驚懼之色,卻是為何?」章邯道:「你有所不知,孫臏在雲夢山學藝,得了三卷天書,能 知過去未來,神通廣大,道法無邊,列國聞名喪膽,你我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奏知主上,收兵回國,以免三軍遭殃。」王翦笑道:「我秦國應運而興,該平六國,號 令天下,聖天子有百靈相助,孫臏豈能為哉。元帥且請寬心,待末將和他見陣,定個高下,管保無事。」說罷,辭回大營去了。
  且說孫燕,領昭 王旨意,帶著八員大臣,五百軍兵,一同來至齊營,在營外扎住。孫燕即忙下馬進營,見了叔父,說現有昭王請啟在外,請叔父快迎接。孫臏即吩咐排開香案,大放 營門走出外來。那外面八員大臣,望見孫臏迎出,便齎捧了請啟,直進營門。孫臏連忙叩頭跪接,捧來至香案上跪讀一遍,起來與各大朝臣見過禮,即時傳令拔營, 仍從繞道而進。
  不一時到了南門城上,燕軍急開城門迎接,直上金鑾。昭王一見,忙離龍座,率領各臣迎下丹墀。孫臏忙搶上幾步,跪下叩頭。 昭王用手扶起,同上大殿賜坐。孫臏謝恩坐下,孫燕、李叢率領眾將,在階下山呼叩頭。昭王往下一看,只見眾將穿紅著綠,戴紫披藍,個個賽過天神,如狼似虎。 昭王便問道:「這是那裡來的?」孫臏奏道:「那是臨淄一干眾將。」昭王傳旨,免禮平身。眾將叩頭謝恩,昭王命光祿寺擺設素筵,與御外甥接風。齊國眾將,另 在偏殿管待。須臾君臣入席,酒過三巡,食供五味,昭王開言說道:「孤國兵微將寡,今被秦國欺凌,興兵壓境,全仗御外甥扶持。若能擒拿王翦,退得秦兵,孤當 厚報。」孫臏躬身道:「列國興衰,關乎天命,只看天意如何。一來憑主上洪福,二來看臣的本領,三來看易州的黎庶,不遭塗炭之災。若說要擒王翦,又何難 哉。」言罷,君臣暢飲一會,孫臏離席叩謝,告辭出了朝門。架拐騎牛,眾將簇擁,來至燕山府,棄牛離鞍。承奉官不敢怠慢,慌忙通報。
  那燕 丹公主,同高、李二位夫人,正當傷感煩惱。只見承奉稟道:「啟上貴人,少爺上臨淄取救,住天台山拜請了三老爺下山相助。現在府門下來,特來稟報。」燕丹聞 聽,悲喜交集。高、李二位夫人忙扶公主,步出銀安大殿。望見孫臏架拐前來,三叉冠,豆青袍,背插黃旗,手持沉香拐,燕丹公主看罷形容,不覺一陣心酸,淚如 泉湧。孫臏看生身之母,兩鬢如霜,皺紋滿面,心中大是傷感。搶步上前,跪下說道:「不孝孫臏,叩見母親。」燕丹公主雙手抱住,大放悲聲。叫一聲:「我兒, 痛死我也!為是那些得罪了你,那養育的恩情,你全不掛念,竟自在九霄雲外。」高、李二位夫人,看見了三爺,也放聲痛哭。銀安殿上,悲聲慘切,後府之人,無 不淚下。母子痛哭多時,高、李二位夫人解勸一番,孫臏把淚痕止住,往偏殿參靈,倒身叩拜。只見三副靈柩,停在居中。不覺心如刀攪,淚似泉湧,放聲大哭道: 「為兒遠離膝下,養性高山,那知父兄沙場慘死。虧得姪兒孫燕上山請救,故此領兵前來,定要拿住王翦,碎屍萬段,以報前仇。望父兄陰靈寬恕忠孝不能兩全之 罪。」孫臏肝腸哭得寸斷,如醉如癡。孫燕上前勸道:「三叔不必過哀,恐傷祖母之心。」孫臏聞言拭淚,俯首沉吟。孫燕回頭,又見殿東停著一口棺木,心中疑 惑。口尊祖母:「這口靈柩,又是何人?」公主見問,淚流滿面道:「只聞你三叔到來,不及細訴,若不問也未暇提及。既然問將起來,就是鐵膽銅肝,也要傷 心!」只見李氏夫人悲悲切切的道:「吾兒去取救後,那秦賊王翦屢次攻城討戰,你妹心懷忠孝,欲報祖父之仉,不料出戰,又喪於王翦寶劍之下。」言罷放聲大 哭。孫燕聞聽,珠淚長流,哭叫:「賢妹,我去時你尚在殿前相送,誰知如今竟隔著棺木相逢。可恨王翦這賊,連害我尊卑四位,真是仇深似海,萬剮猶輕。」孫燕 哭得涕淚漣漣,捶胸頓足。燕丹公主道:「我兒不必傷感,也是你妹的命數。」孫燕收住了摑,燕丹公主歎息一回。然後請燕丹公主回殿,重新叩頭,復與高、李二 夫人行禮。禮畢坐下,只見全山眾將上殿,朝著貴人叩頭。
  燕丹公主左右端詳,不見了班豹。乃問孫燕道:「家將班豹往那裡去了?」孫燕道: 「這班豹果是英雄,他跟小孫連敵秦營,在荊軻山衝圍而出,一路上同上天台請得三叔。回至易州安營,又跟隨孫兒進城報號,不料遇著王翦,戰了一場,被他祭起 寶劍,孫兒幸逃得性命。那時班豹在後,遂至誤遭毒手。可惜忠勇之人,死於非命。」燕丹聞聽,歎息了-回。天色已晚,銀燭高燒,吩咐擺灑與吾兒拂塵。孫臏 道:「不必,方才在朝已領過筵宴了。」公主道:「既然如此,泡好茶來,老身與吾兒坐談敘話。」於是母子各訴家常。一宿晚景已過,到了次日清晨,孫臏起來, 梳洗已畢,即到母親處問過了安,因便說道:「為兒今要上朝料理國家的大事。」公主道:「極好,但凡事須要小心。」孫臏答道:「曉得。」遂即拜別母親並二位 嫂嫂,率領十二位門徒,上朝叩見了昭王,奏明出城會敵。昭王慰勞了一番,孫臏領了眾將出朝,統了一萬精兵,直出易州西門。三聲炮響,安下營寨,豎起青紗大 帳。孫臏當中坐下,眾將參見,分列左右,發放軍情,這且不提。
  卻說秦帥章邯,因孫臏紮營西門,悶悶不樂。王翦躬自稟道:「元帥休要耽驚 怕他,末將不才,願當先臨陣,至易州的營門討戰,探彼虛實何如?」章邯道:「將軍,孫臏道法高妙,驅神役鬼,撒豆成兵。前者龐涓在馬陵道上,被他亂箭射 死,七國分屍。樂毅何等英雄,難免鬼箭之名。先行官,你縱然英雄,焉能是他的對手。」王翦聽畢,氣得屍神暴跳,豪氣飛空,憤言道:「末將不才,到底要會會 孫臏。元帥若是要活的,順手牽羊,把他趕進營盤。如要死的,走去把他首級割來。」言罷,憤憤下帳,帶領部下,提槍上馬,一轡直跑至燕營。收轡勒馬觀看,只 見鹿角層層,深溝高壘。兵雖不多,已覺齊齊整整。看罷,誇獎不盡,吩咐旗牌官上前討戰。旗牌得令,來至營門,高聲大叫:「巡官聽著,快報你家南郡王得知, 叫他早早出營,伸頸受戮。」旗牌飛報中軍,孫臏聞聽,心中暗惱:「可恨王翦,欺人太甚。我咋日才到,今日便來討戰,尋上門來。欲待遣將拒敵,怕他的寶劍利 害。」低頭暗想,左右為難,孫燕在旁看見孫臏默默無言,也不遣將,也不發兵。忍耐不住,只是搓手頓足,站立不安。又見藍旗來報:「王翦在營外,聲聲罵戰, 叫殺連天,報明定奪。」孫臏發放藍旗去了,遂傳孫燕、李叢並全山的眾將聽令,眾將滿心歡喜,只道是遣他臨陣,一個個上前參見。口尊「師父呼喚弟子等有何差 遣?」孫臏道:「爾等各歸本營,無令不許擅自到青紗大帳,違令者軍法斬首。」眾將聞聽,心中納悶,只得聽令,各歸本隊去了。
  孫臏見眾將 已散,站將起來,轉入後營,踏罡步鬥,用杏黃旗望南方一指,忽見值日功曹,控背躬身,口稱「相召小神,有何使令。」孫臏拱手道:「無事不敢冒瀆尊神。附耳 過來,與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即速快來。」功曹領令,不敢怠慢,不多時,把深山古墓中多年的石人取了來,孫臏用魔法一指,掐三合訣一算,說聲道疾,忽變 了一員大將,扳鞍上馬,飛奔出營。那王翦正在營前候敵,忽見轅門開放,一員年少大將,白駒銀槍,飛奔而來,仔細看真,正是孫燕。心中想道:「這小輩雖然年 輕,驍勇不過,他曾在荊軻山大戰,殺得秦兵一夜,大將膽戰心寒,今日他獨自又來臨陣,若是勝得他便罷,倘若戰他不過,我把寶劍祭起來,取了他的酋級,豈不 是孫門絕後了。」想定主意,兜馬上前,用槍一指:「穿白的孫燕慢來,我久等多時。」孫燕止抬頭一看,並不回言,舉槍分心就刺。王翦用槍擋開,舞動蛇矛,衝 鋒過去,鼎力桕持。戰了多時,經過五六十回合,王翦心中暗想:「今日孫燕本領大不似從前猛勇,我何必與他戀戰,不如拿了一活的。」正想之間,孫燕兜心一槍 刺來,王翦連忙圈馬躲過。人挨馬近,伸過手把孫燕的勒甲縧擰個結實,活擒過馬。心中大喜,打得勝鼓回營。義子王賁接應,將孫燕放在塵埃,捆綁起來,押上中 軍大帳報功。
  章邯大喜,細看孫燕,唇白齒紅,真是一員少年勇將。遂大喝道:「好孫燕,今既被擒,你敢立而不跪麼。」連問數聲,總不答 應。章邯元帥大怒道:「你是網中之魚,因何這般藐視。」傳令:「與我拖下,重責四十。」兩邊答應,將孫燕推至階下,按倒在地,軍校提棍在手,尚未行杖,豈 知孫臏早已倒念真言,取了法寶。那軍校舉棍過頂,得力打下,只聽得咔嚓一聲,震得兩手酸麻,孫燕在地,動也不動。吃驚道:「真好硬漢。」有個年少軍校,心 中不服道:「你老人家氣力平常,等我來,我不信有這般結實的屁股。」連忙接棍在手,八字腳站定,提棍趲勁,手起棍落,忽然一聲響亮,將棍折為兩段。嚇得小 軍目定口呆,半晌動彈不得。眾人道:「必然是個銅皮鐵骨。」低頭扭開下衣一看,嚇得魂不附體,慌忙上帳跪下稟道:「元帥打的不是孫燕,原來是個石人。」章 邯聞聽,立起身來-看,果然是個石人赫然,驚疑不止。王翦看見,氣得重重大怒,暴跳如雷,大叫「氣死我也,明明是個孫燕,怎麼拿進營盤就改變,氣他不過。 傳我的家將上來,不論是孫燕是石人,與我打個污爛,暫且出口冤氣。」家將不敢怠慢,提起鐵尺斧錘,一齊動手,把個石人打得粉碎。孫臏早知其情,口中唸唸有 詞,喝聲道:「疾!」把杏黃旗望西北干天一指:「風伯還不祭風,待等何時。」說話未完,只見狂風大作,穿林折樹,吹起黃沙頑石,專望秦營,猶如雨點飛來。 帳前的碎石人,就地騰起,滿營亂打,內外夾攻。打得秦軍無處可藏,屍骸遍地。一剎時把十萬大兵的營盤,打得哭聲震天。章邯與子陵忙奔金頂寶帳,奏知始皇。 趙高、甘羅領御林軍,各提箭牌,保護始皇,飛馬奔出五里之外,方得平安。孫臏倒念真言,送了風伯歸位,方才風息石止。復整營寨,始皇即歸金頂大帳升座,命 章邯查點大兵,打死將有二萬,中傷不計其數,馬倒數千匹,大營吹得稀爛。
  始皇大怒,傳旨:「把先行官與孤拿下。」校尉領旨,忙把王翦繩 索捆綁,擁至帳前跪下。始皇一見,拍案大怒道:「好王翦,妄誇大口削平六國,今至燕邦被一個女孩連傷二次。一陣未成,又中了孫臏的詭計,傷害人馬數萬。敗 軍辱國的東兩,要來何用。」傳旨刀斧手,押出轅門,梟首示眾。軍師金子陵忙跪下奏道:「吾主且息雷霆之恐,罷虎狼之威。若將王翦殺了,雖不致緊要,惟是千 軍易得,一將難求。願乞寬恕先行官,准其帶罪立功。饒他一死,再去臨陣,拿獲孫臏,將功贖罪。如再失誤,二罪俱治,懇乞恩准。」始皇准奏,傳旨放回。王翦 整頓衣冠,上帳叩謝不殺之恩。始皇道:「孤看軍師之情面,饒你不死。若拿得孫臏,萬事皆休,如若不然,一定問罪。」王翦謝恩起來,惡狠狠跑下了大帳,頂盔 束甲,提槍上馬,與王賁帶領部下,同出營門。猶如電轉星飛,奔至燕營。用手中槍一指,喝道:「轅門軍校聽真,快快報如你家孫臏,出來納命。」藍旗啟報中 軍,孫臏聞報,傳令起鼓聚將。眾將聞得鼓聲如雷,各各明盔帶甲,掛鐧斧鞭,齊上大帳。參見已畢,孫臏道:「今者秦賊討戰,我若不出,顯見無能,帶我腳力過 來,等我出去會一會王翦。」言罷,扳鞍上牛,帶領眾將,三聲大炮,齊出營門。
  那王翦勒馬提槍討戰,只聽得一聲吶喊,炮聲驚天。兩根纛 旗,分開左右,竟奔戰場,被風擺開。見左邊旗寫的是:「雲夢水簾曾學藝。」右邊寫的是:「了一真人孫伯齡。」旗後頭一隊將官,刀槍雪亮,盔甲鮮明,簇擁著 一道者:三叉冠,豆青袍,架拐騎牛,仙風道骨。王翦看罷,微微冷笑道:「看將起來,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聞他的名,如雷貫耳。見了面,亦不過是我 等之輩,有何異人之處。」觀畢,催馬迎上前去,用槍一指道:「刖夫慢來,我王翦侯爺在此。」孫臏聞言,收往青牛,眾將一字排開。拱手答道:「來的莫非是王 翦麼?」王翦道:「然也,我素聞你在高山修煉,乃高明道德之士,定知世務情形,應該勸燕昭王納土歸降,上順天意,下安黎庶,方是明德保身之道。為何計不出 此,乃興妖作怪,傷我人馬數萬。今又在我跟前耀武揚威,排開陣勢,意欲何為?」孫臏大笑道:「貧道此來,原為著家門之事。你心腸狠毒,行事太過,豈不知人 事勝天,何必妄談天命。貧道有一言,諸將軍靜聽。王翦,你今日可快下馬來,待我用粗壯麻繩綁住你,解到燕昭獻功。」王翦大怒,掄刀來斬孫臏,孫臏舉仙拐迎 敵。二將戰數十合,勝負未分。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幻身形戲弄王翦 祭水火燒陷秦營


   卻說王翦,聽聞孫臏之言,心中大怒,雙手舉槍,對著便刺。孫臏用左手的拐架過,右手的拐照天靈打來。王翦側身躲過,舞動鋼槍,往來接戰。猶如點點寒光, 一汪秋水,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孫臏使開拐法,好似一對蛟龍,上下盤旋,呼呼風響。二人經戰八十餘合,王翦虛點一槍,回馬敗走。孫臏微微冷笑道:「好一個 王翦,你往那裡走,務要趕上拿回。」
  忙催青牛趕將下來,王翦回頭看見,滿心歡喜,用手將槍壓下,口中念咒,祭起寶劍,高聲大喝道:「刖 夫,休得逞強,看我的寶劍到了。」孫臏聞言,收住腳力,用拐護住了面門,往上觀看。只見雲霞旋繞,瑞氣千條,車輪大的一塊紅光,托著明晃晃的劍,直奔至頂 粱而來。忙將拐移歸左手,右手把杏黃旗拔出,托在掌中,念動真言。剛剛臨切近,就用旗一展,喝聲「寶物還不回去,等待何時。」卻也作怪,只見那劍,即時回 轉,竟奔了王翦。王翦一抬頭,看寶劍竟撲天靈,嚇得魂不附體,說聲「不好了。」難以逃避,緊閉雙目待死。孫臏一見,心中暗想:「殺了王翦不甚要緊,海潮聖 人歸罪於我,無辭可答,悔之晚矣。」想定,用杏黃旗一指,那劍竟撲秦營而去。誰知秦營前大旗下,有一員保旗副將,作夢也不知死活在目前,只見寶劍一過,人 頭落地。那劍見血,然後回歸鞘中。孫臏用拐一指,大叫王翦:「再有什麼法寶,只管使來。」王翦嚇得膽戰搖頭,看看寶劍歸鞘,未曾斬得刖夫,卻誅了一員保旗 副將。知道劍法被孫臏破了,惱羞成惱,大叫:「好刖夫,往那裡走。」挺槍便刺。孫臏手中拐急架相還。
  二人捨死忘生,又戰了三十回合。王 翦心下自思:諒來我這槍馬是無能立功,只是仗這口寶劍,方才我招呼他,被他提防,故此不能取他性命。我於今暗暗祭起劍來,與他個措手不及。金風未動蟬先 覺,暗送無常死不知。想定主意,圈馬回來,一支手舉槍招架,一支手就掐訣念咒,口誦靈文,又祭寶劍起在空中。那孫臏微微暗笑:「好秦賊,暗算於我,何負於 你。」遂把真魂出殼。王翦正戰之間,見孫臏不加防備,心中大喜。喝了一聲疾,孫臏打一拐來,王翦才待招架,那劍往下一落,咔嚓一聲,把大羅神仙的頭砍落塵 埃。王翦大喜,圈馬回來,要取孫臏的首級。只見無頭的身,騎在牛背上,還舞著雙拐。王翦點頭嗟歎:「可憐這刖夫,有半仙之體,他的頸上無頭,屍首也不倒 地。」王翦上前細看,只見孫臏頭上起了一個冰泡,往上直冒。
  王翦暗想:「這刖夫,平日吃齋,不用五葷之人,看他死了,並無點血,只是噴 這白液。」不多時,冰泡就有巴鬥大小。王翦驚道:「這又奇怪了。」忙用槍桿一掃,只見頭上又長出一個頭來,開口笑道:「好王翦,休得羅索,看你的槍桿刺了 我的眼睛麼。」嚇得王翦魂飛天外,魄數九霄,勒馬倒退數步,戰戰兢兢的道:「方才我寶劍明明見的,把你的頭砍了,你怎麼又長出一個頭來?」孫臏大笑道: 「你砍我頂上的頭。也砍不得許多,枉費精神罷。」王翦道:「你有多少頭?」孫臏道:「實不相瞞,按八萬四千毛孔,就有八萬四千個頭,那怕砍到來年,何懼之 有。若是你有本事,把我砍落青牛,就算你的能處。」王翦聞言大怒道:「好刖夫,你用什麼邪法,哄騙於我,我和你死生相拚罷了。」催馬提槍,往上就刺,孫臏 提拐相迎。王翦抖擻神威,展開槍法,分開門戶,猶如一片槍山湧將上來。孫臏大笑道:「好秦賊,你有本事,只管盡使出來。不是我看海潮面上,休說你一個王 翦,就是百個千個,也要在我手下傾生。」也罷,何不將計就計,先與他一個喜歡,一後與他一個利害,方顯得我出家人的本領。說著,圈回腳力,賣個破綻,照著 王翦當頭一拐。王翦用槍架開,人挨馬湊,撞了個滿懷。王翦一伸手,將孫臏袍縧抓住,只一提,就在青牛背上,擒過馬來。孫燕一見,連忙催馬。孫臏用定身法, 定住了他們,只見那馬絲毫不動。孫燕急得只是搓手,大怒道:「好刁馬子,何故怎麼顛起來。」忙抬手,舉槍要打那馬。忽然間連手都抬不起來。孫燕急得怪叫 道:「眾位將軍,三叔被人家拿了,怎不去救。」眾門徒道:「小將軍你快去救,我的手都抬不起了。」這個說:「我的馬他偏又作怪,變起顛來了。」李叢道: 「連我這兩條腿,竟是生了根,半步也挪不動,只急得遍身是汗。」
  不言定住了全山眾將,且說王翦,活擒孫臏飛馬回營,鬆手把孫臏摔在地 下。吩咐家將:「與我捆綁。」報事的藍旗報知元帥,章邯忙啟秦始皇:「殿西侯擒獲孫臏,在轅門候旨。」始皇道:「起先拿了一個孫燕,惹下一場大禍,今又拿 了孫臏,未知真假。」傳旨宣王翦進帳。王翦領旨,到了寶帳,倒身拜叩,滿面喜容,奏道:「仗君主的洪福齊天,罪臣出陣,活擒了孫臏,將來見駕。」始皇道: 「拿的是真孫臏,還是假孫臏?」王翦奏道:「為臣和他戰了百個回合,在牛背上生擒活捉的,焉能有假。」始皇大喜,命承值官:「取酒來,孤先賀功。」王翦得 意揚揚,跪飲三杯,即叩頭謝恩。傳旨:「帶孫臏見駕。」帳前校尉,將孫臏推擁,押至駕前。始皇舉目觀看,好一表人物。但見:
  臉如滿月,唇若涂脂。
  天庭飽滿,地閣方園。
  骨健神奇,眉清目秀。
  頭帶三叉冠,身穿八卦袍。
  腰束黃絲帶,腳登龜皮靴。
  手持沉香拐,身佩杏黃旗。
   始皇看罷,心中暗想。孫臏望上躬身,口稱「聖主在上,貧道參見。」始皇拱手道:「南郡王免禮。」傳旨鬆綁,校尉遵旨鬆放。始皇道:「孤前者雖然會過二 次,未能朝夕盤桓,今日被擒,孤豈忍加誅,若肯歸降我國,俟天下太平,孤把你官封原職,不知你意下如何?」孫臏聞言,滿眼流淚奏道:「臣蒙聖恩赦罪錄用, 心中感激,情願投降。但有一事,還求聖上開恩。臣的父兄一門,死得苦楚,屍體未全,懇乞開天地之恩,將父兄首級見賜一看,俾臣得盡孝道,臣雖肝腦塗地,以 報聖主之恩。」始皇點頭道:「你果然歸降我國,孤豈惜此無知朽骨。」傳旨:「把孫都尉首級拿來。」軍師金子陵奏道:「吾主不可過信,此人奧妙無窮,須防有 失。」始皇笑道:「軍師寬心,在孤十萬軍營之中,怕他上飛去不成。」傳旨:「快去捧來。」承值官就將首級送至孫臏跟前。孫臏一見,肝膽盡碎,傷心痛哭。
   不言假孫臏在秦營胡弄。且說真孫臏在外,早知情由,口念真言,到請了四位功曹,口稱「真人呼喚小神,有何使令?」孫臏吩咐道:「借助神祗鼎力,前住秦 營,將四顆首級取來。」功曹得令,駕起金光,在雲端上觀看,只見假孫臏在營內傷感,忙落下秦營,各取首級,一剎時回來繳令歸位。孫臏把劍一指,唸唸有詞, 將定身法解散,營外將孫燕、李叢、十二門徒俱各身體活動,正要催馬衝營。忽聞軍令傳喚。孫燕驚駭道:「方才三叔被秦賊拿去,怎麼還在營中傳令?」只得與眾 將進青紗帳中。參見已畢,驚疑不止。孫臏吩咐道:「眾人各歸本位。聽候軍令,姪兒孫燕,可托了首級,送進城去。」孫燕回頭一看,果然是祖、父、叔、妹之 首,悲喜交集,方知三叔有神鬼不測之機。即忙包將起來,送回府中,將棺蓋揭開,用溫酒噴過,俱各縫在項上,一家大小舉哀。孫燕回營繳令,這且不表。
   說的是始皇,看見人頭騰空,忙令校尉快趕。一剎時無影無蹤,只急得搓手頓足。怒問孫臏道:「你是真心歸順麼?」孫臏笑道:「如今不見了父兄首級,貧道也 不降了。」王翦在旁大怒:「啊唷,氣死我也。」即一伸手,拔劍來至孫臏背後,手起劍落,照頭一劈,身首兩分。始皇歎息不止:「可惜大羅天仙,亦受一劍之 害。」王翦看點血全無,白沫亂冒,心下驚忙道:「不好了,又是陣前故事來了。」雙手仗劍,守著屍骸,只等他合回又砍。始皇問道:「孫臏已經死了,先行官還 仗著劍卻做什麼?」王翦道:「雖然被臣砍了,還不敢放心,怕他身首複合。」始皇笑道:「一個身已分兩邊,怎麼會合。」王翦道:「這個刖夫,有些作怪。方才 在陣前被臣的寶劍斬了,頸上噴出白沫,臣把槍桿一掃,就又出了頭來,嚇得臣心驚膽碎,為此如今要防備他。」始皇聽說孫臏會護身長頭,驚疑不止,睜著眼往下 觀看。眾將亦圍著屍首,只看怎樣復長。等待多時,不見動靜。王翦甚喜,奏道:「吾主洪福齊天,今番孫臏果然死了,除了大害。」傳家將將死屍扯出去。家將答 應一聲,走至跟前,伸手才待要扯,只見半邊死屍動彈起來,東跳西跳亂走。嚇得秦國君臣,溜的溜走,四散躲避。剩下王翦一人,和死屍胡纏。這回被王翦執劍分 頂劈開,做成兩半,每半屍體,卻是一條腿膀,一支手,一支眼,一手提著沉香拐,跟定了王翦,口口聲聲只叫「還我命來。」王翦著忙,想要也往外跑。才得舉 步,早被死屍趕上,一把扭住袍帶。王翦慌忙用力一摔,摔脫這半個,那半個又趕上來,又扯住。弄得王翦無了主意,高聲歎氣逍:「罷了,人言這刖夫利害,果然 死了還是這等難纏。一定是日辰不好,犯了天地重喪,這刖夫才來顯魂,怎得個陰陽水來灑掃灑掃才好。」一回頭見金子陵在那裡,舒頭探腦的偷看。王翦厲聲高叫 道:「好國師呀,人家被鬼魂纏住了,你還在這裡閒看,見死不救。你平日間會拘神遣將,何不請位神祗,把這鬼魂遣去了。」子陵道:「我到忘了,殿西侯不必著 急,等我把這刖夫的冤魂,貶到陽山受罪。」言罷,踏罡步鬥,口誦靈言。
  子陵正當演法,孫臏已在本營知道,即時口念其言咒語,慌得那城隍 土地,瞬息來至大帳,欠背躬身,口尊「真人有何法旨?」孫臏拱手道:「今有秦營將軍金子陵師喚你等,你可速進他的營寨,如此如此答他。有違者,按陰律聽 貶。」二神謹領法旨,齊往秦營參見。口尊「軍師,招吾神有何使喚?」子陵道:「別事不敢煩勞,今因殿西侯王翦,將孫臏劍劈而亡,大羅天仙冤魂不散,擾亂營 中,有勞將士,煩尊神拘去鬼魂,永離災殃,不得違令。」二神聞言答道:「法師呀,我們小神力薄,不能拘攝此魂。他本是個真人,大羅得道天仙,上管三十三 天,下管一十八層幽冥地府。莫說他已死,他還管著我們,焉能拘得他動。今冤魂不散,等小神去哀求於他,看他有何分辨。」二神言罷,齊上大帳。不到一刻轉將 出來,子陵便問:「孫臏的冤魂,怎麼說呢?」城隍、土地道:「小神再三哀求,但了一真人只是不肯依允。他說孫門尊卑四口,俱傷於王翦手中,有不共戴天之 仇,心實不平。如要解散冤魂,必須將王翦破腹挖心,祭奠先靈,方得心安意悅,彼此解釋怨愆。如若不然,管教你秦營兵將,不得安生。」說畢二神辭歸本位去 了。
  子陵便與王翦說知。王翦聞言,大怒道:「好冤魂,這般憊賴,難道我一個生人,倒怕了死鬼不成。我和這刖夫,是個生死的冤仇。」說著 起行數步,一伸手扭住了半邊死屍,亮出寶劍,咔嚓一聲,砍翻在地。那半邊打一拐來,王翦側身躲過。復手一劍,砍倒塵埃。一連數劍,把兩邊孫臏剁得稀爛。餘 怒未息,用劍一指道:「你今番可再作怪,還來與我索命麼?」遂請始皇回轉寶帳升座。始皇看見一堆血肉,不覺點頭嗟歎道:「大羅神仙,只落得了一堆血肉泥這 般結果。」王翦傳眾將,取一個筐上來:「把這堆爛肉骨渣,裝在筐裡,與我拿出外去丟了。」家將領命。一個個上前彎腰,正欲動手安排,那肉堆裡大聲喊叫道: 「我的手為何折了?動彈不得。我的腰為何斷了?直不起來。」嚇得幾名家將,把竹筐撩了,四散奔走。始皇君臣聽見,驚得目瞪癡呆,面目失色。王翦衝衝大怒: 「取乾柴,放火將他燒了。」家將領命,須臾火起,烈燄騰空,火光沖天,忽聞叫罵聲不絕。王翦惱怒道:「好刖夫,這等厲害,燒著他還敢渾罵。」叫家將火上舔 油,把他骨頭煉化,研為末子,風吹揚滅了這刖夫,看他還敢使興妖作怪否。
  只見霎時間大風忽起,播土揚塵,火趁風威,風趁火勢,將秦營燒 將起來,燒得滿營通紅。始皇驚慌無措,傳令兵將救火。大小三軍用撓鉤水桶,往火上亂拔。水多即時救滅,秦王君臣心下稍安。查看剁碎孫臏的肢體,也不見了。 只見滿營中黑霧迷漫,地下卻都是水,始皇問道:「營內這水,是那裡來的?」王翦道:「這是方才救火的水。」吩咐軍士:「快取土來,把這水蓋起來。」眾軍士 忙運土進營,鋪填濕處。倒上一筐土,只見那地上撲嗤嗤的冒出水來。滿營中猶如開了水眼一般,須臾就淹過了膝蓋。秦營之內,就發了大水。君臣著急,慌忙上 馬,那水已淹到了。遂招呼三軍,前奔高阜躲水。這一陣水,淹死了秦兵又有萬餘。孫臏傳令孫燕、李叢二將:「到秦營討戰,如此如此,不許違誤。」二將領計去 了,然後念咒將水退乾,秦國君臣方敢回寨,修復寨柵。始皇升帳坐下,文武俱來問安。計點兵馬,又損了一萬有餘。始皇正在惱怒之極,忽金字藍旗飛報:「今有 燕將燕兵前來討戰。」始皇聞聽,歎息道:「死的還未有弄清,活的又來生事,一定又是孫臏的鬼計。不如拔營回國,避他一避也罷。」王翦連忙上前,口稱「吾主 不必害怕,臣這一臨敵,務要把孫燕擒來,報仇泄恨。」
  始皇怒道:「罷了,罷了。你還要出戰,盡是大話。想你那件不是惹禍,進營鬧得風石 齊來,傷損人馬,只為拿石人。次後又拿孫臏,鬧出水火之災,折去軍馬萬餘。如今喘息未定,孫燕又來討戰,這孫燕不知是石人鐵人,休要惹禍,快些拔寨跑 罷。」王翦叩頭道:「我主不必害怕,等為臣出馬,訪訪孫臏的確實,看看孫臏的真假。」始皇道:「既然你要臨敵,我只是緊閉營門,候你勝負如何。你謹記著, 但凡臨淄的人馬,再不可拿他一個進營,不是好惹的。」王翦叩頭下帳,帶了王賁與五百家將,提槍上馬出營,飛奔陣前。一見孫燕,心中大怒道:「好無知小輩, 你有多大的本領,屢次前來陣前,今日我要拿你,碎屍萬段,方消此恨。」孫燕大喝:「你這黑賊,害我一門四口,結下海樣深仇,因此才上天台山拜請三叔下山, 昨日臨敵,又被你這黑賊擒拿進營,你快實說,把我三叔送他到那裡去了?好好的捧香禮拜,把三叔恭恭敬敬送出營來,萬事皆休,少若遲延,只叫你屍橫馬下。」 王翦聞言,心中略喜,叫聲:「小輩,你來要你家的刖夫麼,人不說不知,話不講不明,實告訴你罷,你家的三叔,被我拿進營盤,我主倒要饒他性命,卻因他弄了 玄虛,把四顆首級掠去。君王一怒,把他殺了。」孫燕笑道:「你這話哄誰,我家三叔乃大羅神仙,焉能被你所害。如今屍首在於何處?」王翦道:「你三叔果然有 些神通,死後還會顯靈,鬧得我營中不得安靜,如今把他的屍首燒了。」孫燕聽罷,怒目橫眉喝道:「好黑賊,怎敢大膽害我三叔,我和你勢不兩立。休要走,看我 取你。」手擰槍,照前心便刺。王翦用槍擋開,二馬盤旋,雙槍並舉,殺得紅塵滾滾,日色無光。孫燕便虛點一槍,詐敗而走。王翦大怒道:「小輩,往那裡走,務 要追上,取你首緞。」遂即趕將下去。孫燕見王翦來得相近,竟奔營門。王翦趕至近前,不見了孫燕。
  只見臨淄營中,一聲炮響,閃出一隊人 馬。當先一將,金甲紅袍,手使--把大刀,身高一丈有二,步走如飛,搶至跟前,高聲大喝:「黑賊,往那裡走,還我廣文師父來。」王翦道:「你是何人?」那 將答道:「吾乃虎將李叢是也。」王翦笑道:「你有多少本領,敢殺要你的師父。你家這刖夫,這早晚不知托生那裡去了。」李叢聞言大喝,搖動手中刀,照頭就 砍。王翦急架相迎,一場好殺。戰經十餘合,交手不多時,忽聽得三聲炮響,喊叫連天,四面八方,那十二家門徒圍困上來,高聲大叫:「休要放走王翦,須要擒拿 活的,與南郡王報仇。」王翦大驚,不敢戀戰,遂與王賁並力衝開一條血路,落荒而走,孫燕、李叢與眾將,緊緊迫趕。要知王翦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將攻易州 孫臏設計破秦敵


   卻說王翦,被孫燕、李叢與十二家門徒,殺得大敗,一直跑將下來。王翦回頭一看,五百家將,所剩不上數十餘人,不覺低頭落淚,王賁勸道:「父親不必悲傷, 勝敗兵家常事。為兒聽得孫臏死信是實,易州不久可破,及早取路回營要緊。」王翦道:「我殺了一日,人馬困乏,暫到那前面黑松林,下馬歇息。」吩咐找個土人 引路,小軍回話:「此處四面俱是高山曠野,並無一個居民。」王翦心中愁悶。只見天色已晚,日落西山,那北方干天連聲響亮,忽然烏雲布合,把個明月遮蓋,變 作黑沉沉世界。霎時間狂風大作,雷鳴電閃,大雨傾盆。王翦與眾家將,在松林之中,被這雨驟風狂,已是渾身濕透,袍甲淋濕,直到三更時分,方才雨止風收。只 見松林中青燈閃閃,鬼火燐燐,半明半滅,或有或無,四圍鬼哭神號,陣陣陰風透骨。又聽得青牛連叫三聲,隱隱踏踏,似是孫臏架拐騎牛,前來索命。飛沙走石, 照著松林打來。嚇得王翦、王賁眾人無處奔逃。王翦想往外便走,忽然一塊頑石,在耳邊飛過,嚇得魂不附體,回身便進了松林。只見王賁道:「不好了,黑林裡 頭,反若受打,不如出去罷。」王翦道:「沙石固是難當,那刖夫在林外要命,不能躲避,這便如何是好?」王賁道:「何不禱告一番,待冤魂消散,便好出去,尋 路回營了。」王翦依言,跪下禱告道:「孫伯齡真人,你是得道神仙,是我不合壞你仙體,如今事已過去,悔之不及,求你陰魂消釋,待我回營多唸經文,超度你早 昇天界。」祝罷,叩頭不已。
  且說孫臏,正在營中作法,早已聞得王翦祝告之言,不覺暗中好笑。把劍一撒,顯露神通,收了法力。王翦父子, 同那數十殘兵,跪在地叩頭。一睜眼,嚇得眾人目瞪癡呆,那有什麼松林,一片都是平地大道。紅日當空,天交正午。眾人一齊爬起束,王翦羞得滿面通紅。回頭對 眾人道:「方方明明被這刖夫鬼魂,弄了一夜石頭,可傷著軍兵否?」王賁道:「並無傷損。」王翦道:「如此尋路回營去罷。」言畢,率領殘兵,上了平陽大路。 回至秦營,稟知元帥,章邯朝見始皇的大駕。
  始皇便問:「先行官勝敗如何?」元帥把王翦大戰孫燕,被他十二門徒並力報仇,敗走黑松林,遇 見孫臏顯魂之事,訴說一遍。始皇大喜道:「果然孫臏死了,朕當高枕無憂,取易州只在吹灰之力。傳當值官擺宴,我君臣先吃了太平喜酒。」正在歡飲之間,藍旗 官報:「今日探得西門臨淄大隊,忽然蹤跡全無,不知去向,特來報知。」始皇道:「再去打聽。」遂望左右說道:「列位王兄,那些人馬那裡去了?」金子陵奏 道:「吾主在上,豈不聞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孫臏既被先行官斬了,那三軍無主,自然瓦解冰消,誰肯還在易州效力,一定回轉東齊,拔寨逃遁去了。」 始皇聞言大喜道:「既然如此,燕圖還有什麼能人,替他主管。」子陵道:「燕國並無能人,止有孫燕。雖是英雄,料他是孤掌難鳴,不足為慮。臣今晚還要觀看天 文,看看吉凶休咎。」始皇道:「國師可留神與孤細察。」當下文武酒筵散席,謝恩出營,各歸隊伍。
  那時天色已晚,一輪皎月當空,風清雲 淨,萬籟無聲。金子陵走出帳外,仰首觀察。只見各路將星顯耀光明,惟孫臏本命星不見,又細觀易州,王氣暗黑,秦營紫氣騰騰。看罷,低頭嗟歎:「果是天意興 秦,非偶然也。」看畢,移步歸帳歇息。一夜無詞,至天明,始皇升帳,文武朝參已畢,始皇便問:「國師夜看星象如何?」子陵奏道:「臣夜觀天象,見孫臏本命 星蹤影全無,看他死是真情,可喜可賀。」始皇道:「既然孫臏已死,何不遣將發兵,與燕王要降書降表。」子陵道:「待臣今夜定計,攻破易州,擒拿昭王,殺他 一個煙消火滅,保吾主進城歇馬如何。」始皇大喜道:「全仗國師妙用,任憑調遣。」子陵叩頭退出,轉至中軍帳上,吩咐傳聚將鼓。只聽鼓聲如雷,秦營大小將 官,聞鼓而入,上前參見,分列兩旁。子陵拱手道:「列位將軍聽著,自古道,養軍千日,用在一朝。今夜各宜努力齊心,取易州就在此舉。」眾將齊聲答應:「願 聽國師差遣。」子陵取令箭一支,就請元帥章邯,帶領步兵三千,三更時分,聽見炮響為號,備駕雲梯,攻取易州南門,不得有誤。又令趙高、白起,各帶步兵三 千,攻打西門,不得有誤。傳令王翦,帶領步兵一萬,三更時分,待步兵攻城,你可三面救應,以防不測。又令蒙恬領令一支,往五營挑選身高肥壯力大之人,須要 千中選百,百中選十,十中選一,共選三十名,就著隨營裡畫匠,用青黃赤白黑五樣顏色,將面畫花,身穿五色彩衣,腳著高蹺,各持狼頭巨斧,假裝天神,三更時 分,每門分派十名,聽雷聲為號,努力當先爬城,驚走了守城的軍士,以便馬步軍兵攻城,不許遲誤。又令顏直前往東門角下,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上用皂 旗一面,大鼓二十四面,打鼓小軍二十四名,外用銅鏡二面,白芨硃砂黃紙候用,不得有誤。金子陵派遣已畢,眾將分頭行事,其餘將兵,按下不表。
   且說孫臏,用遁甲法,遁住了人馬。金子陵觀星,只道孫臏果然死在王翦之手,他就遣將發兵,專候三更攻城行事。誰知孫臏觀望秦營,見有一股殺氣衝入鬥牛, 掐指一算,早知其故。心中暗喜道:「待我今晚大破秦兵,殺他片甲不留,方顯仙家之妙用。」遂至青紗帳坐下,傳齊十二門徒。參見已畢,提起筆來,寫了幾聯柬 貼,叫一聲:「眾位賢徒,今晚三更,秦賊領兵攻城,爾等須要小心破敵,違者軍法難寬。」眾將一齊打拱,願從軍令。孫臏拔令箭一支,柬帖一聯,叫孫燕過來: 「接我柬帖令箭,進城保守,照柬帖行事。」孫燕受令,辭歸本帳,將柬帖拆開一看,上寫得明明白白。上寫「進城奏知昭王,北門上設水缸無數,三更不許一人擅 到,自有調遣。南門上多加擂木、滾石、灰瓶、炮子,三更時候,秦賊攻進,一齊往下亂打。西門上設立白旗一面,旗腳下擺列刀槍劍戟伺候,也不許一人行走。三 門防範要緊。」孫燕看畢,飛騎進城,照柬帖行事去了。孫臏又拔兩枝令箭,兩聯柬貼,高叫馬升、解信:「你二人接我令箭,照柬行事,不可有誤。」二位門徒領 令,轉將下來,會在一處,拆開觀看。只見馬升柬上寫著:「速進城奏知昭王,將草廠內草,即著民力盡行運出城去,離易州五里,按三門鋪墊五里餘闊,不可遲 誤。」再者解信:「即速進城,奏知昭王,領兵一千,將火藥局打開,用油簍裝著,並硫磺燄硝,抬出城去,照那三門上乾草上,將火藥硫磺燄硝,照式鋪好,又用 一層黃土蓋上。那一千步兵,各帶火繩一條,只看易州敵樓上信火起處,即吩咐一千步兵,奔關下逃命,不得有誤。」兩個門徒看罷柬帖,各自去催草的催草,領火 藥的領火藥,分頭行事去了。孫臏又命宋龍,魏虎二人:「領兵一千,在易州正南上野豬林埋伏,等三更火起,你這一千人馬,在此響炮搖旗,吶喊助戰,倘走脫秦 營一小軍,軍法示眾。」又令吳信,吳光:「你二人領一千人馬,在易州正北門處十里,向高阜松林之處埋伏,等三更火起,你這一千人馬,炮響搖旗助威,倘走脫 秦兵,按軍法治罪。」又令吳能、吳勝:「你二人領一千人馬,在西門左右埋伏,但看有秦兵爬城,信火一起,你率領眾兵,吶喊助威。但遇水淹秦軍,盡行生擒, 不許走漏一名。」又令展得能、展得信、展得海三人,各領兵三百,用撓鉤砍刀,向三門上埋伏。待三更時分,秦營炮響,就有假天神攻城,可用撓鉤鉤倒,砍刀斬 盡,不許留活一人。又令李叢、展力:「你二人領兵一千,在易州東南上掘開地道,埋伏地雷,秦兵見三面火起,必於此處逃走,你聽炮響為號,引著地雷,即便引 兵搶上高台,砍倒皂旗,打破妖鼓。雖不能擒拿金子陵,也叫他魂飛魄散。」調遣已畢,十二門徒分頭行計。這且不表。
  再說金子陵,傳下令 來,一更埋鍋,二更披掛,三更起行,人盡銜枚,馬皆摘鈴,準備攻城。令畢,帶領數名軍士,叩辭始皇,出了大營。來至東南角下,遂上法台,淨手拈香。拜過天 地,用硃砂書寫幾道靈符。這邊書符念咒,那邊孫臏早已架拐騎牛,起在空中。看見子陵在台上作法請神,暗道:「我且在此,看他怎麼舉動。」只見子陵在台上口 誦真言,踏罡步鬥,把一道靈符燒了。孫臏在雲端上接了。子陵請了多時,不見神將下降,心中疑惑。把第二道靈符焚化,又被孫臏接去了。子陵在台上見符法不 靈,心中著怒,遂即披髮仗劍,口念真言,孫臏在空中暗笑。看見他在那裡激雷了,將計就計:「我也用得他著,且不要破他。」剎時間天昏地黑,日月無光,只見 五雷前來。孫臏便問:「尊神何往?」雷神控背躬身道:「無事不敢妄行,有金子陵法旨相召,未知何事?」孫臏道:「我也借重,相煩三更時分,請尊神在易州北 門,大震雷霆,不可有誤。」雷神答應謹遵法旨。孫臏道:「既然金國師召你,去罷。」眾神辭別了真人,墜雲而下,至法台前,口稱「法官相召,那方使用?」子 陵道:「無事不敢褻瀆,煩尊神大奮雷聲,引動凡鼓二十四面,俱至易州的三門。雷霆響亮,震昏了燕國君民,以便攻城。」眾神齊聲遵令,起立雲端。天交三更, 子時初刻,秦營兵將人馬,銜枚摘鈴,掩旗息鼓。蒙恬領著三十名大漢,腳踏高蹺,假裝天神,在易州南北西三門爬城。隨後步軍,各扛著軟梯接引,黑暗之中俱到 了城下。一聲炮響,三處步兵,各上了雲梯,往上盡力攻打。子陵吩咐二十四名鼓手,把鼓擂將起來,用二面鏡子在空中一撇,好不利害。一上一下,猶如電閃一 般。那鼓擂起,比雷還響。子陵在台上搖動令牌,那雷公雷母真雷真閃,一起發作。那二十四面凡鼓,都攝在半空雲裡。一聲齊響,只震得地動山搖,把一座易州 城,險些震塌了。那步兵捨命往上力攻,這且不表。
  卻說孫燕,在南門上防守,聽見炮響攻城,把擂木滾石,一齊往下亂打。章邯不能上去,早 有展得能領著撓鉤手,把假天神一齊鉤倒,用力砍殺了。再說趙高,領兵攻打北門,聽得炮響雷轟,催軍往上爬城。只見叮咚一聲,十名大漢,被展得信撓鉤子鉤 倒,砍翻在地。孫臏在北門上,用杏黃旗一指,喝聲「雷神何在?」眾雷俱至北門,一聲霹靂,把水缸震破,那水就猶如天崩地塌,似開了黃河口子一般,往下直 衝,淹得秦兵猶如水中耗子,趙高捨命往西門就走。解信見秦兵大隊入了重地,吩咐三軍預備火繩。孫臏在雲端發送了雷部諸神,把二十四面月鼓,並兩面鏡子,都 打落塵埃,頃刻雷聲止息。孫燕在城上照柬帖行事,見雷聲不響,就把信火飛空。解信看見,不敢怠慢,忙施放號炮。一聲響亮,那三山上軍兵,一齊吹著火繩,引 上了火。頃刻間烈燄飛空。秦兵看見,嚇得魂不附體。章邯在南門領兵要走,只聽得正南野豬林吶喊搖旗,又不敢走。趙高被水沖淹,領著殘兵逃往西門,去會白 起。半路上被展得能、展得勝大殺一陣,忙忙望北逃走。又聽見吶喊搖旗,不敢前去。那白起領兵攻城,來至城邊,那些假天神早被展得海砍翻。白起抬頭一看,只 望見城頭旌旗閃閃,劍戟如林。白起暗想:「原來城上早有準備。」說還未畢,孫臏在空中念動真言,那些劍戟刀槍,平空舞動,猶如萬片梨花往下砍來。白起一 見,帶領部下奪路而走。忽一人騎牛架拐,嚇得白起倒退數步。想道:「這不是孫臏還在麼。」不覺心驚膽破,坐不住馬。兩腳朝天,倒墜馬下。孫臏偶一露面,就 嚇死了一位五營老將軍。那些殘兵無處躲避,火勢來得歷害,都燒得焦頭爛額。章邯、趙高、蒙恬合兵一處,只急得暗暗叫苦,這且不表。
  再說 王翦領兵接應,身入重地。見三面起火,心中大驚,領眾將會合了章、趙、蒙三將。王翦道:「不好了,中他的計了,我們殺出去罷。」眾人道:「西南北門俱是烈 火,打那裡去。」言語之間,忽然見得前三軍叫苦連天,燒得腥臭難當,肉跳心慌,手足無措,道:「三門有火,難以逃生。我看東方無火,何不從此殺出去。」章 邯道:「無火之處,定有埋伏兵。」王翦道:「雖則有伏兵,強如我們在此處燒死,還是闖出去為是。」言罷,領眾闖至東方,往前飛奔,指望逃出虎穴。
  卻說李叢、展力二人,聽見人馬叫喊,衝他的汛地。知秦兵入了重地,忙放了一聲號炮,那一千步兵,一齊點著火繩,四下裡地雷震動,震得天崩地裂。可憐把幾千殘兵,打得煙飛灰滅。王、趙、章、蒙四將,嚇得膽喪魂消,想要逃生,這且慢表。
   且說金子陵在法台上,看見四面火起,心中作忙。正要仗劍作法,救滅此火。忽聽得台下吶喊之聲,李叢當先搶上台來。歷聲高喝:「妖道,你往那裡走。」舉起 大刀,照頭就砍。此時子陵那裡還有心念咒,慌忙仗劍架開,李叢一舉刀,如狂風驟雨一般,子陵那裡招架得住。他本是海潮聖人的門徒,習得仙術。見李叢來得猛 勇,虛砍一刀,借土遁而逃。李叢把二十四軍盡行殺了,台上放起一把火來,烈燄升空,地雷亂響,東南角上也有火。王、趙、章、蒙四將,正然在此地逃生,忽見 火烈烘烘,別無去路,急得怒氣騰空。孫臏在雲端上,見一般怒氣沖天,點頭歎息:「我今番火,有違天意。也罷,且饒他一命。」遂用峨嵋扇,把火氣搧開。摘下 杏黃旗,往空一指。喝聲「那雨還不下來,等待何時。」一聲未盡,登時大雨傾盆,把火澆滅了。王翦等一見,喜出望外道:「此乃天意。」四人得命,回頭一看, 止存百十騎相隨,還是帶傷的。章邯道:「天雨來,我們快些逃生。」趙高、蒙恬道:「今再一遲延,又怕有計來了,若落他圈套,就不能逃走了。」言罷,就各撒 徵騎,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落荒而走,相離野豬林不遠。只聽得一聲炮響,宋龍、魏虎二馬當先,攔住去路,高聲大喝:「秦賊休伸坐騎,我等奉南 郡王之令,在此久等多時,還不下馬受縛,免我動手。」四將聞得南郡王三字,嚇得面面相覷:「怎麼還有南郡王?原來孫臏未死,怪不得這一把火,燒得我們這般 狼狽。」四將知道利害,大驚,不敢交戰,回馬往正北敗走狂奔。宋龍、魏虎趕殺一陣,追殺不及而回。王翦查點殘兵,又折了四五十騎,心中害怕。行不數里,來 至黑松林,一聲炮響,吳光、吳信攔住去路,大喝「秦賊還不放下首級來,等待何時。」王翦等一見,不敢答應,放馬落荒,望正北而走。被吳光、吳信殺得大敗, 又折殘兵數騎。及天明,王翦等逃出了黑松林,止有殘兵十七名,連四員主將,共得二十一騎。王翦心中悔恨,只得望正西逃走。又聽得金鼓連天,迎面來了一支人 馬,旗分左右,十二門徒後隨,中央顯出一盤角青牛,坐若一位道者,架著沉香拐,正是孫臏。此時狹路相逢,難以迴避,拚命轉馬,橫向東方逃命。走不數里,又 聞人喊馬嘶之聲,王翦歎息道:「心面都有埋伏,插翅也難飛去。與其被擒,不如自盡。」言罷,拔劍正欲自刎。章邯連忙攔住說道:「先行官且莫心急,那甲的人 馬,打著秦旗號,敢是我國差來的救兵。」王翦聞言,仔細端詳,果見旗上有秦字,滿心歡喜。須臾來一將,紅袍金甲,正是王賁。領了千餘人馬,蜂擁而來。見了 章邯,王賁滾鞍下馬道:「末將來遲,救應不及,望乞恕罪。」章邯道:「有勞將軍遠來相救,不敢有忘。」
  眾軍將兵合在一處,來至秦營。藍 旗啟奏,始皇傳旨宣進。章邯、王翦、趙高、蒙恬跟旨進帳跪下,始皇便問:「眾卿攻城,勝負如何?」四將叩頭,齊聲道:「吾主在上,末將等攻城,誤中奸計, 被孫臏用火陣,將臣等困在火中。若非天賜甘雨淋漓,臣等俱成灰燼。失機敗陣,臣等特來請罪。」始皇遂問王翦道:「你把孫臏殺了,怎麼還有孫臏?」王翦奏 道:「原來孫臏詭計多端,詐死埋名。」始皇道:「折了多少人馬?」王翦道:「臣該萬死,三萬人馬,被水淹火傷,以及炮石地雷所傷,死得可憐,如今止存殘兵 十七騎回來。」始皇大怒,氣衝牛鬥,傳旨:「當駕官,將章邯、王翦、趙高、蒙恬四將捆起,推出轅門,按軍法梟首。」當駕官領旨。將四將綁起,推出轅門。不 知四將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羞大將子陵求救 憤前怒叔陽下山


   話說章邯、王翦等,攻打易州大敗,折了人馬三萬。始皇傳旨,將四將梟首示眾。當下甘羅出班奏道:「臣有保本,願乞刀下留人。臣聞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四 將敗陣失機,理當正法。但今吾主併吞六國,這易州一城,尚然未破,若先斬四員大將,恐傷兵將之心。懇求吾主開恩,赦他死罪,待後來將功抵罪,不勝幸甚。」 始皇准奏,當駕官將四人放回。四將遂即上帳:「叩謝吾主不殺之恩。」始皇道:「孤看丞相之面,暫且寬恕,以觀後效。」四將叩頭謝恩,始皇便問:「白起為何 不見?」王翦奏道:「白將軍攻打西門,適路遇孫臏,不知何故,墜馬死於亂軍之中。」始皇聞言落淚道:「可惜一員大將,死得不明不白。」又問:「軍師為何不 見?」章郵道:「子陵在台上作法,被地雷震動,不知去向。大約折兵損將,顏面無光,不好回見。臣等料必往名山洞府,邀請高人下山,報此一火之仇,也未可 知。吾主且寬耐數日,便見明白。」始皇歎氣道:「孤今已騎上虎背,勢難下來了。」遂令蒙恬:「領孤旨意,出營星夜望咸陽取救。」不提。
   且說孫臏取勝回營,倒念真言,收回遁甲,顯露出一座營盤,齊齊整整。升帳坐下,十二位門徒,各各走上帳報功。孫臏吩咐:「展旗放炮,隨貧道出陣,與秦將會 戰。」一聲令下,遂上青牛,眾將排班簇擁著,出離營門。兩桿纛旗前導,來到秦營,命旗牌官上前討戰。藍旗官忙即奏聞,始皇大驚道:「孫臏果然未死,孤如今 將寡兵微,難以取勝。傳旨收兵回國,再作良圖。」王翦心中不服,上前奏道:「堂堂大國,豈懼弱小燕邦,微臣不才,情願臨敵擒拿孫臏報仇。」始皇冷笑道: 「先行官雖勇,不是孫臏對手,前者被他殺得片甲不留,如今不可再褻國威。」王翦見始皇貶他,就心中憤恨,膝行幾步,口尊:「吾主在上,不是微臣誇海口,臣 與孫臏勢不兩立,此一陣情願以死相並。勝得這刖夫,將功抵罪。如若再敗,自甘兩罪俱罰。」始皇被纏不過,只得准奏。王翦辭駕,轉將下來,歸本帳披掛停當。 吩咐家將道:「我今日臨敵,比不得往常,要與孫臏生死相拚,爾等須要盡心效力,共拿刖夫、自有重賞。」眾將一齊答應,願去死力相助。王翦吩咐畢,提槍上 馬,領眾將出營。一見孫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更不答話,拈槍就剌。孫臏用拐架開,大笑道:「王翦住手,我有句金石良言相勸,未知肯從否。爾也是個好 漢,天下常稱起、翦、頗、牧,用軍最精。如今廉頗、李牧、白起俱已歸天,止留你一人,你可也識些時務,知彼知己,百戰百勝。我的利害,你也盡知。你不如圈 馬回去,奏知始皇,撤兵回國,與天下講和,萬事皆休。少若遲延,料你難逃一拐之苦。」王翦聽罷,大怒道:「好刖夫,怎敢口發大言。」兩手擰槍,分心就刺。 孫臏手中拐急架相迎。二人在場上動手,戰了數十回合。
  孫燕在營門掠陣,心中焦躁。暗想:「三叔本領,果然高強。」觀見二人又戰了三十餘合,不分勝負。槍來拐架,拐去槍迎。戰了多時,孫燕心中大怒,催馬提槍來夾攻。孫臏、孫燕二人,殺得王翦氣喘噓噓。
   且說全山眾將,一齊圍將上來。王翦敵著孫臏一人,已難招架,何況又添上生力之人,益覺寡不敵眾。兩邊軍兵,大殺一陣。殺得秦兵叫喊連天,四散大敗。王翦 虛點一槍,殺開一條血路而走。孫臏在後追殺,大叫「王翦那裡走,我趕來了。」舉起左手,照頭一拐。王翦回頭一見大驚,叫聲不好,躲身不及,正打在後身,忙 抱鞍吐血而走。孫臏見王翦去遠,遂傳令鳴金收兵,就打得勝鼓回營,不再言表。
  且說王翦挨了一拐,敗陣回營下馬,王賁接見,眾家將攙扶, 疼痛難當。上帳叩見始皇請罪,始皇看見王翦面如金紙,喪氣垂頭、就知敗陣而回,便道:「孤再三阻你,你要出戰,既然著傷,孤且不加你罪,暫且回營調養好 了,再來見孤。」王翦叩謝,回歸自己帳中,卸去盔甲,睡在床上,調治傷痕不提。
  卻說金子陵,在台上作法,指望攻克易州。不料被孫臏一個 火陣,燒得精光大敗,又被李叢、展力殺上高台,一時招架不住,借土遁而逃。他也無顏回見始皇,竟往東海雲光洞,去請他的祖師下山。駕雲正行走之間,只見一 座高山,十分隘峻。子陵心中略羨,取雲收霧,落在山中。四面一看,但見蒼松古柏,翠竹搖擺,水聲如濤浪,陣陣狂風從花裡過來。果然景致不凡,另是一個天 地。子陵低頭,暗暗嗟歎:「好一座名山。想人生一世,駒隙光陰,奪利爭名,盡是枉然勞碌,貪戀紅塵,有何益處。我金子陵高山學藝,清靜無為。只為保始皇併 吞六國,落了殺戒,終日不得安寧,把一段山水清閒之福,付去九霄雲外。我幾時得功成,身歸洞中,逍遙自在,日誦黃庭,享那無邊之福。」歎息了一回,暗想: 「我看了半日,不知此山何名。」一回頭,見旁有一個石碑,寫得明明白白,寫若「藥藍山」三個字。子陵歎道:「好座藥藍山,是個洞天福地。」看了多時,正想 舉步前行,忽聽得高聲大叫:「子陵道兄,往那裡去呀?」子陵聞有人招呼,回頭一看,喜逐顏開:「我只道誰叫我,原來是朱惠珍道兄。」忙搶行幾步,打個稽 首,口稱「道兄請了。」道人連忙還禮,二人就在一塊臥牛石上坐下。子陵就問道:「道兄不在洞內修真,卻在此閒遊。」道人大笑:「不瞞道兄說,我在洞裡無 事,常到此間,時時與一位真人下棋逍遙。不想今日偶遇,賀喜道兄身為國師,享世人之富貴,何等榮華。為何一人獨自來此藥藍山,有何勾當?」
   子陵聞言,長歎一聲,滿面羞容,說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然我今下山,在始皇的駕前蟒袍玉帶,官拜護國軍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果真是榮 耀,你心中不知我的苦處。」惠珍道:「子陵道兄,你在秦邦有何苦處?何不說與我知,或者可與兄長分憂。」子陵就把兵在易州,被孫臏掩星遁甲詭計,暗暗埋伏 人馬,一把火燒得片甲不留。如今顏面無光,真真可愧之極。就將前前後後,細說一遍。朱惠珍道:「原來兄長受此氣惱,如今卻往那裡去?」子陵道:「為人不把 冤仇報,枉做男兒大丈夫。我今回山,拜請師父下山,捉拿孫臏,報仇雪恨。」朱惠珍道:「割雞焉用牛刀,想那孫臏有何本領,要去驚動海潮老祖。現有一位祖師 在此,與刖夫有仇,我同你去求他下山捉拿孫臏,易如探囊取物。」子陵大喜道:「你說這家祖師,今在何處?」惠珍道:「遠則遠千里,近則近一磚。你看此山是 甚高山?」金子陵道:「方才看那石磚是藥藍山。」朱惠珍笑道:「可又來,這藥藍山的祖師你可認得?」子陵道:「從未會面。」惠珍道:「怪不得你不知道,當 日這洞中的祖師,叫著黃伯陽,被孫臏害了,此仇未報,有他的兄弟黃叔陽,在此修真養性。道兄若去請他,必然依允。」子陵大悅。當下二人站將起來,往前同 走。走過好幾座山,忽見了一個洞門,有個童兒,在此玩耍。朱惠珍上前問道:「你家祖師爺在否?」童兒答應道:「我祖師在洞中,與秦真人下棋。」惠珍道: 「快去通報。」童兒聞言,往裡急走。
  到了叔陽跟前,就說:「火洞朱真人,同著一位道者,在洞口求見。」叔陽道:「快請進來。」童兒出至 洞口,將二人請入洞中,至三清殿中,黃叔陽同秦真人,降階迎接。叔陽便問:「此位何人?」惠珍道:「這就是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奉敕下山扶助西土始皇併 吞六國,官拜護國軍師姓金道號子陵。」叔陽道:「原來是金子陵道兄,久仰久仰。」四位道者,齊進唪經堂,俱各見過了禮,分賓主坐下,童兒捧茶。朱惠珍道: 「子陵道兄,既在西土長安,享受富貴,不想近來受了無窮之苦。」叔陽道:「苦從何來?」子陵滿眼流淚,就將兵伐易州始末,敘說一遍:「被孫臏火攻陣燒死無 數兵將,特往東海求請師父下山,出力相助。路經寶山,偶遇朱道兄,說是祖師的古洞,特來參謁。」
  叔陽聞言,厲聲怒目,皺眉大怒道:「原 來道兄也受此刖夫之氣。」子陵道:「弟子受累,祖師為何動怒?」叔陽道:「我與刖夫,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提起他來,真是話長。你道這刖夫何等 之人,他就是燕山府孫操第三子,乳名孫臏,曾在雲夢山水簾洞學藝,是鬼谷子王禪的徒弟。曾在魏國河南,在龐涓轄下執事,用計刖了雙足,成了一個廢人。臨淄 齊王遣大夫卜商,暗帶刖夫回國,封為南郡王亞父之職,提兵往河南報仇。他的詭計多端,用減灶之計,誆龐涓至馬陵道,亂箭射死。這刖夫就享大名。天下七國諸 侯,俱讓齊為上邦。後來齊王駕崩,閔王無道,寵信鄒妃,不理朝綱。三逐孫臏,火燒宣陽院,六國合兵,共伐無道。燕昭王金台拜帥,重用了樂毅,興兵伐齊,攻 破了郡海臨淄杏葉林,剮了鄒妃,殺了閔王。齊國文武,保全幼主,在天羅山紅慈谷屯兵。樂毅領兵困紅慈谷,袁達當先討戰,被樂毅神砂打死,那時孫臏就下山 了。樂毅那裡是孫臏的對手,被他拿上山林,打了二十棍。樂毅受刑不過,哀求於他,看家師份上,你道樂毅的家師是誰?」子陵道:「弟子不知。」叔陽道:「就 是家兄,在這洞中修煉,道號伯陽,與王禪、王敖同師學藝。論起來,家兄知道那有不惱的。一怒之間,就下了山去與孫臏見陣。不想這一見陣,就無好意了。家兄 卻被孫臏所敗,難按無名冤孽,即時開了殺戒,擺下陰魂陣,打住孫臏。毛遂偷丹,相救孫臏一命。後來那王禪兄弟請了掌教南極下山,用拘仙牌把家兄拘去,打了 八十杖,削去頂上三花,便成凡體,在紅慈谷喪命,化為獨腳白鶴。這些都是孫臏所乾之事,我與他冤仇似海。若不細說,諒道友也不知道。」子陵道:「原來祖師 與孫臏有此深仇,弟子愚見,欲請祖師下山,去見始皇,算謀定計,捉拿孫臏。一則與長兄報仇,二則顯一顯祖師的神通。平定了六國,名垂不朽。」那朱、秦二位 真人,在旁邊一力擔當道:「祖師若肯下山,我等同力相助。」叔陽道:「二位果然肯助一膀之力,貧道情願下山,與孫臏鬥一個死括,誓不兩立。眾位且在此盤桓 數日,一同下山如何?」子陵道:「救兵如同救火,請祖師即此下山。」朱、秦二位真人道:「少待片時,我等二人各回本洞,把煉成的法寶取來,好往易州見 陣。」叔陽道:「速去速來,免得這裡久等。」二位真人告辭,各回本洞。不一時,來至藥藍山,會齊了叔陽老祖,各藏寶貝,出洞離府,駕起雲頭,來至易州。
   四位真人,推雲拔霧,到了西地秦營。金子陵道:「眾位真人少待,貧道先進營中,請秦皇的大駕來接,方顯得重賢之意。」叔陽道:「也不敢勞秦皇的駕,道友 請便。」子陵來至轅門,那些守營盤的藍旗官看見,喜逐顏開。便問:「國師往那裡去來?」子陵道:「我去請真人來,快與我通報。」
  藍旗官 答應,就來至金頂大帳,奏知始皇。始皇聞言大喜道:「孤只道國師被火燒死了,那知還在,傳旨快些宣來。」旗牌轉出轅門,子陵隨旨上帳,朝見奏道:「臣有失 機之罪,望主上開恩。」始皇道:「勝敗兵家常事,赦卿無罪。」子陵謝恩奏道:「臣兵敗之後,前往名山,迎請三位真人下山,與吾主設法捉拿孫臏,報仇雪恨。 現在營外候旨。」始皇聞言大悅道:「既有真人降臨,傳旨當駕,大開營門,孤當率領文武出營迎接。」子陵叩頭謝恩。始皇離了龍座,率領甘羅、章邯等一班文 武,出至營門迎接。三位真人,見始皇出營,急行幾步,打個稽首道:「貧道有何才能,敢勞聖主迎接。」始皇道:「孤國家有幸,得仙長降臨。」始皇把三位讓至 金頂黃羅寶帳,分賓坐下。侍官奉茶畢,敘過寒溫,說明山洞住址,道號姓名。黃叔陽開言道:「請問王爺,這幾日可曾與孫臏見陣否?」始皇歎氣道:」孤還敢發 兵麼,那孫臏神通廣大,詭計多端。前者被他一個火攻陣,殺得孤家膽破心驚,三軍望形俱怕。無奈何免戰高懸,專等長安救兵到來,與他並比高下。再若敗陣,只 可退往咸陽,不敢再想削平六國了。」叔陽道:「龍意萬安,既然貧道等下山,定要把孫臏拿了,報復前仇。」始皇大喜道:「全仗真人妙用。傳旨擺上酒宴來,請 三位真人一會。」始皇在金頂大帳款待三位真人,君臣盡歡樂飲,天色已晚,撤了酒筵,三位真人歸帳安歇。一夜無詞。
  次日清晨始皇升了帳, 文武朝參已畢,三位真人上帳坐下。叔陽道:「請聖主金旨,貧道今日出陣,要與孫臏會敵。」朱真人道:「何勞祖師大駕,待貧道先見頭陣。」始皇滿臉陪笑道: 「既承蒙真人鼎力,孤家等候捷音。」朱惠珍欣然下帳,把道冠整整,絲縧束一束,口念真言,用手向南方丙丁-指說:「吾的腳力何在?」只見一陣風過,半空中 來了三個異獸。一隻八叉梅花鹿,一隻金錢豹,一隻白額虎,一齊舉尾咆哮,各認其主。梅花鹿到了黃叔陽跟前,金錢豹認了秦道人,白額虎奔到朱真人,俱各低頭 臥倒,動也不動。嚇得三軍個個驚慌。那朱惠珍跨虎出營,命軍校把免戰牌去了。大炮三聲,率領三軍來至燕營,用刀一指,喝道:「轅門小軍聽者,報與南郡王孫 臏知曉,吾營裡有一位朱真人,前來討戰,著孫臏出來答話。」旗牌官忙報中軍,孫臏聞聽,即命孫燕出營迎敵。吩咐道:「方才旗牌官來報,說一個道人,必定金 子陵去請來的左道旁門之士,須防妖術邪法,須要小心。」孫燕領令,提槍上寫,展旗放炮。兩桿纛旗,分開左右,一催白龍駒,飛奔陣前而來。朱惠珍一見高聲大 喝道:「小將慢來,通名受死。」孫燕聽得有人招呼,忙收戰馬,用槍一指道:「道者何人,認不得易州孫燕麼?」朱道人笑道:「吾在火雲洞修煉多年,道號惠 珍,往來俱是道德之士,豈認得無名小輩。快叫你家刖夫出來,還可以走三五回合,爾等小輩,何苦枉做替死鬼呢。」孫燕聞言,一聲怪叫:「好野妖道,氣死我 也。你往那裡走,坐牢著,看我取你。」兩手擰槍,分心就刺。朱真人手中劍迎面交還。一場好戰,戰了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孫燕看見難勝妖道,抖擻神威,將槍 法改變,猶如一片槍山,滾上滾下,殺得朱道人力乏筋麻,實難招架。虛砍一刀,往下敗走。孫燕不捨,緊緊追趕。道人回頭一望,心中大喜,忙在懷中取出象鼻葫 蘆,托在手中,把蓋揭開,念動真言咒話。大喝「小輩要來追,看我的法寶到了。」孫燕正在催馬趕來,聽得寶貝二字,勒馬詳觀,只見那老道把葫蘆晃了幾晃,冒 出一股火煙。次後就是烈火空騰,有五丈多遠。孫燕被一陣神火,燒得大敗。不敢戀戰,敗進營盤。朱道人得勝回營,始皇與他慶功賀喜,不再言表。
   卻說那孫燕,敗進營中,在青紗帳跪下請罪。孫臏道:「勝敗兵家常事,恕你無罪,回歸帳中歇息。」孫燕下了帳,只見旗牌官飛報上來:「啟上王爺,今有秦營 又來了一位道人,形容狠惡,相貌猙獰,騎著一隻異獸,使一根狼牙棒,十分利害,在營前討戰,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聞言,驚疑不止道:「又來了一位道 者,他營中不知還有多少道人?」遂往下問道:「那位將軍出去迎敵?」忽見一將,聲如洪鐘,邁開虎步,搶上帳來,躬身答應:「末將願往。」孫臏看見,認得是 李叢。吩咐「小心在意。」李叢得了將令,即回本營,結束齊整,不用腳力,手提一柄大砍刀,飛步出營。抬頭一看,那道者生得十分兇惡,怎見得:
  頭帶一字金箍,身穿八卦道袍。硃砂發襯著濃眉,依然惡煞。
  血盆口豎起蝟髯須,竟似兇神。眼如銅鈴光閃閃,牙如鐵鋸燦熒熒。金錢豹腰間穩坐,狼牙棒手中高擎。
   李叢看畢,用手中刀一指,喝道:「你那騎豹的玄門,有何本領,敢到吾營討戰。快報名來,我刀下不死無名之鬼。」秦道人聽見招呼,舉目一看,只見一個大 漢,手舉鋼刀,身高丈二,晃晃蕩蕩,步行如飛,猶如天神下降一般。秦道人看畢,用狼牙棒一舉,大喝道:「大漢慢來,吾非別人,乃靈求山雲求洞靈求真人,姓 秦名猛是也。大漢何名?」李叢大笑道:「好孽障,連我也不認得。我乃天台山天台洞丁一真人的弟子,虎將李叢便是。你這妖道,只該在深山養性,誦黃庭消磨歲 月罷了,為甚麼下山扶助始皇,枉來送命,實是可惜。」不知秦道人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黃叔陽五路伏兵 孫伯齡一旗破法


   話說李叢臨陣抵敵,道秦猛不該下山多事,枉來送命。秦猛大怒道:「好匹夫,你仗著你的個子高大,擅發大言,我看你不過是個替人家出力,做了一個開路鬼 的。諒你有何本事,敢來與我見陣。」李叢聞言大怒,性發如雷,邁開腳力,就往上刺。手中刀比電閃還快,對著秦猛頂門就砍。老道用棒磕開,急架忙迎。二人搭 上手,大戰起來。戰了三十餘合,李叢詐敗,拖刀而去。秦猛一見,大笑不止:「好大漢,卻不耐戰。你會走,我偏不會趕?」言罷,便催豹追趕上來。李叢回頭看 見,心中大喜。揭起戰袍,取出一件兵器,名為百鍊錘,托在掌中,把紫絨繩遞上,見秦猛來得切近,回手一錘打去。道人正趕之間,忽見一道寒光,從頭上飛來, 說聲不好,把頭一低,伏在金錢豹上,他的背梁錘骨,四平八穩,竟是一個攔腰的架子,只聽得一聲響亮,秦猛背上著了一錘,打得秦猛在豹上連晃兩晃,險些栽下 騎來,抱鞍吐血而逃。李叢收回暗器,放開追風腿,如飛快趕秦猛。秦猛見李叢看看趕上,心中自思:「我雖然著傷,法寶現在,還未有施展,何不與他一個利害, 一則顯我玄門妙用,二則掩了三軍的耳目,三則敗中取勝,有何不可。」想罷,向豹皮囊中取出一塊五光神石,回頭見李叢來得不遠,遂發手打去,正中李叢的面 門,打得火星亂冒,一陣昏迷。若說第二個人挨這一石,必然腦漿迸出,不死也難以走動了。李叢著這一石,疼痛難當,邁開長腿,敗回營中。秦道人也收回神石, 騎豹回進營去了。
  且說李叢,敗進青紗帳,怪聲喊叫:「不好了,被人家打壞了,師父你來瞧瞧。」孫臏舉目一看,只見打得滿臉腫的紅紫,眼 內重傷。便問:「為何被人打得這般光景?」李叢遂將發錘打敗道人,追趕下去,未曾提防,被他手發一石打傷,細說一遍。孫臏道:「無害。」就叫:「蒯文通賢 姪過來。」為何孫臏叫蒯文通是姪兒呢,這蒯文通是金眼毛遂的弟子,毛遂與他八拜之交,結為兄弟,是以與孫臏有叔姪之稱。當下孫臏道:「文通,你把我的丹 藥,取出一丸,用陰陽水研開,與李叢搽在臉上。」文通答應,用丸藥搽上,即時腫退傷消,復還原舊,李叢叩謝而退。那時孫臏見李叢戰敗,心中悶悶不樂。他是 個未卜先知,豈不知黃叔陽下山,只為這五難未滿。何為五難:假裝風魔,受刖足之苦,一難;章何鬥智,被龐涓用針頭七箭法,七箭鎖咽喉,二難;絕席陣,第三 難;陰陽陣,第四難。黃叔陽擺下這五行金砂誅仙陣,第五難。也是孫臏命中所招,不敢逆天而行。
  不言孫臏將息愁煩,且說秦始皇,在寶頂黃 羅帳上擺設筵宴,與朱、秦二道人賀功。次日,始皇升帳,王翦上帳奏道:「啟吾主,臣傷已愈,今日臨陣討戰,務要拿孫臏,以報一拐之仇。」說猶未完,黃叔陽 上前,口稱「殿西侯,此時你不必臨陣,貧道下山,未見寸功,待貧道今日出去,把這刖夫拿來,交與殿西侯,斬殺留存,任憑施展。」王翦連忙稱謝:「借仗祖師 法力,與弟子報這一拐之恨,不忘厚恩之報。」始皇暗喜,拱手道:「真人既要臨敵,要用多少人馬?」黃叔陽道:「只三千人馬,足供貧道調遣了。」始皇傳旨, 調三千人馬,與黃真人聽用。叔陽接了聖旨,轉下大帳,升坐中軍。口稱「元帥,請你領兵五百,在東埋伏。殿西侯領兵五百,在西埋伏。趙將軍請你領兵五百,在 南埋伏。王將軍,請你領兵五百,在北埋伏。金國師,請你領兵五百,在中央埋伏。貧道今日與孫臏會戰,若能得勝,你們催動人馬,亂踏他的大營。我若敗了,他 一定追趕我,你等也催動人馬去踏他的大營,只教他首尾不能相顧,管取一戰成功。」金子陵與章邯、王翦、趙高、王賁等,一齊應聲,領兵分頭埋伏去了。
   黃叔陽辭了始皇,領五百人馬,與朱、秦二位道人,跨上腳力,手提茶條杖,衝出營去。吩咐展旗放炮,前往燕營討戰。只聽得三聲炮響,簇擁而來。至燕營,用 條杖一指,喝道:「轅門軍校聽著,今有秦國請的藥藍山三洞真人,前來會敵,請你家南郡王出來答話。」藍旗不敢遲延,飛報青紗帳。孫臏暗想,來者不善,善者 不來,也是事不由己,還須提防他為妙。遂拔令箭一支,即命孫燕,李叢、展能、展力,展勝五將,各領兵離營五里,四面埋伏,聽雷響為號,往中營殺來,圍住秦 兵,殺他一個片甲不留。眾將領計,分頭埋伏去了。孫臏抖抖袍袖,拿道靈符,叫聲「文通賢姪,你領我這道靈符,離營五里,向高埠之處,見秦兵到我大隊,你把 這道符燒了。聽得空中雷響,回營保守大隊。」文通領令去了。孫臏遂下了青紗帳,把豆青袍抖一抖,帶束一束,架拐騎牛,率領馬殄、解進等八位門徒,五百家 將,出離了大隊。一聲大炮,開了營門。黃叔陽聽了大炮響,仰首觀看。只見兩桿引仙旗,分開左右。一隊軍兵,簇擁著八位大漢出營,兩邊分開站立,個個都是雄 威赳越,頂盔束甲,穿紅著綠,掛紫披藍,十分雄勇。又一聲大炮,隨後出來一桿纛旗,被風擺開。只見上有斗大的金字,是「南郡王」三字。旗角下顯出一支盤角 青牛,牛背上坐著一位仙人,正是孫臏。黃叔陽看畢,心中暗道:「怪不得這刖夫名聞天下,果是行兵有法,與眾不同。」便用茶條杖一指,大叫:「刖夫,你往那 裡走,貧道在此久等多時了。還不下騎,與貧道叩頭麼。」孫臏笑道:「原來是師叔到來,我燕人六根不全,難以行全禮,望祈見諒。」叔陽怒道:「好孽障,人說 刖夫多詐,今日果然奸巧不過。我在你營門討戰,你營旗牌豈不報與你知道。你豈不知我在此討戰,竟敢率領眾將,耀武揚威,響炮出營,想是要與我對敵,如今還 敢巧言掩遮。你若是知時務,快去奏知昭王,早納降表,萬事全休,少若遲延,我只教你目下傾生,你仔細想來。」孫臏聞言,冷笑道:「師叔少發癡言,知彼知 己,百戰百勝。你在藥藍山修真,何苦聽信讒言,下山與我燕人動手。俗語云『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叔陽大怒道:「好孽障,誰要你讓。」催開梅花鹿, 舉起茶條杖,照頭就打過來。
  孫臏舉拐架開,忙陪笑道:「師叔住手,我燕人在師叔跟前,並無得罪之處。想燕人一家,父兄四口,俱被王翦所 害,我的姪兒孫燕,奉祖母命,上天台山苦苦的求我下山,我不得已才下山來。想師叔你若有父兄之仇,可報不報?我如今亦不說報舉家之仇,只求把父兄的屍靈安 葬,老母公主貴人平安,秦國講和天下,我就轉回天台,不戀紅塵了。我想,師叔你竟是了本的人,愛憐慈悲之心,也是有的。你看看,師姪與王翦,有殺父深仇, 你不肯下山,又不能幫姪伸冤報仇,反在陣前與我會戰。師叔你想一想,誰是誰非。若是動手,顯見得沒了情義了。」叔陽道:「好孽障,你說的俱是私己之語,豈 不知秦王併吞六國,不是私自興兵,既奉千佛牒文,又有玉帝敕旨。你持著三卷天書,拐打王翦,火燒金子陵,豈不懼怕五雷轟頂。我此次下山,原有意捨命,與汝 消災免禍之意。豈料爾對著我,這等大膽胡行,情理難容。」說著,手舉茶條杖,又是一杖打來。孫臏用拐打開,說道:「師叔住手。」叔陽道:「好孽障,勾開 杖,你怎麼不還手。」孫臏道:「我念的是往日之情,萬般看家師面上,與師叔有一拜之誼。我的本領,師叔也知得,師叔之本領,燕人亦知得。就是當日春秋時, 有你的令兄伯陽師叔,曾與我燕人鬥過法,他在紅慈谷殺主鬧界,擺下一個陰魂陣,也不能把燕人來奈何怎的。今日何苦與我比並,相見甚麼高下。我連讓你兩杖, 也就是了,你不知進退,那時動手,拐下無情,莫怪燕人無禮。」叔陽聞言,心中大怒道:「好孽障,你不提起往事猶可,今既提起往事,我與你仇深似海,恨大如 天。想著在春秋時,我的兄長下山,你不肯陪罪到也罷了,又以小犯大。我兄長把神仙不做,開齋破戒殺生,擺下那座陰魂陣,困住了你師徒二人。也只為你這孽障 心狠,才下這個毒手。湊著你家人請南極子下山,把我兄長拿去,打了八十荊條,打落了人身,遭劫而亡。現今在紅慈谷,化為一支白鶴,獨立五百年,方轉人道。 你這孽障,也想了我的兄長是你師叔,你將他來擺佈,化為蝙蝠畜生,你心上何安?你這刖夫,狠毒不過,我怎肯饒你?」說罷,舉杖照頂門來打。孫臏大怒,將拐 架開,隨手交還。
  孫臏何等的英雄,他那兩條拐,就是兩條虯龍一般,叔陽那裡招架得住。一頓打,打得他一身是汗,遍體生津,在鹿背上呼呼 發喘。老道暗想:「怪不得這刖夫名揚天下,譽滿乾坤,仗賴著他大力拐。況如今吾與他真殺真砍,諒難取勝,何不祭了法寶傷他。」想罷,只見孫臏一拐打來,連 忙側身躲避,遂伸手在懷中取出一塊寶磚。此寶在深山古洞經煉多年。若拿在手,只見二寸長的大小。祭在空中,比門閂還大。當下叔陽念動真言咒語,將寶磚祭在 空中,大喝:「刖夫,休得逞強,看我的寶貝到了。」孫臏聽說寶貝二字,舉目觀看。只見半空中祥光繚繞,瑞氣盤旋,一片紅雲,托著明晃晃一塊寶磚,有門閂大 小。一聲響亮,照著頂門打將來。孫臏暗想:「這妖道仗著這個物件,就敢大膽來敵吾。」遂一伸手,把杏黃旗拔將下來抵住。見來得切近,就把杏黃旗往上一指, 喝聲:「還不回去,等待何時。」一言未盡,那朵紅雲,托著金磚,就不下來了。那滴溜溜的祥光,反撲黃叔陽頭上。孫臏低頭自思:「我若點破了他的金磚回去, 這一落下,把這老道就打個稀爛,於心何忍。我也就給他一個利害看看,亦不好傷他的性命。」想定主意,就把杏黃旗往旁邊一指,一聲響亮,那金磚落在塵埃地 下。
  叔陽見金磚反奔了自己,不能逃避,只待瞑目等死。今聽一聲響亮,那塊金磚墜在地下,方敢開眼。忙收回金磚,圈鹿舉杖,又打孫臏。孫 臏大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潑道,方才我留情饒你性命,還敢與我動手。」叔陽大怒道:「今日有我無你,有你無我,勢不兩立。」說罷,又一杖打來。孫臏架 拐相迎,舞開拐法,只打得黃叔陽兩膀酸麻,招架不住。看看要敗,朱、秦二道人著忙。一個催著白額虎,一個磕開金錢豹,往前就與叔陽共戰。八位門徒在旁掠 陣,見二位道人上來動手,說聲「不好,我家的師父被三個妖道圍住了。自古雙拳難敵四手,只怕師父吃虧了。我們還不動手,等待何時。」眾人道「有理。」發一 聲喊,亂撒徵騎,圍困上去。孫臏正當動手,聽得背後發喊之聲,回頭一看,只見眾徒各持兵器,一個個雄赳赳,勢昂昂,亂奔上來。點頭自思:「雖則他們是為我 而來,不知道三個道人俱有邪術,爾等此來不關要緊,反受其害。」說著,把拐後一擺,那八位門徒正要催馬,見師父的拐往後一擺,一個個不知何故,那馬住了。 這個說「我的馬不走了。」那個說:「為甚我的馬戀起群來了。」眾人驚疑不止,只得在戰場盤住,看孫臏與三個道人動手,只急得各搓著兩手。見師父使開兩柄沉 香拐,抵住了道人兵器。那叔陽催動梅花鹿,提起茶條杖,殺奔項門。朱惠珍磕開白額虎,舞動蓮花劍,緊攻左肋。那秦猛催動金錢豹,手舞狼牙棒,就在後攻。三 位道人拚死忘生,圍住孫臏大戰。
  那孫臏武藝精熟,毫光閃閃,那裡把三人放在心上。兩根拐杖,擋開了茶條杖,架過了狼牙棒,格住了蓮花 劍,上下俱飛騰,真是風不透,雨不漏,猶如一片拐山。殺得三個道人,招架不及,看看要敗。朱惠珍忙把葫蘆取出。把蓋揭開,晃了幾晃,登時烈火騰空,噴將出 來。秦猛把五光石托在掌中,望著孫臏打來。叔陽一見,滿心歡喜,就將茶條杖,念動真言,喝聲道:「疾!」那茶條杖變做了一條龍,飛騰而起,張牙舞爪的直望 孫臏奔來。孫臏見三個道人,各施法力,微微冷笑:「好妖道,仗著些小妖術欺壓我,若是惱一惱,管教你三人命喪無常。但我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不肯 喪你等性命。也罷,不與他們鬥個利害,他們三個也不肯便罷干休。」說著,把杏黃旗拔將出來,連展三展,大喝道:「好邪術,還不與我轉去,待等何時。」一霎 時間,那烈火拔轉,把道人的葫蘆燒了;祥光倒來,五光石回去,打得秦猛鼻腫臉歪;虯龍杖回撲黃叔陽,把這三個道人,只嚇得魂飛天外,忙早領五百人馬,望秦 營大敗而去。孫臏用拐往後一擺,八位門徒的馬,都走動了。見三個道人大敗,孫亞父趕將下來,眾人在後,一齊亂撒徵騎,趕殺秦兵。這且不講。
   且說章邯、王翦、趙高、金子陵、王賁等五員大將,率領二千五百人馬,四面埋伏。他見黃叔陽敗陣,孫臏帶領人馬追趕下去。五將一齊催騎領眾,擺旗吶喊,競 奔燕營而來。眼看燕營不遠,催軍前進,越趕越遠,眾將只趕得氣喘力乏,那座營盤只在目前,離有一箭多地,再也不能趕到。王翦大驚道:「不好了,又是孫臏的 計,弄甚麼虛玄了。」金子陵道:「不錯,莫要中他的奸計,快走罷了。」眾將聞言,連忙傳令退兵。那秦兵都是孫臏殺剩的,聽說是孫臏用計,只嚇得屁滾尿流, 改頭換尾,改尾作頭,不覺亂走逃命。那蒯文通在高阜之處,見秦兵人馬入了重地,把符用火燒了。霎時間半空中打了三個焦雷,振得山嶽皆動,嚇得眾將馬上打 戰。仰首觀看,對王翦道:「晴天烈日,何故雷聲?」趙高道:「不是雷聲,是天鼓響呢!」
  不言王、趙問答,且說眾燕將聽得雷聲響亮,知道 秦兵深入重地,一齊金鼓皆鳴,搖旗吶喊,圍困上來。秦國眾將,聽見雷聲之後,四面八方的燕兵似移山倒海圍將上來,眾將大驚失色,那裡還敢接戰,俱各落荒而 走。孫燕、李叢等趕將下去,一場大殺。那二千五百人馬,傷去八九。章邯等五將,並力殺出重圍,孫燕與眾將緊緊追趕。章邯等奔走不遠,抬頭見了一座營盤。王 翦道:「是那裡的營盤?」章邯道:「不好了,這是孫臏的大營,怎麼安營在這裡。」眾將抬頭一看,見轅門裡刀槍密布,劍戟如林,不敢往這裡走,轉馬望正東逃 命。正走之間,抬頭一看,又見一座營盤。王翦著忙,口稱「國師,正東上誰人在此紮營?」子陵道:「又是孫臏的營寨。」章邯道:「不好了,往南走罷。」走未 數里,王翦大驚道:「罷了,又有孫臏的大營阻路,怎麼去得。」就圈回馬往北便跑,暫且不提。
  卻說孫臏,用遁甲法,困住了秦兵,殺得黃、 秦、朱三道人,大敗而逃。隨即率領八位門徒,五百得勝人馬,迎將上去。這王翦、章邯、趙高、金子陵、王賁五將,率領著敗殘人馬,正向北飛逃而去。又忽見對 面塵頭大起,章邯等不知何處人馬,只見一桿黃旗高展,有斗大的「南郡王」三字,旗腳下出現一位架拐騎牛的道人,迎將上來。章邯大驚道:「不好了,真正是孫 臏到了。」眾將俱驚慌無措,子陵道:「眾位將軍,懼怕也不中用,既中了孫臏的詭計,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營寨,把我等困在此處。動手也是死,不動手也是死,何 不衝出,或者亦可逃生了。」王翦道:「正是如此。」說話之間,孫燕、李叢緊緊追趕上來,孫臏指引中軍緊緊趕將上去,把章邯、王翦、趙高、王賁、金子陵等圍 在中心。不知衝得出重圍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叔陽焚香請道友 天民作法擺陣圖


  話說孫臏,將秦營眾將困在中間,一齊動手。殺得秦兵大敗,止剩百餘騎。章邯等一齊捨命奮力,殺出重圍去了。孫臏大得全勝,蒯文通已備筵慶賀,這且不表。
   卻說章邯敗進營盤,查點將士兵卒,傷授二千有餘。齊至始皇座前請罪。始皇怒道:「孤常說爾等,不宣輕動,不肯聽信良言。又往高山上請了三位道人前來。孤 只道有些本領,足拿刖夫,取了易州城,以報前恥。誰知不能取孫臏之勝,反被刖夫殺得大敗,今又折損許多的人馬,爾等有何顏面來見孤家?」金子陵叩頭服罪。 正言說著,只見三位道人轉上金頂大帳,參見秦皇。先前始皇見他三位道人到來,必下座迎接,攜手攙腕,今見他敗陣回來,就有些怠慢於他。略欠一欠身道:「真 人請坐。」三位道人,似覺顏面無光。沒奈何,上前參見過了,然後坐下,始皇也不叫吃茶,也不傳官備飯,開言就問道:「真人上陣,勝負如何?」三位道者,只 羞得面紅過耳,勉強答道:「王爺明知故問了,方才戰場上,大敗虧輸,豈無掠陣官來報一聲。只因孫臏神通廣大,貧道不能取勝,敗陣而回。還要改謀定計,報仇 雪恨。」始皇冷笑道:「設甚麼謀,定甚麼計,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孫臏詭計多端,真人焉能是他的對手,何苦損兵折將。依孤家金玉良言,真人請回古洞修煉, 孤也收兵回國,倒是一個萬全之計。」黃叔陽聞言,只氣得三屍神暴跳,七孔內生煙,口尊:「王爺,不必煩惱,貧道與孫臏結下海樣深仇,雖然我的本領不如他, 待我請一位道人前來,與他戰個高下。」吩咐速速把香案設起來。當駕官就把金頂爐瓶抬放營中,叔陽撩袍跪下,焚起信香,遠望萬花山下禮。只見陣陣香風,起在 空中,直奔高山而去。
  不言叔陽焚信香,拜請他的道友。且說萬花山大石洞,有一住老祖,姓魏道號天民。那日在三清大殿,正誦黃庭。偶然一 陣信香,送進洞門,老祖拿住香頭,抓住香尾,往鼻上一聞,便知其情。暗想:「黃叔陽自己開了殺戒,為何又來扯我身染紅塵。若是閉門不管,難卻往日交情。不 如下山一走,得盡朋友之義。。」想罷,將經捲帶了,站起身來,即往後洞帶了幾件寶貝,隨身跨上梅花鹿,吩咐童兒好些看守洞門,我下山走走就來。囑畢,駕起 祥雲,竟往易州而來。不一時到了秦營,收雲拔霧,落將下來,營門將官見是一位道者,便問:「道者何來?」魏天民道:「秦營的小校,煩你報將進去,就說萬花 山萬花洞魏道人來見。」軍校不敢怠慢,飛報大帳駕前。始皇問道:「魏道者卻是何人?」黃叔陽大喜,答道:「是貧道的道兄,是一位大羅天仙。他今下山相助, 何愁孫臏不滅。」始皇道:「既是天仙到來,吩咐大開營門,孤當親去迎接。」黃叔陽同朱、秦二道人,跟隨始皇出至營門,把天民接進,至金頂大帳坐下。始皇詳 觀老道,貌古神清,仙風道骨,心中暗喜。茶罷,魏天民對叔陽道:「賢弟下山而來,與孫臏對陣,勝負如何?」叔陽淒然道:「若提起這刖夫,令人怒髮衝冠。前 者家兄在紅慈谷被他所害。弟今日下山報仇,險些又喪在他雙拐之下。不得已我焚信香,請兄長前來拔刀相助,懇兄大展經綸,與弟報仇,存歿均感。」魏天民聽 罷,大怒道:「孫臏如此逞強,令人可惱。賢弟且請放心,那怕他神通廣大,管教目下傾生。」眾道人聞言,喜之不盡。始皇大悅道:「全仗真人妙用。」吩咐擺齋 款待。一宿晚景無詞。
  次日始皇升帳,忽有探馬來報:「蒙將軍在咸陽調兵,率領雄兵十萬,戰將千員,在營外候旨。」始皇聞報,乃大喜道: 「既然蒙恬帶領傾國人馬而來,即傳御旨,急令宣來。」蒙恬領旨,進了大帳。參見已畢,奏道:「臣奉聖旨,至咸陽調取人馬十萬,名將八員,副將共有千員。」 始皇大喜道:「來得正好,孤這裡人馬,被孫臏傷損大半,正在兵微將寡之時,今日救兵到了,孤又何憂矣。」傳旨宣眾將進來,眾將領旨進帳,山呼已畢,始皇舉 目觀看,俱是棟樑之材,英雄之輩。傳旨「平身,可奏姓名上來。」八將叩頭說道:「臣英布、彭越、董霸、司馬欣、丁公、雍齒、魏豹、李實。」始皇聽罷,龍心 大悅。傳旨賜宴接風,將八人點入營中安頓。
  那魏天民、黃叔陽、朱惠珍、秦猛四位道人,同著金子陵上帳見駕。始皇賜坐,俱坐下。始皇寬容 對四位道者道:「孤今日國中新點到雄兵十萬、戰將八員,要指日踏平易州,借仗真人妙計良謀,捉拿孫臏,孤當感念大德。」魏天民望上進禮道:「龍意萬安,不 是貧道誇口,若要捉拿孫臏,不用多少人馬埋伏,貧道些小法術,擺下一陣,任他大羅天仙,亦難出吾手了。」始皇大喜道:「真人要何鎮物,好著承值官預備。」 魏天民道:「鎮物自然要用,王爺可差官在東方上搭一座高台,台高三丈六尺,按八卦之數。寬二丈四尺,按二十八宿。正中央戊己土方位,台前邊掘一個大深坑, 寬闊每面一丈八尺,四面共七丈二尺,按七十二地煞之數。深一丈二尺,按十二個月令。坑前紅旗一面,上畫朱雀之體,坑後設皂旗一面,上畫玄武之神。坑左設青 旗一面,上畫青龍之像。坑右設白旗一面,上畫白虎之形。法台左邊設白旗一面,法台右邊設青旗一面,法台後邊設七星旗一面,法台上邊用紅漆桌一張,擺列香花 燈燭、白芨、硃砂、黃紙候用。又用泥塑一個孫臏本相,架拐騎牛,身穿豆青袍,魚皮靴,做成刖夫模樣,只用七寸來長,預備三更天應用。挑選年力精壯大漢四十 九名,各執紙旗一面,上寫著孫臏之魂。法台正東立一座門,名誅仙門,用黑犬四十九,黑雞四十九,黑牛四十九,黑馬四十九,孕婦一名,同牲口一齊宰了,埋在 東門地下聽用作法。法台正西立一座門,名為斬仙門,也用黑犬、黑雞、黑牛、黑馬,數目一般,取童兒一名,同生靈一齊斬了,埋在西門地下,聽用作法。法台正 南立一座門,名為戮仙門,也用黑雞、牛、犬、馬,數目一般,取童女一名,同生靈一齊宰了,埋在南門地下。法台正北立一座門,名為陷仙門,也用黑雞、犬、 牛、馬,數目一般,取孤人一名,同生靈一齊宰了,埋在北門地下,聽用作法。再令人取黃沙一石八斗,法台聽用。四門之外,各安一營,任憑王爺選將發兵,與貧 道一齊同上。應用之物,快些預備,萬不可遲。」始皇道:「此陣何名?」魏天民道:「此為五行金沙誅仙陣,凡人入陣,頃刻而亡。大羅天仙,只用五夜,十八粒 金沙打完,即化為濃血。雖他五遁三氣,也遁不出金沙之內。」
  始皇聞言,龍心大悅。傳旨當值官,預備真人應用之物。速搭法台,以便作法行 事。調遣王翦領兵三千,在法台東門安營;章邯領兵三乾,西門安營;英布領兵三千,在南門安營;燕易領兵三千,在北門安營。調遣已畢,至黃昏時候,當值官啟 奏:「法台俱已造完,各物齊備停當,特來繳旨。」始皇向魏天民拱手道:「法台諸物齊備,請真人行事。」天民道:「吩咐舀水來,排至案前伺候。請王爺淨了七 竅,誠心降香,祝告天地。貧道先告過上蒼,然後好開殺戒,三更天行事。」始皇聞言,不敢怠慢,傳旨擺上香案,虛誠禮拜,祝告上蒼。拜罷平身歸座,魏天民並 黃叔陽、朱、秦眾道者,俱各祝告,一齊候至三更時分。老道辭別始皇,出離營門,率領黃叔陽、秦猛、朱惠珍、金子陵四個老道人,一齊上了法台。
   魏天民傳令台下四十九名軍漢:「各執紙旗望台上搖展。但聽台上叫孫臏二字,你們可齊聲答說來了。此為叫魂法,不可遲誤。」眾軍齊聲答應,俱各遵令。魏天 民又令黃、朱、秦、金四位道者,在台上口中念起拘魂神咒。魏天民向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盆子,名為裝仙盆,把泥塑的孫臏,拿在掌中,用白芨研開硃砂,畫一道 符在泥塑的孫臏心坎上,裝在盆子內。面上又寫幾道靈符,點上香燭掐訣,遂即踏罡步鬥。黃、朱、秦、金四位道人,念動拘魂咒,一叫「孫臏來了?」法台下軍漢 齊聲答應:「來了!」台上只管叫,台下用紙旗搖展,只管答應。魏天民化了一道靈符,緊念咒語七遍。只見半空中連聲響亮,一顆星或起或落,要上要下的光景。 老道用劍尖一指,喝聲道:「疾!」那顆星一落,就裝在盒內,變了泥胎。老道把盒蓋蓋上,用三道靈符封口,又念起真言咒語,焚化靈符。只見雲推霧擁,來了一 位太白金星,在台前參見。魏天民道:「無事不敢褻瀆,有勞星主,在中央戊己土法台上看守,那個裝仙盒裡頭有孫臏的本命,煩星主用心主守。著有走脫孫臏,按 天書聽貶。」老道又把這一個靈符焚化,掐訣,遂即踏罡步鬥,來了一位李天王,左手托住黃金塔,右手倒拖方天戟,落在台前,口稱:「真人有何法旨?」魏天民 道:「無事不敢相召,煩勞尊神,若遇孫臏進陣,被我金沙打住,借尊神的黃金塔,壓住上面,不可放走孫臏。」李天王連連答應:「謹遵法旨。」老道又念咒語, 焚化靈符,來了靈霄殿高元帥,頭挽雙髻,手仗青鋒,立在殿前,口稱「真人有何法旨?」天民道:「今煩尊神,若遇孫臏進陣,被我金沙打住,元帥可在誅仙坑正 東青龍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高元帥遵令,答應去了。老道又念真言,將靈符焚化,來了靈霄殿王元帥,身騎狴犴,執昆吾劍,來至台前,躬身參見。天民 道:「有勞元帥,在誅仙坑正西白虎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王元帥答應,領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語,焚化靈符,來了靈霄殿李元帥,形容古怪,面目猙獰,立 在台前聽令。天民道:「有勞元帥,在誅仙坑正南朱雀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李元帥答應,領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語,來了靈霄殿楊元帥,騎著狻猊,手舉三 尖刀,立在台前聽令。天民道:「奉請元帥,在誅仙坑正北玄武旗下鎮守,不許放走孫臏。」楊元帥答應,領令去了。天民請了王、高、李、楊四將,鎮守誅仙坑。 調遣已畢,又取四道靈符,托在掌中,念起真言咒語,將靈符焚化。只見半空祥雲蕩蕩,殺氣蒙蒙,盔甲閃閃,兵器錚錚,四大天王,晃晃蕩蕩,齊降落台前。只見 第一位天王,身高二丈四尺,臉如活蟹,發似金針,眼似銅鈴,手提青龍劍。第二位身高二丈六尺,赤發紅須,四個獠牙,手舉著混元傘。第三位身高二丈六尺,面 白唇紅,白袍銀甲,手抱琶琶。第四位身長二丈四尺,皂袍黑甲,面如鑌鐵,身藏花狐貂。一齊厲聲說道:「真人有何法旨?」老道看見四天王來得兇惡,連忙躬身 施禮道:「奉請天王,相煩各位在誅仙陣東南西北四門鎮守,若孫臏來打陣,許進不許出。若事畢,送天王歸位。」四天王答應,遵旨去了。
  老 道遂取出了四件寶貝,即對黃叔陽道:「道兄把我這誅仙劍,掛在正東誅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有人前來打陣,你把此靈符化了,那劍就起在空 中,百步斬人首級,你便施展你的神通,率領東營兵將,追殺臨淄兵馬,不得有誤。」叔陽接了符劍,往東門去了。老道又對金子陵道:「道兄,我這口金鍾,掛在 正南斬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把靈符化了,有人前來打陣救應,把金鍾上連敲三下,鐘聲響亮,來將一陣昏迷,自然跌下塵埃。你施你的神通, 率領四營人馬,追殺臨淄兵馬,不得有誤。」子陵接了金鍾靈符,往西門行事。老道又對著秦猛道:「道兄,你把我這口玉磬,掛在正南戮仙門上,拿我這道靈符, 等孫臏進陣之後,把靈符焚化,玉磬上連敲三下,磐響之後,不論仙凡俱昏迷倒地,你便仗著兵卒,帶領南營兵將追殺臨淄人馬,不可有誤。」秦猛接了符磐,往南 門去了。老道又對朱惠珍道:「道兄,你把我這支攝魂旛,懸掛在正北陷仙門上,拿我這靈符,等孫臏進陣之後,有人來打陣救應,你把此符化了,把旛一展,不問 仙凡人等,俱各魂散魄飛,跌在塵埃。你使法力,率領北營人馬,追殺臨淄的兵將,不可有誤。」朱道人接了符旛去了。
  老道將黃、秦、朱、金 四位道人俱備分遣已畢,又取一道靈符,托在手中,口念真言,用火焚化了。只見一隊陰兵,飛沙走石,牛頭馬面,各分左右,陰字旗號高飄,當中顯出一位兇神。 身長丈六,面如瓦獸,巨齒獠牙,頭上雙角,腰下左懸弓,右插箭。手舉狼牙捧,十分兇惡。到了台中,躬身施禮:「請問法官,有何使用?」魏天民道:「無事不 敢相召尊神,今有誅仙陣東南西北四門上,俱黑犬黑雞黑牛黑馬眾生靈的冤魂,借仗尊神,四門巡察。但是孫臏進陣,率領眾鬼魂把奪,絕其歸路,不許放入別人進 陣,違者按天書聽貶。」鬼王答應,領法旨去了。
  老道又把日精月華兩旗,放將下來,仗劍作法。日精旗上寫著「金烏滅影。」月華旗上寫著 「玉兔藏形。」將一個盒兒,裝上十八粒金沙,那一石八斗黃沙,分在十八處,預備應用。就把七星皂旗搖動三次,剎時之間,誅仙陣內陰風慘慘怨氣騰騰,日月無 光,天地昏暗。老道復下台來,挽發頂冠,出離陣門,進金頂大帳,參見始皇,預備天明時,要與那孫臏會面打陣,且按下不表。
  且說孫臏在營 中打坐,運動元神,坐至三更時,忽然心血來潮,六神無主,坐不安寧,肉如拗搭,發似人揪,耳中聽有人叫喊之聲。連忙掐一指一算,早知原故。長歎一聲:「我 的難星到了。」開言便問:「那個門徒在此設班伺候?」蒯文通答道:「姪兒在此。」孫臏道:「我的姪兒,可跟我來。」文通道:「師叔半夜三更,那裡行走?」 孫臏道:「跟我帳外走走。」言罷下了青紗帳。文通跟隨步出帳外,孫臏仰首觀看,只嚇得魂飛千里。醒定移步,低頭歎道:「我的災難到了,天數難逃,命該如 此。」文通驚異道:「師叔觀天,為俺大驚小怪?」孫臏道:「你有所不知,你看看我的本命星往那裡去了。」蒯文通聞言,仰首細觀,只見滿天星斗,炳耀乾坤, 為何師叔的本命星卻沒有了?孫臏道:「我的本命星,被人家攝去了。」文通道:「師叔的本命星,誰敢拘攝。」孫臏道:「你竟有所不知,天機妙術,災臨頭矣。 今因黃叔陽戰敗,請了萬花山的魏天民,擺下一座誅仙陣。雖則妖道狠毒,也是我的大難到了。他用拘魂法,我的本命星辰被他叫去了。只在六日之內,我命就不保 了。這是我修煉一場,毫無結果。爭名奪利,有何益處。若是明日大命難保,縱然名列仙班,也是枉然。」文通道:「既是他會擺下陣來,我們也有本事破他的陣 勢,他亦不能害我,師叔何用如此張皇。」孫臏冷笑道:「這誅仙陣,比不得別樣陣勢。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算將起來,到是去打陣才是。這六日裡,還有一 分解教。我今有一道柬帖,交付與你,我進陣三日之後,才可開看,照柬帖行事,這裡軍營之事,都是你掌管,千萬不可發兵遣將進陣。謹記吾言,一切至囑。」囑 罷,復身進帳,取出一道柬帖,付與荊文通,矮子拜受已畢,天色大明。孫臏升帳坐下,發放軍情。
  忽有遠哨藍旗來報:「啟上南郡王爺,西地 秦營東南角處,擺下一座營盤,十分嚴整,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把仙袍袖一擺,那名軍士回汛地去了。不一刻,轅門旗牌來報:「秦營來了一位道人,騎鹿 舉杖,在營門討戰,要請王爺會面,報明定奪。」孫臏聞言,吩咐傳鼓聚將。不多時,鼓聲如雷。那十二門徒,大小戰將,俱各上帳打拱。參見已畢,孫臏拱手說 道:「眾位將軍,貧道自下天台山,只望報父兄之仇,不想遇了黃叔陽,他把萬花山的妖道魏天民請下山來,在東南角上擺下了一座誅仙陣,現在營外討戰。我此次 出陣,料定凶多吉少,眾位將軍好生保守大營。軍旅之事,托與蒯文通執掌,爾等不許妄動。」孫燕道:「三叔為何懼他,料想一個陣勢,有何難處。不是姪兒誇 口,當日荊軻山單人獨馬,踹他的五虎群羊陣,殺得秦兵膽落,一日一夜,也不見把姪兒圈住。何況三叔的神通廣大,莫說是一座,就是十座百座,也不能奈何。三 叔伯他什麼。」孫臏道:「你不知道,這比不得別的陣勢,這是金沙誅仙陣,內有天神天將,陰兵、鬼魂、邪寶,利害不過。」李叢道:「弟子隨師父下山,原為保 護師父而來,今日師父進陣,弟子也要保著師父進去,怕甚麼天神、天將、妖術、邪寶。只用弟子一頓刀,憑他是吞牛陣,也要砍做一條血海!弟子願去。」孫燕及 眾門徒齊聲道:「我等都願跟隨進陣。」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伯齡身陷金沙陣 三徒命喪誅仙陣


   話說孫臏,見眾門徒俱要跟他進陣,便一聲大喝道:「好孽障,人家不是請我赴席,爾都要跟我去,這是我之良言,爾等保守大營,以防秦兵衝踩要緊。」看他這 樣,眾人無奈。孫燕便攏住了牛,李叢、吳勝壓蹬,營門三聲炮響,引仙旗在前,十二門徒分為左右,孫臏催牛至戰場。舉目觀看,見對陣一個道人,面如滿月,鶴 髮童顏,跨鹿舉杖,便知道是魏天民。即在牛背上拱手道:「真人請了,請問真人是那座名山,何方修煉,道號大名?」魏天民一見,也拱手道:「請了,來者莫非 是南郡王孫臏。我貧道乃是萬花山萬花洞煉氣士魏天民是也。」孫臏道:「原來魏真人,久仰久仰,不知燕人有何得罪之處,干犯真人,至真人下山,要與出家人對 敵。」魏天民道:「南郡王,你也沒有干犯於我,我也沒有得罪於你,因西地始皇奉的是玉帝敕旨,千佛牒文,他才興兵併吞六國。兵睏了易州,你就要逆天而行, 下山仗著你的神通奧妙,要保易州的江山。拐打王翦,火燒金子陵,又把藥藍山黃叔陽殺得大敗,欺滅同道,只顯你之能,故此貧道下山,勸你回營撤兵,勸昭王及 早納表請臣,上順天意,下免生靈塗炭,彼此又不傷和氣。」孫臏笑道:「真人,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燕人的父兄姪女,一門四口,俱死於王翦之手。今我下 山,不敢說是報舉家之仇,為的是燕丹貴人,是我的母親,年高無罪。我下山來,殯葬了父兄,待老母送上山頭,那時我就歸山入洞。不想王翦領兵,與我動手,我 焉能寬大相容。此乃燕人為父兄之事,故此下山了。且真人你不靜坐修煉,身染紅塵,只為一口氣,就下山爭名奪利,豈非妄動呆癡,在燕人有所不取。」天民道: 「你巧言花語,我也不與你廝殺動手,我在東南角下,擺了一個小小的陣勢,你有本事進我陣中走走,出得陣來,我就奏知始皇,講和撤兵解圍。你若出不得陣去, 莫怪貧道心狠,教你眼下身亡。」孫臏聞言,大怒道:「諒你有多少法力,敢發大言。你快引路,我若不破此陣,也不算是天台洞的廣文了。」魏天民聞言,一縱梅 花鹿,往本陣中而來。孫臏催開青牛,緊緊趕將下去。忽聽得後面鑾鈴振耳,回頭一看,見十二門徒也撒馬趕將下來。便大喝道:「休往下走,爾等若不去防守大 營,我就先把你們打一頓拐。死在我的手裡,好過死在別人手上。」眾人聞言,方才勒住徵騎。孫臏便跟著魏天民下來,早有人報知王翦。王翦聽言,胸中大快: 「好刖夫,今日也中了我家真人之計。」傳令三軍閃路,孫臏就一催青牛,過了誅仙陣的大圈。魏天民在前,孫臏在後,齊往東門而進。
  魏天民 就先上法台,把七星旗連展三展,登時陣中天昏地暗,日色無光,伸手不見掌。孫臏忙把黃旗放開一角,放出光來,舉目把誅仙陣一看,果然利害。陰風侵骨,殺氣 沖霄,四面八方,俱有神將把守,各門上俱懸掛寶貝。便喝一聲:「妖道,我與你何仇,擺這座惡陣。若是他們進陣,焉能有個出路。」
  說著, 抬頭往中央看去,見法台前有一座深坑,坑內四邊有靈霄四將把守,上有托搭李天王照著,孫臏怒道:「這個坑就是誅仙坑了,我的性命,只在此間。」又見法台底 下,四十九名軍士,拿著紙幡,這個喊孫臏來了,那個答應來了。孫臏大怒道:「我又沒有失魂,如何叫著我的名字,混叫起來,這妖道弄的什麼玄虛。」一閃目, 只見法台上邊,太白精星看守著一口盒兒。孫臏暗道:「這個盒子必是裝我本命星的,何不搶上去,一拐打死了魏天民,揭開盒蓋,把本命放回本位,我出陣就容易 了。」想罷,一領青牛,便往台上奔來。天民一見道:「好刖夫,爾還想上台來,與貧道動手麼。」揭開寶盒,即把一粒金沙忙拿在手中,大聲吆喝道:「孫臏少要 無禮,看我金沙到了。」刷的一聲,望空中一撒。只見那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竟向孫臏而來。孫臏一見,認得是金沙至寶。說聲「不好。」把杏黃旗一展,萬道毫 光,托住了金沙。魏天民見了,大驚道:「好刖夫,果然道力廣大。」忙取第二粒金沙打將下糶。孫臏見杏黃旗不能退金沙,止能托住,心下著忙。又見法台上金光 如雨的下來,大叫不好,把杏黃旗往下連展三展。若論杏黃旗,雖退不得金沙,然可以托得住。只因孫臏該有此難,金沙又是佛門至寶,魏天民一連撒下三粒,杏黃 旗招架不住,一聲響亮,孫臏連人帶牛,埋在誅仙坑內。魏天民又把一斗金沙,念動真言,也望坑裡一撒。霎時間成了一座砂山,四位神將,俱各鎮守四面。李天王 又用寶塔坐在上面,把個孫臏就困住了。又令朱、秦、黃、金四位道者,把守四門,以防有仙人前來救應,真個是插翅難飛。魏天民遂上鹿出陣,回至秦營,參見始 皇,就把困住孫臏的話,細說一遍。始皇便問道:「孫臏能夠死否?」天民道:「若凡人埋在金砂之內,只要一時三刻,化為膿血。那孫臏乃大羅天仙,能運氣藏 形,又有金字杏黃旗護身,一時不能絕命。貧道只須每日進陣去,打他三粒金沙,不過六日之後,定然命喪無常。」始皇聞言大喜,就傳旨排素齋來,與真人慶功不 提。
  卻說燕營中十二徒弟,--班虎將,見南郡王進陣一日一夜,不見出來,一個個心中著忙。李叢道:「眾家兄弟,想師父前去打陣,進陣已 有一日一夜,沒有音信下落。眾弟兄們為何坐視,為弟的情願當先進陣去,打聽師父吉凶如何。」蒯文通聞言,便道:「李將軍不可性急,料師叔進陣無害。師叔臨 去之時,再三囑咐眾位將軍,只可把守大營,不許一人進陣,恐防有失。將軍不去的為是,現有師叔留下的柬帖,待再過一日,才好開看,我們照柬帖行事便了。」 李叢道:「師兄,你說的話,好不關緊要呀。倘是你的師父被人家困住,你著急不著急。師父有難,我做徒弟的不上前相助,要我們來何用。」
   眾將聽李叢說的是:「我們也一齊同去。」李叢道:「列位不必同去,你們看住大營,我先去走走,打聽師父現在那裡。要是救不出來,你等再去不遲。」文通道: 「李將軍不去的好,你看陣裡頭不住的金光亂起,直透天上,不是兒戲的。」李叢那裡肯聽,也不遵令,就下去披掛,舉步出了營門。三聲炮響,出奔軍前,獨自一 人,望誅仙陣北角而來,口中喊道:「快把我師父放出,萬事全休,少若遲延,你們一個個都做刀頭之鬼。」守營的軍兵看見,忙報進帳去,說:「有一員步將來闖 陣,請主將定奪。」燕易聞言,忙上馬提槍,炮響出營。一見李叢,高聲喊道:「好大膽燕將,敢來打陣。報你的名來。」
  李叢抬頭看見秦將, 長槍黑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便叫一聲:「你問我的大名,吾乃天台洞了一真人的弟子、易州燕昭王駕下稱臣、虎將李叢是也。秦賊你快快放我的師父出來便 罷。少若遲延,取你的狗命。」燕易聞言大怒道:「好匹夫,你師父已死在陣中,你有多大本領,敢來打陣。休要走,看槍罷。」一槍望虎將刺來,李叢架過,火速 相還。馬步交鋒,有數十回合,燕易便敗回營去。李叢也不追趕,衝開秦兵,飛奔進陣。來至陣門,只見陣裡黑洞洞的,連一物也看不見。暗想「裡面如何這般昏 黑,不要管他,且進去看看便罷。」方欲舉步,只聽得一聲炮響,陣裡走出來了一匹猛虎,上坐一個道人,手持蓮花劍,吆喝道:「什麼人,敢擅自闖進陣中。」李 叢道:「我乃虎將李叢是也。妖道你把我師父誆到那裡去了。」朱惠珍道:「你問你師父麼,你看那一堆放光的黃土,就是你師父葬身之處了。」李叢聞言大怒道: 「胡說!」搶步上前,舉刀就砍。朱道人忙用劍相迎,二人大戰陷仙門下,不上十餘合,朱道人催虎敗走。虎將不知好歹,邁步就趕將下來,至陷仙門內,只見陰風 慘慘,霧氣騰騰,看見一位神祗,身長二丈有餘,皂袍烏鎧,面如烏鐵,黑肉橫生,攔住去路。李叢看見,只嚇得魂不附體,轉身就走。朱道人在陣內看得明白,把 神符化了,將落魂幡舉起,望著李叢連展三展。頃刻間,李叢頭輕腳重,一陣昏迷,躍倒在地。就驚起了那些屈死鬼魂,將虎將按住。李叢遂即喊叫,朱道人上前, 亮起劍光,照李叢頂門上一劍。可憐英名未上凌煙閣,忠魂先喪陷仙門。孫臏在金沙之內,一陣心血來湖,掐指一算,早知來意,不覺大故悲聲道:「可憐你蓋世英 雄,不聽貧道之言,枉死在陷仙門下,又傷我一條臂膀!」
  且不講孫臏在金沙中自歎,再說燕營中十二家門徒,見李叢進陣不見出來,都著急 了,一齊要去打陣。只因蒯文通代理軍情,眾英雄不便擅專,遂一齊來見蒯文通,要請令同去打陣。文通回言:「萬萬不可。眾位豈不知前者陰魂陣內獨孤陣之事, 看今者李將軍前去,凶多吉少。依我愚見,眾位將軍不可前去見陣。不若依師叔之言,等我明日拆開柬帖,著是什麼言詞,再作道理。」眾英雄苦苦央求道:「師兄 豈不知,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師父今日有難,師兄一去不回,我等袖手旁觀,豈不為人所笑。師兄若不放我等去,我等願一同死在帳前。」蒯文通見是如此, 心下作難,想了一回道:「眾位將軍說是要去打陣,我也不好深攔阻。但是這裡大營,也是要緊之事。或者著兩位進陣,留幾位守營,方為萬全之計。」眾人道: 「師兄言之有理。」於是你去,我也去。各人皆爭著要去。文通道:「列位不必爭論,你們何不抽個鬮兒來各執。」
  眾將道:「這到極好,拈著 去時,可沒得爭論了。」文通道:「等我來把眾位的名字寫在紙上,搓成團子,放在瓶裡,禱告過天地,用箸夾出兩個紙團,看是誰的名字,就是誰去也。」眾人大 喜。蒯文通便忙作紙團搓好,放在瓶中,傳令排開香案,親自禱告了一回,然後用筋夾去,就夾出兩個紙團來。眾人忙上前,圍著打開一看,是吳勝、馬升二人的名 字。此是二人的大數剄了,他就心中大喜道:「眾位兄弟,再不可爭矣。」眾人道:「二位前去打陣,須要仔細。若打聽得師父,師兄的下落,急急回來報知,使我 等各安心矣。」二人道:「這個自然。」遂辭了眾人。蒯文通又再三囑咐小心,二人才下帳披掛,各上馬提刀,帶領本部人馬,竟撲前路而來。
   這一去,好似蜂投蛛網。早有人報知章邯,章邯忙領兵出營,見二將飛奔前路,遂大喝道:「燕將休來踩本帥的汛地。」二將並不回言,舉刀齊上,雙戰章邯,不上 數十餘合,章邯在馬上把刀一擺,秦兵就分開一條大路,二將也不敢戀戰,搶過秦兵的營盤,飛奔誅仙陣來。到了斬仙門下,往內一看,只見裡面陰雲慘霧,日色無 光。馬升道:「兄弟,此陣裡頭,這般昏黑,如何看得見師父、師兄在哪裡呢?」吳勝道:「馬哥,我們叫罷。」馬升道:「賢弟之言有理。」遂一齊張口,二將大 聲同叫「師公、師兄,我馬升、吳勝來找你們哩,你們在哪裡?」這幾聲叫喊,早驚動了陣內金子陵,忙把靈符化了,就閃出一個鬼王,赤發紅須,面如藍靛,手持 狼牙棒,後面跟一群屈死的童男女、雞犬牛馬等攔住去路。二將一見嚇得魂不附體,兜轉馬,才想去,只聽得一聲鍾響,金子陵把路攔住,大喝道:「二位往那裡 走?」舉茶條杖上前就打。二將連忙動手,不幾合,金子陵掐訣念咒,把落魂鍾連搖幾搖,二將坐不住鞍,翻身落馬。
  金子陵催鹿上前,取了二 將首級。可憐吳勝、馬升,在齊國建下多少功勞,今日雙雙喪在落魂鍾下。金子陵復翻出陣,趕散燕國人馬,把首級帶回營門號令。那些掠陣的燕兵,飛奔回營,報 與蒯文通知道。全山眾將,一聽此言,放聲大哭,孫燕大怒道:「妖陣如此利害,我是要見虛實,打聽三叔的死活。」便不遵蒯文通的將令,私自下帳,回到自己營 盤,頂盔貫甲,結束停當。上了白龍駒,獨自一騎,飛奔誅仙陣來。守營的軍士,忙報與蒯文通知道。文通無奈,只得任他去了,命人打聽回報不提。
   且說孫燕匹馬單槍,直奔誅仙陣的東門。一匹馬,一條槍,逢人便刺,遇將就殺。一陣就闖進秦營。秦兵認得是孫燕,喊聲:「不好,孫燕小將軍又來闖營了。快 報與侯爺知道。」遂飛奔中軍,報與王翦知道。王翦聞言大喜道:「冤家今日前來打陣,是他的大數到。」吩咐三軍不必攔阻,放他進陣。秦兵得了這個令下,誰還 敢來惹孫燕,便喊一聲,兩下分開,讓開一條大路,小豪傑心中大喜,一催白龍駒,越過秦營,竟奔誅仙陣來。不顧好歹,闖將進去。只覺陰風透骨,週身毫毛豎 立,猶如夜至三更一般,伸手竟不見掌。心中作慌,忙道:「這陣裡如何這般昏暗,倘有兵將來廝殺,到難施為。」便兜緊白龍駒,白龍駒亦識人性,不住嘶喊,兩 耳直豎。孫燕道:「利害,難以尋路。三叔又不知在那裡,不如出去罷了。」急圈回白龍駒,想往外走。耳輪中聽得一聲鍾響,陣門外有一個道人攔住去路,大喝 「燕將往那裡走?」孫燕只作不知,飛往外闖。黃道人忙化了靈符,誅仙劍往下落來。孫燕見一股紅光晃晃,托住一口寶劍,飛奔頂門而來,說聲「不好,我命休 矣。」把心一橫說道:「左右是死,我也拚著一命。」
  忙把馬一轉,便奔了黃道人來。若是說別人,這誅仙劍一落,頃刻亡身。孫燕他是上界自 在龍臨凡,他日後有九五之尊,焉能被害。誅仙劍撲近頂門上時,小爺的天靈迸開,元神出現,一條五爪金龍托住了寶劍。黃叔陽看得明白,見誅仙劍不能傷他,心 中大驚。忙催鹿上前,接著廝殺。小豪傑回頭不見了寶劍,心中一寬,精神百倍,一緊手中槍,直取黃叔陽。二人大戰四五十台,黃叔陽便往陣裡敗走。孫燕回馬 時,黃叔陽已進陣內,心中大喜。欲待走回營中,拿甚言語對眾說?欲待進陣,又怕陣裡陰風利害。心下躊躇道:「妖道得去,必然是好路。我何不在後追他,聽著 他的鹿蹄響,就無妨了。」想罷,圈回白龍駒,大喝:「妖道,往那裡去?」一催坐騎,趕將進去。忽然見當中,起出了萬道金光,土山邊有四員天將,現出一座法 台,卻不見了黃道人,便勒馬停槍觀看,只見旗光之處,是小小一個砂山,上放著一個寶塔,那塔也放萬道金光。砂山邊又有四大天將守住,一個個身高數丈,猶如 大樹一般,晃晃蕩蕩,心中大懼。一匹白龍駒往正面戳仙門而來,此門乃是秦猛鎮守。見小豪傑奔他的門,要往外闖,連忙化了靈符,焦面鬼王就帶著那些屈死鬼 魂,上前攔住去路。呼號之聲,悲慘難聞。白龍駒驚的噴鼻嘶喊,又見一位天神阻住去路。只見他赤發紅須,四個獠牙生於唇外,手中拿混元傘,把身攔住,心中大 驚。正當著急,只聽一聲鍾響,來了一位道人,頭戴金箍,面如重棗,跨著金錢豹,手提狼牙棒而來。大叫「燕將休走,貧道來也。」孫燕道:「妖道休得擋我的去 路,報你的名來。」秦道人道:「問貧道姓名,某乃靈求山靈求洞煉氣士秦猛是也。你如今進了誄仙門,好比入虎穴,要想出去,比登天還難。貧道今見你小小年 紀,可惜你的性命。依我良言解勸,你可下馬歸順於我,待我奏知始皇,不失你一官半職。你要逞強,敢叫你命在瞬息。」孫燕聞言,低頭想了一想道:「這一個妖 道,把言語來說我歸順。我何不將計就計,打聽我三叔下落,誆出陣去,再作道理。」不知孫燕如何誆得秦道人出陣?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闖惡陣孫燕回營 聞信香馬鈴遣子


   話說孫燕,見秦猛叫他歸順,他就將計就計道:「仙長,吾乃孫臏之姪,孫燕是也。仙長你若能代我叫三叔出來,見我一面,並前者打陣的李叢,也叫他出來。這 裡告訴我個明白,帶我出陣,我就歸降於你。」秦猛笑道:「你要見你三叔一面可是妄想。你看這間,這座砂山,你三叔就埋在底下了。」孫燕道:「我三叔有移山 倒海之能,這一小小砂山,豈能壓得他住,你休哄我。」秦猛道:「你如何知我仙家的至寶,此山乃金砂所化,雖五遁三氣,也不能出此砂山。至李叢,前者打陣, 不從我的汛地經過,我不知道。景他一個凡夫,豈能出得這個仙陣。」孫燕道:「如此說,你帶我出去此陣。」秦猛笑道:「你說的倒好容易,你要我帶你出陣,必 先自下馬,當天立誓,貧道方肯帶你出陣。」孫燕道:「我要下馬立誓,只是我這個不肯。」孫燕揮一揮手中槍道:「這個不肯。」遂劈面一槍刺來。秦猛大怒,用 棒架開,二人大戰有數十回台。秦猛大敗而走,孫燕便催馬過來。秦猛忙取五光神石,祭將起來,大叫:「孫燕,看我的寶貝取你。」孫燕抬頭一看,見五色毫光, 飛奔面門而來,孫燕叫聲不好,把頭一低,心中一急,就迸開天門,真靈出現,把神石衝落。秦猛一見大驚,催獸往中央敗走。孫燕也不追趕,暗想道:「有神將把 守,料難衝出營了。我不如往正北走去罷。」一催白龍駒,搶著砂山上金光,飛奔正北而走。
   正走之間,忽然一陣旋風,頂上有人說道:「小將軍休驚,某乃李叢是也。在正北陷仙門下,命喪朱惠珍之手。你三叔雖被金砂打住,並未曾死,某今顯魂助你, 趕散冤魂,你便容易出陣了。」說罷,覺一陣旋風,往盔上一按,李叢的魂魄把孫燕的天門驚開,衝出一股白氣,閃閃有光。孫燕在馬上,就能見遠。馬前一團黑 氣,就知是李叢的魂魄,便叫聲:「李將軍,忠心為圖,保助於我,須要仗你的神靈殺出陣,待奏本燕王,與你立廟報功。」說罷,催開白龍駒,往正北而來。此時 朱惠珍已知孫燕連踩誅仙陣,不能得出,必來犯他的地界,便暗睹焚了神符,將落魂幡提在手中。見孫燕來得切近,即時把幡連展三展道:「孫燕還不下馬,等待何 時。」孫燕聞言,打一個冷戰。幸得天門已開,有元神自護其身。又有李叢靈神保住,故此不得下馬。朱惠珍一見大怒,放下落魂幡,催虎提劍,來取孫燕。二人大 戰數十回合,孫燕是個戰將,勇冠三軍,朱道人如何是他的對手。一面招架銀槍桿,一面想道:「孫小子武藝高強,難以取勝,我何不使動法寶。」忙取下火葫蘆 來,念動真言,將神火放出,直撲孫燕。李叢的鬼魂,早知其意,把白龍駒先就驚開了。孫燕見葫蘆的火來得兇惡,便催馬往陣外逃生。朱惠珍在後緊緊趕來,李叢 忙把屈死魂靈拿住不放,上前守陣的天兵天將,見真龍現出在孫燕頭上,知他後來有大福分,便往兩下一閃,孫燕才得一馬衝出陣來,可憐在陣中急得汗濕重鎧。朱 惠珍見孫燕闖出陣去,便不追趕,回守他的汛地。孫燕出得陣時,二目昏花,忙合眼定一定,那元神已歸了竅。歇了一歇,開眼一看,已見天日了。心中大喜,精神 百倍。嘁一聲,催馬提槍,便來衝燕易的營盤。
   秦兵連忙報知:「不好了,那孫燕衝出誅仙陣來,已到老爺的汛地,快些出去擒拿。」燕易聞報大驚,忙教人通知元帥,自己率兵前來,把孫燕圍在當中,好一場 廝殺。正戰之間,只聽得連聲炮響,吶喊之聲震動山崗。只見王翦領兵往正東上殺來,章邯領兵往正西殺來,英布領兵往正南殺來,把孫燕團團圍住。孫燕忙一隻手 掄槍,一隻手拔出銀裝鐧來。上護其身,下護其馬,真個是一夫奮勇,萬人莫敵。孫燕在秦營殺了一重又一重,秦兵並不倒退。心中大怒:「好匹夫,你們比誅仙陣 的天將何如,且有法寶鎮守西門,我尚能闖出,何況爾等鼠輩。」遂奮力大殺一陣,這卻按下不表。
   且說秦始皇,與魏天民正往營中講些道術長生之事,津津有昧。正講之間,只見旗牌官來報,說「有孫燕將軍闖出誅仙陣去了,請吾主定奪。」始皇聞報大驚道: 「那孫燕不過一夫之勇,安能闖得誅仙陣呢?朕想孫臏有三卷天書,並杏黃旗,有移山倒海之術,千變萬化,尚且打在陣中不能得出,這將倒走了出來,仙長鬚防備 於他。」魏天民聞言,掐指一算,已知其情。道:「聖上有所不知,孫燕的命大福洪,諸神不能逆天行事,聖上可速發兵,前往圍困。若能生擒孫燕,則易州昭王, 必然歸順。」始皇忙傳旨,著四員大將,帶領五千禦林軍前去助陣,擒拿孫燕。眾秦將領旨,紛紛上馬,提槍前去助戰。王翦等正把孫燕在圍中衝突,殺得人仰馬 翻,呼呼喘氣。忽然添上一支生力軍兵,非同小可。遂一齊奮勇,把孫燕殺得槍尖朝下,馬往後退。孫燕心中想道:「此番我命休矣。」正著急之處,只見馬頭起一 陣怪風,刮得塵土飛空,碗口大的土塊,往秦兵大隊飛打。章邯等四將,與眾兵不能睜眼,且多被土石所傷。齊喊一聲,往下就退。孫燕在馬上大喜,那旋風越發大 了,力能拔樹,只在孫燕的馬前而起。此時秦師立不住腳,如山倒一般,往下退出,孫燕便一馬殺出。正逃之間,燕易在前敗走,孫燕便走馬趕來。忽見馬前那陣旋 風,飛將下去,把燕易一卷,燕易的坐馬就打一個前失,把燕易掀下塵埃。孫燕催馬上前,照咽喉一槍,了卻性命。那馬前旋風,就不刮了。孫燕緊撒一轡,飛奔本 陣大隊。那些敗殘秦將,奔回大營繳令,奏知始皇,說:「孫燕逃命,燕易陣亡。」始皇見奏大驚,遂命李實前去,統領北營人馬不提。
   且說蒯文通,見孫燕去了一日,不見回營,心中驚懼不止。只見藍旗來報,說「孫將軍大闖秦營而回,現在營門下馬了。」文通聞言,只喜得滿面春風,連忙離 座,同著一班戰將,幾位門徒,迎接出來。抬頭看見孫燕,混身上下,就是一個血人。那白龍駒亦變作赤兔馬了。眾將忙上前扶著,擁進大帳,一個個上前替他寬袍 卸甲,也有奉酒的,也有獻茶的,忙個不住。孫燕坐下,眾將雁翅排開,一個個拱手靜聽。蒯文通等待孫燕喘息定了,然後開言問道:「小將軍,你到他陣中,打聽 得三叔的下落如何?李叢現在何處?」孫燕見聞,眼中不覺垂下淚來,說道:「列位將軍,小弟一進陣去,猶如下了地獄一般,天昏地暗。當中有一座砂山,放出毫 光,可以看見陣裡的形勢。四門上有四員大將把守,又有妖道攔路,屈死鬼魂無數,中央有一座法台,在砂山之上。砂山邊有四個神將把守,山上又有一個小塔壓 著,那塔也放出毫光。陰風侵骨,甚是利害。我亂叫了一陣,並不見有人答應,反動起嚎啕之音,悲聲振耳。正要進陣,我心中害怕,便回馬轉出陣來,那裡能夠。 就有天將攔住去路,又有鬼王帶著無數的鬼卒來擾,那白龍駒不肯向前。耳中忽聽得一聲喊吶,閃出一個道人來,與我交戰,不上數合,就祭法寶傷我。幸得昊天保 佑,那寶貝不肯下來,我只得敗陣,想往第二個陣門而出。誰知都是一樣,又遇著一個道人,他勸我歸順,我便哄他,問他消息,方知三叔被金砂治著,在砂山之 中,不知死活,李叢已經陣亡。我便翻面臉與他動手,他又祭起法寶,我只得敗陣,又在別門去闖。可是作怪,忽然起陣旋風,有人向頭上說話,說他是李叢的鬼 魂,在暗中助我出陣。後來遇著朱惠珍,他祭法寶不靈,想是李將軍陰靈點破,又在馬前放一道白光,把神怪鬼魂衝開,我才出陣來。又被燕易等圍住死殺,我正在 為難招架之間,馬頭又起,一陣旋風,飛沙走石,把秦兵就打退了。我刺死了燕易,方能出得陣來,奔回本陣。」眾將俱各贊歎,孫燕英雄好漢,命大福洪。蒯文通 吩咐排酒,與孫將軍解勞。孫燕道:「且慢飲灑,如今快開柬帖觀看,商量搭救三叔要緊。」文通聞言,叫人排上香案,親手焚香,眾將一齊朝上叩頭畢,然後取出 柬帖,放在案上,打開與眾一齊觀看。
   原來上寫著:「可請燕昭王,親至大帳焚香,告天求救。若是六日裡,有仙人下山來燕,則我的性命有救。若六日外無人來燕,我必死在誅仙陣中了。」眾人看了 柬帖,蒯文通道:「事不宜遲,那位將軍進城請駕?」孫燕便應聲願往。文通道:「小將軍鞍馬勞頓,且歇歇罷。」孫燕道:「進城請駕,乃救我三叔之事,且又無 征戰,又無甚辛苦。」說畢,忙辭了眾將,飛奔進城。見了昭王,把前事奏明。昭王聞奏大驚道:「南郡王有事,何不早奏知,孤早些告天求救,何必又遲了幾 日。」孫燕奏道:「此乃三叔之話。」昭王忙傳旨排駕,率領文武出離西門外,竟向營盤而來。孫燕先至營中,預備香花燈燭,大小將官俱各披掛伺候。不多時駕已 到了大營,蒯文通、孫燕率領大小眾將,參見昭王。山呼已畢,昭王開言道:「蒯將軍,亞父的柬帖何在?」文通聞言取出,雙手奉著送上。昭王取來一看,道: 「亞父進陣已兩日兩夜了,事不宜遲,快排香案。」旨意一下,軍校早已預備,抬上大帳放下。昭王親自焚香叩拜,暗暗祝道:「孤承掌父祖河山,自知德薄,故有 贏秦之兵戈,致累孫臏陷陣,惟求昊天憐恤。若然尚有德,孫臏不當死,乞名山洞府的真人,早下高山,誠社稷人民之望。」昭王暗祝一番,只見那縷青煙,聚而不 散,直衝上九霄雲路而去。燕昭王與眾將俱各歡喜不表。
  且說這青姻,飛上空中,日遊神接著,不往別處送去,竟送至雁愁澗來。這雁愁澗在西萬山之中,一條幽溪,水深萬丈,其清見底,雁鳥至此,自觀其形,每以為同類,竟投澗身死。故名雁愁澗。那洞中有個母猿,名喚馬鈴,彩天地之精氣,受日月之光華,修煉多年,神通廣大,能未卜先知。所生一子,名喚白猿, 就是盜仙桃、盜天書與孫臏,在戰國時曾下山到魏營中搶過草人,救過孫臏者。後來回山煉修,已成了正果。母子二人,在雁愁澗內修真養性。那一日,馬鈴正坐洞 內,忽然間一陣香風,吹送進洞來。猿仙捉住香頭,往鼻上一聞,早知來意。眼望燕邦歎息道:「了一真人,你不在天臺修煉,自惹紅塵,豈不知秦國王翦,是奉敕 旨下凡,保助贏秦,併吞六國的。何苦逆天行事,致受金砂之危。但亦是你命中五難末滿,既香鳳進我洞來,自然是要我兒子去救你了。」想罷,立即起身,往石洞 裡來,叫聲:「我兒白猿。」猿仙聞叫,忙出跪下道:「母親,喚孩兒何事?」馬鈴道:「你在桃園結拜的朋友,你可想他不想?」白猿道:「孩兒在桃園結拜的是孫臏三哥, 孩兒安能不想他。只是他在天臺山天臺洞修真養性,孩兒無事不好去他耶裡,以妨他的功課。」馬鈴道:「原來你只知他在天臺洞修真,不知他如今下山去了。只因 秦將王翦,乃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下凡,保秦併吞六國。兵先伐燕,把你三哥的父兄姪女,一門四口都殺害了。有他姪兒孫燕上天臺上取救, 你三哥一怒下山,與秦師交兵,大敗王翦,火攻金子陵,惹下禍來。金子陵請了眾位仙長下山,擺了一座陣勢,名為五行金砂誅仙陣,打你三哥,埋在砂坑底下,如 今已三日了。你快些下山,搭救於他,也不枉你結拜之情。常言道,急難之中是朋友,出死相交是弟兄。你快快下山收拾去罷。」猿仙聞言,說道:「母親,此金砂 陣,為兒的一竅也是不通,打那裡去救他呢?」馬鈴道:「金砂陣四門俱有神將、仙家的法寶鎮守,是進去不得的,就進去也不能夠破。你如今可先到雲夢山,請了 鬼穀子王禪、王敖兄弟,再往玲瓏山窟隆洞請土真人,二龍山請黃石公老祖,白鶴山潮仙洞請掌教南極子,這幾家真仙下山,方能破得此陣。我見你的印堂上,有了 王母的六字真言,赴過了香山大會。況瑤池裡有你的名字,那天將天神不敢攔你傷你,可從陣頂上下去。至中央戊己土位,有座法台,那臺上有個裝仙盒,裡頭有個 泥塑的孫臏,你三哥的本命星,已付此土胎。那裝仙盒上,有三道靈符封口,太白金星守住。你可與南極子借了寶扇進去,望裝盒上連扇三扇,把金星退了,你便上 前,寫著老君如令敕開六字在靈符上,方能揭開蓋,把泥塑的孫臏取將出來,放在懷,望東南直走七步丁字,將腳八字站著,念一道穩心真言,把本命星穩住,回去 交與南極子,送他歸忙。你七十二般變化,不論變個甚麼,把四門的法寶盜了下來,交與南極子,才可破陣了。」猿仙聽罷大喜道:「母親,孩兒就此去請眾仙罷了。」馬鈴仙道:「不可,燕昭王現有告天的信香到此,他們在燕聞營內眼都望穿,我兒可先到易州,安慰他們君臣,與燕昭王要了哀表,然後再上雲夢山不遲。」
  白猿聞言,叩辭老母,出了雁愁澗, 一縱金光,早到易州大營落下。有巡營小軍看見,對眾人道:「列位你來看,這是甚麼東西?」眾兵聞言,一齊觀看道:「嘴臉好像個白猿。」正說著,只見猿仙來 到切近,開言叫道:「軍士,快報進去,說雁愁澗白猿到了。」軍士聞言,不敢怠慢,飛報進營,昭王便問蒯文通道:「蒯將軍,是那一個白猿?」文通與眾將齊 道:「主公有萬千之喜,白猿此來,師父就有救了。他是一個得道的猿精,與亞父有八拜之交,曾搶過草人七箭書,救過亞父的性命,主公不可慢他。」昭王聞言, 傳旨請他進來。不多時,白猿進了帳中,昭王率領眾將迎將下去。進帳敘禮已畢,昭王請白猿坐下,傳旨看茶。白猿道:「我不用茶了。」文通知猿仙是好酒的,便 道:「猿仙不用茶,可備好酒上來。」白猿笑道:「正可使得,但不用蔬菜,取些果子上來足矣。」蒯文通即命家將取酒果上來,君臣用茶相陪。昭王便先問道: 「猿仙駕臨,有何妙計可退得秦師,搭救孫亞父呢?」白猿道:「奉母親命來救三哥。 聖上可修一道哀表,待白猿背了,好到名山洞府請真人下山,搭救三哥。」昭王聞言大喜,連忙拈筆,寫了一道哀表,遞與猿仙看了,然後封好。白猿接過來,藏在 懷中,急忙用些酒果,往下就走。說道:「聖上慢坐,白猿去也。」一縱金光,身形全無,燕昭王與眾將大喜,方才把心放下。
   且說白猿取了表文,招展金光,半盞茶時,已到雲夢山水簾洞來。只見山水依然,不覺歎道:「我數十年不到此間矣。」遂落下雲頭,睜開金睛一看,只見石門半 開,從裡頭走出一個兒童。猿仙認得是招霞,忙上前控背拱手,叫一聲「師兄,小弟在此,要見祖師老爺。」招霞聞言,一抬頭,認得是白猿,笑道:「猿仙,你不 在寶洞修真,到此荒山,有何貴幹?」白猿道:「小弟奉孫臏三哥的柬帖,昭王的哀表,拜請祖師老爺下山。有勞師兄,與我通報一聲祖師。」仙童聞言,轉身進洞 去了。小多時,出來引著猿仙,進了洞府,至三清大展。只見王禪老祖師,坐在蒲團之上。白猿遂將哀表從背上解了下來,遞與招霞,捧定上前,雙膝下跪,口尊: 「祖師在上,弟子白猿叩參,願老詛聖壽無疆。」王禪明知故問道:「白猿,你不在洞中侍奉老母,到我洞中何故?」白猿聞言,膝行兩步,念淚悲啼,即把孫臏困 在金砂陣裡之事,又將燕昭王焚香告天,說了一遍。即懇老祖下了寶山搭救。王禪聽罷,說道:「怎麼,這個孽障,又去貪戀紅塵,爭名奪利。即不信金石良言,如 今惹下大禍。雖說你命中五難未滿,他若要坐蒲團,自然躲禍。如今他自作自受也。你今且回去,多多拜上燕昭王,說我貧道有誓在先,永絕了下山的念頭了。白猿 你休耽誤了光陰,快往別處拜請真人去罷。」白猿聽見這些話頭,就像從頂門上澆了一桶冷水,嚇得目瞪口呆,叫一聲「祖師老爺,自古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 門,況且孫臏是老祖師的徒弟,祖師不下山,誰肯下山救他。」王禪道:「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我為他也使盡心血,三番兩次,險些惹火燒身。比如陰陽陣, 若無南極掌教下山破了惡陣,打了黃伯陽,貧道之性命也難保了,他豈不知。王翦是海潮聖人門徒,可是好惹的?又且逆天而行,應罹此難。縱死在金砂陣中,我貧 道也是再不下山去。」不知王禪後來肯下山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誆王禪 壽星分貼請仙侶


   話說王禪老祖,對白猿說道:「王翦乃是海潮聖人的門徒,奉玉帝敕旨下凡,助秦併吞六國。孫臏這個孽障,豈有不知。因父兄之仇,逆天行事。今死在金砂陣 中,貧道只好與他念卷經罷。」白猿不住的哀求,鬼谷子只作不知,便說道:「白猿休得在此處歪纏,只怕誤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別的山洞府拜請真仙,還好去搭 救。」白猿聽說,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來,望也不望,往外就走。王禪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兩個童兒,隨後跟將出去,打發白猿出了洞府。說聲「慢 走了!」一聲響把洞門緊閉。白猿轉身用手攤一攤道:「你把門關牢了,難道我就進去不得。我從來未見過這樣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豈 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道:「王禪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無可奈何。」自知利害,搖身一變,變作一個蟭蟟蟲,兩翅騰飛,順著門縫鑽將進 去,飛到石床前。此時王禪上三清殿唪經去了,那道表章還在石床前放著。看了一看,見四下無人,遂現了本相,將表章拿起來,一溜煙跑到桃園,在當初藏放天書 之處,將本章藏好,尋塊石兒壓著,照前變了一個蟭蟟蟲兒,就飛出洞門,現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話,然後才去扣門。招霞、踏雪正從三清殿下來,聽見有人叫 門,細聽一聽,是白猿的聲音。翻身上了三清殿,對王禪祖師道:「白猿又來扣門哩。」老祖師聞言,把經卷合好,罵一聲「孽畜,既使你去了,為何又要回來。」 吩咐踏雪:「開門放他進來,看他又有什麼話說。」踏雪遂開了洞門,引著白猿,又復上了三清殿。
  王禪便問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復又 轉來,有甚麼緣故?」白猿道:「弟子只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將表章漏在洞中。」王禪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來,給他回去。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邊看了 一看,並無表章。又各處找尋,蹤跡全無。忙上三清殿說道:「祖師,哀表不知往那裡去了。」王禪道:「你再去找尋找尋,豈有不見之理。」童兒又出去了一回, 仍不見哀表的蹤跡。童兒復上大殿,去問招霞。招霞道:「方才見過的,想必是被一陣大風,把哀表刮去了。」白猿聽得,慌到鬼谷子面前,胡賴起來。扯著王禪 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該把表章給還,我好往別處求救。你如何把來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營中講個明白,再寫個哀表,我才有面見人。不然昭王反說我擲 了,如何使得。走走,我與你去講明白來。」王禪笑道:「孽障,你敢在我這個洞中撒賴,童兒與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頓。」白猿用雙手扯著鬼谷子的袖道:「打我 不得。」王禪道:「好胡說,貧道打你不得麼?我打你個藏物賴人。」
  正吵鬧間,驚動後洞裡的王敖,走了出來說道:「兄弟與白猿扯手牽衣的,作甚 麼?」王禪道:「只因始皇併吞六國,睏了燕邦,孫臏的父兄姪女,俱喪在王翦之手。孫臏就一怒下山,與他父兄報仇,用火攻陣大破秦兵,黃叔陽請了萬花山的魏 天民下山相助,擺了一座金砂誅仙陣,那孽障不知利害,闖進陣中,被金砂打住,只在早晚喪命。燕昭王寫哀表,差遣白猿前來求救於我,我恐墜落紅塵,犯了殺 戒,所以不肯下山。誰知白猿詭計,將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賴。」王敖道:「此乃天數已定,我們難逃殺戒,又況孫臏與我弟兄有師生之情,我們不下山,白猿如何 去得別洞請仙。若請了別仙下山破了陣,救了孫臏,我弟兄豈不被人恥笑。」白猿聞言,便鬆手向王敖跪倒叩頭道:「二祖師言之有理,祖師若不搭教於他,誰肯搭 救他。」王禪聽得兄弟之言有理,便歎了一口氣道:「也是命中所招,我們同去走走便罷。」吩咐童子,看守洞門。兄弟二人,與白猿出了洞,跨上腳力。白猿後面 跟著,齊駕祥雲,望燕邦而來。不半刻,早到了。收雲撥霧,墜將下來。白猿便當先進營,報與昭王、眾將知道,說:「孫三哥師父到了。」
  昭王聞言 大喜,從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騎。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師前來,小王該遠遠迎接,今乃來遲,望乞恕罪。」王家兄弟連稱 不敢當,遂一同進了黃羅寶帳。敘禮已畢,王禪就先開言道:「貧道等既入道流,不應染紅塵。只因白猿負聖主的哀表來到荒山,被風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 到來見駕,祈聖上另寫過哀表文與白猿,好往別處請仙,不至於有誤。」昭王聞言道:「非也,表文是一節小事,小王有一言稟告。二位仙長,孫亞父乃二位仙長之 徒,自古師徒如父子。今亞父有難,困在金砂誅仙陣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長,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況二位祖師,豈忍坐視不救之理。倘亞父在陣內 有三長兩短,二位祖師,不到此地便罷,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後說起,豈不被人恥笑。小王此言,有衝二位祖師,乞祖師明示詳察。若肯相助,則恩有山 重,一則救燕兵百萬生靈,二則泄孫門之恨,三則完師徒之情。」說罷,淚流滿面,遂朝上跪下叩頭。王禪兄弟連忙還禮道:「貧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禮。 有話慢慢商議,不必傷感。」王敖便對王禪道:「兄弟,我想孫臏受困陣中,命在旦夕,倘有疏慮,我兄弟之顏面無光。且賢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禮,與我等哀 求,就將這神仙不做,與魏天民見個雌雄如何。」王禪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門之寶,我等如何破得。」白猿道:「二位祖師不必煩難,此陣弟子粗曉一 二。」王敖道:「你知陣麼?你可細細說來,我們方有主意。」白猿道:「弟子雖然明白陣中安設,卻不會破得。此陣共有四門,門上俱有一件法寶鎮守,一時難以 打破。必須要請掌數下山,甩拘仙牌去請幾位仙長,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王敖道:「要請掌教不難,在我身上。快些虔心另寫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 親自拜請。」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遞與二位祖師看過。二位仙長即命白猿背了,辭別昭王,出了黃羅寶帳。說一聲:「賢王請少坐,我等去也。」
  兄 弟跨上腳力,白猿背表隨定,一齊駕起祥雲,半時間白鶴山已在目前。便一齊按落雲頭,也無暇觀看山景,一直飛奔洞門。只見白鶴童子,手提一筐靈芝,引著梅花 鹿,從山灣裡過來。王敖上前叫一聲:「我的賢師弟請了,袒師可在洞中麼?」白鶴童子抬頭一看,認得是王家兄弟與白猿小仙,便笑嘻嘻地問道:「三位到此何 事?」王禪道:「我們來拜見祖師,煩勞通報一聲。」白鶴童子道:「好來得湊巧,祖師正要往崑崙上下棋,想必就要出洞去了。」一言末盡,只聽洞門響處,一對 童子引路,後面南極老祖手執如意,也出洞來。王家兄弟搶行兩步,雙膝跪下,口尊:「祖師老爺,弟子王禪、王敖願老祖聖壽無疆。」南極子停止了腳,見王家兄 弟後面跪著白猿,背上背著一表道文,不知何故,便問:「爾等不在洞中修煉,到此何事?」王禪叩頭,把孫臏在易州遭難之事,說了一遍。又道:「白猿背的是燕 王的哀麥。」南極子微笑道:「此次不比得黃伯陽了,王翦是奉天差遣併吞六國的,殺死孫門四口,也是天數。孫臏這孽障,膽敢下山逆天行事。惟是上天造定,魏 天民等應死於五雷之下,貧道也難免要惹紅塵,爾等起來。」白猿便除下表章進上。南板老祖看了一遍,叫白鶴童子收了,供在洞中,又叫他取了幾件法寶來。白鶴 童子領命,送表進洞內,攜了那寶貝出來,雙手遞與老祖。老祖便叫白鶴童子:「可跟我去走走。」白鶴童千聞言,把袖子一抖現了原形。老祖跨上仙鶴,吩咐童子 看守洞門,遂遙展祥雲,起在空中。王家兄弟、白猿也縱金光,不多時早到易州的大營。燕昭王、蒯文通等,正在營中盼望,忽聽見半空中鶴聲嘹亮,蒯文通就知是 掌教祖師來了,忙尊聲:「我主萬千之喜,空中仙鶴長鳴,是掌教祖師到了。我君臣們快點香燭,出去迎接。」昭王聞言,喜之不勝,傳旨快排香案,親自舉香出營 迎接。
  只見空中瑞氣盤旋,彩雲燦爛,祥光之中,南極老祖跨著仙鶴,王禪等在後跟隨,一聲響亮,齊落下來。昭王一見,搶行幾步,伏地卑躬道: 「早知掌教祖師仙駕前來,小王等叩頭迎接。」南極忙頂禮相還,便道:「貧道受當不起。」遂拱手,同進了黃羅寶帳。送南極子升了寶帳,率領眾文武行了禮,然 後昭王坐下,其餘侍立。昭王傳旨擺宴。南極子道:「賢王,多謝了。我出家人不敢多擾。」說猶未盡,當鴛官排上筵來。只見雖無火棗與交梨,也盡人間妙品。南 極子一見說道:「賢王,貧道已心領了,可撤下去與眾文武罷。」昭王見南極子不沾人間煙火,也不敢強。遂傳旨撤下,便起身說道:「小王的哀表,叩請祖師下 山,非為別事。只因秦邦並盡六國,孫門父子陣亡。孫臏下山,要報父兄之仇。誰知秦營請了一個道者魏天民,擺下一個五行誅仙陣,將亞父困住,已經三日,存亡 未知。望乞祖師大發慈悲。一來解一解倒懸之苦,二來救一救亞父之難,小王刻骨難忘,感恩不盡。」說罷,一撩袍服,就要跪下。南極子一見,快用手豐扶道: 「賢王且請安坐,我出家人不下山,今既下山,豈肯袖手旁觀。如今先要見一見他的陣勢如何,才好調遣群仙來破,必然救出孫臏。」昭王聞言,心中喜不自勝: 「全仗祖師法力。」南極子便叫聲:「白猿,你如今隨出家人前去觀陣,王禪兄弟在此相陪賢王略坐,出家人不過片時回營,不必遠送。」遂與白猿步出營門,跨上 仙鶴而去。白猿也隨後駕雲,往東角上來。此時天已黃昏,只見四門旗幡之上,盡掛燈燭,巡營的鑼聲振耳,槍刀劍戟如林,這就是誅仙陣。老祖忙用金光,把本身 遮盡,因各門上有神將把守,恐防走漏了風聲,故用金光掩住了法體,然後睜開慧服一看,只見;
  四門之上長愁雲,
  備掛仙家奧妙真。
  本命星辰藏寶盒,
  金砂坑內陷孫臏。
   老祖看罷,連連點頭嗟歎道:「孽障今埋在金砂裡頭,也是你自招自受。」便叫聲白猿:「你快暗暗進陣中,到法台上,先將裝仙盒盜來要緊。」白猿聞言,-縱 金光,便進陣中。諸神見他印堂上有王母六字真言,不敢攔阻他,竟上法台來。看見裝仙盒上,又有三道靈符封定,又有太白金星在旁守住,白猿不敢亂動,轉身下 台,縱金光出了陣中,稟明瞭南極子。
  南極子道:「既然如此,且回營中,再作道理。」於是拔轉雲頭,回到營中。收住雲霧,落了下來。軍士看了, 忙進內報知,昭王等領眾出來迎接,進了寶帳坐下,昭王便問:「掌教祖師,魏陣如何?」南極子道:「此陣倒也利害,皆是孫臏在前結下之仇。因在齊破了黃伯陽 擺下的陰魂陣,他開齋破戒,被山人杖打八十,打落人身。今番此陣,乃黃叔陽請魏天民擺的,以報兄長之仇。這誅仙陣,雖有法寶神將把守,倒也容易。只有金 砂,乃佛門至寶,倒有些難處。出家人少不得要請別山洞府,有能的真仙,同著商議,再破此陣不遲。」說罷,就叫速取過文房四寶來,親自寫了那請仙的柬帖二 道,交與白猿道:「一帖你可先到鐵叉山八寶雲光洞李真人那裡,一柬帖可到玲瓏山窟窿洞請土真人。」白猿接了柬帖出營,忙縱金光去了。又叫白鶴子,領了拘仙 牌:「到二龍山赤鬆洞拘黃石公速到易州商議破陣之事,不可有誤。」白鶴童子答應一聲,接了拘仙牌,出了營門,就將拘仙牌懸在空中,兩袖一抖,化為白鶴,騰 空而起,一時無影無蹤。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單道白猿,領了請仙的帖,飛奔鐵叉山來。不一時已到鐵叉山了。這鐵叉山的山景,與別的山景大不相 同,白猿也無心賞玩,飛奔洞口而來。只見洞門緊閉,在外連忙叩門。有守門童子,隔門問道:「是那位仙長,到此何事?」白猿道:「借仗仙童與我通報一聲,說 雁愁澗白猿,奉掌教南極老祖的柬帖,前來奉請。」童兒聞言,把洞門開了,看見果是白猿,便笑道:「白猿仙來得不湊巧了,家祖師往玲瓏山窟窿洞土祖師處,談 道去了。」白猿大喜道:「我也要往窟隆洞那裡去請土祖師,你可關門,我去也。」忙展金光,飛奔玲瓏山而來。落下雲頭,只見洞門大開,裡頭出來一個童子,手 提花藍,往外正走。白猿便叫一聲「仙童何往?」
  那仙童聽見有人叫他,認得是白猿,便道:「仙兄你無事不到此呀?」白猿道:「你祖師可在洞 否?」童兒道:「正與長眉老祖師,在洞中講道。」白猿道:「煩你通報一聲,說我白猿奉掌教南極的柬帖,有緊急之事面講。」童兒聞言,忙進洞中,上三清殿稟 道:「洞外有雁愁澗的白猿仙,說奉南極祖師柬帖前來,有要事面講。」祖師笑對長眉道:「想必這老兒,又有什麼破陣救苦的兵事,來請我們了。」長眉老祖道: 「且叫白猿進來,便知分曉。」童兒聞言,把白猿引進內來。白猿看見二位祖師俱在一處,把柬帖一齊遞了上去。二位起身接了,白猿才跪下叩頭道:「弟子叩見祖 師。」二位祖師吩咐起來,然後拆開柬帖一看,長眉老祖便道:「掌教這心也軟,孫臏既然不退凡心,有難應該他受,為何又來叫我們。」土祖師道:「道兄豈不知 道孫臏的難星未滿,殺劫未完,況他父兄冤仇為何不報。始皇興兵,那是奉千佛牒文,玉帝教旨。雖是正理,我想黃叔陽、魏天民兩個妖道,擺下惡陣,困住孫臏, 也不過始皇的德高福大,難道就不知掌教的利害。論理我們不該下山,一則恐礙了掌教的臉,二則孫臏有滿門之冤,三則兩個妖道藐視清規。少不得我們要下山去走 走。」吩咐童兒:「快進後洞,取我的幾件寶貝出來。」看官你猜,這個土祖師是那位呢?他乃是夾龍山飛龍洞懼留孫老祖,在先興周滅紂那時,被七煞星張奎斬死 的土行孫,曾封為土府星君之職,他不受官土府,取回山來,他師父懼留孫因見只有這一位徒弟,不忍叫他在天上受職,遂奏准玉帝,帶土行孫回山。這懼留孫的道 法無邊,就用水火煉成九轉玄丹法,把個土行孫煉成人形,又在玲瓏山窟隆洞修煉,整整修了八百年,道法比前更加了不得。
  閒話少表,書歸正傳。且 說童兒進後洞,取了幾件寶貝出來,遞與土真人收好了。長眉李祖師笑道:「我出不回山取寶貝了,諒這魏天民等,有多大本領,我就同你從此去罷。」三人出了窟 隆洞,土行孫吩咐童兒看守洞門。三人來至崖前,土行孫道:「二位是往雲端裡去的,我與你們不同路,只怕我比你們到得還快些。」三人談論一番,拱一拱手,說 聲請了,把身子一扭,早已不見了。李長眉與白猿忙駕祥雲,飛奔燕山而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土仙二進金沙坑 白猿三盜裝仙盒


   話說白鶴童子,領掌教的拘仙牌,來至二龍山赤仙洞門,高聲大叫:「洞裡有人麼?」守門的童兒聽見,便問:「是那方來的仙客,到此何干?」白鶴童子說道: 「我奉掌教祖師之命,有拘仙牌到此,快些開門。」童兒便道:「略停片時,待我稟過祖師,好出來迎接。」遂跑至三清殿稟道:「今有白鶴童子在洞外,稱有掌教 的老祖師拘仙牌到了。」黃石公聽見,即忙出來迎接,到了牌前,打一個稽首說:「弟子願掌教祖師聖壽無疆。」然後接了過來,雙手高擎,捧上三清殿,放在當 中。白鶴童子上來,見了禮。黃石公問道:「不知掌教的拘仙牌到來,所為何事?」白鶴童子便把南極子要救孫臏,特遣道友下山,同破誅仙陣的話說了一遍。黃石 公聽畢,左右為難。欲待下山,恐染紅塵,誤起凡心。欲不下山,又難於推卻。無奈何取了幾件寶貝帶在身旁,遂吩咐童兒添香換水,緊守洞門,然後與白鶴童子出 離赤鬆洞來。黃石公上了金毛犼,搖展金光,起在空中。白鶴童子縱金光亦起,齊上雲端,飛奔燕邦而來。那消半盅茶時,已到了燕營,按雲落下。
  兵 士見得明白,忙報進了大帳。昭王拱手問道:「老祖,白鶴仙童同來的是那一位真人?」南極子道:「二龍山路近,必是赤松子來了。」燕昭王聽得,忙領百官出營 迎接。黃石公進了大帳,參謁了南極,正談講誅仙陣的兇惡,忽然地上鑽出一個人來,身穿八卦團金繡花道袍,足踏無憂履,面如黃丹,一部虯須,鼓掌大笑道: 「師叔,你是八寶金身,不怕染紅塵殺氣的。」南極子觀之,乃土行孫也。南極道:「貧道不肯獨惹殺氣,故此拖累你們幾位。」土行孫遂急忙上前,拜見了南極, 又與王禪等稽首過了。便問道:「李仙長還未曾到麼?」南極道:「尚未來吧。」一言來盡,李長眉與白猿已進帳來。眾家仙長,重新見禮坐下。燕昭王就傳旨,排 上素筵與眾位仙長接風,眾仙長不過心領而已。一時宴罷席散,南極開言說道:「今日賢王邀請眾位到此,只因孫臏這孽障,五難未滿,又遭災殃,今被魏天民圍在 陣中。他久後有天仙之位,我南極既然掌教,豈肯袖手旁觀。因此我出家人才下山來。昨晚同白猿暗暗的看過陣勢,觀了氣教,魏天民等殺害生靈,擺下此陣,俱有 五雷之苦。四門的法寶,雖然易破,惟有金砂乃佛門至寶,到有些費手。那一位真人肯不辭勞苦,到西方極樂世界,求如來佛祖,討盂缽,將金沙收去,再破此陣, 易如反掌了。」白猿聞言,上前跪下道:「弟子願往西方,拜求佛祖一遭。」南極大喜道:「爾既然要去,到還使得。」遂請昭王修下表文,叫白猿上西方見佛。白 猿忙背起表文,別了眾仙,駕起金光,竟奔西天而來。那也不過一個時辰,早望見靈山不遠。遂落下來,只見好一個雷音寶剃。怎見得,有詩為證:
  梵王宮殿放金光,
  紫玉琉璃琥珀裝。
  寶殿巍巍高萬丈,
  佛門廣大遠洪荒。
   白猿走至山門,見了守門的金剛,上前打個稽首,說明了來歷,金剛就吩咐他在此等候聽宣。去不多時,出來叫聲:「白猿,隨我這裡來。」白猿聞言,便跟定金 剛,進了山門,到大雄寶殿。只見祥光繚繞,瑞氣千條。忙朝上曲膝跪下,尊聲我佛世尊:「弟子白猿叩參法駕。」如來便問:「南極仙翁差你到此何事?」白猿把 始皇情由細說,把哀表解了下來,高手擎道:「我佛看了哀表,便知詳細。」就有阿難尊者,接了過來,布在香案上。如來閃慧目一觀,便合掌道:「善哉,秦始皇 併吞六國,乃是天運循環,況且有我西方牒文,玉帝敕旨,孫臏豈有不知,何苦屢染紅塵,自招其禍。待我看他的大數如何。」遂入定了半刻,未來之事,俱已明 白。對白猿道:「你回去拜上南極仙翁,說孫臏雖然命中有救,但他難期未滿,難以出陣。且我佛門之寶,不肯輕易與人。待等五日之內,差護法伽藍前來東土,收 回金砂便了。」白猿聞言,五體皆空。叩謝了佛祖,出了雷音寺,駕起金光,俄頃之間,回到易州。進營見了南極,將如來之言,說了一遍,眾仙各大喜。
   南極聞言說道:「孫臏困在陣中,今已經四日。雖然破陣容易,但須早一日,想他在金砂陣中,非同小可,不如送粒金丹與他,方保無害。」叫聲:「土真人,這 一差必須要你走走。」遂取出一粒丹來,交與土行孫接來。只見他說聲慢坐,就兩腳一跺,蹤跡全無。合營大小將官,無不駭懼。土行孫分開黃土,如箭一般,競奔 誅仙坑而來。指望送丹,探聽虛實。往前正走之間,不曾提防,碰了個頭,翻後一仰。睜開仙眼細看一回,四面如金璧一般。周圍走了一遍,尋不出個門路進去。心 下為難,低頭想了一想道:「莫要耽誤了工夫,且回營去,再作道理。」復回原路,鑽將出來,進了營門,到黃羅帳下。南極一見,便問陣中吉凶。土行孫道:「不 中用,那坑內周圍,都是金砂把住,難以進去。」南極聞言,正在心下躊躇,土行孫道:「師叔不必為難,待弟子回飛龍洞裡去走走,必然有法進得此坑。」南極聞 言大喜,便囑土行孫速去速回。土行孫說聲放心,復鑽入地下,即飛奔去飛龍澗。不多時早到了洞口,出了土來,上前敲門。叫聲:「師弟快些開門,我來了。」只 見童兒開門,雙手提著瓢兒,對面一看,笑道:「師兄你真來了,師父在殿上叫我開門取水,說有師兄來了,如今果然不錯。」土行孫不暇回言,跑上大殿,在老祖 面前跪下,口尊「老師,弟子叩首。」
  那懼留孫老祖,乃三皇之上得道的,法力無邊,心動便知來意,與南極同是元始天尊弟子。這老祖在座上笑道: 「土行孫,你不在洞裡潛修,又下山替人家效力,你的來意,我已知道。」便喚童兒:「往後洞石匣裡,取一道符來。」童子領令,取出一道靈符。那老祖遞與土行 孫道:「你將這道符,頂在頭上,並教四字真言,就可能進得金砂了。」土行孫叩頭,一一教畢,忙辭出洞,入地飛行,回至燕營。站起身來,見了南極等,把師父 贈符教咒的話,說了一遍。南極子復遞仙丹與他接了,土行孫遂頂了靈符,復由地道直至金砂邊。念了四字真言,一挺身,好像黃龍入洞一般,就鑽了進去。閉了二 目,定一定神,睜眼一看,見孫臏在坑當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入定打坐。土行孫走到跟前,叫了一聲真人。孫臏正在養氣定神,聽見有人叫他,睜眼一 看,認得是土真人。慌忙起身,叩頭稽首道:「老祖今從地中何往?」土行孫笑道:「你不知麼,掌教祖師與你師父、師叔眾家仙翁,俱來相助著。我先進坑來,送 一粒金丹與你,保住身體,我們大眾好在外邊打陣。」孫臏聞言,把頭點三點,即叩頭,兩眼流淚道:「我孫臏每逢危難,多蒙掌教祖師施恩搭救,感戴非淺。老祖 你這一回營,說孫臏在金砂中頂禮叩頭,並拜上眾仙祖,與我家師父師叔。我孫臏若出了陣,就奉我父兄之靈,上高山埋葬,了卻大事,再回天台,斷不入紅塵 了。」土行孫聽罷,道:「伯齡你耐心坐坐,我去也。」孫臏忙止住道:「老祖且慢,孫臏還有一言。老祖若一回營,可對掌教南極說知,法台上有一個裝仙盒,裝 著弟子本命星,求掌教先差白猿盜了此盒,使弟子的本命歸位。縱然遲早破陣,我孫臏的性命就不怕了。」土行孫道:「你且可放心,我回去就依你之言,告訴掌教 知道便了,你且慢坐。」一聲大響,透出金砂,分開土,飛奔燕營,至帳中間冒出土來。
  南極子一見,便問:「孫臏的性命如何?」土行孫道:「坑中 金砂雖然利害,孫臏的性命無妨。」又把孫臏囑咐之言,說了一遍。南極子點頭歎道:「也使得。」便叫白猿過來:「你可立刻進陣,先盜那裝仙盒要緊。」猿仙領 命,才待要走,猛然想起母親之言,說道:「祖師,前者弟子頭一次進陣,因為有太白金星看守著裝仙盒,難以下手。今番進陣,必須要峨嵋扇賜與弟子拿去,扇退 金星,方能將此盒盜出。」南極就將峨嵋扇遞與白猿。白猿雙手接過,出了營門,腳駕神光,進了陣中,竟撲法台前。手舉寶扇,照著太白金星,呼呼的連搧三扇。 金星往後退了數步,白猿便飛身上台,竟撲裝仙盒,寫了老君敕令六字。指望揭開盒蓋,那裡能夠,猶如生根一般。心下著急,一隱身形,往台下就走。想道:「這 裝仙盒,定有甚麼鎮守。不然寫了寶篆,何以還揭不開。」意欲再上台去看個明白,怎奈太白金星復歸本位,心裡不好意思再去搧,便又恐洩漏機關,只得復回營 中,將前事說了一遍。
  南極子道:「豈有此事,這古怪王鬼谷子,你與出家人算算看何故?」王禪遵命,便掐指一算,說道:「函上面又有金蓋住,故 而不能開。但今日若秦皇進陣,開看裝仙盒,孫臏本命,應當歸位,此乃大喜之兆。」南極聞言便道:「有了,有了,須得如此。」遂叫白猿,附耳低言,說了幾 句。猿仙接了法旨,翻身出營去了。南極子又叫蒯文通上來,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蒯文通應聲弟子知道,忙下大帳,回至自己營中,傳令打聚將鼓。各軍中聞言, 把聚將鼓打將起來,合營軍官,俱各披掛,齊進帳中,兩旁侍立。蒯文通升了座,眾將上前拱手打躬道:「師兄打聚將鼓升帳有何軍情?」文通拱手道:「吾奉掌教 祖師鈞旨,眾將軍聽點。」眾將聞言,便兩邊站立。文通高叫:「孫將軍,你領兵馬五百,往正東上,離王翦營盤五里路屯兵。但看見陣中金光一起,速奔秦營,虛 張聲勢,切不可擅進誅仙陣內。只聽本陣鳴金,即要收兵,不可有誤。」孫燕領令去了。又命展得能領兵五百,至秦營外南邊屯兵,見金光沖天,吶喊衝動。只許在 秦營外攻打,不許進去。聽鳴金收兵。又命展得勝,帶兵五百,假襲秦陣北營,見金光便進,聽鳴金便退,不得貪功殺進秦陣。又叫解信帶兵五百,前去攻打西營, 見了金光,便虛張聲勢,聽鳴金就收兵。四將俱各領令出營,帶領人馬,各自去了不提。
  且說魏天民,只於子午二時進陣,用金砂祭打孫臏,餘時則在 營中伴始皇語笑閒話。那日始皇忽問道:「仙長,孫臏困在陣中已四日了,不知他氣斷身死否?」魏天民道:「孫臏之魂,現已裝在寶盒,不過七日,本命星一滅, 不出明日,必死於金砂之中。」始皇道:「孤聞孫臏是個大羅神仙,神通廣大,今不能脫出金砂,不知金砂的砂山怎樣,孤欲進陣看看,不知使得否?」魏天民巴不 得秦皇進陣一看,好顯他的手段。遂滿口應承道:「貧道保駕同去,那有去不得之理。」始皇大喜,傳旨備馬過來,也不帶領文武,傳諭大小將官,緊守營盤,遂跨 上雕鞍,魏天民也跨上梅花鹿,二人出離大營,望著誅仙陣的東門而來。駕至外圍,王翦出營迎接。始皇傳旨:「殿西侯不消保駕,各守汛地要緊。」遂過了營盤, 魏天民把梅花鹿一領,同始皇進了誅仙陣門。始皇舉目一看,只見四方八面,陰風颼颼,冷氣森森,往上望去,忽見祥雲繚繚,瑞氣千條。中央一座法台,台上面插 著紙幡飄蕩,數十名軍士,叫著孫臏之名。二人不覺來至台下,天民便讓始皇先上台。遂一齊下了腳力,上了法台。始皇一見裝仙盒,就問:「此盒做何用?」魏天 民道:「內有泥塑的孫臏,就是孫臏的本命星,附在裡面了。」始皇道:「孤當鑒看鑒看,看是如何?」魏天民聞言,念了真言,拿起金砂,揭開太山符,把盒蓋揭 起。始皇近前仔細一看,原來是三寸來大的一個泥人,與孫臏相貌無二,頂門上隱隱放光。魏天民一見,心下大驚,暗想道:「好利害的刖夫,莫不是你在坑中,又 弄甚麼玄虛?」
  暫且不表魏天民著驚,且說白猿,領了南極的言語,來至法台上,隱著身形,看得明白。一見魏天民揭開了裝仙盒蓋,忙將壽星的太極 圈一展,滴溜溜金光騰空,如一股烈火沖天。燕營四將,在陣外望見金光一起,便一齊炮響催兵,搖旗吶喊,飛奔秦營而來。始皇聽見陣外炮響振天,喊聲不絕,心 中著驚道:「不好了,燕兵前來攻陣,去罷。」魏天民沒了主意,忙蓋上盒蓋,不暇封符念咒,保著始皇下了法台。白猿一見,滿心歡喜。忙上前退了金星,寫了老 祖敕令速開六字,把盒蓋揭開,將泥孫臏輕輕取了出來,放在懷中。拔根毫毛放在盒中,吹口仙氣,變作那泥塑的孫臏。忙跳下法台,往東南走了七步丁字,腳著八 字站住。忙把穩心真言念了一遍,穩著了本命星,將泥像卷在太極圈內,復又翻身,駕雲回營不提。
  且說燕營四將,在陣外催兵,一齊吶喊,擂鼓搖 旗,便來衝踩秦營。秦國的眾將,忙領兵出來迎敵,燕兵卻不敢前進,只在遠遠的放箭射來。秦師便用擋箭牌遮住,也叫弓箭手對射。此時白猿已進了大帳,把泥塑 的孫臏交與南極。南極接來,念了真言,用手在泥像頭頂上拍喝道:「星官還不歸位,更待何時。」那泥像的頂門上,就起一股毫光,沖天而去。南極就吩咐白猿出 陣,鳴金收兵。燕國人馬,聽見營門鳴金,便一齊止了吶喊。大將在後,霎時一對對退回大菅。燕昭王見白猿盜了裝仙盒,放下一半心,便對南極道:「掌教老祖, 裝仙盒已得,如何打得破陣?」南極子道:「且慢破陣,還要尋四件寶物,然後才能破得此陣。」蒯文通已帶領四將上帳繳令,南極子道:「諸位將軍莫辭勞苦,出 家人還有柬帖三道,二位展將軍與解將軍,各帶柬帖一道,各分頭出營五里,方許開看,按柬帖言詞行事,不得有誤。」三將接了柬帖,各自去了。南極子又用柬帖 一張,叫蒯文通:「你把兵印與孫燕代理,你可領這柬帖,貧道贈你神行符一張,貼在腿上,趕到韓國時,方許開看,依柬帖取物,不得有誤。」蒯文通忙領了神符 柬帖出營,貼上神符,就如飛一般。長眉老祖便對南極仙翁道:「掌教老祖,貧道想魏天民等,俱屬教下,何不用拘仙牌拘了他來,叫他們撤陣,豈不是好。」南極 子道:「我豈不知,只因前七國時,破陰魂陣打了黃伯陽,各洞皆知。若拘他,他們不來,豈不被人恥笑。」眾仙聞言,俱各默言不語。時已掌燈時候,不提眾仙在 燕營打坐。
  且說魏天民,保著始皇出陣回營時,燕兵早已盡退。忙進陣上法台,打開那裝仙盒一看,見孫臏的泥身頂上無光,心中大喜。忙用符篆貼上 蓋好,他那知白猿弄的玄虛,只待黃昏,便往法台上打坐。單等子時,好用金砂再打孫臏。忽抬頭一看,見陣外紅光燭天,心中大疑。忙下法台,至陣外舉目觀看燕 營。只見燕營中有五六股毫光沖天,順著光往天上一看,只見孫臏的本命星在天河邊,光彩異常。心中大驚,忙掐指一算,已知就裡。叫聲「不好,南極子下山來 了。」心中又氣又怕,忙進陣去,請了秦、朱、金、黃四位道者,上至法台,議論秦陣兵機。說道:「列位道友,不好了,朝仙洞掌教老祖下山來救孫臏,我們須要 小心。」眾仙聞聽,吃驚道:「何以見得?」魏天民道:「列位,你看燕營,祥光燭天,天河旁那一個,不是刖夫的本命星麼。我先時掐指算得,是南極差雁愁澗白 猿盜了去的。他雖然會盜,我也會拘,待我再拘了來,看他怎麼樣再盜了去。」四人一望,燕營上祥光飄緲,瑞氣千條。知是掌教在此,一個個大驚道:「師兄,掌 教下山,此陣料難保守,如何是好?」魏天氏道:「一不做,二不休,我等把這神仙與他拚了!掌教雖然神通廣大,不能逆天而行。」四人道:「雖說如此,但我等 法力,如何是他對手。」天民道:「自有道理。你們各守訊地,須要小心。」四人去了,魏天民上了法台,口中言雖如此,心中到底害怕。意欲撤陣,放出孫臏,於 心不甘。欲要與南極抗衡,自量非敵對手。左思右想,進退兩難,便把心一橫,長歎一聲道:「不料數百年修行,今日一旦付之流水。」便發了狠,把金砂運來打孫 臏。不知孫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南極大破誅仙陣 海潮怒授攢天箭


  話說魏天民,知南極子下山,雖仗著金砂,到底心中害怕。暗想:「此陣中之勢,已經困治孫臏,必須再請神將把守,庶保無虞。」遂披髮仗劍,化符念咒,又請了雷部四將及正一伏虎、元邱、二郎神諸神聖下降,安排在四門協助,小心看守不提。
   且說蒯文通,領了南極的法旨,作起神行法,那消三個時辰,早到韓國。進了新鄭(原書為邯鄲,改之。下同。此書缺、錯字甚多,致文義不通,徑改之),打開 柬帖觀看,上寫著:速往韓王孫府裡,取落胎草勿誤。」蒯文通看罷,在路上問明了韓王孫的府居住何處,便飛奔府門,把來歷說明。家將忙進去通報,韓王孫聞聽 是燕國來的,不敢怠慢,忙整衣出迎。進了大堂坐下,韓王孫先開言問道:「大夫到此,有何貴幹?」蒯文通道:「賢王孫府上,可添王子否?」韓王孫吃驚道: 「大夫何以得知?賤姬恰於前日添得一子,今方兩日了。」蒯文通聞言大喜道:「不才到府,正要求取貴公子落胎之草。」韓王孫便問:「要來何用?」蒯文迎就把 掌教祖師,差來取落胎草,以破金砂陣的話,細說一遍。王孫聞言,忙叫家丁進內,取了出來,用布袋裝好,送與蒯文通,文通接了,即時拜辭了韓王孫,奔出新鄭 城,作起神行法,回營繳令不提。
  且說解信,單人獨馬繞過秦營,飛奔大路而來。整整跑了五十里,然後勒住了馬,把柬帖打開一看,帖上寫著「速取 八敗將軍首級」八個大字,心下為難道:「我又不識那八敗將軍,叫我往那裡去尋呢?」遂勒著馬,慢慢的走進了一所村中。只見無數鄉民,圍住了一個大漢,亂罵 亂嚷。有的說:「我們不許你開口說話。」有的說:「你若講著不利言語,我們就打你了。」那一個大漢只是不理。解信見來得蹊蹺,便把馬拴在一顆樹下,上前分 開眾人道:「你們圍著這個人卻作怎麼?」
  那大漢一見解信,便飛跑了,口中不住的喊道:「不好了,我的大難到了。」解信不知其故,便詳問鄉民。 內有個老者道:「你有所不知,他是本鄉一位神祗,靈異非常,他說甚麼就應甚麼,每年必來我們村中走走。村中之人不敢怠慢於他,立一座廟宇。年年來時,他說 好話,就五穀豐登。若說壞話,年歲必然饑餓。惟是要他說好話,他必不依,須要打罵他,他才肯講好話呢。」解信聞言道:「有如此怪事,他的廟在那裡,叫甚麼 名字?」老者道:「廟宇就在前面松林之中,他叫做八敗將軍。」解信聞言大喜,忙別了眾人,到樹下牽了馬,飛奔松林中而來。只見方才那個大漢,站在廟門口, 大叫:「齊國解信,你不必進來了,拿我頭顱去罷。你可對南極子說知,叫他超度超度我就是了。」說罷,進廟去了。解信一見,忙牽馬趕來,將近廟門口,只聽得 裡面一聲響,拋出一個血污人頭來。解信忙上前拈起,割一幅戰袍包了,飛身上馬,復回舊路,繞過秦營,來至路口。忽見展得能催馬往橫路而來,大叫:「解信 哥,你的事體如何?」解信說道:「得了,賢弟你呢?」展得能道:「也得了。小弟的柬帖,是叫我取潑婦血。哥呀,你想天下潑婦頗多,我到村中去問,『那一家 的婆娘最得刁惡呢?』人家指引了我去,我便說道,奉燕昭王御旨,命我來誅的,以警眾人。就不分皂白,我把這婦人殺了,用瓶裝了他的血回來。哥呀,你的卻是 甚麼?」解信道:「我的似乎難些了,只是也得了。」便把殺八敗將軍的話說了一遍,二人大喜,並馬回營繳令,不再言表。
  單表展得勝,領了南極子 柬帖出營,向西走了五十里,打開柬帖一看,原來是叫他要毒女心。心中暗道:「這道士到有些費手,我知那個是毒女,又不寫明在於何處,叫我到那裡去尋?」一 面勒馬,一面暗想。猛抬頭,見一所大庵觀,口中覺得渴了,便下馬尋個所在,把馬牽好了,敲打了半晌,門開處走出一個女道士來,說道:「將軍到小庵有何盛 事?」展得勝道:「因公差過此,欲借口甘露解渴,不知可否?」道姑說道:「出家人以方便為本,將軍請至裡面客堂略坐。」展得勝聞言,便進了庵門。道姑在前 引路,曲曲彎彎的進了客堂坐下,也還幽雅淨潔。道姑便向內叫道:「毒女,有客來了,可捧茶出來。」展得勝聞言,吃了一驚,不料果有此人。暗忖:「只是如何 動得手?」想了一想,便計上心頭。只見裡面走出一個女子來,怎見得:
  形容消瘦骨如柴,
  滿面雞皮削兩腮,
  白髮如絲年六十,
  黃花猶是抱情胎。
   原來是一個老女子。捧出香茶來,遞與展得勝接了,便問道姑道:「師父,這位令徒,因甚取個毒女之名?」道姑答道:「將軍有所不知,她今年六十八歲了,還 是個閨女。因他守了五六個望門寡,父母又早亡過了。且她為人性狠,凡事俱要爭強的。有人能幹過她的,她便要起妒意,故此人人叫她做毒女。如今老了,手上積 攢些財帛,想個藏身所,以免人家害她,遂拜小道為師。」展得勝道:「原來如此,請問師父,觀中可有井否,吾欲汲桶水飲馬。」道姑道:「有,就在後院。」展 得勝便喜:「教煩這位毒女引路罷。」道姑聞言,就命毒女帶將軍到後院中去。將近井旁,展得勝暗暗撥劍在手,出其不意,一劍砍翻,上前把衣服剝開,用劍開了 胸膛,取下心肝,便用手把血在壁上寫道:「齊將展得勝,奉燕昭王御旨,採取毒女心,以作鎮物。如有藉死生事者,庵主可扭往易州控告,自然無事。」寫罷用戰 袍將毒女心包了,越出後門,掠牆飛奔前門,翻身上馬,加上兩鞭,如飛而去。不一時到了齊營繳令,此時四人俱已回來。南極叫孫燕上了他四人的功勞,吩咐俱暫 回營歇息,明晨披掛上帳聽點,去打金砂陣。一個個聞言大喜,搓拳擦掌,下了大帳,各自準備歇息不提。
  到了次早,南極子與燕昭王升帳,眾將早已 甲胄齊整,在兩旁伺候。南極子便喚蒯文通、孫燕、展得勝、宋龍、魏虎、解信,吳光等,八人分為四路,各帶兵一千,去殺散金砂陣的外圍。「貧道另差仙人相 助。你等各帶鎮物,前往陣門,聽仙人調度,不可有誤。」八將領命出帳,領兵飛奔秦營而去。南極子又命長眉老祖、鬼谷子、黃石公,王敖四人,在八將之後相 助。殺散秦兵,飛奔秦營。先高聲大喊,諸神退位,吾奉南極之命,有鎮物打進陣來,恐有染諸神不便。後把鎮物打他進去,破四門之寶,用法擒拿他守陣的道人, 到金砂坑,按四方站位,以防魏天民逃脫:「候出家人進陣,一齊出力擒拿。」叉叫白猿:「用分身法,把陣內屈死陰魂趕出陣外,然後速上法台,擒拿魏天民,不 可有誤。」白猿應聲出營,駕雲去了。南極子叫土行孫道:「土真人,煩你先進,從地中到金砂坑內,保護孫臏,候如來了收了金砂,便保孫臏出陣要緊。」土行孫 領了法旨,便先從地中進了金砂坑。見了孫臏,把破陣的話說了一遍,孫臏聞言大喜,二人坐在坑中等候佛力取了金砂,他二人便好出坑,共擒魏天民,暫且按下。
   先表蒯文通與孫燕,先踏王翦的營盤。孫燕在前,蒯文通在後,發聲喊,齊踏秦營。王翦忙領兵出迎,兩軍混戰,燕兵勇猛,秦兵殺得哀聲不止,四下逃奔。王翦 一見,忙敗下陣去,想用寶劍來殺孫燕。李長眉的梅花鹿,早已橫攔去路,見王翦要祭法寶,便把長眉一揚。眉稍中飛出兩個火球,正中王翦的臉上,負痛而逃。王 翦也不再戰,燕兵亦不追趕,待秦兵跑盡,然後紮下了大隊,以防秦兵來救。長眉老祖催鹿上前,蒯文通捧著落胎草,緊緊跟著。燕兵至陣門,長眉老祖朗聲高呼 道:「諸神將聽真,吾奉南極老祖法旨,帶有鎮物前來打陣,恐防污染諸神,祈早閃開為便。」眾神將神兵聽有鎮物打來,恐防衝著法體,忙住兩邊一閃。長眉老祖 一見,忙把鹿帶斜,蒯文通一步上前,兩手把落胎草拿定,使勁往陣中一撒。一聲響,陣門上誅仙劍落地。那蒯文通便與孫燕同守陣外。長眉老祖一催鹿,便走進了 陣中。此時白猿用分身法,顯出金光,已把眾鬼魂趕出陣外,被太陽一照,無影無蹤了。長眉老祖進了誅仙門正路,到金砂坑去。只見黃叔陽阻住,大喝道:「李長 眉休得逞能,有貧道在此。」高舉茶條杖,照面打來。
  長眉老祖用劍架開,就手相還。二仙在陣內大戰,有十多回合。黃叔陽見占不得便宜,忙取金磚 在手,祭起空中。只見一塊五色光霞,照李長眉的頂門打來。長眉老祖一見,笑道:「好妖道,你有多少法寶,只管祭來。」遂把兩邊長眉往上一揚,飛出兩個火 球,把那金磚托住。這火球是他運煉的三味真火,霎時間把那金磚化得無影無蹤。李長眉復用劍往上一揮,向黃叔陽一指,只見兩個火球飛奔黃叔陽而來。黃叔陽看 見破了法寶,正欲舉杖來戰,忽見火球奔到頂門,喊聲不好,忙側身躲避,肩背上已著兩下了,跌下鹿來。方欲要借土遁逃走,被李長眉一個掌心雷,正中頂門。可 憐一個真仙也難免一雷之苦,竟嗚呼哀哉了。長肩老祖收回火球,一縱梅花鹿,直奔金砂坑東方站立,按下不表。
  且說展得能、宋龍二將,來衝李實的 營盤。黃石公的法力,把李實戰敗,趕盡秦兵。黃石公便命展得能捧定鎮物,齊到陣前。黃石公大叫:「諸神退位,有鎮物到了。若不退時,恐沾污法體,不能回 天,休怪貧道言之不先也。」神兵神將那一個不怕穢物,忙往兩邊一閃。展得能把人血取出,往陣內潑去,便回大隊。陣內一聲響,落魂幡墜下地來。黃石公一磕金 毛吼,進了陷仙門。只見朱惠珍躍虎而來,大叫:「黃石公好生大膽,敢進吾陣,休想逃脫,貧道來也。」舉劍直取老祖,老祖把手中劍急架相還,二人戰在一處, 有十餘回合。黃石公略取如意石在手,劈面打來。朱惠珍招架不住,正中太陽,跌下猛虎。黃石公催金毛吼,上前一劍,送卻性命。可憐:
  百年道行今何在,鬼門關上歎孤寒。
  黃石公劍剁了朱惠珍,一催金毛吼,便往金砂坑北方站位不提。
   且說王敖,催動黑虎,帶領解信、吳光二將,來奪章邯的營盤,章邯領乓敵住。不數回合,被王敖祭起聚靈牌,照章邯背上打來,險些把章邯打於馬下,口吐鮮 血,伏鞍而走。王敖也不追趕,就叫解信捧定穢物,上前大叫:「諸神退位,今有穢物打進來了,可速迴避。」眾神將聞得此言,便往兩邊一閃。解信便把人頭兩手 高舉,拋將進去,奔回陣外。陣門上的金鍾沾了穢物,一聲響,登時墜地。王敖便進了斬仙門。只見金子陵攔住大喊:「王敖休走,有貧道在此。」王敖大笑道: 「你有多大的法力,也敢來擋我的去路。」兩手掄斧,來取子陵。二人在陣中大戰三十餘回台,不分勝負。王敖大怒道:「好妖道,敢與我以死相拼。」伸手取出聚 靈牌來。金子陵知大勢已去,又見王敖要祭法寶,知道利害,急忙翻身下鹿,借土遁而走。王敖也就催虎直到金砂坑,西方站位不提。
  且說展得勝、魏 虎二將,把英布殺敗,趕散秦兵,破了外圍。王禪吩咐展得勝隨到陣門,大叫:「諸神讓路,有鎮物前來打陣了。」眾神急忙閃開,展得勝吶喊一聲,把毒女心扔進 陣去。一聲響,玉磬落地,展得勝奔回本陣,王禪便進了戮仙門。只見秦猛舉狼牙棒,把路攔住,二人遂動起手來。戰不數合,王禪就用掌心雷來打秦猛。秦猛知道 厲害,忙用金光,就起在地中,上衝南極子的雲頭,被白鶴童子一金如意,正中頂門,跌將下來。王禪再祭掌心雷,可憐秦猛,泥丸宮中了一雷,頂門已塌,魂也找 朱、黃二道人去了。王禪便催鹿到金砂坑南方站位。此時四位仙長,俱已來齊,單待掌教祖師到來破陣。
  且說魏天民到台上,見四位道長俱在法台前四 方站住。急得他長歎一聲道:「罷了,今番吾命休矣。」把牙一挫,忙伸手取了一粒金砂,意欲把四仙打下坑去。一抬頭,見白鶴童子與掌教老祖,從空而降。魏天 民說聲不好,把手中那粒金砂,望空打來。南極子見金砂來勢大,忙將峨嵋扇一抖,金砂不能近前,被搧風一鼓,往上而起。此時護法伽藍領了如來佛旨,已在雲中 等候,見金砂往上起來,忙把金缽向下一吸,金砂進了缽中。魏天民見金砂飛在空中,杳無蹤跡,心下大驚。把十五粒金砂一齊打出來。南極子見來得利害,把寶扇 連扇三扇,金砂齊起空中,如一把黃傘罩將下來。南極子道:「好利害。」仰面正欲用扇子往上扇去,忽見一片彩雲之中,現出護法伽藍,大叫:「南極仙翁,吾奉 命如來佛旨,前來收金砂了。」只見他祭起金缽來,把上下金砂一齊收下了。即駕雲回西天而去。南極子見伽藍收回金砂,忙用峨嵋扇,照魏天民一扇扇來。魏天民 如何抵擋得住,叫聲不好,化陣金光,起在空中。南極子一見,忙伸左手,一發掌心雷,把魏天民擊落地下。恰遇白猿上前,一劍了卻了性命。南極子便放掌心雷驚 動,孫臏在坑中聽得迅雷連響,知道掌教已破陣。孫臏在內展動杏黃旗,南極子在法台上,又拿把峨嵋扇,把砂山扇開。孫臏此時,方見天日,忙跨出了青牛,與土 真人一躍,出了深坑。
  南極子竟與眾仙,忙念退神咒語,把天兵天將各送回位,然後吩咐軍士,發起火來,把一座誅仙陣登時燒盡,才一同回至燕營。 孫臏忙上前拜謝南極子活命之恩,南極子老祖便道:「孫臏,你凡心未盡,屢戀紅塵,使出家人二次下山救你性命。從此以後,你再遇難時,出家人必不下山救你 了。」說畢,便辭了燕昭王,出了營門,與白鶴童子駕雲回去。孫臏又叩謝師父、師叔與眾位真人,長眉老祖說道:「孫臏,你速乾完了你的大事,也好回山,莫誤 了你的工夫。」孫臏連聲答應。王禪也用手攜著孫臏道:「廣文,可聽見掌教之言麼,你若再戀紅塵,招了災厄,休怪出家人心狠不來救你。量你的法力,扭不得天 過。」孫臏連忙跪下叩頭道:「為弟子連累祖師,三番兩次下山,弟子豈有不知,弟子若能埋葬了父兄的骸骨,再不敢犯清規紅塵了。」眾仙齊道:「如此才是。」 遂共辭了昭王,各自飄然回山而去。白猿也就此告辭。孫臏不覺垂淚道:「多得賢弟下山,請仙搭救為兄。此恩此德,不知何日能報。」
  白猿道:「三 哥不必出此過言,惟是小弟如今回山,不知何日才得聚會。但願三哥諸事不可自仗其能,以免招禍要緊。」孫臏道:「賢弟的金石良言,愚兄謹遵。你回雁愁澗去, 可代愚兄向伯母前問安。」白猿點頭垂淚,上前辭了昭王,又拜辭孫臏道:「三哥保重。」孫臏道:「賢弟放心,愚兄埋葬了父兄就回天台山了。」二人手拉手,出 了營門,灑淚而別。孫臏見白猿駕雲而去,然後才進帳中。燕昭王就傳旨排宴上來,與亞父賀喜。
  且不表他君臣們慶賀樂飲,且說王翦等敗回陣來,將 破陣的原由細說了一遍。把個秦始皇就嚇得面目失色,傳旨馬步三軍,快快拔營退兵。這個旨意一下,王翦又不敢攔阻,只得退下來。傳旨三聲炮響,便一齊動手拔 了大營,連夜飛奔,望舊路上急去有數百十里,然後紮下,藍旗來報,說:「軍師現在營門外候旨。」秦始皇聞言:「快傳旨宣他進來。」不多時,金子陵進了大 帳,朝上跪倒,口稱:「罪該萬死,敗兵辱國,祈我主寬恕。」始皇道:「軍師請起。」便問:「魏真人說他的金砂如此利害,如何被他們破了?」金子陵道:「南 極是掌教祖師,他的法力無邊,真人與臣等,如何是他的對手,可憐朱、黃、秦、魏四位真人,俱死於非命。臣幸借土遁逃生。」始皇道:「如此看來,燕國的氣 旺,尚不當滅,故此有仙人下山搭救。依孤想來,不如退兵回國,待時機再動罷。」
  金子陵連連叩頭道:「吾主且暫時忍耐,等臣今夜禱告天地,明早若無仙人來助,那時退兵不遲。」始皇無奈,只得准奏。傳旨三軍「且不必前進,候過明日早晨再行。」三軍領了旨意,便埋鍋造飯。
  且說金子陵,等到三更時分,淨手焚香,向拗離國頂禮,暗暗祝告一焉,然後進營安歇。
   且說海潮聖人,正坐雲光洞中,忽然一陣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就知來意,心中大怒,道:「南極子無禮,既知孫臏逆天行事,還下山救他。你既助你徒,難道我 不助我的門人麼。今再賜王翦一件寶貝,且看那個刖夫,怎樣破得。」叫銀蓮子過來。銀蓮子聞聲,至八寶座前稽首道:「祖師喚弟子,有何法旨?」海潮聖人道: 「你師弟王翦,在秦國不能取勝。金子陵邀魏天民下山,擺下金砂誅仙陣,把孫臏困在陣中,困得六日,被南極掌教下山破了陣勢,救了孫臏,魏天民、黃、秦、朱 等四人皆死於掌心雷之下。你師兄金子陵,如今在秦營中焚香求救。出家人想,南極子下山搭救孫臏,是逆天而行。且明知金子陵、王翦是我之徒,有意要難為他, 豈不是藐視於我了。今意欲命你下山,送件寶貝與你師兄王翦,叫他作法行事,看那刖夫怎樣抵擋,你隨出家人這裡來。」遂下了寶座,同進後殿。海潮聖人取下一 個金盒子來,用手揭開,裡面裝著一根細細的尖物,色如檀木,不過六七寸長,交與銀蓮子道:「你可知道這件寶貝之名麼?此寶名喚攢天箭,乃先天至寶,子午二 時,祭起空中,雖千里之外,也能穿大羅天仙的頂門。你可拿至秦營,交給王翦,叫他隔營祭起,自然能取孫臏之命。」又把符號咒語教會了銀蓮子,使他到秦營中 交給王翦,急速回山,不可有誤。銀蓮子便忙拜辭了聖人,出了雲光洞,足駕祥雲,望易州而來。在人間而論,是要走上幾月,神仙哪要半時,早已看見秦營。便落 將下來,走近秦營,用聲招呼道:「守營的軍士,快報你家軍師和殿西侯知道,說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銀蓮子要見。」軍士聞言,不敢有慢,如飛報進軍中 去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中法寶孫臏喪命 見柬帖毛遂下山


  話說銀蓮子來至 秦營,大呼道:「小校快去通報你家軍師,說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門徒銀蓮子要見。」軍士不敢怠慢,飛報進軍中。金子陵聞聽,喜從天降,忙和王翦出營,迎 接至軍帳坐下。金子陵道:「師弟此來,必有聖人的法旨。」銀蓮子聞言,便立起來道:「奉聖人法旨,有寶賜王翦師弟。」便把攢天箭取出,兩手高捧,交給王 翦。王翦接了,朝東拜了四拜,然後起來。銀蓮子把真言傳給王翦,又道:「明日三更,可隔營祭起,取了孫臏之命。」金、王二人聞言大喜,便同銀蓮子進青羅寶 帳,奏知秦始皇。始皇大喜,傳旨賜坐。又細細的把銀蓮子一看,只見身上穿藕色袍,足踏無塵履,腰繫魚絲縧,手持塵拂子,額闊眉齊,唇紅齒白,面如滿月露華 光,目似流星顯俊俏,仙風道骨,威風凜凜。始皇觀罷,忙傳旨排宴。銀蓮子忙立起身說:「賢皇不必費心,貧道還要回山復旨,就此拜別。」始皇也不敢深留,只 說:「仙長回山,給孤拜上海潮聖人,說孤雖蒙恩賜寶,倘或工夫不成,還乞聖人大駕下山相助。」銀蓮子答應過了,始皇便命金子陵與王翦代送出營。銀蓮子辭出 大帳,駕雲回山不提。
  且說金、王二人,回至帳中復旨。始皇一見便道:「金國師,聖人今雖賜寶貝,不知能勝孫臏否?」金、王二人齊道:「龍意萬安,臣師的法寶,非同兒戲,且不要說見陣,只須隔營,就可祭得此寶,必然成功。」始皇聞言,無可奈何,便吩咐章元師發兵進回易州,安下營盤。
   且說孫臏,自破金沙陣,回至營中,燕昭王設酒慶功,安息一夜。次早就有本國探子來報,說秦師已退,請令定奪。孫臏聞言道:「我也知秦師已退,且過得幾日 不回,那時再進城不遲。」昭王聞言,便帶文武先進易州去了。忽然聽得炮聲振耳,有人來報,秦師已復回,紮下營盤。孫臏道:「好個百折不回的秦人,等明晨再 施巧計,殺他一個見影膽寒,聞名心怯,才知出家人的利害。」復又垂頭暗想:「秦師復兵,如此其速,莫非又請那洞能人前來,與我爭戰不成?」遂掐指一算。不 算猶可,這一算,便嚇得面目失色,半晌無言,眼中流淚。眾徒一見大驚,忙問道:「師父眼中落淚,卻是何故?」
  孫臏聞言,長歎一聲說道:「你等 有所不知,今者海潮聖人,差銀蓮子下山賜王翦攢天箭,乃云光洞鎮洞之寶。漫道我不能破,就是掌教主師見了,也有些費力。」便叫孫燕過來道:「姪兒,為叔的 今晚子時必然命盡,你可到燕山府報信。你祖母年高,一聞凶信,必然痛死。你總要勸解,以安其心。」孫燕聞言大哭起來。孫臏便盼咐快取筆硯過來,忙修書一 封,遞給蒯文通道:「賢姪,今晚我若身死,你將此書快送給你師父觀看,尚或成有救,切不可遲誤。至要,至要。今夜三更,為師的大數到了。」說罷,流淚不 止。眾將只急得無法,便一齊說道:「師父的法力無邊,難道就怕這攢天箭不成了?」孫臏道:「這攢天箭乃先天至寶。」又吩咐眾門徒:「你等守住大營,不可妄 動。倘有秦兵來劫營時,須用駑箭射住,須要小心把守。」又對展凱道:「你與孫燕保守我的屍靈進城。」一一吩咐已畢,把杏黃旗、峨嵋箭、沉香拐,三卷天書, 集在一處,叫孫燕牽過青牛來,孫臏便對牛說道:「你跟我數十年,今日就要與你分離了。亦須立在我的身旁,候我氣絕之後,你就馱我的屍靈進城,你再上天台修 煉你的後事罷。」這板角青牛久省人事,聽了主人之言,咯當一聲,立在孫臏身旁,動也不動。眾將齊道:「師父何故自己等死,我們何不去殺秦營,把王翦擒住, 將他碎屍萬段,使他祭不得法寶。」孫臏道:「這越使不得。倘傷了王翦,出家人就要五雷擊頂了。今在此等死,或者有救亦不可知。出家人身死之後,你等切不可 妄動。候三日之後,自有道理。」便揮手叫眾將下帳,他自己一人坐在帳中,把杏黃旗等物,放在膝上。垂眉閉目,息心歎氣的等死。眾將見此光景,只得下了帳, 彼此懷著鬼胎不表。
  且說王翦,是晚沐浴更衣,等得三更,取出攢天箭來,念動真言,一聲響,如迅雷一般,一股紅光,托著攢天箭,騰空而起。王翦 心中大喜,獨坐帳中,專等佳音。那燕營內的眾將,俱是在營門外,看那攢天箭從何而來。到了三更時分,只見一股紅光如線一般飛進中軍帳來。眾將一見大驚,忙 跟進帳來。只聽得裡面響了一聲,紅光就飛出帳外,騰空而去。忙進帳中一看,只見孫臏倒在椅上,頂門已塌了,口中無氣,緊閉兩眼。眾將一見,便大哭起來。蒯 文通忙止住了道:「眾位將軍,且住悲哭,怕秦人聽見,連夜發兵前來踩營,把師父的屍靈搶去,如何是好。我等須要把師父的屍靈,連夜運回城中,再作道理。」 眾將聞言,忙止住哭聲道:「師兄言之有理。」忙把孫臏與杏黃旗一切東西,俱放在青牛背上,孫燕與展凱帶領一千人馬,保護進城。這裡蒯文通便急忙駕雲,飛奔 青山石而去。
  且說孫燕等連夜叫開城門,把孫臏屍首抬進了城內。展凱便上朝報信,孫燕把屍靈抬進燕山府大堂放下。此時,天已明瞭,孫燕便先進了 他母親房中,將先事說明。把個高夫人嚇得在床上跌下地來。孫燕忙上前扶起,高夫人就要舉哀,孫燕忙止住道:「母親不要舉哀,商量大事要緊。兒想祖母年高, 痛兒心切,必要昏暈了過去,須要多派些丫環扶住,預備湯藥等物才好。」高夫人聞言,說是有理,便止住了淚痕道:「我兒此計甚好,等我安排了,你再去報。」 高夫人吩咐使女們,快備薑湯等物,暗暗通知李夫人,一齊到老貴人後房來。請了早安,便道:「孫燕今早回來,不知何故。」貴人聞言,道:「快喚他進來。」 高、李二夫人就知會了眾丫環使女等,預先防備。只見孫燕在外,飛跑進來,至貴人跟前跪下,放聲大哭。就把個老貴人嚇了一跳。道:「嬌兒為著何事如此?」孫 燕哭說:「祖母不好了,三叔被王翦攢天箭射死了,屍靈現在大堂上放著。」燕丹公主闖言,歎了一聲,往後便倒。各使女們早已扶起來了,忙將薑湯丸藥灌下,半 晌甦醒過來,一口濁痰吐在地下。大放悲聲道:「為娘養你五十餘歲,止得見一面,苦苦叫你回來。今喪在王翦之手,活活的痛殺娘也。」便移步要走出外堂,左右 使女扶持,連跪帶跌,拖出堂前。一見屍靈便大哭大叫:「苦命的兒,你受盡千般辛苦,方能修成一個地仙之份。今日不能為父報仇,反喪王翦之手,叫為娘所靠何 人,還要這老命何用。」說罷,就要想往台階上撞。高、李二位夫人連忙攔住苦勸,一堂齊放了悲聲。
  且說展凱進朝,催起昭王的大駕,把此事啟奏一遍,把個年暮的昭王昏絕了兩次。忙傳旨擺駕,飛奔燕山府來。君臣會面,放聲痛哭一場。
   且不講他君臣們在銀安殿上哀慘,再表蒯文通似箭如飛,駕著雲頭往青石山,喊開了洞門,飛跑著上了三清殿。一見了毛遂,便氣喘喘的喊道:「師父不好,孫三 叔被王翦的攢天箭打死了。」毛遂聞言,忙立起來道:「此事果真麼?」文通道:「弟子豈敢虛謊。」毛遂便哭起來道:「三哥,是我催你作急下山,送了你的性命 了。」大哭一回,心中想到:「廣文子有未卜先知之明,豈有逢大數不知,安然受死之理?其中必有緣故。」便問道:「你的三師伯死了,豈無言囑咐你。」蒯文通 便把那孫臏困在金砂陣中、白猿如何去請掌教破陣才出了金砂陣、次日師叔就如何知道要喪命、如何吩咐眾將的話,說了一遍。遂在身上取出書信一封,遞給了毛遂 道:「這是師伯臨終時,命弟子送給師父看的。」毛遂忙打開一看,上寫著:
  昔者愚兄下山之時,賢弟曾言有難厄相教。今愚兄已死於王翦攢天箭下矣。
  賢弟可坐視否,生死咫尺,伏祈憐念。餘不盡言。
   毛遂看罷,不覺垂淚道:「三哥,今日有難,我豈有坐視之理。賢徒我與你到易州城走走。」吩咐童兒小心看守洞門:「我與你師兄去幾日就回,你們不可貪 玩。」童兒答應,忙前去開了洞門,師徒離開了洞,雙足一蹬,駕起雲頭飛往易州而來。不一時已到燕城,忙落下雲頭,飛奔燕山府來。門上人忙去通報,孫燕和燕 昭王聞言暗喜,對燕丹公主道:「金眼毛遂下山就有救了。」孫燕忙出去迎接,把毛遂迎進大堂,與昭王說了話。回頭見孫臏的屍體,放在大堂軟榻之上,不覺雙眼 流淚道:「三哥,你往日的英雄哪裡去了。這正是:一口氣在千般用,命喪無常萬事休。」說著便大哭起來。孫燕上前勸住。然後請公主相見。公主垂淚說:「賢 姪,老身素聞我兒孫臏與你有生死之交,且又二次三次救我兒的性命。今日千祈搭救我兒,可憐老身二子皆喪,一門盡忠,只有他一人又命喪王翦之手,教老身以後 無人相靠了。賢姪千千看萬萬看,看老身薄面,救他一救。老身下個全禮罷。」說罷淚珠如雨跪將下去。
  孫燕和眾將也一齊跪下。毛遂也忙跪下,扶起 了燕丹公主道:「伯母放心,姪兒今日下山,原為三哥而來,豈有不救之理。雖歷盡天下,也要求取靈丹,來教三哥。伯母且寬心,姪兒就此去也。」燕丹聞言,心 中暗想:「他倘或一去不回,豈不了卻了大事。」遂道:「賢姪,你去求靈丹,或得或不得必要回來,給老身一信,切記不可不回。」毛遂聞言道:「伯母放心,姪 兒此去求靈丹,成得或不得,若不回給伯母之信,毛遂日後死在五雷之下。」燕丹聞言,連忙道:「姪兒不可如此,老身見你怕事為難,恐有退心。賢姪若果如此, 非惟孫臏感你之恩,即堂上祖宗陰靈,也沾恩不淺。」毛遂道:「伯母之言,折死姪兒了。事不宜遲,姪兒就此前去,伯母與王爺少坐。」燕丹道:「千祈上心。」 毛遂答到:「這個自然。」身子一竄,早離平地幾丈,霎時間無影無蹤。這裡昭王駕轉回宮。燕丹公主吩咐家人好好看守屍靈,等候毛遂的音信不表。
   且說毛遂招展金光,起在空中,心想道:「我如今嚮往哪裡去好?且算一算看,誰有丹再去,也免來往奔馳。」遂掐指一算,各洞俱無,惟鐵叉山八寶洞李長眉那裡 有丹。心中大喜,便撥轉雲頭,飛往東海而來,不多時,到了鐵叉山,落將下來,把洞門敲了兩次。只見洞門內走出一個童子來道:「那一位?」看見了毛遂,便 道:「毛師叔,你來了麼。你前次把師爺的蓋丹盒拿去,祖師尋不到,折磨我們,你今又來做甚?」毛遂道:「胡說,誰拿了你家的蓋丹盒。」童子道:「祖師會算 出來,你背人眼偷去了的。你還抵賴麼?」毛遂笑道:「我如今帶來還你們了。」童子道:「你帶來在哪裡?」
  毛遂道:「見了你祖師才拿出來,你快 去通報。」童子聞言,忙跑進了三清殿,喊道:「祖師爺,毛遂矮子來了,如今門外站守,要見祖師。」李長眉問道:「他若來了,你們預備藤條,等我孝敬這矮賊 根子一頓。」正忙著,毛遂已到了三清殿來,朝上一揖道:「老哥,久不見了。面上氣色更好,大約坐工愈深了。小弟實在想你,故此今日又來探看你。若問起從前 的事,不過玩笑而已。小弟要那個盒子何用。不過嚇嚇你們的玩心,以防將來遭別人的手呢。兄莫怪。」又是一揖。長眉老祖見他如此光景,不覺笑道:「賊根子, 我要打你一頓,也責責你的頑皮如何。」毛遂道:「老哥要打小弟,小弟領教就是,只是大人不計小人過。」長眉笑道:「虧你這張賊嘴能講,不打反而又得茶 吃。」長眉老祖喚童子下去,笑對毛遂道:「賢弟到此有事否?」毛遂道:「無事,只因有話來問長兄。我師父的門徒可是王禪、王敖、黃伯陽、柳展雄、肖古達和 小弟麼?」長眉道:「正是。黃伯陽死了,只有你們幾個。」毛遂道:「人說我師父五雷轟頂,死於非命,後認母投胎,祖認為孫,是真是假?」長眉笑道:「你又 來搗鬼,豈有假的道理。」
  毛遂又道:「我師父孫武子和老兄是真相得的麼?」長眉聞言,不覺垂淚道:「當日武真人,待為兄甚好。」毛遂道:「人 說兄長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今日小弟見你如此是真,惟是日久,不免就薄了待人的心腸。」長眉怒道:「胡說,你見我待誰薄了?」毛遂道:「你說不薄待人,如今 孫臏有難,你為何不救?」長眉笑道:「原來為此,你還在睡夢哩。孫廣文被困金砂陣,我曾請掌教的下山,破陣搭救於他,你豈不知。」毛遂道:「我豈不知道, 我講的是如今之話,等我直說了罷。孫臏出陣回營,海潮聖人就差門徒下山,送攢天箭給王翦。如今孫三哥被攢天箭穿了天靈,命送無常了。小弟此來,是求取金 丹,搭救他的性命。」長眉道:「你又來騙人,我回山時,他還是好好的呢。」毛遂道:「你回山時,他自然好好的。如今卻不好了。」長眉道:「且不要管他,你 如何知我有丹?」毛遂道:「我為這事,週遊了三山五嶽 人都說你常常煉丹,故此前來找你。可看武真人當日之情,賜一粒給小弟去救他罷。」長眉道:「毛金 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雖煉丹,但丹成已久,送上潮仙洞去了,你到他那裡去要吧,不必在此耽誤時刻。」遂不再分說,上前扭起毛遂,拖著往外就走。直 拖出了洞門道:「你快去罷。我不送你了。」忙回身進去了,把洞門關上。毛遂爬將起來,推一推洞門,已是緊閉,動也不動。心下為難,在洞口再三哀求,哭得如 醉如癡,李長眉只是不理。
  毛遂自思:看這光景是不中用了,他方才說是送上潮仙洞去,我為甚麼不上白鶴山潮仙洞,哀求掌教祖師,豈不勝求長眉百 倍。主意已定,就駕祥光起在空中,望潮仙洞而去。正駕雲之間,忽然想起一事,暗道:「那處又有些不妥了,那老頭子必然有些生氣。曾記得走馬春秋時,陰魂陣 困住了孫臏,我假裝了他,去騙王禪的金丹,他正惱羞我。這一去,被他拿住打四十棍,如何去得?」正在遲疑之際,心中忽又想到:方才李長眉眼色有異,且帶著 驚慌情景,莫非他未曾送去掌教那裡,用計推我們出外不成?等我算他一算,便知分曉。忙在雲頭裡掐指一算,便大罵李長眉:「你現有金丹,卻誆我去潮仙洞,推 我出門。如此狠心,我如何放得你過。等我問你,看你怎生答對。」遂又想道:「他直推沒有,如何要得他的出來,如回去偷他的,他見我去了,必然有準備,定難 下手。倘或被他拿住,卻到對他不起。」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急得淚下。忽然想起,不覺大笑道:「我好沒智,他既無情,我何妨無義,待我胡弄他一番,有何 不可。」想定主意,就撥轉雲頭,回至鐵叉山,落將下來。未知進得洞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變金霞計騙長眉 請盜跖鞭傷王翦


   話說毛遂,撥轉雲頭,回至鐵叉山,落將下來。走至山岩下,念動真言咒語,掐三台訣,喝聲道:「疾!」這真是,那神仙的玄妙無窮。不多時,變成身高七尺, 膀闊腰圓,方面大耳,又向山崖下把葛條打了幾根,變成一個如意金鉤。口中唸唸有詞,忽然那金鉤散出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毛遂托在掌中,滿心歡喜,一翻身來 至洞門,用手敲擊,高叫開門。童兒便問:「是什麼人?」毛遂便道:「我是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遣金霞童子,來請你家長眉老祖的。因我家老祖師爺悶得緊, 特請你家師父前去下棋。」童子聽得明白,不敢怠慢,即把洞門開看。望見金霞童子,忙倒身下拜,稱師叔:「弟子不知駕臨,多得罪了。」金霞童子便道:「請起 來,你就說,今奉祖師差遣,將如意金鉤,令你家祖師父快些前去罷。」童子叩了一個頭,立即起來,如飛跑至三清殿稟道:「今有白鶴山潮仙洞掌教祖師差金霞童 子,前來請師父前去下棋,現在洞門等候。」長眉道:「祖師有何憑據?」童兒道:「現有如意金鉤。」長眉老祖道:「你可對他說,請先去罷。我隨後到。」童子 轉身出來,叫聲:「金師叔,你且請先去,我家師父隨後就到。」金霞童子聞言,即時駕起雲頭,望白鶴山揚長而去。
  毛遂走不一時,只轉一彎子,即在山澗落將下來,只候長眉過去,這且不言。
  且說這童兒,把洞門閉上,轉身進來稟道:「金師叔去了。」長眉吩咐:「牽我的腳力過來。若有人來尋我,就說往白鶴山祖師那裡下棋去了。」說畢,扳鞍上騎,出了洞門,招展金光,竟奔潮仙洞不表。
   且說毛遂,在山澗躲藏,看見長眉遠去,心中大喜,竟奔山前的洞門,用手擊門,叫道:「快些開門。」童兒正在洞中頑耍,忽聽有人扣門,把洞門開了,童兒 道:「我師父去了,怎麼金師叔又來相請。」金霞道:「我剛才遇著令師父,如今祖師爺心裡悶倦,復差著我來取一粒如意金丹,定氣養神。」童兒道:「我的師父 知道否?」金霞喝道:「好冤家,這是你師父叫我來取的,莫不是我也在你跟前說謊麼?」童兒道:「師叔說明白就是了,何必動怒,我如今就去取來。」言罷,轉 回後洞,在八卦爐中,把金盒取出來,捧著跑出洞門外:「我取來了。」毛遂道:「拿來我看看。」童兒把金丹盒遞上,毛遂接過來,把盒揭開,看見霞光靄靄,瑞 氣凝凝,心中暗喜道:「如今取一粒,剩回二十三粒,你收回。若是別人來取,不要給他。我去了。」就駕起祥雲而去。
  再說李長眉,駕雲來到潮仙 洞,用手敲門,童兒道:「是誰?」長眉道:「我是鐵叉山八寶洞李長眉,方才金霞召我和祖師下棋解悶。」金霞慌忙把洞門放開,便叫道:「好長眉,那個叫你想 來人家下棋?你回去罷。」長眉只羞得滿臉通紅,復上梅花鹿告別,騰雲而去。來至八寶洞落下來,拍門大喝道:「快些開門。」童兒把洞門大開,長眉惡狠狠的問 道:「方才是誰來叫?」童兒道:「金霞來請。師父去後,又轉來說祖師要金丹一粒,定神養氣,師父煩他來取的。弟子就給他一粒去了。」長眉聽罷,大怒道: 「誰人誘騙童兒盜我至寶。」連忙袖占一課,盡知其惰。大叫道:「是這矮賊子!」忙上梅花鹿追去。正欲催雲,忽思:「我縱趕上矮賊,將丹奪回,打他一頓,使 他顏無光彩,恐被天下道人聞知,都說善求不與,倒被他搗鬼騙去,豈不見笑於人。況今孫臏死在攢天箭下,我就送他一粒金丹,也見我一點好心。」想罷,一牽 鹿,回洞而去。
  再說毛遂,騙去了九還丹,慌慌張張往前飛走,只恐長眉趕來。正走間,忽見一座高山,十分險惡,心中暗喜道:「到了這裡,就是長 眉趕來,亦不怕他了。且下去歇息一會,再去未遲。」遂收雲落下,回頭不見長眉趕來,心才放下。復了原形,把二目一閉,養養精神,自己忖量:「我丹已收取 了,去救三哥,料是容易。只是我曾到此山,名為虎邱山藏仙洞,我的師兄展雄在內修真,何不請他下山,拼力擒拿王翦,一舉兩得。」想定,轉身來至洞口。只見 兩個童兒,在門口頑耍,毛遂道:「你二人玩什麼?」童兒抬頭一看,口稱:「師叔來了。」毛遂道:「你是蕭古達的道童,怎麼也在此?」童兒道:「我師父也在 此。」毛遂道:「妙極,妙極,快去通報我來了。」童兒忙入洞報知:「毛師叔在外要見。」
  展雄正同古達敘談,聽說毛遂到了,吩咐童兒快請進。童 兒將毛遂請至三清殿,柳、蕭二人降座相迎。行禮畢,分賓主坐下,叫那童兒看茶來。毛遂道:「且莫進茶。童兒快去把洞門關了,有人找我,只說我不在。」童兒 答應曉得,口內咕嚕的道:「這賊根又不知偷了誰家的東西,怕人趕來,在此躲藏了。」遂把洞門關了,然後進茶。展雄問道:「賢弟為何面帶驚疑之色,定有緣 故?」毛遂將孫臏被攢天箭打死的事,訴說一遍。「為因上東海鐵叉山取丹而回,在此經過,懇乞二位兄長下山,拔刀相助,拼力捉拿王翦。一則給孫臏報仇,二則 救易州生民塗炭之苦。」古達道:「原來孫臏廣文遭此大難,我們同你前去。為道友之情,也該下山走走。」展雄道:「不可,王翦奉玉旨吞併六國,你我豈敢害 他,此紅塵我是不沾染的。」毛遂見展雄不肯下山,使個激將法說:「兄若是不去,就落了一個罵名。」展雄冷笑道:「誰敢罵我。」毛遂道:「現今王翦就罵 你。」展雄道:「平白地為什麼罵我?」毛遂道:「因為小弟臨陣殺不過王翦,我就提起你來。我說十八國臨潼鬥寶,有一個國朝叫截寶的好漢。那王翦就問莫非柳 展雄麼,他若敢下山,遇見了我,我是定拿他破腹屠腸,剜眼摘心的。」展雄聞言大怒道:「好王翦,我和你馬牛風不相及,為何罵我?」吩咐童兒備腳力來,待我 到易州擒拿王翦,定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古達道:「王翦口出大言,藐視兄長也是有的。小弟一來奉陪兄長,二則看看伯齡。」吩咐童子回去看守洞門,我 一去便回。毛遂道:「二位早動身為妙。」展雄急忙取了法寶,齊出洞門,各駕金光飛奔易州府前落下。
  守門官一見,連忙通報。老貴人聽了大喜,急 領眾將迎出後堂。公主一見毛遂,笑道:「賢姪取回丹來了麼?」毛遂道:「伯母,萬千之喜,取回丹來了。」公主便問:「這兩位仙長,高姓大名?」毛遂道: 「一位是虎邱山藏仙洞,就是當初大鬧國朝的柳展雄。這位是姓蕭名古達。」燕丹公主大喜,遂請至大堂敘禮坐下。茶畢,毛遂引二仙家到軟榻前。只見孫臏面如金 紙,唇若靛染,四肢不動,脫了頂門,死在軟榻之上。看罷,俱各感歎不已。毛遂道:「二位兄長,不必延遲,快救三哥要緊。」毛遂就令軍士將陰陽水取來,向錦 囊內取出一粒如意九還丹,半邊紅的屬太陽,白的屬太陰。先把白的研開,擦在天靈蓋上,三掐三台訣,唸唸有詞。不多時,天靈蓋長滿,一復如初。把牙啟開,將 半邊紅的灌在腹內,咕嚕嚕響動,喉中吐出濁痰,雙眼睜開,見了毛遂、老母,爬得起來,倒身下拜,老貴人歡喜無盡,眾將俱各歡迎。把靈床拆了,孝衣脫了。公 主道:「你還不給毛遂賢弟叩頭,多虧他費心血救你。」孫臏令人看茶來,待燕人與賢弟斟茶叩謝。毛遂道:「不必如此,此是理之當然,不必謝了。」孫臏道: 「燕人蒙賢弟救活之恩,真乃再造之德,沒齒難忘的了。」言罷,親手捧茶,遞給毛遂,就跪下叩頭。毛遂連忙頂禮相還。道:「三哥請起,折殺小弟了。」彼此行 禮已畢,孫臏立將起來,看見蕭古達、柳展雄,即便轉身行禮,尊一聲:「師叔何來?」兩個老道將毛遂請他下山,拔刀相助的話說了一遍,孫臏聽了大喜。吩咐擺 素齋款待,一宿曉景無話。到了次日,孫臏清早出營,密傳將令,三千人馬照舊穿白帶素,一日三次舉哀,不許走漏風聲,眾將俱各遵令。又吩咐孫燕進城,奏知昭 王,發木匠五千名應用。外用木頭三千條,每日運送三百條出城,作十次運完,不可有誤。孫燕領了眾將進城,奏知昭王。昭王聞奏孫臏得活,歡喜無盡,那病都好 了。傳旨採買木料,並工藝人等,運送出城,軍營應用不表。
  且說奏營探子,細探明白,進金頂大帳啟奏:「探得齊東南郡王營內,每日三次舉哀,日 運木科進營,不知作何應用,特來報明。」始皇聞言,講一聲:「國師,孫臏已死,他營中日運木料何用?」金子陵叩頭啟奏道:「木頭必然是棺木出殯所用。」忽 旁邊門閃出殿西侯,出班跪奏:「雖然孫臏已死,不知虛實,待臣前去燕營探聽,踩進營中,將孫臏屍首搶來,用火焚化,為臣才得放心。」秦始皇道:「殿西候, 你去打聽虛實罷了,切莫搶他的屍首回來,又恐怕與前日一樣,你拿他好燒,燒得滿營都是孫臏了,使朕心中驚悸。」王翦道:「龍意萬安,此番比不得以前了。那 是孫臏的魔法,以致受他的利害。_如今是攢天箭打死的,此物是佛門至寶,孫臏數有飛天本領,亦難逃此厄了。微臣此去,務將這朋夫屍首搶進營來,斧剁錘顛, 以報一拐之恨。」始皇道:「是要見機而行。」王翦得令,退下入帳,提槍上馬,帶領王賁,炮響出城。至燕營用槍一指,喝道:「營門軍士聽真,報與你家為首的 孫燕得知,快把孫臏屍首送出來,萬事皆休,少若遲延,那時殺將進來,定然寸草不留。」藍旗聞言,飛報青紗大帳。孫臏大怒,咬牙切齒。暗想:「秦賊狠毒不 過,你既發攢天箭,害了我的性命,還在營前要我的屍首,這賊不饒人。」越想越恨,按不住無名火起。
  旁邊惱怒了一位真人,起身出位道:「伯齡不 用煩惱,待貧道出去,當下擒拿王翦,給你報一箭之仇。」孫臏聽見展雄要去迎敵,不住的擺手道:「師叔去不得。」柳展雄道:「我為何去不得?」孫臏道:「師 教印堂帶青,凶多吉少,焉能是王翦的對手。」那柳展雄素來好勝,性如烈火,聽得孫臏這句話,氣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怒氣沖天:「呵唷,氣死我也。你 把王翦說得天下有地下無,我定要出去會會王翦。那怕他三頭六臂,只要同他見個高下。」孫臏滿臉陪笑,口稱:「師叔休得動怒,還有一言,臨敵須要小心就是 了。」展雄吩咐帶腳力過來,翻身上騎。孫臏傳將令,全山眾將披甲執鞭,暗保柳真人,休教有失。眾將簇擁若展雄,出了營門。三聲炮響,兩行纛旗,分開左右, 王翦勒馬提槍,正候敵,忽聞營門炮響,來了一隊人馬。當頭係一位道者,頭帶一字雲巾,身穿八卦道袍,面如活蟹,四齒撩牙,生得十分醜惡。王翦看罷,用槍一 指道:「面陋的道徒慢來,快快通個姓名,我槍不挑無名之鬼。」展雄用飛鐮刀一舉,喝道:「對陣的莫不是王翦麼,要知我的姓名,你須要緊抱著判官頭,踩穩著 鐵錘,安心靜耳聽。我若是說出大名,怕你跌下馬來,倒撞塵埃。聽著罷,我名天下共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山東兗州府人氏,在列國時獨佔紅山,縱橫天下, 殺得上邦贈金不受,偏邦送寶不取,大鬧國朝,名聞列國,今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真養性,你家師爺姓柳名跖,表字展雄的便是。」王翦聞聽大笑道:「原來是柳真 人,久仰大名,今日才會,不知秦人有何得罪之處,有勞仙長下山,震動無名,乞道其詳。」展雄大喝道:「無知小輩憊賴之極,我和你平日無怨,往日無仇,舟車 不同路,因何如今罵我。你祭起攢天箭打死人家,還要人家屍首,定要趕盡殺絕,你真好狠心。坐牢著,我來取你。」兩手舉刀,照頭就砍。王翦用槍急架,對面相 還。兩人戀戰,好場大殺。有詩為證:
  由爾金鋼鐵漢強,
  不須狠鬥謀傷中,
  匹夫之勇非為尚,
  暴虎馮河在沙場。
   話說二人大戰,不分勝敗。展雄自思自想,王翦武藝不弱於我,我且用法寶傷他便了。想定,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寶貝,五寸多長一根小小的竹節鋼鞭,名為如意 豹尾鞭。展雄念動真言,只見一槍刺來,展雄忙用飛鐮刀咯當一聲響擋開,順手將如意鞭起在空中,大喝:「王翦,休得逞強,看我的法寶。」王翦聞言,抬頭一 看,只見明晃晃的一根鞭落下來。王翦說聲不好,急拖槍往下敗走。只見那鞭直奔王翦,響亮一聲,打在頭樑上。只打得火星亂冒,甲葉齊飛,險些墜落於馬下,抱 鞍吐血而逃。展雄大笑道:「好王翦,我不趕你,慢慢去罷。這不過給你一個利害的信兒,若日後再來猖獗,刀下定不留情的呀。」說畢倒念動其言,收回法寶,圈 鹿率領眾將,打得勝鼓回營,孫臏接進帳中,設宴賀功不提。
  且說王翦敗回秦營,至金頂大帳下馬,左右攙扶上帳,叩見始皇請罪。始皇抬頭,只見王 翦面如金紙,唇白鼻青,便道:「你方才那樣轟轟烈烈去要搶孫臏屍首,怎麼這般光景回來。」王翦口稱:「我主,為臣出去,到燕營討戰,不想營中內來一道者, 他是春秋時紅山的柳展雄,此人梟勇不過,為臣被他打了一鋼鞭,十分利害。」始皇聞聽大怒道:「不好了,我想展雄,曾在那紅山獨稱為首。而今他下山來助燕 州,今日惹了他,恐怕又有一場受累。罷了,殿西侯且去傳命,眾將拔寨回轉本國,以避其鋒,莫惹他了。」王翦道:「今日雖敗陣,法寶還在,且等過幾日,為臣 傷痕痊,用寶箭隔營射他。」遂辭駕下了大帳,回歸本營。解開袍甲,見傷有碗口大,心中越想越怒。不知如何調治,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二真人中寶歸天 廉小姐辭師回府


  話說王翦,別駕轉 回本營,解開袍甲,見傷痕黑青紅腫,二寸餘高,忙用靈丹調治,愈想愈怒,便回頭來對王賁道:「我兒可預備香案,等午時三刻,祭起攢天箭,取柳展雄匹夫之 命,以報一鞭之仇。」王賁道:「父親,方才為何不祭箭呢?」王翦道:「你有所不知,早上交鋒,雖誤中他的邪寶,然非子午二時,不能祭吾法寶。今將近午時, 你快備香案燈燭,待我稟過祖師再祭吾的寶箭,管教他眼下亡身,快去預備。」王賁答應一聲,就在本部擺設香案燈燭,候王翦祭箭。
  原來王翦被展雄打了一鞭,心中懊恨,又懼他英雄,不敢對敵。故此在營祭箭,要打展雄,也學打孫臏的一般,這且不表。
   卻說展雄,鞭打王翦,得勝回營慶功。正樂飲之間,展雄對孫臏道:「為何我六神無主,坐立不安,莫非有什麼不祥?你給我算一算,看是何等吉凶。」孫臏掐指 尋紋占算一遍,只嚇得面目失色,忙令筵席散了。展雄道:「賢姪,占得如何?」孫臏眼下垂淚,口稱:「師叔不好了,蒙你下山相助,鞭打王翦,惹下災害。如今 秦賊隔營祭箭,師叔刻下難免塌頂之苦。」展雄大驚:「那王翦祭攢天箭打我麼?」孫臏道:「午時三刻隔營祭箭,要打師叔了。」展雄此時嚇壞了三魂,驚散了七 魄,手拉孫臏道:「想我中年時縱橫天下,見過多少英雄好漢,未嘗有失。自從回心學道,誦念黃庭,指望修真養性,不想今日在此傾生。可見生有時,死有日。也 是我命該如此。」說罷,傷心流淚。古達在旁亦覺慘然,束手無策。
  毛遂大笑道:「你這等一條大漢,也是貪生怕死。」展雄道:「矮賊,你把 我激下山來,今日人家祭攢天箭打我,性命只在頃刻,你倒不想悲切,立在旁邊好笑,你還成個人麼。」毛遂道:「不用著急,我有法兒救你。」展雄道:「你有什 麼法?望即教我。」毛遂道:「你要我救你,把茶斟上一杯,給我叩個響頭,叫我一聲高手師父,待我去把攢天箭偷了來,就不妨了。」這一句話,不過是毛遂的一 句頑話,眾人聞言齊聲說好。孫臏道:「不必師叔斟茶,我這裡叩頭給叔代勞。」毛遂道:「我這不過是一句頑話,要你們認真,都磕起頭來了?」展雄道:「命在 頃刻,你怎麼還要頑皮。」古達道:「我們茶也斟了,頭也叩了,去不去由你。」孫臏道:「不必疑遲,快些去罷。」毛遂道:「你也等我吃了茶再去。」孫臏道: 「吃了茶,你豈不耽誤了麼。」毛遂道:「這天正早呀。」孫臏道:「不早了,天交午時三刻祭的,如今天交巳時來了。」毛遂道:「三哥說什麼話?」孫臏道: 「我說午時祭箭,此刻已有巳末了,快去罷。」毛遂道:「你們拿刀來,殺我罷。」古達道:「平白地為什麼殺你?」毛遂道:「你們都是糊塗的,把做賊的規矩都 忘記了。自古做賊,都有兩句口號:偷風莫偷雪,偷雨莫偷月。月色當空還不敢去,青天白日教我去做賊,恐怕未曾祭箭打你,倒先將我拿住開刀了。去不得,實是 去不得。」眾人道:「你認真不去麼?」毛遂道:「此刻實在不敢去。」孫臏、古達、柳展雄等一齊動怒,展雄道:「賊根子,我好好在洞中修真,是你激我下山, 我死不肯饒你,定要教南極子遣五雷轟打你頭頂,看你要生也不成。」
  毛遂道:「你們都是這等著急,不必害怕,待我如今前去試試。偷得來是 你的造化,偷不來,莫要埋怨於栽。」言罷,立起身來忙出營。駕起金光,來至秦營,但見刀槍如麥穗,劍戟如麻林,平整不過。毛遂念動咒語,用隱身法隱住身 軀,立進秦營,直望上走。心中暗想:「不知那裡是王翦的營盤。只見王賁進去,諒來他是個先行官,這必是一定在紫薇營前後。」正想之間,忽見一個少年將軍, 捧著香案進營。毛遂看見,正是王賁。他是王翦的義子,這一定是王翦的營盤。只見王賁進去,排設香案,點上香燭,一旁伺侯。又見王翦拿著一根攢天箭,從營裡 出來,見他恭恭敬敬,放在桌案上。毛遂暗想:「我怎麼偷法呢?若是上去搶他,王賁在那裡看守,寸步不離,怎麼落手。著等個空兒,撈起就是。」想定,隱身到 案桌旁。那王翦跪下,口念咒語。正欲下手搶箭,霎時間那箭就不見了。抬頭一看,只見攢天箭騰空而起,毛遂暗中頓足:「不好了,偷不成了,恐怕反錯送了性 命。」使一個入地法,去得無影無蹤。
  不表毛遂土遁藏身,只說孫臏偶然抬頭,忽見青紗帳上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紫薇盤旋,紅光繚繞。心下 著急,急尊一聲:「師叔,不好了,攢天箭來了。」展雄聞言,大驚失色。罵道:「好矮賊,不是去偷箭,是叫他祭起來打我。」吩咐帶腳力過來,隨後提刀上馬。 孫臏慘然淚下,問道:「師叔何往?」展雄道:「人家發箭來射我,難道我坐在帳內等死不成。大丈夫生何歡,死何怏,就死也要殺他幾個償命。我今就出營去,亂 聞秦營,殺他個人仰馬翻,這箭下來射我,也不為枉了。」說畢,催鹿出營。古達連忙跟去。孫臏傳令全山眾將,保護柳真人闖陣,見機行事。
  且說展雄來至秦營,高聲討戰。轅門軍校報知王翦,王翦微微冷笑:「好不知死的展雄,我的寶貝起在空中,這一落下來,呼吸之間,你就命喪無常,還敢在我營門討戰。吩咐軍中將士,嚴加防備,由他罵陣,不要理他,眾將領令,防守不表。
   且說柳展雄正然罵陣,只聽得雲端響亮,忙收住梅花鹿,抬頭一看,只見斗大的一塊紅光,托著明晃晃一根神箭,競衝頂門而來。展雄看得分明,嚇得魂不附體。 偶然想起,難道他有寶貝,我們就沒寶貝,何不將我的寶貝祭在空中,敵一敵攢天箭,看是如何。想定主意,伸手在豹皮囊中取出如意金鞭,有五寸多長,托在掌 中,念起咒語,說疾速,只見那金鞭響亮一聲,起在空中。這金鞭往上起,神箭落下來,寶貝打寶貝,那金鞭為虎尾,攢天箭為虯龍,龍虎相爭,在半空中連聲響 亮,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展雄這金鞭敵住了攢天箭,不能下來,心中大喜。「原來吾的法寶這般得力,料無妨害了。何不闖他的營盤,顯一顯手段。」遂催開梅花 鹿,衝進秦營。舉動鐮刀,殺得泰兵叫苦連天,慌忙報知王翦,王翦大驚說:「怎麼天交午時三刻,還未有將他打死,倒放他殺進營來,是何緣故?」
   抬頭一看,只見金鞭神箭兩下在空中鬥寶:「原來他將寶貝敵住了我的攢天箭。何不暗請神將,把他的寶貝支開。」遂口中唸唸有詞,只見一員神將到了眼前,躬 身道:「相召小神有何使用?」王翦道:「無事不敢有勞尊神,今有柳展雄,用金鞭敵住了我的法寶,是以不能取勝,煩尊神助一臂之力,點破金鞭,使攢天箭成 功,不得違誤。」丁甲神謹領旨意,大顯神通,使法力破了金鞭。那攢天箭連聲響亮,往下就落。展雄抬頭不見了金鞭,只見攢天箭往頂門而來。說聲不好,回鹿殺 出秦營,指望逃命,怎敵得住。只見那支箭,右旋三旋,左旋三旋,響亮一聲,展雄翻身跌下塵埃。全山眾將忙催戰馬,把屍首搶回。蕭古達見展雄喪命,心中大 怒,知道已過了午時,還怕攢天箭不成。就催鹿仗劍,竟奔秦營。厲聲大喝:「快叫王翦出來受死。」秦營軍校急忙報知殿西侯。王翦劍傷了展雄,倒念真言,收回 神箭。提槍上馬,出了營門。只見那道人圓睜怪眼,怒氣沖天,喝聲道:「好王翦匹夫,膽敢害我道友,我來取你的狗命,以報展雄之仇。」催開坐騎,舉劍就刺。
   王翦見來勢兇猛,忙舉蛇矛架開寶劍,大聲喝道:「道者,且請慢來,我跟你有話講。且通名來,好斷送你的性命。」古達聞言大怒,罵道:「狗狼匹夫,你聽 真,我乃蕭真人,名古達者是也。久在深山修真養性,那柳真人是我道友,被你這狠毒匹夫,祭攢天箭射死,我與你勢不兩立,拼個你死我活,方雪我恨。」王翦冷 笑道:「你這無能小輩,也敢在我侯爺跟前誇口。展雄廣大神通,尚喪吾手,你有多大本領,來與我對敵。放騎過來,試我手段。」古達聞言,並不答話,催鹿向 前,竟奔王翦。王翦舉槍相迎,槍來劍往,大戰二十餘回合。
  全山眾將看看古達不能取勝,齊發喊聲,擁將上來,各執兵刃,四面夾攻。王翦見 燕軍勢眾,虛晃一槍,往斜刺裡就走。古達那裡肯捨,一催坐騎,追趕下來。王翦在馬上,心中想道:「這個道人死活不知,我何暇與他多戰。不如祭起寶劍,斬他 便了。遂取劍在手,掐訣念咒,那寶劍就起在空中,回看古達臨近,大喝道:「蕭古達看我寶劍來取你也。」古達抬頭一看,見一朵彩雲,托著一口寶劍,明晃晃飛 奔頂門而來。心中一急,欲想逃回。那知那寶劍不歪不斜。正落在古達頸上,一聲響亮,人頭落地。這也是蕭古達多事招災,不免這一劫數,一股精靈,隨柳展雄歸 天去了。
  且說全山眾將,見古達追下王翦,早知不是王翦對手,誠恐有失,隨後趕來。見古達已被劍誅,身首異處,急擁向前,搶回屍首,跑歸本營。王翦亦率兵回營不提。
   且說孫臏見柳、蕭二真人出去衝陣,心知凶多吉少,不禁暗自傷心,坐在帳中,悶悶不樂。忽聽藍旗報導:「柳真人果被攢天箭射死,蕭真人也被誅仙劍斬首,搶 得屍首,現到營外。」孫臏聞報,長歎一聲,不覺淚下,大哭:「二位師叔,為小姪下山相助,不料反傷自身,聞之豈不叫人痛切。」正言間,忽全山眾將入帳參 見。孫臏一面奏昭王,賜棺木將柳、蕭二人屍首殯殮了,一面招集眾將,商議攻秦之策。忽見孫燕進帳繳令道:「三千條木頭已作十日完全送了,請令定奪。」孫臏 聽罷,遂取出柬帖一聯,交給孫燕道:「你拿這聯柬帖,即解著本料匠人,至即墨嶺下空曠處,仿照帖行事。事成即來交令,不得有誤。」孫燕領了柬帖觀看,只見 上寫著:「木直三乾根,革車三百輛,式用四個軸,寬五尺長,一丈二尺。車前另用橫木一根,每輪車軸,捆纏長槍短劍,各襯兵刃。周圍左右,以滿為度。車廂中 均聚百子炮一個,俱限十日造完繳令。」孫燕看畢,不敢怠慢,就在嶺下空曠地方,搭廠興工,監造兵車,這且不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表 的是梨山老母在洞中端坐,叫一聲彩雲童兒:「你喚你師妹出來。」女童答應,即往後洞,將廉小姐呼來。喚至蒲團之下,參見老母,雙膝跪下。老母開言道:「喚 你出來,別無其故。只因秦兵興動干戈,王翦吞併六國,先攻界牌。你的長兄喪命。兵至易州,孫門四位俱喪寶劍之下。孫臏下山,在易州城外苦戰多時,如今打發 你下山去,一來你姻緣配合,你有趙國昭陽之分,此是天意,我不敢違天,速速收拾去罷。」廉小姐道:「老母在上,那王翦是何等之人,把我廉家後代害了,又將 孫門父子誅盡殺絕,這般狠毒。」老母道:「徒兒有所不知,他本是你父恩養的義子,教習槍法,因逃亡在外,至東海拗離國雲光洞學藝,乃是海潮聖人的弟子。奉 玉旨敕命,併吞六國。他有誅仙劍,攢天箭,二件寶貝利害,專打仙凡之體。」小姐道:「既然他是奉玉帝敕旨下山,焉能勝他。」老母道:「你去罷,無妨的。你 丈夫孫燕,自在龍臨凡,在趙國邯鄲,有三年零六個月王位之福,你有昭陽之分。你此一下山,應當夫妻婚配,報仇揚名。」小姐聽說夫妻二字,面紅過耳,沉吟半 晌道:「老母在上,吾今學藝未精,惟恐下山無益。」老母笑道:「不必多慮,你的刀馬純熟,神通奧妙,終可去得。只恐攢天箭不能抵擋,可跟我來,有寶貝交給 你去。」說畢起身,往後面而行。小姐隨至後洞,老母取出一件法寶,交給小姐:「此寶名為蓋天袱,攢天箭見了此袱,自然返本還原。無多囑咐,去罷。」小姐接 了法寶:「聖母在上,弟子今天下山,走易州還是回歸趙國?」老母道:「先歸趙國,後上易州。謹記在心,切不可傷王翦的性命。」小姐道:「弟子下山,未有兵 器,如何對敢?」老母道:「我有一把金背繡絨刀,是備你使用的。我先送到你家花園中,你若是到家,取使便了。」小姐聽罷,倒身下拜,辭了老母,出了白華 山,足駕祥光,騰空而去。到了邯鄲,按落雲頭,步入城中。
  小姐心中暗想:「我是不出閨門的女子,只因三年前在花院遊玩,蒙聖母超拔,一 陣神風把我提上高山,修真學藝。今日回來,可知我家住那裡?」小姐低頭自思:「我自小在家,只聽說西府上就是我家了,何不前去問一問。」回頭看見一位老者 走來,小姐就尊稱:「老翁,借問一聲道,你可知道西府往那裡去?」老者道:「姑娘要問西府廉老爺麼?不遠了,一直往東,轉過了彎,有一座八字大門就是。如 今比不得從先了,門庭冷落,也沒有將官。幾個家丁立在門前,那就是廉府了。」小姐聞言,辭別了老人,移動金蓮,往東而行。轉了一個彎,果然有一座門樓,上 面金字匾額,寫著西府二字:。小姐點頭嗟歎道:「這是我家了。」只見裡嗟面走出一個老蒼頭來,見了小姐說道:「姑娘,你在俺家門口看什麼?」小姐認得他, 便問道:「你是老王麼?」蒼頭道:「你是誰家姑娘,怎認得我老王?」小姐道:「你認一認我是誰?」蒼頭近前細看,大吃一驚道:「你好似我家小姐。」小姐 道:「我就是廉秀英。」蒼頭道:「我家小姐三年前被風刮了去,今日從那裡來?」小姐道:「我今日回來了,快去通報。」蒼頭聞言,滿心歡喜,往裡急走。有年 紀的人,頭輕腳重,走得快些,就絆了門欄,躍了一跤,倒在地下,滿口叫喜。丫環大笑道:「老王,有什麼喜事,跌了一跤,也不想起來,叫的是什麼喜?」蒼頭 道:「姐姐快去報與太太知道,小姐回來了。」丫環道:「小姐在哪裡?」蒼頭道:「你快去報罷,現在大門口。」那丫環喜歡不了,兩步並作一步,跑進上房,尊 聲:「太太,萬千之喜,我家小姐回來了。」夫人道:「在那裡?」丫環道:「現在大門口。」夫人猶如天上明珠落在掌中,連忙帶領侍婢出離香房。合家大小,都 跟著太太來至大門口。抬頭一看,果是秀英小姐,夫人上前抱住,兩淚交流,口叫道:「我的嬌兒,自從你在花院被風刮去,三載杳無音信。我今生只道再不能相 篷,豈知今日還見兒面,可隨我進來。」
  母女二人,攜手相挽,進了二門,直至後堂。夫人落座,小姐倒身下拜。夫人連忙抉起道:「我兒不用 行禮,你且坐下,我問你一向在哪裡安身?」秀英道:「女兒那年三月初,在花院中看花,不知從那裡來了一位老奶奶,童顏蒼古,白髮如銀,口稱是白華山花洞梨 山老母,在鬥牛宮赴會回來,雲端見了女兒,使一陣神風,將女兒扯上高山,傳授了十八般武藝。如今學得刀馬純熟,神通奧妙,更有防身法寶。她說女兒有昭陽之 分,打發下山,立功報效,與王翦對敵。」夫人聞言,流淚滿面說道:「吾兒一去三載,那知家中之事。早年不幸,你大哥廉連,早死於龐涓之手。你父親去世已 久。你的二哥,鎮守界牌關,有王翦興兵,併吞六國,兵至界牌安營,副將王賁投順了秦賊。你二哥忿怒出陣,與王翦交鋒,死在秦賊寶劍之下。如今無人鎮守,我 家門冷落。幸得嬌兒回家,相伴老娘,以娛晚景。」說罷,傷心不止。秀英聞聽,立時柳眉直豎,杏眼圓睜:「可恨秦賊狠毒,害我長兄。我今下山定要與他見個高 下,以報大仇。」夫人道:「我看你不知王翦的利害,領兵睏了易州,孫家一門四口均已殺絕,都虧你那未過門女婿孫燕,上天台山請你的三叔公下山,來在易州排 兵佈陣,近聞被王翦攢天箭射死,這等可惡。王翦利害,你如何報得此仇?」
  小姐道:「母親放心,孩兒在高山習學,武藝精通。奉師命下山, 原為報仇立功,焉能坐視。」話說之間,天色已晚,夫人道:「報仇之事,可慢慢商量,娘兒離別日久,且回繡房談敘,安息一宿,再作道理。」丫環們點上燈燭, 夫人同小姐到臥房,一齊用了飯,各自去歇息。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秀英趙國封皇姑 孫臏燕營會姪媳


   話說廉府夫人與秀英小姐進繡房歇息。到了次日,小姐起來,梳洗已畢,向夫人稟過安,尊一聲:「母親在上,女孩兒今日拜辭母親,往易州軍營報仇,稟過母 親。」夫人道:「你才到家,未曾住上一日二日,怎麼就要舍我而去。況且你三叔公孫臏,有三卷天書,六甲靈文,尚且不能勝他。你有何能?是他的敵手。」小姐 道:「母親,為何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不是女兒誇口,憑著我胸中本事,那怕王翦有三頭六臂,管教手到擒來。此是聖母之命,女兒不敢違背。母親若是決意 不教我上易州報仇,孩兒亦要回到仙山,稟報聖母,仍侍奉梨山修真悟道,再不下山來了。」夫人道:「既然我兒要遵聖母之命,為娘也不便強留,待我同你上朝見 駕,討一支人馬,領幾員勇將,保我兒同上易州,為娘方能放心。」小姐道:「這倒使得。」夫人吩咐擺飯,母女二人用畢,修本章一封,夫人穿了朝服,母女二人 坐轎上朝。
  正值趙雲王早朝來散,秀英遂在朝房等候旨意,夫人步上金階。拜舞已畢,將本章交侍駕官呈上御案。雲王看罷,傳旨道:「廉夫人 你還有個女兒是梨山老母的徒弟,習學刀馬純熟,神通廣大,這是真麼?」夫人奏道:「臣妾在御前,焉能謊奏。」雲王道:「廉小姐年紀多少,叫什麼名字?」夫 人道:「臣女今年一十四歲,名喚秀英,現在朝門候旨。」雲王傳旨宣來,承值官來至朝房,宣秀英跟旨進朝。至白石階前,山呼見駕。傳旨平身,小姐立將起來, 侍立在丹墀之下。雲王舉目觀看,果然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齊整不過。雲王暗想:「似此弱質矯容焉能臨敵。本上的言詞,未必是真,何不宣上殿來, 問個明白。」遂令承值官,宣廉氏母女上殿。
  廉夫人同小姐跟著旨意,直上金鑾殿。母女二人見駕,叉行國禮。雲王道:「免禮,平身賜坐。」 母女叩頭謝恩,起來按尊賜坐。雲王眼望秀英道:「你父兄與寡人治國安邦,名揚四海,不想俱各盡忠喪命。你雖是個將門之女,乃是個女流,不能成其大事。方才 你本上的言,說你上仙山學藝回來,刀馬純熟,神通廣大,要上易州與王翦對敵的話是真麼?」小姐道:「吾主在上,臣女不敢妄奏。臣奉師命下山,主意要捉拿王 翦,報仇雪恨。並無謊言,臨敵自見。」雲王聞言,滿心歡豆道:「小姐果然有本領與國增光,何幸如之。」遂問廉夫人道:「小姐可曾受聘否?」夫人回奏道: 「臣女前數年有山東臨i淄南郡王孫臏,將玉為聘,許配他姪兒孫燕為妻,尚未同房。」雲王道:「聞孫燕是易州好漢,又是昭王的外甥,金枝玉葉,女貌才郎,正 堪匹配。待奏凱回朝,孤王主婚,入贅孫燕為婿。孤今虛度韶光,子女俱無,就封你為公主,義女皇姑,加封為歸西侯之職,祿米三千石,白金三千兩。」傳內侍開 寶藏庫,取金牌一道,蟒袍霞帔各一件,玉帶一條,紫金盔一頂,黃金甲一襲,九點桃花馬一匹,賜給皇姑。吩咐光祿寺擺宴,合朝文武陪席賀喜。夫人母女叩頭謝 恩,就在大殿上君臣飲宴,文武傳杯。雖無炮鳳烹龍,卻有肉山酒海。須爽席散,夫人小姐謝恩。雲王道:「皇兒此上易州,要用多少人馬?」小姐道:「三千人馬 足矣。明日是黃道吉日,最好行兵。」雲王傳旨:「選御林軍三千,與皇姑統領,戶部輔佐錢糧,兵部給散頭盔、衣甲器械鞍馬,明日孤與皇兒送行。」袍袖一展, 駕退回宮。
  小姐母女謝恩出朝,乘轎回府。小姐又給夫人叩頭,夫人用手扶起道:「你如今蒙朝廷封為貴人皇姑,歸西侯之職,兵權已不小了, 你的鞍馬盔甲俱有,還用什麼兵器?」小姐道:「孩兒下山時節,蒙聖母賜一件兵器,名為繡絨刀,放在後院內,待孩兒前去取來。」小姐去不多時,果然取出一把 金背鋼刀,明晃耀人眼,冷飈颼逼人,真是一口寶刀。小姐道:「待孩兒披掛起來,試給母親過目。」夫人道:「你把刀法耍給我看。」小姐轉將下來,把頭上的釵 環首飾,盡行摘下,用青絲帕將烏雲抱住,將盔襯帽扣住頭,上身換上了細細錦袍,披上黃金甲,罩上大紅袍,袍甲齊備,然後將四週紫金盔帶上。小姐披掛已畢, 一低頭,自己就笑了起來。丫環道:「小姐這般打扮,係一員小將,怎麼笑將起來?」小姐笑道:「你看我上半截似個臨陣的將官,我腳下還穿著紅繡花鞋,怎麼登 得踏蹬,去把我的戰靴取來。」丫環把戰靴取到,小姐脫了花鞋,換了戰靴,披掛齊整。手提繡絨刀,復上堂來,口尊:「母親,孩兒的披掛如何?」夫人一見,滿 心歡喜。小小的一位姑娘,打扮起來,竟是堂堂一員武將,便叫道:「我兒你就在這廳堂上,把刀法試演我看罷。」小姐轉將下來,在大堂上手提鋼刀,分門戶上四 下三,右六左五,撒花蓋頂,枯樹盤根,將老母仙傳的九九八十一路花刀使將出來。猶如一座刀山,並不見人影。小姐使完,夫人滿口稱贊:「果是仙傳,與眾不 同。我兒你進裡頭去,卸了戎裝,歇息一宵,便明日動身。」小姐辭別了夫人,回歸繡閣,這且不表。
  再說夫人,傳喚家將上堂,咐吩道:「你 把家中眾將,挑選五百名前來聽令。」家將頭頃刻之間,挑選已畢,都是精壯的後生,帶領到帥府月台下,望前叩頭,立將起來,兩邊雁翅排開,拱手聽令。夫人開 言道:「你等也有太老爺手內養的,也有大老爺二老爺手內養的,今日我廉門實不幸,父子皆亡,只存一個姑娘,又要領兵上易州相助,我恐他是女流之輩,未經大 敵,全仗你等保護。正是養軍千日,用軍一朝。務要小心在意。」眾家將齊聲答應道:「小人等敢不盡心拼力,保護小姐上易州見陣?」夫人大喜,吩咐家將頭,每 人賞給銀兩,回家收拾鞍馬器械,以備明日起程。眾將磕頭謝賞,退出帥府,各去準備,不必細表。夫人回到後堂,又選丫環僕婦二十名,服侍小姐。此時天色已 晚,一宿晚景無詞。
  到次日天明,小姐起來梳洗已畢,結束停當,披掛齊整,遂下教場,挑選御林軍三千,搭下行營,伺候起程。復身進朝辭 別。雲王龍心大喜,親遞御酒三杯,與皇姑送別。秀英跪飲已畢,叩頭謝恩,辭出朝門,回歸西府。廉夫人早備下筵席。小姐至堂前滾鞍下馬,來至後堂,叩頭辭 母。夫人一見,流下淚來,用手扶起嬌兒,心下慘切道:「兒啊,此行諸事,須要小心。兩軍對敵,非同小可,乃是性命所關,你若到了易州,早日寄個捷音,免使 為娘掛心吊膽。至囑言詞,須要謹記,餘不多囑。」小姐拭淚道:「母親且放心,孩兒自有方略。」夫人命丫環斟上酒來:「待我敬孩兒一杯,一壯行色。」小姐跪 下,飲畢,叩謝夫人,翻身上馬,率領家將出了府門。那廉夫人哭得似醉如癡,回轉繡房不表。
  且說秀英率領著五百家將,來至教場,點動人 馬,祭旗放炮,傳令起行。一路上紀律嚴明,經過地方秋毫不犯。行不數日,來至易州西南角上。前面飛報,前面就是野豬林,棋盤山西山,離易州只有三十里,請 令定奪。小姐道:「從山裡頭走過有多遠?」家將道:「西山口至東約十里。」小姐傳令,就在此地安營。三聲炮響,安下大營,支起黃羅帳,發開軍情。吩咐旗牌 官,隨營候用白布一百桶,白絹五十桶,即運上大帳,不可遲誤。旗牌領命,將布絹一百五十桶,運送中軍帳繳令。小姐即命旗牌官,將這一百桶白布領將下去,發 給五營四哨,大小三軍,不論領哨的藍旗,督陣的紅旗,大小隊長,每人做一領孝袍、一頂孝帽,一條孝帶,一條長領;軍士每人孝帽孝帶各一。那五十桶白絹,領 將下去,發給五營四哨,有職的偏裨將佐,每員做孝衣一領,孝帽一個,孝帶一條。即速造就,俱用白旗白號,滿營掛孝,不許違誤,犯者軍法施行。旗牌得令,將 白布白絹分散,遵行仔細。
  單表秦始皇,一日升帳,傳集兩班文武,開言問金子陵道:「朕自興兵吞併六國,至此易州,不想遇到了孫臏,連敗 數陣,傷了許多孤家的人馬。雖是攢天箭打死了孫臏,尚未知真假,又不知幾時才能平得易州。況持日長久,虛費錢糧,此時不如退兵回國,再圖後舉。」子陵叩頭 奏道:「吾主龍意萬安,併吞六國,原是天意,那孫臏不過逆天而行,今被殿西侯攢天箭射死,臣夜觀天象,見孫臏的本命星不在,決死無疑。易州若無此人,要破 燕山,只在吹灰之力。」原來金子陵雖說會觀星望鬥,那知孫臏有移星轉鬥的手段,掩住本命星。子陵那裡看得出來。當下有王翦出班跪下,口尊:「吾主,他營中 三軍掛孝,一日三次舉哀,孫臏果是真死。微臣打聽他幾時出喪,定要搶他屍首回來,以便報一拐之仇。任憑他千軍萬馬,個個都要命喪吾手。料他營中那有高人名 將。指日之間,易州可下。」始皇聽說,龍心大悅:「全仗二位為國立功。」
  君臣正在帳中談論,忽見遠哨藍旗飛報進營:「今有野豬林棋盤山 西山口,不知那裡來的一支人馬,號炮屯兵,不敢不報,請旨定奪。」王翦聞言,上朝進禮道:「龍意萬安,微臣追得到西山口打聽明白,速來奏知。」奏罷退下, 回轉本營,即命王賁前去哨探。王賁領令,提刀上馬,帶領數百軍校,展旗放炮,齊出秦營,催馬直奔西山口。離營門不遠,抬頭一看,只見滿營中的白旗白號,三 軍掛素,滿腹盡疑,不知那裡來的人馬。
  正在觀望之間,早驚動趙營,營門軍校高聲大喝道:「這是什麼所在,你敢在此觀望。再往前走,我這 裡即放箭了。」那王賁聞言,勒住徵馬,用刀一指營門道:「小軍聽真,你等是何處人馬,在此搭營,快請你兵主出來答話。」軍門報明,小姐傳令大小偏將頭目, 準備拔營,至易州西門下寨。令畢,披掛停當,摘了孝衣孝帶,按盔披甲,提刀上馬,率領八員偏將,五百家丁,響炮展旗,衝出營來。王賁聽見炮響,就知敵將出 來。只見兩桿素旗,當先有八員將,五百家丁,簇擁一位少年女將,打扮齊整,美貌無雙。但見有詩為證:
  連環鎖甲驚人豔,四鳳金盔耀眼新。
  楊柳細腰銀杏面,櫻桃小口絳朱唇。
  金蓮斜踏葵花蹬,玉手輕挑柳葉裙。
  年紀無多方二八,風流俏麗女將軍。
   王賁在馬上,贊聲嘖嘖:好一個少年女將,齊整不過。我若是拿他回營,奏知秦皇,討他下來,便與我成其夫妻,也不枉為人一世。但不知他是誰家的女子,何不 問他一聲。遂用手中刀一指,喝道:「那來的女將,請收坐騎,快通名來。」小姐聽見有人招呼,勒馬上前觀看。只見對面有一員少年將官:龍鱗甲,大紅袍,身騎 渾紅馬,手提金背刀。看畢,也用刀一指道:「穿紅的小輩,要問皇姑御諱麼,你可聽真些,吾乃趙國雲王駕下稱臣官拜大元帥廉老爺之女,敕封義女皇姑歸西侯之 職、你姑娘姓廉名秀英,奉旨領兵,前來易州助戰。」王賁暗想:「原來是邯鄲人馬,我在趙國界牌之時,聞得西府有個女兒,被風刮去,不知下落,算來三年光 景,莫非就是此女?」
  王賁腹內躊躇,小姐焦躁道:「小輩盤問我的御諱,為何不通報你的狗名。」王賁抱刀陪笑道:「小姐要問我的名,吾非 別人,乃是殿西侯義子,姓王名賁。」小姐聞言道:「你這小輩,莫非在趙國界牌關,我二哥帳下先行王賁麼?」王賁道:「就是小將。」小姐大怒道:「好反賊, 你不能盡忠報國,反投順翦賊為子,害我二哥。今日見我還不下馬受縛,反來問我的詳細,情理難容,看我取你罷。」一抖絲韁,飛臨陣地,使開手中繡絨刀,比閃 電還疾,照王賁的頂粱揮一刀來。王賁用刀擋開,陪笑道:「小姐住手,豈不聞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應運而興,併吞六國。這易州燕山孫氏一門父子,斬 盡誅絕,只留一個孫臏又被攢天箭射死。眼見得國破家亡,危在旦夕,你助他有損無益。依我金石良言,你下馬來跟我進營,歸順我主。你是雲王義女,我是殿西侯 義子,門戶相當,年貌相對,你我成為夫妻,圖個夫榮妻貴,不知你意下如何?」小姐聞言,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啊唷,好反賊,怎敢出口污言,氣死我也。」 兩手掄刀,照頭就砍,王賁急架相還。二馬盤旋,雙刀並舉,經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小姐暗想:「和賊爭戰什麼,不如用寶傷他。」想罷,虛砍一刀,往下敗 走,王賁不捨,緊緊追來。小姐見王賁隨後追來,心中暗喜,忙在懷中取出一面牌來,名曰聚神牌。連敲三次,只見滿天霞光,滾滾徵雲。小姐大叫:「狗子,休得 追趕,看天兵來拿你。」王賁正追趕,聽得天兵二字,抬頭一看,只見半空中一隊神兵,盔甲鮮明,刀槍簇簇,都是些黃巾力士殺來。嚇得魂魄飛揚,墜於馬下,小 姐旋馬舉刀,揮為兩段。
  小姐用神法斬了王賁,把手中刀往後一擺,那八員偏將,五百家丁,率領三千御林軍,亂散徵駒,趕殺秦兵,好似狂風 吹敗葉,急雨打梨花,殺過了東山口。至燕山西門望見燕寨。小姐自思:「雖然三叔公已死,亦定有權掌三軍之人,何不先到他營中,見個明白,然後進城,參見祖 母大人,未為晚也。」想定,卸了戎裝,換了一身孝服,率領數名家將,招呼道:「營門的軍政司,報與你家兵主知道,就說趙雲王義女貴人官封歸西侯府廉老將軍 之女秀英小姐,領兵前來助戰,與孫門有親,特來參靈,快去通報。」軍政司不敢怠慢,急至青紗帳報知。孫臏聞聽大喜,原來姪媳到了。吩咐大開營門,中軍口 稱:「貴人,南郡王爺有請。」小姐滿腹孤疑:「我三叔公是南郡王,他既然死了,怎麼有南郡王?說不得,且進去看看便知。」中軍讓至青紗大帳,抬頭一看,只 見帳上坐著一位王爺,豆青袍,魚皮靴,旁靠著一雙沉香拐,正是南郡王孫臏。小姐一見下拜,口尊:「三叔公在上,姪媳廉秀英叩頭。」孫臏道:「賢姪媳少禮請 起。」秀英立將起來。孫臏問道:「賢姪媳到此何干?」小姐就將梨山老母打發下山,趙雲王封為義女、皇姑歸西侯之職,領兵前來,路殺王賁一事,口如懸河,滔 滔訴說一遍。孫臏歡喜,口稱:「賢媳到來,那怕王翦不滅。」小姐道:「三叔公,營中為何帶孝?」孫臏道:「我被王翦攢天箭射死,多虧毛遂救活,因此詐死埋 名,定下這哭喪計,要拿翦賊。不意你領兵來助,即大事成功。」吩咐家將,送貴人進城見祖母貴人要緊。小姐別了出營,上九點桃花馬,家將送進城,到都尉府, 參見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不在言表。
  且說秦營敗殘人馬,逃回營中,報知王翦。說:「小將軍至棋盤山哨探,被廉秀英刀斬馬下,報知定奪。」王翦聞言大驚,連聲叫苦,大哭不止:「可惜我在界牌關認子一場,望陪伴終身,不幸今日死於非命。有日拿住賊婢,碎屍萬段,方消此恨。」
   不言王翦痛子,且說孫臏升賬,門軍來報:「有孫燕小將軍等令。」孫臏吩咐進來,孫燕參見道:「姪兒奉旨,臨造兵車三百輛,都已齊備,特來繳令。」孫臏 道:「你可進城去,奏知昭王,就說十月初三黃道吉日,安葬我的父兄姪女靈柩,請發二十四名高僧,二十四名道士送殯。並求聖主率領朝中文武,親送一程。再回 自己府中,與你祖母、母親,嬸母說知,十月初三送殯,領家丁男女,穿白掛孝,備坐轎車一乘,紙札禮物,俱要齊備,不可違誤。」孫燕得令,飛馬入城,奏知昭 王,稟明祖母,準備十月初三送殯。要知後事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明出葬孫臏定計 暗劫喪王翦被擒


   卻說孫臏,吩咐孫燕進城,預備送殯。各事已畢,躬身拱手,對毛遂、蒯文通道:「借重師徒二位,到了十月初三,出殯之時,給我打著引魂旛,這是你師徒的執 掌。」毛遂道:「好三哥呀,我救活了你,你倒來作賤我。」孫臏:「怎敢作賤賢弟。」毛遂道:「你還說不作賤麼?你家出殯,倒教我師徒兩個替你家打幡,這不 叫作賤,叫做怎樣?」孫臏笑道:「賢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燕人詐死埋名,都是為何?」毛遂道:「我豈不知,你怕王翦的攢天箭又打你,故此詐死埋 名。」孫臏笑道:「你哪裡知道,定的是哭喪計。」毛遂道:「何為哭喪計?」孫臏道:「到了十月初三,我這裡送葬埋殯,秦營知曉,一定要遣將劫喪。你師徒打 著幡,引他到即墨嶺下,顯你的神通。將幡招展,風砂大作,驚亂了秦營兵馬。我就撥動萬韌車,殺他個片甲不留。你師徒起在空中,再祭風石亂打秦營,然後驅兵 掩殺,他首尾不能相顧,兩下受敵。名為哭喪計,這打幡的功勞,全仗你師徒的妙用,又何說我作賤你?」毛遂道:「原來有這等妙計,我哪裡知道?說不得,我替 你家打幡了。」孫臏又令展凱:「帶領土工,即到即墨嶺上,有了塊臥牛吉地,中間開一個主穴,安葬老太爺的。再開兩個金井,是大老爺二老爺的。再至即墨嶺 下,將三百輛萬韌車,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開排列,每輛車上,貼一道靈符,著一名軍士把守,聽炮聲為號,把符揭去,那各軍士急速走開,自有妙用,臨期勿 誤。」又令吳能:「你帶子母炮手,幫助展凱行事,到即墨嶺下,那萬韌車上,各自一位子母炮,當展凱揭去靈符,你即放炮施行,不得有誤。」三軍領計去了,又 吩咐將趙皇姑請至聽令。秀英上帳,叩見已畢。孫臏開言道:「我燕人定下一個哭喪計,要擒王翦。到十月初三日出殯,你可提刀上馬,保護燕丹貴人老少,但聽炮 聲為號,賢姪媳即便殺回,趕殺秦兵,不可違誤。」廉秀英得令,回他的本營準備不提。
  孫臏又令全山大將:「領一千人馬,在營左右埋伏,聽 炮為號,風石亂打之時,拼刀殺進秦營,不得有誤。」六將領計去了,孫臏又令傳點三千鐵騎軍,穿白掛素,護送燕國送殯文臣,其餘兵將守大隊,不許亂動。差遣 已畢,口中唸唸有詞。只見焦面鬼王來至座前,拱手口稱:「真人有何法旨?」孫臏道:「無事不敢請尊神,今即墨嶺下,有萬韌車三百輛,借重尊神調陰兵三百, 驅車輛趕殺秦兵,違者按天書聽貶。」焦面鬼王遵令去訖。調度已畢,即專等至期行事,按下不說。
  單表秦營的細作,探聽明白,至秦帳細細啟 奏。始皇聞報,對文武說:「如今孫門出殯,此事如何?」子陵奏道:「吾主萬千之喜,吾料孫門出殯,他一家五口棺木,一定昭王相送,舉家良賤相隨,待為臣算 定計謀,領了人馬,前去劫喪,捉拿燕國君主。定取燕邦,就在此舉。」始皇大喜,當下有藍旗啟奏:「殿西侯等旨。」始皇傳旨宣進,王翦拜舞已畢,始皇道: 「先行官病體如何?」王翦叩頭道:「為臣只因義子王賁被廉秀英所害,不勝痛苦,偶染小疾。托吾主洪福,今已痊癒,特來請旨出兵,要拿廉秀英報仇。」始皇 道:「先行官不必性急,方才在此議定,十月初三日孫臏出殯,在即墨嶺安葬。金國師定下計策,要去劫喪,不知先行官意下如何?」王翦聞言心喜,口尊一聲: 「吾主,微臣正有此心,全仗國師妙計良策,此番必要成功。」傍邊閃出了甘羅諫道:「啟奏吾主,劫喪之計,不可取。」始皇道:「愛卿有何高見?」甘羅奏道: 「臣想孫臏出嬪,滿朝文武送喪,定有百萬雄兵,相接而去。於今劫喪,勝負不知。況乘凶劫喪,非聖上所行之事,吾主要三思。」始皇聞言,沉默不語。子陵道: 「丞相雄論,真為迂闊。豈不聞行兵詭計,趁今燕國君臣出城送殯,只用埋伏人馬,可以一鼓而擒,強似今日攻城,明日交戰,虛靡錢糧,枉守時日。此乃天意注 定,望主公參詳。」始皇道:「國師所說不差。」即忙傳旨:「大小三軍任憑調遣。後日孤不惜分茅裂土,以賞厥功。」子陵謝恩已畢,出離寶帳,回至本營,吩咐 傳集將。只見大小三軍,魚貫而入,上前打參。子陵道:「眾位將軍,今日燕邦君臣送殯,全仗你等拼力同心,捉拿燕王。平定易州,在此一舉。」遂取令箭一支: 「令元帥領兵三千,在即墨嶺西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擒拿燕國君臣,算你頭功。趙高領兵三千,在即墨嶺南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扶持 章邯,殺散護送軍士,共擒燕邦君臣,不得有誤。魏豹帶兵三千,在即墨嶺東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擒拿孫門一家眷屬,不許放走一個。令李實領本部 人馬三千,在即墨嶺北山口埋伏,聽炮響為號,引兵殺出,幫扶捉拿孫門老小,不得違誤。」又令王翦領人馬五千,前去劫喪,追至即墨嶺下,放炮為號,左右救 護。其餘的將佐,俱各守營保駕。子陵遣將已畢,進大帳復旨。眾將遵命行事,等候十月初三日成功,這且不言。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是 十月初二晚上了。孫臏吩咐孫燕道:「你且把空棺一口來。」孫燕令人取了空棺一口,送上青紗大帳,孫臏揭開,取頂大炮一個,安放在內,將蓋蓋上,用釘釘好。 就提起筆來,在棺頭上大書:南郡王亞父孫臏之柩。寫畢,對孫燕道:「你明日護送靈柩,遇秦將劫喪之時,將我這口棺木留下,其餘的催柩上山,安葬殯殮已畢, 你即保定君臣,並燕丹祖母進城,這是你路上二件犬事。一應殺戰,俱不用你,體今作速進城,明日午時之間,催柩出城,勿誤大事。」孫燕領令,催馬入城不表。
  一宿晚景。次日五更,諸事齊備,送殯出城。排設得十分齊整,富麗非常。但見旗幡耀目,鼓樂喧天。童男童女,排班列隊道士引道,燕昭王率臣執紼,老公主領二媳大哭。毛遂執幡先引,孫燕護柩在後相催。安排玄妙哭喪計,孫臏暗暗跟隨。
  不言孫府送殯,且說王翦探得明白,率領五千人馬,追趕下來。厲聲大喝道:「還往那裡去,快些留下棺木,萬事皆休,若有半個不字,教你個個都死。」小校飛報後隊,說:「有秦賊王翦領兵劫喪,追趕而來,相離不遠,請令定奪。」
   燕昭王聞言,嚇得面目失色。口稱:「亞父,今遇王翦劫喪,這事怎處?」孫臏道:「龍意萬安。」即吩咐三軍:「保著喪車,只顧走路,不要理他。」大小三軍 領令,個個懷著鬼胎,保著喪車往前走。王翦領兵追趕,離有兩箭之地,服見喪車在前,殯柩不遠,越趕越走,不趕不走。誰知這是孫臏用遁甲法阻住了。王翦見燕 國人馬到了即墨嶺下,趕上喪車。只見燕國人馬,一哄上山,就丟下一口棺木。王翦抬頭一看,見棺頭寫著孫臏之柩,心中大喜道:「好好的把這刖夫屍首撩了,他 們雖然上山去,只用大隊人馬,把這座山重重圍住,任他插翅也難飛。」遂吩咐將號炮放起。只聽得一聲響亮,驚天動地。
  但見那東山口魏豹, 西山口章邯,南山口趙高,北山口李實,一齊引兵殺出四面山口,秦兵吶喊,振天動地,把即墨嶺圍住。嚇得昭王無措,孫臏從容道:「吾主放心,自有人馬解 圍。」回頭吩咐孫燕道:「吉時已到,且料理安葬。」孫燕領令,即稟過眾人,率領一家老少,設計已畢,按棺不表。
  且說王翦四將困住了山, 心中大喜。吩咐家將取斧過來,把這口棺材劈開,仿照楚伍員故事,把這刖夫的屍首,打他三百,方雪此恨。家將領命,忙取斧在手,望著棺木頭,咔嚓一聲,將棺 劈開,露出屍首。王翦舉目一看,果然是刖夫的形容,不覺心頭火起,提起鞭來打罵道:「你這刖夫,三卷天書,六甲靈文,也落得這種結果。你在天台修真養性, 倒也罷了。又要下山來報什麼仇恨?仗著杏黃旗,三卷天書,打我一拐,擺下火攻陣,燒的秦兵望風而逃。如今何在?難道怕你不成?」愈說愈怒,把鞭舉起,照著 孫臏天靈蓋一鞭打下。只打得火星亂飛,把虎口都震麻了。王翦大驚:「好利害的刖夫,死了還是這等結實,倒是鋼胎鐵骨一般。」遂又提槍刺去,只聽咔的一聲, 把槍都刺崩了。心中大怒道:「怎麼如此結果,倒奈何他不得。」只得吩咐軍士:「給我抬去罷了。」軍士領令上前去抬,只見四個軍士一齊動手,誰知用盡力氣, 莫能移動。只得吩咐加上八個人,也是如此。再加上十六名粗壯軍士,亦如蜻蜒搖鐵柱一般。王翦心上焦躁,好結實沉重的刖夫,傳令拿乾柴上來,把這刖夫燒了。 這話,把禍就惹出來了,這棺材裡頭的原是一個百子信炮,孫臏用壓法壓住,王翦那裡看得出來。叫聲開燒,那些軍士取了乾柴,四面圍住,用火引著,那口棺材登 時就燒著,一聲響亮,嚇得軍人亂跑。孫臏聽得炮響,忙吩咐三軍齊殺出來。秦兵站立不住,往後就退。只聽得東西南北四方眾兵圍將上來,許多牛頭馬面推動軔 車,車上四面都是槍刀。眾將將符化了,頓時萬軔車如風捲,望秦兵殺來。
  王翦大驚道:「不好了,如此利害,今番決死而無疑了。」章邯道: 「就死也不明白,又沒有對敵的,卻死在兵車下。」正言說著,那萬軔車,快走如飛,往來奔馳,橫衝直闖,殺得秦兵棄甲拋盔,屍骸遍地,血流成溝。毛遂師徒, 又縱金光起在空中,來至秦營頂上,隱在雲端,用手中幡往下連展三展,喝一聲疾,頃刻間天昏地暗,飛石走砂。那全山六將,見風砂起處,大炮喧天,一齊動手, 殺入秦營,衝得寨柵東歪西倒。六將手執兵器,又如一群猛虎,逢著就死,撞著就亡,殺得秦兵四散逃生。始皇、子陵、甘羅、英布、彭越急傳將令,一齊拔寨,保 著始皇落荒而走。全山眾將在後追趕。這卻不言。
  卻說孫臏在即墨嶺上,安葬了父兄畢,遂令孫燕、展凱、展力、吳能率領三千人馬,保護昭王 君臣、燕丹公主、二位嫂嫂舉家眷進城。孫燕等領了將士保送家眷去了。孫臏在即墨嶺上,看見秦兵死得可憐,不上四五十騎了。細想:「秦兵萬餘,被我一陣兵 車,殺盡誅絕,只剩數十騎殘兵,眼見得王翦等命在頃刻罷了。」就將杏黃旗摘將下來,西北上一指,喝聲開,萬軔車忽然兩下一分,開出一條大路。王翦、章邯、 趙高、魏豹、李實五將,正在陣中等死,見車飛開一條大路,捨命往外逃生。孫臏收了神術,焦面鬼王領陰兵歸位,這萬軔車不動了。廉秀英見秦兵聞出陣,勒馬提 刀,領著本部人馬三百,隨後趕來。高聲大喝:「秦賊,你往那裡走。」秦將見燕兵追來,心中大驚。章邯道:「罷了,強如狼虎死在兵車陣裡,待我等他到來,和 他拼個死,也死得明白。」說話之間,來將相離不遠了。趙高道:「這不是個女將嗎?」王翦舉目一看,大怒道:「一定是廉秀英賤婢,他殺我的義子,正要拿他與 我兒報仇。」說話未完,小姐催馬上前,大喝:「殺不盡的秦賊,還敢逃生,快下馬受縛。」王翦勒馬提槍,大罵道:「你這賤婢,莫非殺我子的?」小姐大怒: 「秦賊,怎敢罵我,你莫非就是王翦?你在界牌關殺我哥哥,若饒你情理難容。」說罷,催馬掄刀就砍。王翦提槍相迎,戰有二十餘合。小姐心中暗想道:「我同這 賊殺到何時盡了,不如先下手為強。」想定主意,拖刀往下敗走。王翦不知是計,隨後追來。小姐在懷中取出九股紅錦套,拋在空中,大喝:「秦賊休趕,看我的寶 貝取你。」王翦聞言,抬頭一看,只見九股套索,如撒網一般,落將下來。說聲「不好了。」回馬就走也不及了,卻被套索罩住。秀英小姐輕舒粉臂,活擒過馬來。 章邯、趙高、李實見小姐捉了王翦,嚇得魂飛千里,那裡還敢上前去救,慌忙逃生去了。小姐也不追趕,掌得勝鼓回營不表。
  且說那海潮聖人, 坐在蒲團上,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就知道來意,心中大怒。吩咐金蓮子:「我有七件寶貝交給你,你可下山,前往秦營,扶救你師兄,須要見機而行,不可有 誤。」金蓮子忙叩頭接了法寶,連忙收拾,辭別師父,駕雲而起,望秦營而來。催雲正走,遠遠望見半空中一朵毫光,有兩個道人,也駕在空中立住,手中拿著那幡 晃來晃去。忙撥開雲霧,往下一看,只見風砂滾滾,許多燕兵趕殺秦兵。金蓮子心中大怒,忙在懷中取出三件法寶,往上一拋,大喝:「兩個妖道,還在此弄什麼妖 法,看我法寶來了。」毛遂、文通師徒二人,正在雲端弄法,飛砂走石,打得秦兵大敗,心中歡喜。忽然空中萬道金光,落將下來,將毛遂師徒二人縛住。金蓮子忙 念咒語,往下一指,頓時風砂立定。
  且說始皇,慌忙急走,走了多少的路,見得風砂住了,忙傳令下寨。招集殘兵,只剩二十餘騎,心中大怒 道:「孤家二三萬人馬,殺得一陣,如此大畋,果然劫得如此好喪。罷了,不如收拾人馬,轉回國中,各分疆土,待時而取罷。」金子陵叩頭奏道:「龍意萬安,勝 敗兵家常事,何容掛心。我想燕邦危在旦夕,不免轉回國中,再點人馬回來,與他戰個高下。」不表。
  且說金蓮子,按落雲頭,來到秦營,高聲 喝道:「快去通報,就說金蓮子要見。」藍旗官忙來到大帳跪下,奏道:「營外有一位道人,口稱是金蓮子,綁住兩個矮子要見。」只見金子陵奏道:「龍意萬安, 而今下山的是我師的門徒,他今來到,必有好意。他的神通廣大,法術無邊。有他在此,何愁六國不平。還望我王親自帶領文武出營迎接才是。」始皇道:「孤想, 從魏天民、黃叔陽、朱惠珍一班道人下山,今日要擺誅仙陣,明日又要擺陰魂陣。屢次損兵折將,如今又來了。」子陵說道:「想當初不得其人也,如今他奉祖師旨 意下山,前來扶助,還望主公傳進來,才知吾主是有道明君。」話猶未了,只見章邯等一班敗將,面奏王翦被擒一事。始皇聞奏大驚,子陵奏道:「臣料王翦不有大 害,望吾主萬安。」始皇心中不悅,無奈率領文武出去,迎接金蓮子入帳。不知毛遂、文通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金蓮奉命助始皇 老母順天放王翦


   話說秦始皇,領金子陵與甘羅、英布、彭越等一班文武,出營迎接金蓮子,金蓮子手提兩個矮子,進營見駕。始皇口稱:「真人,這兩個矮子是那裡來的?」金蓮 子道:「實不瞞王爺,今貧道奉海潮聖人之命,下山拔刀相助。不想來到大營,只見兩個妖道,在空中弄鬼術,飛砂走石。被貧道用仙繩縛住,來見聖上,以為進見 之禮。」始皇聽了大怒:「原來是兩矮子弄鬼術,敗孤家許多人馬。」傳旨:「押下大帳,等孤看看是何等之人,審問明白,然後施行正法。」值官不敢怠慢,把二 個矮子押上大帳。左右文武多人,看這二個矮子,身不滿三尺,只有二尺八寸的光景。這個說:「好一個玉球。」那一個說:「是一對玉蛋。」說說笑笑,早到了始 皇駕前。始皇抬頭一看,果然身材短矮,形容古怪。始皇喝道:「你倆個矮子,叫什麼名字?有多少本領?敢弄邪術傷我國許多人馬,從頭招來。」毛遂道:「你要 知我姓麼,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在積石山閉陰洞修真,我姓毛叫毛遂便是,這是我的師徒蒯文通。」始皇說道:「原來你就是毛遂,我雖未曾相會,卻久已聞 名。前者孫臏遭難,聞得都是你弄的神通,把刖夫救活了。今日你又下山來何干?」毛遂道:「實不相蹣,你家先行官用攢天箭,把我三哥打死,是我偷得九轉靈丹 救活了。昨日設下哭喪計,叫我兩個人打幡,劫你家的營盤。偶然失誤,落在你手。放我回去便罷,若不放我回去,你也知孫臏的利害。他若來救我,管教你三軍喪 命。」
  始皇聞言,心中害怕。自己想想:「這妖道說的是實話,若是這刖夫知了,興兵前來,倒要提防。」正然想著,只見藍旗來報:「有元帥 領命劫喪,被孫臏擺下兵車陣,把我國的人馬誅盡殺絕,先行官被擒,不知生死,眾將逃生回來,現在營外待罪。」始皇聞言大驚,傳旨宣進。章邯等跟旨入到大 帳,叩頭請罪。始皇道:「雖然失計,還剩有多少人馬回來?」章邯將即墨嶺下劫喪,被萬軔車衝殺一陣,廉秀英生擒王翦被他趕盡殺絕,只存有數騎回來的話,細 奏一遍。始皇聞聽,不覺悲傷起來,歎氣道:「可惜數萬兵,喪於兵車之下。又不知王翦生死如何。教孤何以放心?」金子陵上前,口尊:「聖上,王翦不知死活, 不必煩惱。勝敗兵家常事,先行官雖然被擒,不久就回,料無大害。」金蓮子道:「貧道奉法旨下山,必要擒孫臏,給王翦報仇。」始皇道:「全仗真人法力,孤如 今也沒主意了。」對四將道:「卿等敗陣之罪,姑且寬恕。各歸營伍歇息罷。」四將叩頭謝恩,始皇對金子陵道:「孤家將這兩個妖道送還燕營,換回先行官,未知 可否?」金子陵叩頭奏道:「吾主不可。先行官是海潮聖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保扶我主,併吞六國,不是私意興兵。臣料孫臏不敢逆天而行,傷害王翦的。兩個 妖道,不在高山養靜,自開殺戒,仗著他的邪術,傷害我主許多人馬,正該典刑。若放他回去,分明放虎歸山,孫臏添了羽翼,反受其害,切不可放他。」始皇聽 了,大怒道:「矮妖仗著邪術邪法,傷吾許多人馬,留你何用。刀斧手,把這兩個妖道,推出營門裊首號令。」刀斧手答應一聲,上前把兩個矮子的頭髮連道冠一把 抓住,推推擁擁,往外就走。
  文通道:「師父不好了,要殺我們了。」毛遂道:「徒弟,有什麼解救否?」文通道:「師父呀,你會五遁之術, 隱身法,又會七十二變化,怕什麼。今又來問我的解救,你莫非老糊塗了。」毛遂道:「我的賢徒,寬手寬腳的好遁好變,如今你是捆住,我是鎖住,怎麼去呢?」 文通歎道:「師父呆了麼,帶著鎖繩走就是了,有什麼去不得了。」毛遂道:「孽障,你不知道,這不是凡間的繩鎖,這捆仙繩捆仙扣是最利害的,由你五遁之術, 遇有此寶就難施展了。」文通道:「這等說起來,我師徒二人等死罷。」毛遂道:「不等死,就是挨刀了。」文通聽了,落下淚來,說:「師父,你念孫臏交情,受 盡萬苦千辛,艱難險阻,兩次三番將他護救,又差我下山探望,可謂情義兩盡,誰知今番害自己。他的神通廣大,如何不來搭救你我?如此看將起來,交情二字,盡 付於流水了。」不說他師徒二人抱怨,且說秦皇與金子陵一班文武,在大帳上專等午時三刻,斬兩個矮子的頭。
  這金蓮子忽然一事上心,嚇得慌 忙無主,頓足道:「這捆仙繩捆仙扣是那仙家之寶,祖師賜我下山,交給王翦,擒拿敵將。今日若見了血光,污了法寶,就是不靈了。我一時失於檢點,險些誤了大 事。」金蓮子急忙離位,口尊:「聖主在上,貧道有事啟奏。」始皇道:「真人有何見教?」金蓮子道:「這兩個矮人,係貧道在空中用捆仙鎖扣拿住了的,只是兩 件寶貝見不得血光,貧道去另把繩鎖換了下來,然後再殺不遲。」始皇道:「既然真人的寶貝,恐被血污了,當值官隨真人去將法寶取了回來,不拘時刻,硬把兩個 矮子開刀處斬。」當值官到了跟前,傳旨道:「行刑的,且莫動手,聖上有旨意道,這兩個矮子捆綁的,都係仙家法寶,不能看見血光。今有真人前來收回寶貝,即 便開刀,不論時刻,要獻首級。」劊子手答應一聲,往兩旁分讓,閃開大路,等真人收寶貝。毛遂師徒聞言,心中暗想:「好了。」毛遂即低聲道:「文通你聽見 麼,今金蓮子來開繩鎖了,等他一開,就好走了。」文通道:「我們駕雲還是土遁?」毛遂道:「土遁。」毛遂師徒,故意閉目低首,口中不語。金蓮子點頭三五 點,歎六七聲:「好妖道,你也曾在高山洞府,修真養性,為因下落紅塵至有此災。」忙令劊子手動手。只見他二人說聲:「我去也。」把身-扭,就遁地去了。眾 人忙來報知始皇,君臣大驚。金蓮子聞報大怒:「待我明日出戰,擒他回來,再殺未遲。」且按下不表。
  再說秀英小蛆,來至青紗大帳下,跪倒 在地,說道:「三叔公在上,姪媳秀英生擒了王翦,前來報功。」孫臏聞言,連忙離位道:「貴人請起,拿了王翦,其功不小,把他推上來。」小姐叩頭立起,吩咐 軍士把王翦推上大帳。王翦一見孫臏,心下驚疑不止。孫臏說道:「好王翦,你自以為英雄蓋世,如何今日也落在貧道之手。」王翦低頭不答。孫臏暗想:「如今不 殺王翦,國法何在?若將他斬首,有違天意,取罪不小。」正在為難之處,藍旗來報:「南郡王爺在上,有本國人馬去劫秦營,反被轉風砂石殺得大敗而歸。毛真人 不知下落,不敢不報。乞令定奪。」孫臏聞言大驚:「秦營有什么能人,敢破我的法術。我算算毛賢弟師徒,往那裡去了。」連忙掐指尋找,就知其故。小姐問道: 「請問三叔公,毛真人師徒那裡去了?」孫臏道:「今有海潮聖人,差了金蓮子下山,將他師徒拿進營去了。」小姐道:「可能傷得他性命否?」孫臏道:「無 害。」小姐道:「既無害,何不將王翦正法?」孫臏道:「且不要害他,待打聽毛遂師徒如何?若是把他師徒害了,再殺他不遲。今將王翦押下,聽候發落。」小姐 不敢違令,將王翦打入木籠,著幾名軍士看守,且不表。
  卻說孫臏,吩咐擺酒,與趙皇姑並眾將慶功。正在青紗帳筵宴,那毛遂師徒,土遁回到 了燕營,進了大帳,才顯露出來。只見眾將在那裡吃酒慶助,毛遂大怒道:「沒有良心的刖夫,把我送入火坑,就不管人的死活了。今在營中安樂吃酒,你還成個人 麼?」說罷,同蒯文通闖至席前大叫大罵:「好沒良心的刖夫,你在這裡吃菜飲酒,怎麼把打幡的擱下了。」孫臏見了,連忙離座,口稱:「賢弟、賢姪前來,恭喜 恭喜,請坐。」毛遂遛:「好喜哩,這一回我爺兒倆投生那裡去了。」
  孫臏道:「賢弟怎麼說這個話。」毛遂道:「人傳刖夫多詐,果然話不虛 傳,你叫我打幡劫營,不想金蓮子用法擒去,你難道不知我師徒有難,為何置之度外,不理不論?若非我師徒有土遁之法,早赴枉死城了。我為你下山,不得好報。 救你一命,又不知報恩。見死不救,實非人也。」大罵孫臏一場,孫臏手拉毛遂、文通道:「賢弟、賢姪莫怪,非是孫臏見死不救,你們被擒之時,我也曾占算得, 知道無害。若是果有不測之處,孫臏就棄了神仙不做,亦要捨命前去搭救,豈敢穩坐帳中。今奉勸賢弟,你師徒休要見怪。交情為重。只是我累你受驚了,心實不 安。如今斟酒,叩頭請罪如何。」說罷,跪將下來,毛遂幾步向前,把孫臏扶起道:「不必行此大禮,實不知三哥有此打算的,我今倒錯怪了你。」孫臏道:「請 坐,現成素席,理當用此酒敬三杯。」毛遂師徒依次坐下,眾將上來請過安,毛遂道:「今日設的是什麼酒?」孫臏道:「是慶功酒,只因兵車陣殺了秦營人馬,生 擒了王翦,故此今設慶功酒。」毛遂道:「是呀,我師徒二人,記得在秦營聽報,知拿了王翦去了。始皇倒要放我二人回來,對換王翦。倒是金子陵不依,定要殺我 二人。如今三哥你何不報了此仇,把王翦殺了。西秦沒了王翦,就不能成其大事,自然講和,永保天下,燕山太平無事,黎民免了刀兵之苦。如何三哥不殺他?」孫 臏道:「我豈不知殺他,且待明日解上朝去,任憑昭王發落,才是正理。」說畢,重新入席。眾人歡飲,西山日落,酒筵散席,各歸本帳安歇不言。
   且說王翦打入囚車,押在趙皇姑後營,有幾個軍士看守。王翦此時,猶如鳥入籠中,有翅難飛,心中苦痛,歎道:「想我王翦,在高山學藝,蒙師打發下山,併吞 六國。誰知一國未平,反受了萬苦千辛。如今身入陷坑,死在目前,爭名奪利何用。」王翦在囚車自歎,驚動梨山聖母,忽然一陣心血來潮,袖占一課,早知其意。 口中歎道:「秀英仗著法寶,擒了王翦,要與孫門報仇。那知得罪了海潮聖人,還是小事。只歸孫臏逆天而行,難免五雷之厄。且事雖小,亦有不是了。秀英日後, 亦難掌昭陽之印。我今若不下山,他必胡為,有干天譴。」
  說罷,聖母出了洞門,招展金光,一時間到了趙營。撥開雲霧,到了秀英營中。一 想:「我若與秀英面說,要放王翦,看他一定不應。不如與他個真人不露。」想定主意,用隱身法隱住身形,邁步進了後營。聽聽營中鼓打三更,蠟燭尚明,聖母走 到後營,只地一輛囚車,王翦在裡頭,眼中含淚長歎。旁邊有幾個軍士看守王翦。也有睡的,也有看著的。燈燭光明,聖母就現出全身,變了一個婆婆,發如銀絲, 手扶一根拐杖。來到軍前,口稱:「眾位哥哥,怎麼還不去睡,守的是什麼人?」軍士看見一個老年的婦人,便問道:「你是那裡來的,我們營中從來未見過面:」 老母說:「你們不知道麼,我是皇姑的乳母,與皇姑作伴而來,你也難得見我。」眾人道:「原來是皇姑的乳母,怪不得小的們不認得。這囚車裡頭係秦營的王翦, 被擒來囚在此間。吩咐小的們看奪,怎敢去睡。你老半夜三更,到此何干?」老母道:「皇姑差我來查查你們,不准去睡。」眾人笑道:「瞞上不瞞下,睡睡也何 妨。」老母就攝了一把土來,吹口仙氣,變做磕睡蟲,就飛在眾人面上,一個個伸腰,各各睡著了。老母來至王翦車前,叫聲殿西侯。王翦聽得有人叫他,抬頭一 看,是個老年的婆婆。口稱道:「老奶奶,叫我有何話說?」老母道:「我看你係一條好漢,待我救你。」王翦聽了,心中大喜道:「老奶奶果然肯救我麼?」老母 道:「果真救你。」這王翦就在車裡叩頭拜謝,叩了三個頭。口稱:「老奶奶,若是救了我王翦,猶如重生父母,再世爹娘,今生不能報答,來生犬馬也報你的深 恩。」老母道:「你也不必許願,我也不想你報,你快閉雙目,我好救你。」王翦就把兩目緊閉。老母使個開鎖法,開了囚車。放了王翦出來。將一聯柬帖,放在囚 車之內,引著王翦在燕營逃出了大隊。王翦叩頭在地,請問姓名。老母道:「不必留名,你看那邊有人來了。」王翦回頭一看,只見老母起在空中,排雲而行,回到 古洞去了。王翦心中又驚又喜。不知那位神仙,救我殘生。連忙當天叩謝已畢,即忙逃轉回營。見了始皇,備奏前事。君臣俱各大喜,設酒壓驚。
   不言王翦逃生,回轉本寨。且說數名軍士一覺醒來,天色大亮。看看囚車,不見了王翦。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嚷道:「不好了,怎與去回皇姑的話。」內有 一個道:「不妨,我們都推在乳母身上,眾口同詞,就是他來混說了。」又有一個道:「你看囚車內有一束帖,取出來看看。」眾人把柬取了出來,內有識字者,觀 看明白。封套上頭有七八個大字:「此帖付廣文收啟。」眾人道:「廣文是南郡王爺的道號,我們拿著這帖去回皇姑的話。」眾人議停當了,轉上大帳,見了秀英, 一齊叩頭道:「皇姑在上,小的們罪該萬死,特來請罪。」秀英道:「你等身犯何罪?」眾軍道:「蒙皇姑的差派,看守王翦,至三更時分,有貴人的乳母前來查 看,不知用何法術,把小的們弄睡著了,醒來一看,王翦就不見了,不知去向,小的們報明領死。」秀英大怒道:「我營中那有乳母,分明是你這般奴才,大膽放 走,情理難容。」傳刀斧手:「把這般奴才推出營門斬首示眾。」眾軍叩頭在地,大哭道:「貴人明見,螞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小的們就吃了熊膽豹心,也 不敢放走王翦,自取殺身之禍。果然三更時分,有一個年老的婆婆,手持拐杖,口稱是貴人乳母。若不信,這還留下了柬帖。」
  皇姑看柬帖上,有七八個大字:「此帖廣文收啟。」心中暗想:「柬帖必是那位神仙,救了王翦,留下為憑。且送三叔公開看明白。」想罷,吩咐道:「看柬帖,饒你這班奴才死罪,話罪難免。發軍政司,每人捆打四十,以正押守不嚴之罪。」眾人謝了不殺之恩,都到軍政司領責不提。
   且說趙皇姑,拿著柬帖,來至南郡王大營。正值孫臏升帳理事,門官通報,傳請貴人上帳。秀英參見已畢,孫臏開口就問:「賢姪媳到此何干?」秀英道:「有一 件異事,特來報知。因昨日將王翦打入囚車,不想至三更,不知何人將秦賊放走,留下一聯柬帖為證。」說罷,將柬帖呈上。孫臏看見:「廣文收啟」字樣,遂即拆 開觀看,原來是一首七言詩。上寫著:
  梨山老母下凡塵,
  放走秦人且慢嗔,
  囑語廣文休進步,
  興衰定數枉勞神。
  孫臏看了說道:「原來是梨山老母放走王翦。」再看帖後,尚有二行細字,寫得明白:
  玉帝久聯姻,今當射雀屏。
  吉期休錯過,柬帖作冰人。
   孫臏看畢,對秀英道:「此乃一定之數,不可強為。既是聖母下凡,放走王翦,與你無乾。帖子上還有一行言詞,姪媳請看定奪。」秀英接來一看,羞得滿面通 紅,低頭不語。孫臏道:「姪媳回去,此乃是聖母的主意,不可錯過吉期。候花燭良辰,再當迎接。」秀英含愧出營,轉回本營部,不在話下。
  且說孫臏,擇了初三日上好吉辰,吩咐孫燕進城,預備龍車鳳輦,各色儀仗,出城迎接。本府中整頓花燭、合巹筵席相候,眾人須要齊備,去迎皇姑廉秀英成親。孫燕領命,進城回府,諸事料理停當。光陰如箭,已到了吉期。擺著儀仗彩輦,出城迎接廉秀英回府不提。
   且說王翦,逃回營中,卻遇始皇升帳,聚集文武商議軍情。王翦上前叩頭,奏明此事道:「臣自下山以來,身經百戰,指望扶持吾主獨成一統。不想屢被刖夫所 敗,前日又被廉秀英擒去,若非神仙搭救,焉有今日。臣與刖夫,再決雌雄。望吾主准行。」未知始皇准出戰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斬金蓮秀英弄術 敵海潮孫臏化身


   卻說王翦,前奏始皇,要臨敵報仇。始皇冷笑道:「先行官也要知道度量,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難道還未曉得那刖夫的利害。不如安分待時,不宜再行意 氣。」王翦忿然道:「臣屢受這刖夫之辱,若不能報仇,枉生於天地之間,雖生不如死。吾主若不准微臣出馬,願死在駕前,免得貽笑天下。」
   始皇道:「先行官決意報仇,孤亦不勉強。倘若得微功,即應回營,不可戀戰。」王翦叩頭謝恩,金蓮子上前躬身道:「貪道今日與師弟掠陣。」始皇大喜,金蓮子 立刻辭別下帳,同王翦披掛停當,提刀上馬。三聲大炮,擂鼓搖旗,衝出營盤。金蓮子在門旗下,觀看此戰。這王翦一響馬頭,走出陣前,令小軍高聲叫戰,燕營軍 校,啟稟中軍傳報,孫臏就問:「那位將軍出馬拿王翦?」當有廉秀英上帳,應聲願往。孫臏大喜道:「此去臨陣,須要仔細,還有一句良言,切不可傷他性命。」 秀英應諾,轉下帳來,提刀上馬,帶了家將出營。王翦一見,認得是廉秀英。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王翦厲聲大喝:「好賤婢,還不下馬,等待何時。」廉秀英 用刀一指道:「你這漏網的秦賊,你在我手中逃生,怎敢又來猖狂。今番拿住,定不相饒。」王翦聞言大怒道:「賤婢少發大言,看我取你狗頭。」
   雙手提槍,分心就刺。皇姑手中握刀,迎面交戰相還,捨死忘生,虎鬥龍爭。殺得征塵滾滾,紅日無光。戰有多時,王翦殺得身疲力倦,自知難勝,旋馬敗走。抬 頭一看,紅日當空,天交正午。心中大喜,又見秀英趕來,急念動真言,攢天箭祭在空中。秀英漸漸趕上,只見一朵紅雲,托著一支神箭,竟望頂門而來,嚇得魂魄 無主。說:「好利寶的寶貝,怪不得三叔公塌了頂門。若非聖母賜我寶貝碰他,今日定然難免。」說罷,箭離頂門切近,秀英在懷中取出那蓋天袱,念誦咒語,往上 一撒,只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正所謂物各有主,這攢天箭,見了蓋天袱,現了原形,依舊是一根金拔子,香風一陣,頃刻間兩件寶貝無影無蹤,不知那裡去了。 原來梨山老母早知其由,差遣黃巾力士,把兩件寶貝俱收回去。這話表過。
  且說王翦抬頭不見了神箭,心中吃驚,大喝:「好賤婢,用何邪術, 將我的寶貝攝往那裡去。」小姐大笑道:「秦賊,還有什麼寶貝,只管使來。」催馬抬刀就砍。王翦不見了寶貝,不敢招架,飛馬往本營而去。金蓮子抬頭看見了, 心中大怒,催開梅花鹿,手舉太和劍,衝到陣前。放過王翦,大喝道:「無知女將,你休得猖狂,有我在此等候多時了。」小姐抬頭一看,只見一位道者,發束寶 冠,身穿道袍,黃絲帶,腳踏麻鞋,騎鹿仗劍,攔住去路。小姐厲聲大喝:「好妖道!你是何等之人,敢阻我去路,放走王翦?」金蓮子大笑道:「我不說明,諒你 亦不認得我。我乃拗離國雲光洞海潮聖人的徒弟,姓金名蓮子,奉師命下山,特來擒你。」小姐大怒道:「你有何本領,敢發大言。看刀取你。」說罷,舉起鋼刀, 照頭就砍,金蓮子仗劍相迎。一場好殺,鹿馬盤旋,經戰三十個回合,不分勝負。金蓮子自思:「這丫頭刀馬利害,料難取勝,不如用法寶擒他。」想罷,隨手取出 捆仙繩祭在空中,金光繚繞,猶如一道長虹。小姐一見,微微冷笑,往腰間解下一個小花籃,拋在空中。真是作怪,寶貝有相生相剋,那捆仙繩就裝入了花籃之中, 小姐用手一指,仍回到手上,金蓮子一見,無名火起,催鹿仗劍,衝殺過來。二人死命相拼,又戰有十餘回合,金蓮子往下敗走,小姐暗想:「他又不知使何妖術, 我何不先下手為強,先祭法寶傷他。」遂在花藍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黃旗,拍馬追趕,相離切近,手舉黃旗,對著金蓮子後心,連展三展,那金蓮子打了三個冷戰,一 陣昏迷,跌下梅花鹿。小姐催動九點桃花馬,提起繡絨刀,咔嚓一聲,斬為兩段。收兵打得勝鼓回城,請功慶賀,不表。
  且說金蓮子,陰魂不 散,飄飄蕩蕩,竟往東海拗離國雲光洞,至海潮蒲團前,雙膝跪下,口稱:「恩師在上,荷蒙差遣,去助王翦,不幸死在廉秀英之手,乞求祖師,大發慈悲,與弟子 報仇雪恨,九泉深感。」說罷,隨風飄散而去了。海潮聖人大驚,怒道:「可恨刖夫無知,逆天行道,傷我的門徒,情理難容。」吩咐銀蓮子,就把金毛犼帶出洞 門,老祖隨取出法寶,跨上腳力,起在空中。銀蓮子跨鹿緊緊跟隨,師徒下了高山,雲飛電掣,來至易州。推開雲霧,往下一看。只見秦營紅光耀照,紫氣盤旋。海 潮看罷,點頭歎道:「怪不得吾徒兒死於廉秀英之手,雖然秦王奉天承運,怎奈有大羅神仙,拒天而行,扶助燕王,三軍有鋒劍之苦,百姓有倒懸之災,我如今既下 高山,定當扶助西秦,併吞六國。」話罷,師徒墜落雲頭,來至秦營。銀蓮子上前喝道:「軍校聽著,快報於殿西侯知道,就說海潮聖人到。」軍校不敢怠慢,忙上 先行帳報知。王翦大喜,連忙上金頂大帳,奏明始皇說:「吾主萬千之喜,有微臣的祖師海潮聖人下山,現在營門等旨。」始皇聽了,龍心大喜:「既然海潮老祖下 山,破易州猶如吹灰之力。」傳旨:「大開營門,孤當出營相接。」當下始皇帶領兩班文武,出營迎接。見了老祖,就地一恭道:「早知老祖降臨,還該遠接,遲來 伏乞恕罪。」海潮一見,慌忙跳下腳力,連忙下禮道:「貧道有何德能,勞動聖主迎接。」說罷,攜手同進大營,至金頂帳中,要行君臣之禮。始皇謙遜一回,按次 序坐下。金子陵、王翦上前叩頭,海潮執手道:「你們且起。連連征戰,諒來辛苦。」次後眾將來拜見已畢,當值官獻茶。始皇聞言,口稱:「老祖在上,寡人自從 興兵以來,困此易州。指望一戰成功,不想遇著孫臏,他倚仗三卷天書,神通廣大,連敗孤家數陣,仿損無數軍兵,更害了幾家道友,孤當此屢敗,無計可施,幸得 老祖慈悲下山,定然扶助孤家,削平六國。」
  老祖合掌胸膛道:「善哉,善哉。今日貧道下山,只因天意歸秦,六國該滅,孫臏逆天而行,枉害 那黎民塗炭。貧道也無奈下山,要與孫臏見個高下,請龍意萬安,定要目下成功。」始皇大喜道:「全仗祖師法力,削平易州,孤誓不忘恩。」傳御膳官擺齋,老祖 道:「不食煙火之物,聖主不消費心。著人在營左搭蘆棚一座,拔二十名值日官伺候便是。」始皇遂下令,命金子陵前去蓋造。不多時,金子陵回奏:「蘆棚完備, 請法駕過棚。」秦皇與老祖同入棚中坐下,海潮道:「既下了山,且與孫臏會一會面,看他行事如何,待我把金石良言,勸他幾句。他肯歸山便罷,他若不肯歸山, 再作定奪。」始皇大喜道:「全仗老祖神通妙用。」海潮辭王別駕,下了蘆棚,率領三個門徒,騎犼仗劍,衝出營來。就令王翦:「先到燕營將禮義為先,不必罵 陣,就說我請廣文講話。」王翦領命,催馬至營門前招呼道:「你們軍校聽著,今有東海雲光洞老祖在此,請南郡王出來,陣前說話。」藍旗報入青紗帳。孫臏聞 報,暗驚道:「海潮下山,來意不善,我若是不出去,豈不弱了名聲。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得我要去走一走。」孫臏吩咐孫燕:「你可跟我出去,那海潮聖人比不 得別洞的玄門,道行淺薄,可以抵擋。這老祖神通廣火,妙法多端,我尚且怯他。你隨我臨敵,切記吾的良言,不可自逞英雄,少年血性,輕自追趕。」孫燕聞言, 心中自思:「我三叔怎麼怕懼海潮,叫我不要任己性,難道對陣動手,也好讓人麼。且答應他,臨陣再作道理。」只見廉秀英上前,口稱:「三叔公臨陣,姪媳情願 保護。」孫臏道:「姪媳去更好。」夫婦二人,轉將下來,披掛停當。孫臏駕拐騎牛,舉旗放炮,率全山將士五百軍兵並孫燕夫婦,一齊出營門。
   王翦遂即催馬,來至本隊,口尊:「老祖爺仔細小心,這是刖夫出來了。」老祖冷笑道:「你等避開。」老祖催馬提劍,來至戰場,用聲招呼道:「來者莫非是廣 文子孫臏麼?」孫臏聽得招呼,急忙抱拐陪笑,尊一聲:「老祖,燕人不知仙駕降臨,有失遠迎,望祈恕罪。」老祖笑道:「廣文子,你修行了一場,根行也不淺 薄,得到一個巡天都尉,做了一個真人,也非容易,何苦逆天而行,在易州燕山戀殺戒,不肯回頭,是何主意?」孫臏道:「老祖只知其一,不其知二。非是我燕人 戀紅塵,只因我父兄一門四口,俱死於王翦之手,燕人方下山來,不敢說是報仇,只要殯葬了父兄,我就歸山入洞。誰想王翦持強,我徒弟袁達、李牧等五人,俱死 於非命。這也是各人的當死,不必說了。老祖,你又給他攢天箭,把燕人打塌了頂門,命喪無常,是何主意?若不是毛遂相救,我燕人早已滅門。老祖試想,這段情 由,誰是誰非,豈是燕人逆天行事?」
  海潮笑道:「廣文之言差矣,豈不知王翦奉的千佛牒文、玉帝敕旨,我差他下山,併吞六國,原不是私自 興兵,你逆天而行,打了他一拐,險些未有打死,火攻陣幾乎把他燒死,兵車陣內亦幾乎被弄死,吃你的虧也算不少了,你還要抱恨於他呢。自古僧尼看佛面,打狗 念主人。豈不知他是我的門徒,定要將他誅盡殺絕。這也罷了,至金蓮子與你何仇,你為何叫家將廉秀英把他害了?你口甜心滑,奸詐不過。我今下山,彼此見一 面,還不下騎叩頭請罪。膽大包天,在我身前還敢有巧語花言,拿著你的兩根哭喪棒,前來之乎者也,講長論短,看你的光景,還想要與我對敵麼?」言罷,一劍揮 來。孫臏用拐駕開,滿臉陪笑道:「老祖是前輩,燕人是晚輩,不敢還手。」老祖道:「你既然好講,我有一句金石良言,不知你依否?」孫臏道:「你只要說來, 可依則依。」老祖道:「我下山來,也不是報仇雪恨,也不是為奪利爭名。你豈不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你若聽我的金石良言,把你的人馬散了,你回上天台, 修真養性,不管閒事,不失神仙之位。但若不依我,只怕難免目下之災。孫臏,你依得麼?」孫臏道:「只是還早些,若要燕人撤兵,不管閒事,除非是貴人歸山, 昭王爺龍歸大海,再把王翦碎屍萬段,祭了先靈,我方撤兵罷戰。」
  老祖聞言大怒道:「好刖夫,你氣死我也。」雙手舉劍,盡力揮來。孫臏用 拐駕開,隨手交戰。各逞腳力,劍拐縱橫,一場大戰。戰有二十餘回合,不分勝負。海潮聖人就祭一顆明珠,起在空中。孫臏在牛背上,只見滿天霞彩,瑞氣紛紛, 一顆明珠照著頂門落將下來。原來此珠混沌初分,兩儀定位,清者為天,濁者為地,流者為水,水歸大海,無當老祖,曾煉此珠撒在大海之中,波濤不興,名為定海 珠。此珠有五色毫光,若落了下來,不但泰山壓頂,由他仙凡之體,只打得魂散魄消。孫臏看見定海珠來了,大笑道:「若是別人不能抵擋此寶。我燕人豈能懼 怕。」忙用沉香拐,往上一拋,起在空中,敵住了珠。孫臏的沉香拐,原來是兩條虯龍。龍見了珠,張牙舞爪,左右迎接。那知道這顆珠是先天的寶物,孫臏的虯龍 拐抵擋不住那顆珠,只見那珠又打到頂門了。孫臏說聲不好,把那右手的拐,又往上一拋,只當兩條虯龍,空中飛舞,名為二龍戲珠,托住寶貝。老祖看見,心中好 惱。「果然刖夫利害,怎敢擋住?」又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名為無極圖。未開天地之先,混然一氣,化為太極,分清理濁萬物之寶,任他諸般兵器,各樣仙珍,見 了此圖,不能傷害,卻收諸般的寶貝。此乃無當老祖的珍奇,比杏黃旗更強十倍。老祖將無極圖拿在手中,刷的一聲抖開,有千條瑞氣,萬道金光,就把孫臏的杏黃 旗、雌雄劍、沉香拐都收去了。老祖一手又把如意打來。孫臏不曾提防,說聲不好,只聽咔嚓一聲,如意打得白氣升空,屍骸落地。那盤角牛大叫一聲,回頭就跑。 燕營眾將,催動戰馬,齊來搶屍。孫燕一見大驚,催馬當先。全山九將,五百家兵,同著皇姑廉秀英,跟隨齊往戰場護救。那邊的王翦、銀蓮子見海潮用無極圖收了 孫臏三件寶貝,又祭如意將孫臏打下塵埃,齊催腳力,往前搶死屍。見孫燕奮勇無當,銀蓮子催鹿攔住去路,仗劍就吹。孫燕用槍迎戰,不數回合,銀蓮子旋鹿敗 走。孫燕在後,催馬追趕。廉秀英一見大驚道:「三叔公曾有吩咐,不許妄逞英雄,追趕敵將。他如今這一趕去,那妖道佯輸詐敗,心定要暗祭法寶,不可不防。」 即忙磕開桃花馬,搖動繡絨刀,緊緊地追著。那五百家將,九個門徒,一齊催馬,往下追趕來,就把孫臏的屍骸舍下。王翦一見大喜,就令家將把孫臏的屍骸搶進營 盤。下文另表。
  且說那銀蓮子,見孫燕趕來,相離不遠,把抹額金箍摘將下來,口中唸唸有詞,起在空中,猶如簸箕大小,滾滾墜下。孫燕看見 大驚,正欲回騎,廉秀英早到眼前,見是妖術傷人,就把花藍往上一迎,金箍收入藍中。銀蓮子見失了金箍,大怒道:「好賤婢,你怎敢傷吾法寶。」舉劍照頭就 砍,小姐舉刀相迎。孫燕抬頭不見金箍,只見廉秀英在戰場動手,那裡忍耐得住,掄動銀槍,上前來攻。銀蓮子抵擋不住,回鹿望本營大敗而逃。孫燕道:「不必趕 他,且去保三叔屍首要緊。」夫妻二人回騎,率領眾將收兵罷戰,來尋孫臏的屍骸,並無蹤跡。孫燕怒道:「我同妖道動手,顧不得屍夏,你們為何不把三叔的屍首 搶回營來,去得無影無蹤,教我怎麼回答。」眾將道:「我們報仇心切,一齊迫趕那妖道,不想被秦賊乘空把屍骸搶去了。」孫燕大哭道:「三叔被害,又失了屍 骸,教我怎麼見得祖母貴人。」
  不言孫燕在戰場痛苦,且說海潮聖人得勝回營,進蘆棚坐下。始皇君臣,都來與他慶功賀喜。王翦稟報導:「弟 子將孫臏屍首搶進營來,求老祖法旨定奪。」老祖吩咐:「抬至蘆棚之外,待我驗其真假。」當下老祖同始皇並文武眾將,一齊出來觀看孫臏的屍首。老祖閃慧眼一 看,暗驚道:「怪不得孫臏膽大胡為,原來是仗著神術變化,只說他死在如意之下,那知他原神走脫,擺下假形。」嗟歎不止。始皇道:「為何老祖見了孫臏的屍 首,這等驚異?」海湖道:「這不是孫臏的屍首。」始皇笑道:「豆青袍,魚皮靴,面貌不錯,怎麼不是?」老祖道:「這是一隻梅花鹿。」君臣聞言,吃了一驚。 回頭細看,果然是一隻死鹿。始皇道:「明明是孫臏,轉眼之間就變了一隻死鹿。不好了,又中了孫臏的妖法。」老祖道:「聖上不知,不必害怕。雖然孫臏變化, 走脫了原神,有貧道在此,料不敢胡為。龍意萬安。」吩咐王翦:「把死鹿抬去埋了。」王翦回道:「埋了他,不如賞抬鹿的吃了。」老祖點頭,王翦令人抬去,剝 皮分肉而食。小軍甚喜,把鹿抬至空處,取刀在手,就去剝皮。用手往肚裡一刺,只聽得咔嚓一聲,嚇得魂魄無依,丟下刀子亂跑,來至蘆棚稟道:「祖師老爺在 上,不好了,那只鹿又變了。」老祖道:「變化什麼?」「啟上祖師爺,一張鹿皮包著一肚子乾糞。」老祖大怒道:「可恨的孫臏弄玄虛,在我眼前逞能,我既下 山,豈客你作怪。」
  不表海潮忿怒,且說孫燕同秀英小姐、眾家將,因不見了孫臏屍首,在戰場哭了多時,收兵回營。夫妻商議道:「雖然三叔 屍首不見,只好在青紗帳內,立過靈牌,請道修齋,三軍掛孝便是。」商議已畢,即往大帳而來。聽得青牛一聲喊叫,孫燕道:「好紮刀的,他倒跑回來了,把我三 叔撂在那裡去了?」罵畢,領著眾將來至青紗大帳內,往上而走,忽聽得一聲吆喝:「你眾人為何此時才來?」眾人聞言,抬頭一看,只見正中坐著一位道者,三叉 冠,豆青袍,魚皮鞋,卻是南郡王亞父,與毛遂講話。眾將大喜,一齊跪倒叩頭,孫燕問道:「姪兒明明看見三叔跌下腳力,死在塵埃,被秦賊將屍首搶去,怎麼得 回來?」孫臏道:「自有脫身的妙法,不必多言。你等血戰辛苦,各歸本部歇息。」眾將歡喜不盡,俱各退下不表。
  且說孫臏,吩咐軍士獻茶過 來,左右奉上。亞父接轉,親手遞給毛遂說:「賢弟接過茶杯,我有話說。」毛遂笑道:「三哥有話請講,為何斟起茶來。」孫臏道:「只因與海潮對敵,被他展開 無極圖,把我杏黃旗、沉香拐、雌雄劍收去,奉煩賢弟替我走一遭,如若取回,感德不盡。」毛遂道:「三件寶貝都被他收去,誠為可惜。如今三哥叫我進秦營去, 有何處置?」孫臏道:「煩勞賢弟,想個法子。」毛遂道:「這事我沒法想了,三哥自己想罷。」孫臏陪笑道:「我有法子想到拿來了,只煩賢弟放出舊日手段,閃 人秦營,何愁寶貝不取了回來。」毛遂道:「你叫我去偷麼?」孫臏道:「可惜我這三件寶貝,我用慣了。」毛遂道:「我本老成不過的人,都是為了你,偷了人家 幾次。把賊子的名顯出去,恐怕悔不及了,如今還叫我前去偷。」孫臏道:「你若不去偷來,就可惜我幾件法寶了,求賢弟走走罷。」毛遂搖頭道:「去不得,去不 得,那海潮實是難惹的。」孫臏道:「賢弟勉力走走罷。」毛遂道:「我今看你沒了拐,就是沒了腿一般。也罷,試走走,看偷得偷不得,若偷得莫歡喜,偷不得莫 要惱。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孫臏道:「全仗了。」
  毛遂忙即下帳,將身一扭,借土遁來至秦營,已是初更時候。就在地下鑽了出來,只見 營中燈燭輝煌。即在大帳左右,轉到蘆棚。只見那老道在蒲團打坐,裡頭有座小棚,香燈亮亮,中間有張桌子,放著法寶三件。看真正是孫臏三件原物。連忙走上前 來,伸手去拿。怎奈人矮桌高,他拿不到。忙端過一條凳子墊腳才把東西拿著了。就把雌雄劍插在腰中間,杏黃旗插在領頭,拿定沉香拐,下了凳子。心中暗想: 「我既來了一場,索性給他個知道我的利害。」遂伸手將那燈燭,取在手中,往棚上一點,那棚見火就燒著了。毛遂見火起燃燒,兩腳-頓,打土遁而走。未知事竟 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海潮擺設混元陣 毛遂私投地戶坑


   話說毛遂,盜了寶貝,將蘆棚燒著,土遁回營。那火一時間烈燄飛騰,通天徹地,老祖吃了一驚,吩咐銀蓮子取了盅水來,口念真言,望空一灑,頃刻烏雲罩地, 大雨傾盆,把火澆滅。營中看見火起,三軍驚亂,齊來救火。及到時,火已全滅。始皇同眾文武來看,老祖接駕坐下。只見銀蓮子慌忙來報:「稟上老祖,不好了, 桌上放的旗、劍、沉香拐都不見了。」老祖聞言說道:「什麼人膽大包身,敢到我的蘆棚盜去寶貝。待我算他一算。」遂即掐指尋墳,心中大怒,對始皇道:「貧道 失於檢點,被那刖夫差毛遂進營,放火盜寶,情理可恨。待明日貧道擺下一個陣圖,管教成功。」
  不言秦營商議擺陣,且說毛遂遁回,從地下鑽 將出來,竟至青紗大帳。孫臏在座上秉燭等候,忽見毛遂背插杏黃旗,腰掛寶劍,手提沉香拐,慌忙降座相迎。大笑道:「恭喜賢弟成功,可喜可賀。」毛遂道: 「罷,罷,接你寶貝去罷,把我膀子都壓壞了。」孫臏陪笑道:「賢弟勞心費力,我刻骨難忘。」吩咐獻酒來,給賢弟慶功。毛遂說道:「這個倒不必費心,但是這 買賣只好一次,下次不敢奉命。好容易擔驚受怕偷了來。」孫臏道:「實在是難為你了,那一把火是你放的麼?」毛遂道:「再有何人?我看這老祖坐在蒲團上打 坐,就放把火嚇他。」孫臏笑道:「孫臏請賢弟做了一個小偷也罷了,怎麼做乘火劫奪。」毛遂道:「好三哥,替你做賊,你反打趣我來了。」孫臏大笑道:「不用 著急,且請歇息,明日竭誠酬勞罷。」毛遂遂轉歸後帳去了,按下不表。
  且說海潮聖人,至天明早晨,差銀蓮子請始皇進了蘆棚坐下,始皇道: 「祖師夜來受驚了。」海潮道:「偶然疏防,被他弄了手腳。貧道今日受他的虧,一不作二不休,待我擺下一陣,定要成功。只要借聖主的令箭權用,以便調度。」 始皇大喜,令當日官取來,親送與老祖道:「這令箭不論王侯駙馬,任意差遣。如有不遵,任憑老祖軍法施行。」說罷,辭別回帳去了。老祖就令王翦:「速到東南 角下,搭三座高台。正南一座,正北一座,當中一座。正南的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周圍寬轉三百六十步,按那三百六十度。台左邊設日精旗一面,右邊設月華 旗一面。台前邊用軍漢六名,各執彩旗,上安南斗七星旗。台上邊軍漢二十八名,用各色五行旗,按金木水火土二十八宿。台下邊軍漢九名,用各色旗,按九曜星 官。再用大鼓五面,放在台上,著五名軍漢擂打,名為五雷。按九宮八卦十二元辰,名為天門。正北上這一座,台高一丈八尺,按十八層地獄,周圍寬轉七十二步, 按陰曹七十二司。台上設立十殿閻君位,左右用軍漢數名,扮作牛頭馬面鬼之形。台前掘一大坑,名為陰坑,不用鎮壓,也不殺害生靈。此坑要深一丈八尺,周圍也 是七十二步,軍漢七十二名,被頭散發,裝作無常五鬼,各執白旗一面,等敵將入陣,打下陰坑,用紙幡展動,攝其魂魄,名為地戶。居中那座,台高九尺,按九 州,周圍寬轉七_十二步,按七十二郡。台上用黃羅帳,設立秦皇的龍位。台下另六個土堆,六員大將,用鐵鋤頭鏟平土,名為削平六國,文武戰將,俱到台前保 駕,此為人城。速去築台準備,不得遲誤。」王翦領令,率軍兵去了。老祖吩咐金子陵:「傳我的命,往西地長安。要紅農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位,取來應 用。」金子陵問道:「祖師要炮何用?」老祖道:「你有所不知,這易州燕山,雖然五面城池,按庚辛金西方兌金之象,最為難破。除非用火剋金,用炮轟了易州, 方可成功。須要快去取來,易州聽用。」子陵領命去訖。
  且說那王翦,奉命築台巳畢,諸事停當,上蘆棚繳令。老祖道:「快請聖駕來。」王翦 將始皇請至,老祖迎接上棚,開言道:「貧道在東南角下,設擺一陣,要拿孫臏,請聖主觀看。」始皇大喜道:「此陣何名?」海潮道:「貧道擺的是混元陣,與別 的不同,包涵天地,役使鬼神,外分三才,內藏一元,有變化無窮之妙,移星換鬥之功。不論仙凡,遇此魂魄皆無,屍骸頓霹。那怕孫臏千萬變化,也教他目下傾 生。」始皇聽罷,歡喜不盡,說道:「真乃孤家之幸也。」老祖傳令擊鼓,武職眾將,聞得鼓鼓,魚貫而入,進蘆棚參見,呈上花名冊籍。老祖展開看畢,就令英 布、彭越、趙高、章邯、魏豹、李實各帶本部兵三千,往中間那座人城台下把守,但有燕將進陣,令軍士一齊奮勇前去捉拿敵將,你籌六位,備執鋤頭一把,在台下 平那六個土堆。各領貧道朱符一道,但見燕兵進陣,將符焚化,只用鋤頭平土,敵人不能逃生,個個下馬受綁,不許擅自動手。六將得令,領軍士去了。老祖拱手對 始皇道:「煩聖上率領文武眾將,至人城台黃羅帳內監陣。左有甘羅,右有蒙恬,為左右輔助。不用吾主臨敵,但有燕將進陣,將靈符焚化,驍勇無敵,自然制服下 馬。」始皇接了靈符,文武隨從,竟進陣中黃羅大帳,君臣等候行事。
  老祖調度已畢,遂命銀蓮子帶腳力過來,即下蘆棚,扳鞍踏蹬駕犼,銀蓮 子跟隨,跨鹿進陣門。至法台前下騎,老祖吩咐:「你等俱在此伺候,不許上台。」言畢,自上了天門台。這台上也沒有什麼預備,止有一張桌子,桌上是香花燈 燭,左邊是日精旗,取下來寫了掩光符,月華旗寫了藏明符。令兩名軍士執掌,遇敵人進陣,聽五雷為號,即將此旗搖動,自然日月藏明,不可違誤。老祖又吩咐將 南斗旗取下來,寫道絕命符,令六名軍士執掌,但遇敵人進陣,聽五雷為號,即將此旗搖動,不得違誤。又將二十八面五行旗取將下來,各寫混元符一道,令二十八 名軍漢執掌,但見敵將進陣,各執旗幡搖動,不得有誤。老祖將五面大鼓寫了「急急如律令」五字令,令五名軍士掌管:「但見敵人進陣,即將此鼓擂打,自然五雷 響應,不得有誤。」老祖分派已定,在袍袖裡取出一面令牌,左手執牌,右手仗劍,不用焚符念咒,用劍往上一指,將令牌連擊三次,喝一聲「普天星神急急如符 令。」這老祖比別的不同,玄門驅神請將要掐指念咒,費多少氣力,他乃無當聖人,先天的老祖,覆手翻雲,符到那個神祗不服他驅遣?只見令牌舞動,霎時間雷聲 響亮,半空中戈甲生輝,諸天神下降。但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宿,九曜星辰,五雷四帥,十二元神,四大天王,一齊來至台前,躬身參見。老祖拱手道: 「無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日貧道擺下一陣,全仗神力,擒拿孫臏,不許放走,違者聽貶。」
  諸神領旨,各按方位,在天門台各按迷雲述霧,等候 孫臏打陣。老祖下了天門台,又往正北台上,將七十二面紙幡,令七十二軍士披髮執掌,吩咐道:「若遇敵人進陣,將幡招展,攝其魂魄,引入陰坑,不過三日,仙 凡喪命。」老祖又用劍往下指令牌,將令牌連擊三次,喝一聲「四冥地府,急急如律令。」言猶未了,只見焦面鬼王、牛頭馬面、五道傷神、勾死無常領著五百名陰 兵齊來參見。老祖吩咐道:「今日貧道擺下混元陣,借仗眾位地府神祗,擒拿敵將,打入陰坑,不許放走,違者聽貶。」地府諸神得令,領陰兵各按方位,在地戶台 下邊,專等打陣的敵將。
  且說老祖下了地戶台,右手持劍,左手持令牌,在陣內按八門休生傷杜景死驚開,乾坎艮巽離坤震兌,各大展神通。但 見天門台上紅光閃閃,人城台前紫霧蒙蒙,十分利害。老祖擺完陣圖,蘆棚坐下,命王翦領二千五百人馬,分為五隊:按青黃赤白黑五色盔甲,分五行旗號按金木水 火土,排列在陣外,搖旗吶喊助威。王翦依令而去。又命銀蓮子將這顆定海珠,在地戶台上專打敵將,不許走誤。銀蓮子接寶,到陣裡去了。不一會,王翦回來繳 令,海潮就令他先至燕營討戰,自己持劍跨犼,徐徐出營。
  那王翦來至燕營,高聲討戰,旗牌來至青紗大帳稟報。孫臏聞知,隨即架拐騎牛,帶 領全山眾將、姪兒姪媳,炮響出營,王翦正值討戰,聽得炮響,看見孫臏衝出營來,圈回坐騎,稟復老祖。老祖催開腳力,到了戰場,正與孫臏打個照而,孫臏忙收 住青牛,抱拐陪笑,口稱:「老祖,今日又來教孫臏臨兵,莫非又要動手麼?燕人先告過罪,當場不讓,令日也不留情面了。」海潮用劍一指道:「好刖夫,你仗著 三卷天書,奇門遁甲,怎敢在我面前搖唇弄舌。你的本領,我也知道,我也不留情了。我今日在東南角擺下一個陣圖,你若能打破此陣,我就回轉高山,請秦皇撤兵 回國。你若打不破此陣,早早保你的神仙名位,你也回天台山,教燕王早寫降表。三條大路,任你自己裁之。」孫臏聞言微微冷笑道:「老祖既會擺陣,我燕人豈不 能破陣,我試試看。」老祖回騎用手一指,便進了陣去了,孫臏收住腳力,率領眾將觀看,不覺大驚道:「好利害,這老祖擺下此陣圖,竟欲下絕情了。他擺這個 陣,莫說是凡人進不去,就是大羅天仙,也不敢輕易攻打,雖然我能五遁,隱瞞本命元神,也無大害,但也要趨吉避凶,休要自投羅網。此乃天地人三才變化混元 陣,此陣包藏鬼神不測之機,移山倒海之術。先有無極,後有天地,乃是先天妙用,何能破得。」講論未完,老祖催犼出陣,用聲招呼道:「好孫臏,你可看澈吾的 陣麼?」孫臏道:「看澈了。」老祖道:「可知此陣何名?」孫臏道:「此乃三才一極混元陣。」
  老祖暗驚道:「好刖夫,他果然深知奧妙,善 曉玄機。」說道:「你既能知此陣,敢來打麼?」孫臏道:「有擺有破,這也有何難?我今日既見此陣,且各歸營,三日之後,定當破陣。」老祖道:「就限你三 日,看你有何本領?」說罷,各歸本營。孫臏回至青紗大帳坐下,毛遂問道:「三哥,今日看陣如何?」孫臏皺眉道:「此陣十分險惡,非等閒可比。內按三才,外 列八門,包羅天地,變化多端,非比妖術邪法,可以容易破得。我燕人又怕有一番驚恐了。」毛遂笑道:「三哥聰明伶俐之人,難道就不明白這個大道理,死生是窮 究不出的。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果然該死,就躲在家裡,也是逃不過的。若是命不該絕,恐他大凶大險,大禍大災也不怕。你可記得絕虎陣、陰魂陣、 誅仙陣,是三個利害的陣式,還有那攢天箭,更有無邊利害。這幾個兇險,你都也闖過來了,今日這等一個混元陣,就害怕起來?」孫臏道:「賢弟雖然說得有理, 只是人要趨吉避凶,人家擺下陣圖,豈能睜著兩眼去送死麼?待我略略少停,自然有個退兵之策。」說畢,回轉後帳去了。
  毛遂聽畢,心中自 思:「這刖夫又害怕了,鳥驚一彈,見曲木而高飛。不論大小陣式,見-個就怕了。我何不悄悄出營,與海潮對敵。況且我下山以來,只替他偷了幾遍,只當光會做 賊,不會上陣了。既然三哥害怕,等我出去,若是成功,也顯顯我的本領。倘不能成功,到他陣裡去探虛實門路,報與三哥知道,也算一個小功。再不然,被他們拿 著了,仗自已的土遁之術,也不能殺害我。」想定主意,即忙下了青紗大帳,打點臨敵。偶然想起:「我這個樣子,人不出眾,貌不驚人,他陣裡頭,自然有天神天 將,焉能懼怕於我。若是這樣出去也就著他害了。想我孫三哥,他是玉帝的巡天都尉,作了一位真人,上管三十三天,下管十八層幽冥地府,那個不懼怕,於他的體 面甚大。我何不變作他的模樣出去,可以成功,也定不得。」毛遂回到本帳,念動真言咒語,搖身一變,變成了南郡王孫臏一模一樣,也是頭戴三叉冠,豆青袍,魚 皮靴,腰束懶龍條,面如滿月,五綹長鬚。毛遂想到:變是變得似,只是要赤看一雙腳,可不為難?揀了二根柴棍,口吹仙氣,頓時就成了二根沉香拐,自己這兩口 劍,權當那一雙雌雄劍,又把一張黃紙,吹了一口仙氣,變著了杏黃旗,插在背後。諸樣都變了,只是少個腳力,這物件有些難變。「難道我步行不成,到被人家看 出破綻來了。」想了一回道:「這物件現在門外栓著,我既冒名,何不就偷了他的腳力,騎了出去。」毛遂想罷,轉身來至青紗帳外,看守青牛的軍士,正要喂牛草 料。忽然看見王爺到來,一齊跪下迎接。毛遂道:「快備腳力來,我要臨敵。」軍校不敢怠慢,即忙備了青牛伺候。假孫臏騎上,競奔營門,如飛而去。營門軍校看 見,一齊跪下,口稱:「王爺何往?」毛遂道:「我去打陣。」軍校道:「快去展旗放炮。」毛遂搖手道:「兵行鬼道,一概不用,好生看守營門。」眾軍各應一 聲,大開營門,那個假孫臏如飛而去。那些營門的軍校,心中疑惑道:「怎麼今日南郡王臨敵,一個人馬也不帶,是何意見,難道掠陣的也不用一人?」正在孤疑之 間,忽見三位門徒,展力、展凱、吳能經過營門,軍校看見,跪下道:「老爺在上,方才王爺單騎,自出營門,打陣去了。」三位大驚道:「既是打陣,為何不帶人 馬,倘有差錯,要我們徒弟何用?快些去保駕要緊。」三位爺赤心盡力,也不辯真假,一齊提槍上馬,出離營門,緊緊趕來。
  毛遂聽得馬鈴響 亮,回頭看見三匹馬,猶如一片火雲,就地滾來。毛遂明知是展力、展凱,吳能三人,就在牛背上招呼道:「你等來此何干?」眾徒催馬來至眼前,答道:「我等來 助打陣。」假孫臏道:「眾賢徒,既然趕到,隨我走走罷。」言畢,催牛來至陣前。舉目觀看,但見紅雲繚繞,紫霧盤旋,右邊有股黑氣衝空。毛遂道:「這是什麼 混元陣了,燕人害怕,想必裡頭一定有些變化利害之處。說不得,我既到此處,斷無回頭之理。」回頭對三將道:「那位賢徒與我討戰?」展力應聲願往,遂上前用 聲招呼道:「巡營小軍,快報與你家主將知道,今有南郡王爺到此破陣。」小校聞言,報知王翦,王翦上天台門,稟知海潮,海潮就命王翦:「引那刖夫進陣。」王 翦得令,出了陣門。只見那刖夫,架拐騎牛,跟著三個徒弟,正是孫臏。遂大喝道:「你這刖夫兩次三番,脫命逃生,今日又來送死。」假孫臏道:「王翦賊,怎敢 口發狂言。你往那裡走。」催動青牛,舉拐就打,王翦用槍急架相送,殺在一場。這王翦是被孫臏打怕的人,知道他的利害,這裡怎敢戀戰。不上三個回合,往陣中 敗走,假孫臏率領三將隨後追趕,闖入了混元陣中,不見了王翦。只見四面八方,飛沙走石,雷聲響亮,火燄騰騰,四圍如銅牆鐵壁一般,也無人對敵。三將口稱: 「師父,這陣勢來得利害,四下裡水火風雷擁上來了,我們往外跑去。」毛遂道:「跑不出去了,這陣勢我認得,是八卦連環陣,你等放心,只跟我來罷。」毛遂在 牛背上念咒,顯出神通,往西邊乾地催動腳力,三將緊緊跟隨闖過去。抬頭觀看,上面有座高台,台上祥雲縹緲,左邊插一桿日精旗,右邊插一桿月華旗,前有南斗 旗,後有七星旗,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各有旗號。毛遂道:「不好了,這就是天門陣了。」催牛就往中間闖去。海潮見孫臏進陣,仙腕一擺,五名軍漢把大鼓擂 動,剎時間雷轟電閃,日色無光。普天神將,蜂擁而來。嚇得毛遂魂驚千里。三將說道:「師父快把杏黃旗擋他一擋。」毛遂自思道:「杏黃旗是假的,那裡擋得 住。」他就隨口答直道:「不中用,跑罷。」那時天神天將圍上來,半空中五雷響亮。只見南斗旗,北斗旗,一齊轉動,絕命攝魂。正是生死有定,閻王注定。毛遂 領著展力、展凱、吳能三人,闖進天台門來。那吳能命根當絕,攝魂旗一展,跌下馬來,昏迷不醒,死於非命。
  毛遂闖過天門台,回首不見了吳 能,心中大驚道:「他不跟我來,想是陷在陣中了。這樣利害,快闖出陣罷。」展力道:「四下裡黑風沉氣,那裡有出路。」毛遂道:「等我看來。」修真的人,閃 慧眼就不昏迷,見陣中間有座法台,紅光繚繞。當中坐著始皇,兩旁排列文武。毛遂道:「這不是秦始皇的行台麼,沒有神將,我們打出去罷。」毛遂此時,領著二 將,一路闖去。只見有六員大將,並不接戰。在那裡鋤土。展力道:「鋤這些土來何用,敢是填路麼?」展凱道:「少管事,這裡並無神將,不過始皇坐在台上,我 們三騎人馬悄悄過去罷。」那西秦君臣,見三騎人馬闖進台前,細看正是孫臏進陣來了。始皇道:「快把靈符焚化,莫使這刖夫走了。」丞相甘羅忙焚化靈符。忽聽 得空中雷響,趙高等人,聽聞雷晌,各把靈符焚化。剁時間四面八方人馬擁來,個個都是彪形,攔住去路。毛遂捨命直衝,剛闖出重圍,只聽得一聲雷響,把展力震 於馬下。眾將上前綁縛,拿去開刀。
  毛遂見展力落馬,哪裡敢去救,只顧拼命衝將出來。展凱道:「師父仔細,四面八方,有風有火有水有雷, 高山萬仞,如銅牆鐵壁一般,往那裡走昵?」毛遂聞言,抬頭一看,果然四圍利害。只見正北上昏昏沉沉,並無風雷水火之聲,但高山阻擋。毛遂回顧展凱道:「我 們在這裡闖出去罷。」一催腳力,往正北上而來。只見有一座高台,陰風慘慘,怨氣騰騰,雲迷霧籠,猶如地府一般,對面不見人,伸手不見指。展凱道:「天黑 了,快尋出路罷。」假孫臏道:「往那裡走,連我也認不得了。」展凱道:「好師父,你有三卷天書,六甲靈文,背後又插著杏黃旗,怎麼不施展?」毛遂道:「實 話告訴你,不中用了。況我不是你家師父,我是金眼毛遂。」展凱道:「我不相信這話,那毛師叔只有二三尺高,賊頭鼠腦的,我豈不認得,師父莫要哄我。」毛遂 怒道:「好畜牲,當面就罵我,實不是你師父。是毛遂變化的,青牛是偷來坐騎,杏黃旗、沉香拐都是假的,意欲幫你師父打陣的,誰知惹出禍來。」展凱大驚道: 「既然如此,我們三人都被你害了。」
  不言展凱著急生怨,且說地戶台那七十二名軍士,見假孫臏混進陣來,把紙幡連展三展,那毛遂是修煉之 體,魂魄凝重,不能搖動。展凱在馬上坐不住,只管發暈。銀蓮子在台上看得明白,念動真言咒語,托著一顆定海珠往下打來。展凱翻身落馬,命喪無常。毛遂看見 一道毫光把展凱打於馬下,只嚇得魂飛千里,說聲「不好,四人進陣,已枉死了三個!」話猶未了,只見牛頭馬面焦面鬼王領著陰兵一擁前來。毛遂連忙催開青牛往 前走。只見黑霧沉沉,難分路徑。那知前面有座陰台,他催腳力到了坑邊上,被七十二名軍士,把紙幡一搖,那青牛猛叫一聲,往前一跳,就跌下陰坑之內。毛遂大 驚道:「如今落在深坑裡,就把命送了,不如舍下物去罷。」丟下了手中兩根假拐,現了原形,念訣往上就闖。那銀蓮子見孫臏落在陰坑,心中暗喜。舉目觀看,只 見陰坑中一道毫光,有三尺高一個小人往上起來。那銀蓮子道:「好刖夫,變作這個小人,指望逃走了。」忙把定海珠往下就打。只聽得咕咚一聲,把毛遂打下陰 坑。不知毛遂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文通取救上韓國 劉邦帶醉踩秦營


   話說毛遂,正欲往上逃生,被銀蓮子祭起定海珠,復打下坑去,直打得三屍神暴跳,七竅內生煙,大叫一聲:「呵唷,好打。」片刻復了元氣,坐在坑中,定性養 神。暗想:「上面起不去,且在底下走罷。」復又念咒,把腳一蹬,還在坑中,競遁不去。原來海潮聖人設下這座陰坑,知道孫臏會飛騰變化,五遁皆精。因此遣銀 蓮子在地戶台上用定海珠,待他若上飛騰,就用定海珠打下。他若往下遁逃,那底下預備地下網,卻遁不去。毛遂見駕雲不起,遁又遁不去,心中著急。暗想:「囚 此坑中,猶如天羅地網,今看一命難逃。修煉一場,片刻付之流水。」
  不言毛遂囚在陰坑,且說營中軍校,見孫臏進陣,半日不見回來,心中疑 惑。來到了營盤報知。孫燕聞言大喝道:「該死的狗才,因何妄報軍情,南郡王爺現在青紗大帳,何曾臨敵破陣。」軍校叩頭道:「老爺在上,小人焉敢妄報軍情。 南郡王爺,駕拐騎牛出去,還有兩位展將軍,一位吳將軍。都是說打陣去了,小人焉改誣謊。」孫燕聞言,滿腹疑惑,把手一擺道:「去罷。」那名軍士就回了汛 地,孫燕心中暗想:「莫非我三叔又用甚麼法力,瞞過我們,去破陣不成?何不往青紗大帳打聽打聽。若是去了,我好遣將發兵救應。若是未去,把那妄報軍情的奴 才正刑。」想罷進內,直奔青紗大帳。只見帳外寂靜,青牛不見。孫燕暗道:「這事奇了,既然臨敵,為何騎牛不用拐。敢是換了兵器不成?」正在猜疑之間,看見 蒯文通出來,孫燕道:「蒯先生,你往那裡去?」文通道:「你可曾見我師父麼?我就要去尋他。」孫燕道:「你師父我不曾見,你曾見我三叔否?」文通道:「三 叔在後帳養神。」孫燕道:「這也奇怪的,營門軍校來報,說三叔帶著展家兄弟與吳能,三人前去打陣,故此特來打聽。」文通道:「方才我在三叔跟前,議論軍 情,何曾去臨敵,你不信隨我來看。」孫燕道:「使得。」言罷一齊來至後帳,只見孫臏端坐定性養神。文通道:「如何,我不哄你。」
  孫臏開 目,問二人上帳到此何干?二人就把原由說出。孫臏道:「我何曾出陣呢?」孫燕答道:「是軍校報講,三叔帶領三將出陣迎敵,姪兒不信,特來探聽,看見三叔的 青牛不在營外,為此心內不明。」孫臏道:「我的腳力那去了?什麼人假裝名色,混亂了軍心,待我算一算。」遂袖裡卜課,已知其故。大驚失色,長歎道:「可惜 結拜至交,為我下山,今日失陷陣內,教我如何解救?」遂對孫燕、文通道:「你道那個臨敵去了,原來毛遂賢弟,假裝我的模樣,偷了青牛,領著三個門徒,前去 打陣。如今已陷在陰坑裡面。三個孽障死在陣裡了,叫我怎麼不傷感!」蒯文通聞言大驚:「如此怎樣好,千祈師伯大展法力,搭救我師父要緊。」孫臏道:「但我 出家人,如何搭救得他。」孫燕在旁道:「不妨,毛遂叔精通土遁法,自然出得來。只是可惜那青牛。」孫臏道:「混元陣奧妙無窮,三才一元,上有天神,中有兵 將,下有鬼卒,水火風雷,十分利害。他既落在陰坑,就遁也遁不出來。只是七日之內,就要喪命黃泉了,我焉能救得?」蒯文通聞言,只急得跪下道:「師伯千祈 看師父往日之情,必須進陣搭救才是。」孫臏道:「你師父與我有生死之交,患難相扶,他救得我,我豈有不去救他。只是此陣我去不得,若是一去,就與你師父一 樣了。」文通道:「師伯雖進不得陣,難道去請個有法力之人,前來破陣,也不能請得?」孫臏道:「我豈不知,先有海潮,後有天地。他的道法奧妙,慢說我出家 人不是他的對手,就是掌教南極,見他也要皺眉,你叫我去那裡請人呢?」文通道:「據師伯如此說來,我師父決死無疑了,難道師伯你忍心坐視。如今師伯既不肯 去名山洞府請仙搭救我師父,弟子說不得,也往三山五嶽去請。若不得能人下山破陣,我文通就碰死山中,也說不得了。若請得仙人下山,破了混元陣,師伯看你有 何面目見我師父呢?」說罷往外就走。
  孫燕一見,忙攔住道:「師兄且慢,我三叔豈有此不仁之心,坐視不救,看你師父待斃之理。還需慢慢商 量。」文通道:「小將軍,你不聽見你三叔說,師父在陣,七日就要身死了,還慢得了麼。」孫臏道:「師姪且莫要心急,出家人有計在此,必能破陣,救得你師 父。」文通聞言,隨即轉身跪下道:「師伯計將安出?」孫臏伸手扶起道:「賢姪,出家人夜觀天象,見紫微星與眾輔弼星,皆照韓國。然則韓國應有大福大貴之 人,我曾算得此人姓名與眾輔弼星的姓名,待出家人修書一封,你速到韓國張奢元帥,並伊子張良也在其內,若能請得他數人來,漫說海潮不敢正視,就是三清道教 老祖下凡,也不能奈何於他。」文通聞言大喜道:「果得如此,弟子死也要去請他數個人來搭救師父。師伯快修書,待弟子好去。」孫臏聞言,忙修書一封道:「書 內有幾個人名姓,賢姪你到韓國,對張奢元帥說明,不用人馬,只用幾個人足矣。」文通大喜,忙接了書信,拜別師伯出了營門,駕雲飛奔韓國而去。真個是急如箭 發,不消半個時辰,早到韓國。落了下來,問明了張元帥的住址,便飛奔府門,把來歷對門上人說明了,門上人不敢怠慢,飛報進府,與張元帥說知。
   張奢聞言,忙大開中門來接文通進府。到大堂上坐下,獻茶已畢,張奢開言:「不知先生光臨,有何貴幹?願乞賜教。」蒯文通道:「奉南郡王亞文孫臏之命,現 有書呈與元帥,拆開便知分曉。」忙把書信,雙手遞給張奢。張奢接來拆開一看,原來是要借部下幾名旗牌與兒子張良,到易州相助的話。看畢,對蒯文通道:「小 兒久已在外遊學,不知去向。惟是韓國雖弱,能征慣戰者亦有幾員大將,為何亞父只指名要這幾個旗牌,與一名書吏何故?」文通道:「亞父向貴國借這幾名旗牌, 諒有作用。元帥處果有其人,望速賜與在下,帶去見亞父,自有重謝。」張奢道:「既然如此,亞父指名要這幾人前去,必有作用,也未可知。」遂對中軍道:「你 快下去,傳左旗牌劉邦、樊噲、書吏蕭何、弓馬手曹參、夏侯嬰、周勃來見,本帥有話吩咐。」中軍官領命,去不多時,帶了幾個人來。
  文通立 在旁,只見第一位,生得天庭飽滿,地角方圓,胸高過鬥,齒白唇紅,垂手過膝,兩耳垂眉,龍行虎步,年紀只有十五六歲,隱隱君主之相,堂堂帝王之容,真乃是 二十四帝的班頭,四百年江山的領袖,好一個大福大貴的相貌!第二位生得豹頭環眼,虎背熊腰,真正是叱咤時三軍麾退,行動處八面威風。那幾個弓馬手,都是面 透霞光,頭籠瑞氣,何異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文通乃是仙眼,與凡人不同,他們個個都是開疆展土之人,心中暗喜道:「得此數人前去易州,漫說海潮,縱有百萬 的天神,也難抵當。」便忙立將起來,拱手笑臉相迎,張奢使對眾人說道:「本帥傳汝等,非為別事,只因齊國南郡王亞父有書到來,指名要汝等數人上易州,撥刀 相助。你等可與這位蒯先生同去走走,須要奮勇克敵,有功回營,本帥自有重賞。」眾英雄答應一聲,立存兩旁,文通便告辭起行。張奢道:「軍情緊急,我也不及 修書伺候,煩先生拜復南郡王,改日差人前來請安罷。」文通辭別出府,與六位旗牌在金亭館驛歇了一宵。到次日早,打點行李,上易州而來。不消三日,到了易州 燕營的大隊。文通道:「列位少待,等我進營稟報,然後奉請列位進去相見。」說畢,忙跑上大帳。孫臏一見,便道:「賢姪辛苦,請啟如何?」文通道:「六位旗 牌現在營外,等候號令。」孫臏聞言大喜,吩咐大開營門,請眾位旗牌相見。中軍不敢怠慢,忙大開營門。文通出來,把眾人請進營來。眾旗牌進青紗大帳,參見孫 臏。一齊跪倒,口尊:「南郡王爺在上,小人等叩首。」孫臏離位道:「路遠辛苦,免禮免禮。」就下來親手扶起。只因孫臏知他的來歷,不肯受他們的全禮。
   眾旗牌立起來,雁翅排開,兩邊站立。孫臏睜慧眼觀看,個個真是開疆展土、撥亂治反的英雄。心中十分歡喜,數了一回,只有六人。遂即問道:「還有一位,為 何不來?」文通道:「有位張良,乃張元帥公子,因遊學在外,故此未曾來。」孫臏道:「原來如此。」便問道:「那位是領袖?」劉邦便應聲道:「小人是左營旗 牌。」孫臏一見,點點頭道:「你叫什麼名字?青春幾何,原籍何處?」劉邦道:「小人祖居徐州沛縣人,年方十五歲了。只因沛縣連遭水旱之災,小人只得與父母 投奔韓國,寄居叔父之家,遂投在張元帥麾下,食糧當兵。」孫臏聽罷,復又指著樊噲道:「這位是誰?」劉邦道:「王爺書上,指名叫小人等前來,如何又不認 得?」孫臏道:「我不過聞名,未有會面過。」劉邦道:「原來如此,此人姓樊名噲,這個姓蕭名何,這個是姓曹名參,這個是姓夏侯名嬰,那個是姓周名勃,連小 人共是六人。」孫臏又道:「樊噲旗牌,你籍貫何處?」樊噲道:「小人籍貫魏國,父親樊成功,今已亡過五年了。」孫臏忙道:「可是會做廚的麼?」樊噲道: 「正是。」孫臏忙上前攜住樊噲的手道:「原來你是我的恩人之子。可知天佑善人,賢姪你日後風雲得會,名揚四海,榮宗耀祖,想我恩人在九泉,自然瞑目了。」 樊噲道:「請問王爺,何處見過小人的父親,如何稱呼?」孫臏道:「賢姪,你不知就裡,當初在魏國,被龐涓害的刖了二足,鎖在書房內抄寫天文。每日你父送飯 給我,多蒙恩人盡心服侍,後又通信與我,說龐涓有意加害於我,教我裝了癲瘋,方能得脫牢籠。至恩至德,至今銘刻在心。今日得見賢姪,真三生有幸也。」吩咐 左右請坐,眾人忙道:「王爺在上,小人們豈敢有坐之理。」孫臏道:「不妨,你等是客,況且借你們來相助,又有樊噲恩人在內,坐下容易說話。」
   眾人再三推讓,只得兩旁坐下,談論些韓國軍政。時將晚膳,孫臏道:「出家人因不用煙火,不便陪眾飲宴了。眾人且暫住在前鋒營內,我這裡再送酒席,方為兩 便。」眾人聞言大喜,遂辭別孫臏,同往前鋒營內。孫臏又吩咐前鋒總官,好生看待他們,不得怠慢,又叫人抬六席酒宴,送至營中,以為接風,六人俱各大喜。劉 邦便對眾人道:「眾位,你看南郡王爺待我等如此寬厚,雖說借我們來,列在客邊,到底見他沒有點自滿之意。人說他禮賢下士,話不虛傳,比之張元帥有天地之隔 了。」樊噲道:「可不是,他一開口就稱賢姪,叫得某心發毛。雖然先父有恩於他,若在他人處此身分,不另眼相看就算大義了,怎學得他待到這樣子好處。」眾人 正說著,只見前鋒的總官,已命六人把六桌酒席排上,請他六位上坐。六位爺就讓同營兵卒同食,眾兵道:「此是王爺的恩典,賜與六位好漢的,我們不敢同沾,明 日我們再恭請六位罷。」六位爺也不能相強道:「如此,眾位朋友請下去罷,等我們自斟自飲也就是了。」眾兵聞言,都辭了出去。這裡六人,如龍餐虎食,風捲殘 雲,食個乾淨。這一個說:「王爺今日看我們幾位不住點頭含笑。『』那一個說:「他還贊我不已。」你言我語,皆說南郡王待他們的好。樊噲便道:「眾位,王爺 如此待我們,我們明日上陣,著不奮力殺退秦兵,也不好算知恩之人。」眾人齊道:「樊噲兄言之有理,我們明日盡力殺退秦師,以報王爺禮遇之恩。」一個個你爭 強,我言勇,即大碗大塊的亂食了,個個吃得大醉。
  那未遇時的真龍劉邦,他平生好酒,漫說今日已吃得八九分了。心中暗想道:「明日出陣才 奮勇相殺,怎說得是個英雄。我不如趁此天色尚早,單人出去,踩踏秦營,殺他個人仰馬翻,才見得我是好漢。」遂推事出營,拋下眾人,獨自來到營門。有燕兵攔 住問道:「旗牌老爺往那裡去?」劉邦便詐言道:「王爺先差我去看看秦營,只是我防身的短劍,列位有長槍借支給我罷。」燕兵聞言,便取一桿長槍,遞給劉邦。 他接在手中,竟出了燕營。守營的軍士,見今日王爺待他們甚好,信以為真,也不去稟報。劉邦潛步出轅門,也不跨馬,競奔秦營而來。這聖天子有百神輔助,秦營 的守兵,看見一個醉酒的將軍,恍呀恍呀,同著個青臉獠牙,三頭六臂的人,競奔營門而束。那把營兵飛報,王翦聞言大驚,只道是那洞真仙下界,來破混元陣了。 忙跨馬提槍,出營迎敵。往對面一看,何嘗有三頭六臂之人,只見一個帶醉的人,心中反怪報事的人亂報,不知護衛眾神,恐王翦法眼看見金身,騰空而起,隱於半 雲半霧之間,暗中保護。
  王翦一馬上前,大喝一聲:「步卒何往,莫非來尋死麼?」劉邦聞言,大怒道:「匹夫,敢出言無狀!你是何人,敢攔 老爺的去路。」王翦笑道:「馬前小卒,也敢來問侯爺的名麼,饒你死命去罷。」便欲勒馬回營,劉邦大怒,罵道:「匹夫,你回馬就算是怕了老爺,老爺難道就饒 了你不成,休要走,看老爺的槍來取你。」王翦聞言大怒,喝道:「好不知死的小子,侯爺有心放你,怎奈你命中造定的了,你要今日身死,這也難怪。」便催馬照 面就一槍殺來,劉邦用手中槍架過。二人大戰有五六個回合。論劉邦那裡是王翦的對手。怎奈諸神暗中助力,二十餘合之外,反殺得王翦呼呼氣喘,催馬奔向西。劉 邦早又跳到西,左竄右跳,那王翦只有招架之功,那還有還手之力。心中暗想:「不好,這小子腳力伶俐,倘被他傷了坐馬,跌了下來,豈不貽笑於萬世,不如用法 寶傷他罷。」想定了主意,一帶絲韁敗下,口中喊道:「小卒,侯爺戰你不過了,休得追趕。」便勒馬佯敗而走。劉邦大笑道:「你竟無千合勇戰,算不得秦國好人 物。不要走,吾來也。」邁步就往下趕。王翦一見,心中大喜,忙取寶劍,念動真言,祭在空中,厲聲招呼道:「小卒休要追趕,看我的法寶取你。」劉邦聞言,停 步抬頭一看,見一朵祥雲,擁著一口寶劍,聲如牛吼一般,飛奔頂門而來。他只道是什麼玩意,心中暗想道:「今日初見陣,不知陣上也有賣戲法的。」便伸開長 槍,等著那寶劍下來,想用槍打開。這可忙壞了值日神聖,說聲不好,雷部天尊若傷了紫微星,如何了得。忙伸手把寶劍托在雲端,不能落得下來。王翦看見,醉軍 小卒頭起白光,把寶劍衝住,心出大驚,忙念咒收回法寶。劉邦抬頭不見了寶劍,心下暗暗想道:「奇怪的,是什麼原故?」仰首往東西盼望。王翦一見,心中大怒 道:「好小卒,如此放肆。」便回馬望心窩一槍刺來。劉邦說聲不好,手疾眼快,往旁閃開,王翦的槍就刺了空。那馬衝了過去,被劉邦一舉長槍,照定王翦的肋下 一槍刺來,嚇得王翦魂不附體,招架不及,把虎軀一扭,緊緊躲過。雖未受傷,卻也穿破了脅甲鎧,也不敢再戰,勒馬飛奔秦國的大營。劉邦更怪叫如雷道:「你往 那裡走,你上天,老爺也要取你的首級。」邁步知飛,往下趕來。王翦把槍一擺,秦兵齊上,團團圍住,一齊動手,殺聲連天。這且不提。
  且說 燕營內,五位英雄見劉邦外出,一兩個時辰不見回來,蕭何便道:「劉兄出去,如何不見回來?」樊噲道:「待我出去尋他。」便出到營門,尋問那些守營的軍士。 只見眾軍士說:「劉旗牌出營去了,他說王爺差他探聽秦營,至今未回。樊老爺你聽聽,營外喊殺連天,莫非劉老爺與秦兵動手不成?」樊噲聞言,大驚道:「必是 劉大哥與秦兵廝殺了,營長,有馬快些取一匹來,待我先去搭救,列位可報與王爺知道,發兵接應便了。」左右聞言,忙牽一匹好馬過來。樊噲抓鬃上馬,他已提著 他的戟出來,不用再借兵器,便一馬飛出營門。只見對面征塵大起,喊殺連天,急忙大叫:「讓開,樊老爺來了。」一馬闖入圍中,手起戟落,秦兵無數落馬,早殺 到面前。劉邦此時酒已醒了,在圍中正要殺出,一見樊噲,心中大喜,叫一聲:「樊賢弟,你來了麼,我們趁勢殺出秦營罷。」樊噲道:「兄長之言有理。」於是二 人在圍中動手,如瘋魔猛虎一般。早有人報入帥營,章邯知道,忙帶兵相助。正迎樊噲在前殺將過來。二馬相遇,也不答話,便動起手來。樊噲他日到漢朝,算笫一 位勇將,與西楚霸王能戰得十數回合。章邯日後與霸王見陣,不過兩合就敗了。比較起來,自然章邯不是樊噲的對手。不上一二十合,殺得章邯大敗,樊噲保得劉 邦,殺出重圍,讓劉邦先走,自己一馬擋住後面追兵,此時孫臏聞知劉邦與樊噲去踩秦營,恐防有失,差曹參、孫燕去接應。秦師見燕國已有接應,又見劉邦樊噲二 人英勇,就不敢遠追,回大帳去了。這裡劉邦等得勝回營,見了孫臏,孫臏大喜,各賜名馬一匹,盔甲一付,上了功勞簿,吩咐眾人回營歇息不提。
   且說陣中海潮聖人,在法台上仰觀天文,忽然見燕營紅光沖天,心中大驚道:「燕營必有能人助他。」遂掐指一算,心中大怒道:「我白費了一番心神,原來把一 個毛遂困在陣中,刖夫差人上韓國,把劉邦等六人請了前來。他六人乃是應運開基之人,且紫微亦在其內。想我出家人如何把他傷得,若來破陣,只怕此陣難保。意 欲用法治他六人,大逆天意。若要出陣,又無顏見人。」右難左難,把修行的心術,弄糊塗了。只見王翦進來說道:「燕營今日出來一個步卒,本事甚是利害,指住 寶劍,反傷了無數人馬。」海潮聞言,心中更是不悅,就叫一聲:「賢徒,你道陣中打住的卻是何人?」王翦道:「不是孫臏麼?」海潮道:「不是孫臏,是金眼毛 遂,變假孫臏的模祥,前來打陣的。」王翦聞言道:「弟子不信,弟子明明見是孫臏進陣。」海潮道:「你不信,隨為師指你看看,便知明白。」海潮運動神光,用 手往坑底一指,這一股金光,就猶如金龍一般,射下坑去。王翦一眼看見,那坑內牛膝下,坐著一個妖人,不像孫臏,心中大驚道:「果然不是孫臏之像,毛遂他不 在青石山修煉,下山來與孫臏頂上,只是不曾把刖夫打在陣中,如何是好?」海潮道:「這刖夫,我到不怕他,怕的是今日踩營的那個步卒。他若來打陣,恐怕此陣 難保。」王翦道:「他不過是一勇之夫,縱有法術,焉能是祖師的對手。」
  海潮道:「你有所不知,諸天的神聖,為師卻也不怕,只有這個步 卒,為師傷他不得。不是不能治他,此乃是應運而生的,為師不能逆天行事。」王翦便問道:「天生這步卒,作何用處?」海潮道:「天機不可洩漏,你且出去,小 心把守陣勢,知會各營兵馬,提防步卒前來打陣要緊。」王翦聞言,辭了出來,知會各營不題。
  且說海潮聖人,在法台上為難多時,暗罵:「刖夫,你好大膽,敢逆天而行。又請劉邦等前來,奈何於我,此恨難消。不是出家人心狠,這是你自作自受。」忙執劍掐訣,口中唸唸有詞。一噴法水,只聽得半空中來了一位尊神,威風凜凜,霞光閃閃,只見他:
  金甲紅袍耀眼明,
  青頭白面聚光榮,
  目中生手手生目,
  曾破瘟煌顯大名。
  不知來的什麼神祗?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海潮法遣壓神牌 孫臏計破混元陣


   話說海潮聖人,念動真言,把手往空中一指,來了一位尊神,乃是太歲爺楊任。在雲端上打躬道:「喚吾神有何法旨?」海潮道:「無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有壓神 牌一面,仗尊神法力,托出家人的法寶,托到燕營之中,打死孫臏,不許放脫,違者聽貶。」太歲爺應聲:「遵旨。」把壓神牌接在手中,一陣旋風起在空中,往燕 營而走。這壓神牌,能打得三十三天尊神,不論仙凡之體,遇著此牌,只壓得粉碎。
  我且不言海潮祭寶,且說孫臏在營,正與六位旗牌設宴慶 功,直飲到三更,只見烏雲四起,一天星斗無光。孫臏道:「怎麼霎時間天大變了?」眾人道:「想必是要下雨了。」孫臏忙下帳,仰首一看,只嚇得目定口呆,眼 望秦營歎息道:「好狠的無當老祖,我與你有什麼深仇,竟下此毒手。我有道理。」遂復上帳來。眾人接著問道:「王爺,可是要下雨麼?」孫臏道:「不是,你們 今晚休散,且在我營中安歇一宵,促膝談談。」眾位旗牌大喜,復又飲酒。孫臏慇懃相勸,把六位旗牌灌得大醉,不省人事,靠椅而睡,孫臏喚聲孫燕:「你快出營 去,著人抬塊大門板進來。」孫燕領令,忙出帳叫人把門板抬進中軍大帳。孫臏吩咐放在房中,用椅架起。叫孫燕幫著,把六人扶身,抬一位上去,門板當中放著。 復抬一位,在前頭放著。又將四人左放兩個,右放兩個,然後將門板下打掃乾淨,鋪下祭氈,孫臏在底下,仰面朝天而臥,將杏黃旗鋪在身上,兩口寶劍,放在左 右,沉香拐放在足上。又命孫燕在他足下橫臥,孫燕不敢不尊,在孫臏足下位睡了。便問道:「三叔,今晚何故如此睡法?」孫臏在底下道:「你有所不知,今夜四 更,海潮祭壓神牌,前來打我,故設此法躲藏。你在我腳下,不許妄動。」話說之間,天已交四更,六位俱呼呼睡著,惟有孫燕不敢就睡,在門板下翻來覆去。忽聽 得一聲響亮,嚇得渾身是汗,遍體生津,知道壓神牌來了。便緊閉雙目,守在孫臏的腳下,一動也不動。
  那太歲爺請出壓神牌,欲進燕營,在青 帳頂上連輾轉旋旋,那牌反往上起。太歲爺見牌旋了幾旋,不能下去,也只道孫臏不在帳中,就閃神目觀看。這太歲爺的眼睛,生得古怪。當初在紂王時,諫阻起造 鹿台,被紂王剜去二目,遇著道德真君,救度上山,得兩粒金丹,放在眼眶,就長出兩隻手來,當中長出兩隻眼。上能看三十三天,下能看十八層地獄。今目見壓神 牌不肯下去,忙用慧眼往下一看,見孫臏仰臥在地下,上盤著五爪金龍,頭前一匹斑豹,左手邊二隻猛虎,右手邊有二隻飛熊,腳下又是一條金龍盤著。祥光萬道, 瑞氣千條,眼見把一個大帳圍住,壓神牌如何落得下去。太歲爺看得明白,不敢下手,只在空中等候有空兒行事。只聽得雲層響亮越發利害。自古道雲從龍,風從 虎。那七位爺的原形出現,把青紗大帳衝塌了一半,兩條龍一匹豹,四隻虎,齊飛起撲壓神牌柬。太歲爺見不能下手,急托定壓神牌回混元陣中,到天門台繳了法 旨。將金龍護體,虎豹護身,不能損他的話就訴了一遍。老祖無奈,收回法寶,太歲爺駕雲而去,歸了本位。海潮聖人恨恨不已。
  且說孫臏在門 板底下,直躲到天明,方出來叫醒孫燕。只見他六人,還是沉沉大睡。孫臏道:「我今天大難已過,還不遣將破陣,搭救毛遂,等待何時。」吩咐擂鼓聚將,就把六 位英雄驚醒,你看我,我看你,大眾發笑。只見展得勝等七家門徒,俱已披掛上帳。六位英推連忙起身,回至自己營中,也不及梳洗,把孫臏昨日所賜的盔甲忙披掛 起來,來至大帳。孫臏也就升了大帳,尊一聲:「眾位將軍,海潮老祖擺的混元陣,外按三台,內藏一元,有變化無窮之妙,鬼神不測之機。中有風雷水火,天兵天 將,不但凡人難破,就是仙佛之體,也不敢進此陣。眾將俱是命世之才,上應天時,福大難滅,方可進得此陣。故此今日出家人遣將,不論文武本領,只要有福之 人。」叫一聲:「廉皇姑聽令。自古衝鋒破陣,必有先鋒,廉皇姑曾在名山學藝,法術不淺,可為破陣先行。接我杏黃旗,打乾地進去,把陣中的水火風雷刀槍砂石 點破,以便眾將進陣。先破天門,後破地戶,退神遣將,來往接應,都由你執掌了,須要小心。」廉秀英忙接了杏黃旗,下帳準備去了。孫臏又喚劉邦道:「你遵我 的軍令,跟隨廉秀英打乾地進陣去,正南上那座高台,台上有日精月華兩旗,你先拿劍砍倒,陣外就放出光來。台上有海潮老祖把守,他不敢傷你,你任性所為,大 破天門之後,速到第二座法台,幫著樊噲同破地戶,算你頭功。」又叫周勃,一人一騎,跟隨劉邦進陣,上天門台,打破五雷鼓,將南斗、北斗、二十八宿各旗牌, 盡行砍倒,同破天門,不可違誤。又喚樊噲道:「賢姪,你同曹參、夏侯嬰進陣,破正北上那座高台,趕散了十殿閻君、牛頭馬面,到陰坑上殺散七十二名軍漢,把 紙幡扯毀,到陰坑救出毛遂,算你大破地戶之功。」又命:「孫燕,你與蕭何同去,他雖不知武藝,只是他後福不小,也不要他衝鋒打仗,只要你帶著他走,率領六 百四十八名壯健軍士,到陣內居中那座高台之下,六名秦將你可奮勇獨戰,自有人來接應你。你殺退秦將,便上高台,雖不能拿住始皇,卻也教他君臣喪膽,大破人 城,算你之功。」又喊解信、魏虎、宋龍、吳信、吳光五個門徒,各領兵五百,按五行披掛,用五色旗幡,取克治之理。他陣外有五座營盤,各依方位,按金木水火 土五行之象,你等穿紅者攻他的西門,穿黑者攻他的南門,穿青者攻他的中營,穿黃者攻他的北門,穿白者攻他的東門,須要奮力衝殺,不得違令。又喚蒯文通道: 「你可執掌營盤,催督三軍,擂鼓助威。」調遣已畢,架著雙拐,親自出營觀戰。這且不講。
  且說眾將,領了將令,齊心同去打陣。也不放炮吶喊,直撲西營而來。正是:
  人如猛虎離山峽,
  馬似蛟龍出營來。
   廉秀英一馬當先,那秦營軍校急飛報與王翦說:「燕營來了無數的雄兵。當先一員女將,前來破陣,乞令定奪。」王翦聞言,就知道是廉秀英,心中大怒,吩咐眾 將:「隨我出陣,須要小心。」一聲炮響,殿西侯催馬出營,迎戰廉秀莢。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也不喊陣,就戰在一處。有數十回合,孫燕等圍將上來。王翦一 見,拖槍大敗而走。眾將在後趕來,闖進了混元陣中,忽然不見了王翦,只見裡頭黑暗沉沉,不分南北。劉邦道:「好利害,怎麼是好?」樊噲道:「那座山也是利 害。」二人正論說,只聽得一聲雷響,四面沙石、刀槍劍戟,隨風而來。樊噲道:「不好了,奇呀,這裡頭又有水,又有火,有雷,有風,又有兵器、沙石漫天打 來,就是走也走不脫了。」劉邦道:「南郡王如此待看我們,今日叫我等打陣,雖無人與我助手,就是死在陣中也是盡心。」正在胡言亂語,皇姑一馬當先,早將杏 黃旗展開,往四面八方連展三展,一聲響,風息沙止,火滅煙消,眾人見了驚道:「妖人弄術的風雷水火,往那裡去了?」秀英說道:「你們可見麼,這就是三座法 台,顯露出來了。正南上是天門台,那邊是地戶台,中間的是人城台。」劉邦道:「我是搶天門台的。」樊噲道:「我是搶地戶台的。」孫燕道:「我是搶人城台 的。」三個人各上馬飛去了。
  花開兩朵,備表一枝。且說廉秀英,一馬當先飛奔天門台而來。又有普天星相,五斗三才,二十八宿普天諸神攔住去路。廉秀英把杏黃旗一指道:「諸神還不退位,等待何時。」眾神往左右一開,劉邦的馬就來至台前。廉秀英急忙撥轉馬頭,往地戶台去了。
   且說海潮聖人在法台上,聽得陣內發喊,知是有人來打陣。把令牌一舉,眾神動了起來,都是身高丈六,赤發獠牙,奇形惡相,威猛無比。劉,週二人大驚,劉邦 道:」這些人來得利害,怎麼上得法台去。且待廉皇姑來才好上去呢。」周勃道:「不中用,左右是死,以報知遇之恩。今日若破得天門台,功勞不小,天下揚名, 就死也流芳百世。」劉邦道:「有理,況南郡王有言在先,說台上有個海潮老祖,他不敢傷害我,任我所為,大破天門台。休要管他,我二人且殺去。」喊一聲,將 馬連打三鞭,那馬只往後去,不敢上台。劉邦道:「不中用的東西,他害怕不去,我們不要他踩。」二人下了徵駒,劉邦串一串長槍,周勃掄動了大刀,一齊步行, 搶上台來。海潮老祖振動五雷,只見提槍仗劍的,紛紛從空而下,圍裹上來。劉邦進退兩難,只急的滿身是汗。大叫一聲,天門遂開,現出一條五爪金龍,起在空 中。周勃的原形也現出來了。只見一條金龍,一匹飛熊,在空中亂舞。眾天神一見,知是紫微大帝臨陣,不敢動手,諸神退位。劉邦一見大喜道:「那些眾神懼怕我 等,退下去了,快些上台。」先把日月旗用劍砍倒,周勃也將五雷鼓打破,趕散軍士,把二十八宿諸神旗幡盡行砍倒。海潮聖人一見眾神退位,點頭嗟歎,暗想: 「生獲二人,易如反掌,只是他乃二十四帝之魁,四百年江山之主,我出家人難以害他。可惜擺下此陣,只望治死孫臏,誰知反損了幾萬人馬。也是天數,枉費了一 番心神。」想了一想,心中不免氣惱。二人搶到面前,大聲吆喝:「妖道休走。」周勃已到切近,忙舉大刀望海潮砍來。海潮聖人用劍一指道:「休得無禮。」這一 句話,周勃的手就不能伸了。只喝道:「好妖道,這是什麼法術。罷了,罷了,我的刀不下來了。」劉邦大怒,搶步上來,對老祖刺一搶來。老祖用劍架起道:「劉 邦,不是貧道無能擒你,因你福命大,貧道不肯逆天行事,讓你成功,我也不害你,出家人去也。」劉邦道:「誰要你讓。」又是一槍刺來。老祖一道金光,升空而 去。劉邦吃了一驚道:「怎麼一陣金光,連人都不見了,果然古怪。」回首看見周勃,仍是不動,在那裡怪叫:「劉大哥,你來救我一救。」劉邦道:「我不會法 術,等我去尋廉秀英,叫他救你。」周勃道:「使不得,你去了,這個道人又來,可不是死也。」劉邦無奈道:「待我推推你。」上前一推,真命天子有百靈助佑, 把周勃推了一推,起來就能動了。心中大喜,舉起大刀一砍,把台砍得四邊碎煙,一齊跳下台來,飛奔地戶台,我且不題。
  卻說樊噲與夏侯嬰、 曹參三人,殺到地戶台下,樊噲性如烈火,一馬殺到坑邊來。一聲喝叱,大叫:「毛遂在那裡?我們來救你了。」只喝一聲,如半空打了個焦雷,振滿營中,就把七 十二個打紙幡的軍士,嚇得丟下旗幡跑掉了。樊噲與夏侯嬰二人來到坑邊,只見牛頭馬面、焦面鬼王、無常勾死、五百陰兵圍上來了。樊噲笑道:「真真白日見鬼 了。」就催馬運動手中畫戟,曹參、夏侯嬰舞動手中大刀,到處趕來,趕散了又來,非止一次。廉秀莢搶至跟前,把杏黃旗一指,那些鬼魂無影無蹤,顯露出一個陰 坑來,有一丈八尺深。樊噲低頭一看,見坑內黑洞洞的,看不見什麼,便道:「那裡有毛遂在內?」秀英道:「陰氣未散,待我去破他。」把杏黃旗往坑裡一指,陰 氣全消,透出光明來了。只見毛遂在那牛脖子旁邊打盹的樣子。樊噲道:「毛遂,我來救你了。」那毛遂在坑中聽見,睜眼一看,說道:「好了,好了,見天日 了。」仰頭看看坑沿上有三位將軍,一員女將,認得是廉秀英。便叫道:「皇姑快些救我。」秀英道:「仙長出來,我等破了陣了。」
  毛遂滿心 歡喜,忙縱金光就起將出來。只聽得一聲響,把個毛金眼又倒跌坑去。廉秀英一見,心中大怒道:「必有人在台上弄法,快上法台捉拿。」樊噲等聞言,忙催馬上 台。只見兩邊排列無數陰兵,就大喊一聲,趕開鬼卒,奔上法台,直取銀蓮子,兩人在台上動手,廉秀英就叫:「毛真人快上來罷。」毛遂道:「上不來的,上頭有 人打我,不能駕雲。」秀英道:「不妨,有樊噲等將軍在台上,妖道那裡有空來打你。」毛遂道:「如此說來,你閃開等我出去。」毛遂一縱金光,騰空而起,到坑 沿上立住了。說道:「勾了,勾了,得活命了,那牛怎樣上得來?」皇姑道:「不妨。」伸手取杏黃旗,在坑裡頭拂了拂,那牛猛叫一聲,四足騰空而起,也就出了 地穴。毛遂問道:「貴人,是誰破陣的?」皇姑道:「是樊噲、劉邦等。」
  毛遂道:「如今在台上大戰,我也上去助他一助,以報陰坑治我之 仇。」秀英道:「真人,你別去罷。你幾日沒吃飯,怎麼還有氣力和人廝殺。」毛遂道:「不妨。」忙駕牛上台,舞動寶劍,助樊噲等共戰銀蓮子,那秀英也拍馬上 來幫助。銀蓮子見毛遂已出了陰坑,忙在懷中取出定海珠,來打毛遂。秀英一見,把馬一拍,上前用杏黃旗一指,把寶珠指回。銀蓮子忙收了寶珠,跳下台去。他不 知天門台已破,想直奔到那裡,有海潮聖人相助。也是他大數到了,剛遇劉、週二人破了天門台,卻來地戶台相助。就與銀蓮子迎面。劉邦手起一槍,正中梅花鹿, 銀蓮子翻身下地,被一槍結果了性命。樊噲等在後看見,心中大喜。大叫:「劉哥,你立功了嗎?」劉邦道:「我二人已破了天門台了。」樊噲道:「我已開了地戶 了。」廉秀英道:「列位可隨我來,同到人城,擒拿秦始皇,立功不小。」眾人聽了,一個個耀武揚威,舞動兵刀,竟往中央人城而來。
  且說混元陣,原是一元三才,內藏八卦,風雷水火,無窮變化。只因有了一個劉邦,真命之主福大,天神也不敢加害,鬼卒也不敢近身。海潮聖人縱然有無窮奧妙,萬千之法,法寶也不敢施展,傷害於他。若說此陣,不是劉邦福大,就難破了。勿論什麼神仙,也難出無當之手。
   閒話少敘,且說孫燕領了蕭何等一干眾將,齊齊催馬,竟奔人城台來。遠遠看見台底下,有六員秦將,各執鋤頭,鋤平土堆。台上黃羅帳,居中是始皇,左有甘 羅,右有蒙恬與無數人馬,並無旗幡號劍刀槍。小豪傑心中大喜道:「這幾個秦將,就是幾隻猛虎,我也不怕了,要拿秦皇,只在此刻!」喝叱一聲,往內就闖。
   單言秦將,用鋤頭去平了土,見燕將殺至台前,不敢遲緩,將海潮聖人的靈符燒化,頃刻間一聲霹靂,只振得地動山搖,顯露出埋伏來了。四面八方,齊湧上來。 帶著飛沙走石,烈火騰騰,煙霧滾滾,外面變了一般大水,把孫燕困在中間。孫燕等此時方知道此陣如此利害:「怪不得南郡王不來打陣,我們往那裡出去好呢?」 孫燕道:「往正東生門出去罷。」蕭何道:「不中用,你看東方上,大雷大電,必有妖人在那裡。我想王爺曾吩咐說,只趕殺六將,上台擒拿秦始皇,自然破陣,如 今不如奔上中央去罷。」孫燕點頭道:「有理。」便一齊拍馬,搶上台來。始皇看見,便將靈符燒了,只聽一響,半空中下來了無數天兵天將,乘龍跨虎,各騎異 獸,手拿兵器圍將上來。孫蕭二人看見,魂不附體,喊聲:「不好了,我命休矣。」把頭一低,就進開天門,齊現出本命來。一條黃龍,一匹班豹,飄著祥光,把滿 陣上罩住,就不見了眾神。心中大悅,飛奔秦營而來。喊聲:「秦將休走。」那六員秦將,見孫燕來得勇猛,忙丟去鋤頭,各舉兵器,上前圍住廝殺大戰。
   孫燕在陣中往來衝突,如猛虎一般,大戰秦將。廉秀英領著劉邦等,還有毛遂騎了青牛,一齊向人城台而來。只見風沙滾滾,煙霧漫漫。秀英一馬便向正南,只見 烈火騰騰,紅光奪路。眾將說:「好利害的火,怎麼進得去。」毛遂道:「不妨,這是海潮的魔法,不是真火。」秀英把杏黃旗連展三展,頃刻間就煙消火滅。眾將 亂撒徵駒,往內亂闖。秀英照前一般,用杏黃旗四面八方連展三展,把那人城台攻破了。王翦在台上看見大怒,上前奏道:「自從那日被秀英擒走,若非神人搭救, 焉有今日。如今又破了人城台,臣與他誓不兩立,再去出馬,決一死戰,乞吾主准行。」不知始皇可依從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羞敗怒擺鎖地雷 救急魔差紙人馬


   卻說秦始皇在法台,看見眾將動手,殺得秦兵屍橫台下,血流成渠,六將敗出陣去。始皇心中著急道:「這些燕將,搶上台來,孤命休矣。」正慌忙間,忽見孫燕 搶上台去,大叫:「始皇休走!」就見一團白雲,直撲過來,嚇得面如金紙,唇如青靛。君臣們慌作一團。忽見金光一道落在台上,顯出海潮聖人,大叫:「聖上休 慌,有貧道在此。」忙將無極圖望空中一撒,化了一道金光,扶始皇君臣上橋,自縱云光,起在空中。提執無極圖,度眾人升空而去,回歸大隊,脫了大難不表。
   再說燕將,見始皇君臣騰空而去,知海潮法力無邊,也不追趕,往下殺來,趕殺敗殘人馬不表。又說全山五騎,各各領了大隊人馬,按五行披掛,衝殺陣外五座營 盤。蒯文通擂鼓助威,正遇陣內眾將殺出,會合一處,一時間把五座營盤,踏為平地,殺得秦兵馬仰人翻,哀聲不止。殺得乾乾淨淨,破了混元陣。正是:
  鞭敲金蹬響,人唱凱歌回。
   眾將得勝,回營報功。孫臏降階相迎,說道:「難得眾位將軍,同心協力,破了此陣,真乃莫大之功也。」即叫軍政司上了功勞簿,眾將請回安息。只見毛遂上前 奏道:「難為你費心了。」孫臏坐下說道:「賢弟,多累你吃驚一場。」毛遂道:「這是我自作自受,沒要緊,偷了你的牛,到也罷了,只是喪了你三位門徒,心實 不安。好利害的陣勢,若非你請了幾位旗牌來破此陣,救了我矮人命,決死無疑矣。」孫臏道:「三個門徒是他的生死注定,與貧道無涉。」毛遂聞言,倒地一躬 道:「三哥,小弟有一言奉告,非是小弟拉三哥下山,拋你在火坑,我如今師徒歸山,袖手旁觀,隱居深山不來管你。看看秦營,紫氣濛濛,三哥你雖有無窮法力, 唯以逆天行事。如今勸你同歸天台,只是你大事未完,又枉小弟幾次下山,險些喪了一命,我便自思,我在此處也是無用,不如別你回歸青石去,可免擔驚受怕,隱 姓修真,各有各的前程罷了。」孫臏聞言道:「賢弟你怎麼忍我在此受厄。」矮爺道:「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留小弟也是無用。」孫臏道:「你再多住幾日,為我 退了秦兵,同回山未遲。」毛遂道:「不中用。要我退秦兵,比登天還難。你是大羅天仙,比我根深蒂固,豈有不知天意之理。我勸你早些把父兄骸骨安葬了,速速 回山,方是正理。小弟實不能奉陪,就此告別。」便對蒯文通道:「你也跟出家人回山去罷,你在此也是無益。」蒯文通聞言,遂上來向孫臏叩了三個頭,拜別了一 齊出營。孫臏與眾將一齊進出,俱各灑淚,毛遂便拱一拱手道:「列位請回,三哥總要見機而行,千祈保重保重,我去了。」一聲響,駕起祥雲,師徒回轉青石山去 了。這裡孫臏和眾將,回至中軍大帳,吩咐擺宴慶功。這且不說。
  且說海潮聖人,用無極圖化了一座金橋,渡秦國君臣回至大隊,復上中軍大 帳,點一點人馬,共損去五千,戰將五員。始皇心中甚是驚憂,便向海潮聖人道:「老祖,我看孫臏的神通奧妙,大為費力,今日如不得老祖法力,孤家險遭毒手。 細想起來,不如收兵回國便了,免得傷害生靈,人民塗炭。」老祖道:「聖上放心,勝敗乃兵家之常,豈因一陣之失,遂生返心。況且天意與秦,若不順天,必遭其 害。孫臏這個刖夫,只不過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始皇道:「老祖,你說孫臏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孤看孫臏,委實利害。別的玄門,敵他不過。你乃掌教之主, 先有老祖,後有天地,擺下什麼陣,也被他破了,還有誰是他的對手?」海潮聽了這一番言語,羞愧滿面,腮邊滾滾冒起火來,含怒道:「非是出家人敵不過他,因 這刖夫請的人,俱是命大福洪之輩,貧道不敢逆天,故此奈他不得。」談論之間,見軍政司上帳,奏道:「啟上王爺,今有國師金子陵,調兵回來,正在營門外候 旨。」始皇宣國師進見。軍政司去不多時,把金子陵宣進黃羅帳前,朝見已畢,又向海潮叩頭,起來奏道:「臣遵旨上咸陽調兵三萬,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 位,共是一百零八位,俱已取齊,特來繳旨。」始皇道:「卿家一路辛苫,暫且下帳,在朝房歇息。」
  金子陵聞言,正欲下帳去,有海潮奏道: 「金子陵既取大炮回來,我主不可怠慢,速備三牲祭禮,率領文武,親自虔祭披紅,以便貧道施展,攻破易州。易州一破,孫臏便不戰而退。」始皇聞言大喜道: 「但願如此,孤社稷之幸也。」忙傳旨排開香案,準備三牲,自率文武御祭,各大炮俱披十字紅。祭畢,同回黃羅帳,開筵慶賀不題。
  到了次 日,海潮老祖上蘆棚端正坐下,便喚金子陵:「賢徒,你可將三十六位大炮,齊放炮攻打易州,不可違誤。」又喚王翦:「領本部人馬,在三門外挖下地溝,將七十 二位小炮埋在溝內,每門理下二十四位,裝上火藥,用竹筒裝上火線,用浮土蓋上,竹筒透出土來,每一位用一名軍士把守,此名鎖地雷,以雷變炮,雷響三陣,大 炮攻破易州,孫臏必然領兵進城把守,你點地雷,那怕他雄兵百萬,頃刻化為灰土,不可違誤。」子陵領命而去。又喚章元帥:「你將五營四哨的旗幡,俱各按倒, 不可鳴鐘擂鼓,到了三更時分,聽他雷響三陣時,重整旗幡,擂鼓助威吶喊,多設煙火,準備保駕入城,平定易州,只在今晚,不得有誤。」老祖調遣已畢,下了蘆 棚,率領文武,出了大營,跨了青毛犼,打營外走了十轉,按八卦方向,用奇門遁甲神術,把幾座秦營遁得無影無蹤。正是法力無邊,況又神通廣大,可以移山倒 海。海潮聖人用遁甲遁住了秦營,使孫臏不意,希圖瞞哄一時,到三更天就好炮打易州不提。
  且表孫臏,正坐營中,忽藍旗來報:「王爺萬千之 喜,西地秦皇已偷走,撤兵拔營去了,不敢不報。」孫臏聞言,一攫仙腕,那藍旗回歸他的汛地去了。便喚孫燕道:「你可出營哨探明白速來回報。」孫燕領命,遂 出營上馬,抬頭往對面觀看,果不見了七座秦營,心中大喜。也不往前再探,便回營飛報三叔知道。孫臏暗暗想到:「易州未破,秦皇肯善自退兵,莫非又是海潮弄 什麼玄虛不成,其中必有緣故。」劉邦在旁,見孫臏不語,便道:「王爺不必疑惑,小人想昨日這一陣,秦人知道我們利害,焉敢駐紮大營,大約是實退去了。」孫 臏道:「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雖然破了他的混元陣,那海潮神通廣大,豈肯善自退兵,定有原故。待貧道親自出去,觀看一遍,定知分曉。」孫燕聞言, 便牽過青牛來,眾將隨他一齊出營。孫臏在青牛上抬頭一看,只見雲氣靄靄,煙迷霧鎖,黑沉沉氣繞雲濛。雖然不見營盤,但是霧罩雲鎖,殺氣騰空,心內大疑。忙 從背上取下杏黃旗來,往對面一指,猶如打一個閃電,一道金光,露出營盤來。刀槍劍戟,密密層層。又動一動,挪離了杏黃旗,又濛住了。孫臏道:「如何,我料 秦皇必不肯退兵,原來用遁甲法遁住人馬,你等不能識破。」眾人看見道:「若非王爺用至寶點破,眾將等如在夢中,只道秦兵已退,那曉用的是邪術。但不知秦人 行此詭計,是何主意?」
  孫臏道:「又是海潮用什麼玄虛,等貧道進營,上帳便知分曉。」說畢,一同入營。孫臏下騎,上了青紗帳坐下。瞑目 一會,伸手入袖,把子午卯酉算起,內外天河一轉,已知其意。心中大驚,在座上低頭不語。眾將一見,齊問道:「王爺算得秦人,又是什麼鬼計?」孫臏道:「你 等不知生死,海潮如今擺下鎖地需炮,只在今晚三更三點,雷炮攻打易州,百萬生民俱成灰土,你我俱不用逃生,眼前喪命了。」眾將聞言,只嚇得魂飛千里,齊 道:「王爺可有甚解救?」孫臏道:「雷炮之法,只可行於子時,三更一陽生之後,方能運動。若過了三更,天地所忌,便不能施展了。今晚定當解救一國生民,再 作道理。」遂叫孫燕道:「你速取白紙百張來聽用。「孫燕忙下帳,取紙送與三叔。孫臏道:「你領取交與五營四哨的能人,照我模樣,剪一百零八個紙人,俱要騎 牛駕拐,立等應用。」
  孫燕領命,忙把自紙派與軍士,立剪了一百零八個紙人,俱騎牛架拐拿上,孫臏看了大喜,吩咐眾將各歸本部隊,緊守大營。眾將奉命,俱各下帳回營。孫臏一人坐在大帳中,將一百零八個紙人拿來,顯他的法術,念念真言,就在大營駕牛,起在空中,只等三更時分,他便行法。
   這裡海潮聖人,到了三更時分,下了蘆棚,用令牌往空中一舉道:「雷部正神速降。」一言未了,半空中雷聲響亮,振得地動山搖。老祖收了遁甲,秦營軍士,把 旗幡豎起,一齊鳴金擂鼓,吶喊助威。火把燈球,照耀如同白晝。那金子陵與王翦領著大炮手,準備火繩專等三更三陣雷響,一齊動手,攻打易州。秦國君臣俱各結 束停當,準備進城。老祖又把令牌往上舉了一下,又一連大大幾陣焦雷,好利害,有西江月詞為證:
  霹靂一聲響亮,震開地戶天關。須彌倒塌半邊山,本是雷霆兇險。
  幾陣覷覷虺虺,聞聲膽戰心寒。海潮法力果無邊,雷部從他驅遣。
   雷聲兩遍,孫臏在雲端上,不敢怠慢,念動真言,奉誦咒語,把一百零八個紙人,往三門上衝下去。這裡金子陵與王翦,聽了雷晌,兩邊忙令炮手,把火繩準備。 忽聽得一聲牛吼,吃了一驚道:「這不是刖夫的畜牲叫麼?」正說著,二門上火把手,一齊發喊:「不好了,孫臏來了。」金子陵與王翦忙抬頭看去,只見孫臏騎牛 駕拐,衝將進來,嚇得魂不附體,齊上前迎敵,圍著孫臏亂戰。可是這裡一聲牛叫,那裡又是一聲牛叫,四面八方來了無數孫臏。俱是一樣,又衝將上來,那些炮手 一齊逃走。子陵王翦魂不附體,各自逃命,飛奔大營而去。只見營中反衝出兩三個孫臏,攔住去路。營內喊殺如麻。二人齊叫:「不好了。」回馬往蘆棚而走。你道 秦營中如何又有孫臏,原來始皇君臣,聽了兩陣雷響,俱各歡喜,準備入城。誰知忽然來了一個孫臏,舞動雙拐,望寶帳衝將上來,始皇君臣見是孫臏,這始皇在大 座上連椅而倒。幸得左右準備進城的俱是全身披卦,一見孫臏衝進,各拔隨身寶劍,上前攔住。左右救起始皇,始皇也逃往蘆棚。始皇步行,二人急下馬,齊說孫臏 鬧營之事,同進蘆棚。海潮正在手中舉令牌,怒催第三陣響雷。忽見營外大亂,急忙觀看,只見始皇與金子陵等,俱步行跑來,口中喊叫:「孫臏來了。」老祖一 見,忙把令牌一舉,喝聲雷部歸位,忙問:「何故如此慌張?」一言未了,只見孫臏從外面進來,舞動雙拐。海潮大怒道:「大膽刖夫,你縱有三頭六臂,也不敢衝 我蘆棚。今日與你定不干休。」仗劍迎將上來。尚未交手,又來了四五個孫臏,把海潮困住。亂喊亂叫,這也喊叫「孫臏來了!。」那方也喊「孫臏來了!」秦營中 幾百孫臏,東衝西撞,鬧個不休。海潮在蘆棚上,與孫臏戰不數回合,忙祭起無極圖,把眾孫臏一齊卷了。
  又有軍兵來報:「前後左右,無數孫 臏,乞早擒了。」老祖道:「此乃孫臏之術,待出家人前去擒拿。」忙上青毛犼,仗劍帶領金、王二人,齊出蘆棚,孫臏在雲中看得明白,想此時己交四鼓天色,海 潮縱想再行法術,已過了時刻了。便念動咒語,收了魔法,秦營的孫臏,一一的現了原形。眾將報知,海潮道:「一齊收來,自有法治。」即回蘆棚。始皇忙問: 「戰孫臏如何?」老祖道:「盡是紙人,此乃刖夫的魔法,是以叫人拿來。」始皇道:「不要拿來了。」老祖說:「不妨。」見拿來俱是紙人馬,老祖親自燒了,坐 下,心中大怒道:「這刖夫用分身法,鬧亂秦營,失了時辰,不能炮打易州。只是你躲過今晚,難道又躲得過明晚不成!」此時天色大明,始皇傳令:「且整營 房。」老祖又叫金子陵取一升黑豆來,子陵領命,取了呈上。老祖接了黑豆,虛寫一道靈符;念動真言,吹了一口仙氣,遞給子陵道:「你將此豆捧出營去,四面八 方散開,地雷炮之外,不可遺漏。」又喚王翦道:「你可帶兵二百一十六名,到三更時分,照前聽雷三陣為號,點上一百零八位大炮,倘有假孫臏到來,不可慌亂, 用火燒化,不可有誤。」二人領命去了,不表。
  且說孫臏破了雷陣回營,天明眾將同來慶賀,孫臏又叫孫燕道:「你去看過秦營,又作甚事?」 孫燕出營看了一番,回營報導:「秦營中煙雲靄靄,青天無色,白日無光,不知何故。」孫臏道:「又是海潮弄術,待我再算。」他即掐指一算,道:「原來仍用地 雷炮,攻打易州。」孫燕道:「如此又用紙人馬了。」孫臏道:「不中用了,他那裡已有準備,我另有破他之法。」即命孫燕:「速領兵五百出營外,築一個高台, 準備硃砂白芨、黃紙香燭,不可有誤。」不一時,孫燕回營繳令,孫臏同眾將來至台下,獨自到台上,看見天交正午,應用之物俱已擺齊,即寫了幾道靈符,用火燒 化了,把杏黃旗往西一指,忽然空中來了黃巾力士,六丁六甲等神,在雲端上道:「真人有何使令?」孫臏道:「無事不敢相煩,今有海潮老祖擺下鎖地雷,攻打易 州,全仗你等大顯神通,將一百零八位炮,倒轉回頭,不得違誤。」眾神依令了。孫臏又念咒語,燒符,把太陽掩住。孫臏行事已完,領眾回營不表。
   且說王翦等到黃昏時分,率領二百一十六名軍士,帶領火繩火把,在三門上分開,等時辰行事。海潮又把五雷移來,在易州城外響雷一陣,三門上火把齊明,照得 通天徹地。燕營眾將,膽戰心寒。孫臏見雷響二陣,忙出營外,把杏黃旗望空一指道:「功曹還不下手。」說個未了,諸神齊顯,一陣狂風,好利害,有詩為證:
  來時無影去無蹤,
  石逐沙隨勢欲傾,
  撥樹推牆何處力,
  耳邊惟覺虎呼聲。
   大風一陣,只刮得飛沙走石,播土揚塵,十分利害。王翦在三門上,只等雷響三陣,便下手了。忽然間一陣狂風,走石飛沙,只打得眾軍二目難開,火把火繩盡打 滅了,又忙亂起來。此時雷包三響,王翦即命快些點炮,眾軍一時心忙,看不真切,一幌火繩,轟的-一聲,第一位大炮已響,只聽得咕咚一聲,驚天動地,倒奔秦 營而去。王翦見了,說聲「不好了,我死也。」不知炮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孫臏連破鎖雷陣 三教共設平齡會


   說說秦兵因三陣雷響,不辯明白,就點火炮。轟的一聲,卻往秦營打去。王翦一見,喊聲:「不好了!」這話還未說完,第二位大炮已點著了,咕咚一聲,又打往 秦營裡去。第三位接著又一炮,王翦也是手足無措,吆喝也吆喝不出來了,一催馬如飛到第四位炮跟前,那炮手正想點炮,王翦不及叫喊,忙展開槍,一槍把炮手刺 倒在地,眾炮手才歇住了手。王翦大怒,喝道:「該打的奴才,這些炮往那裡打去,也不看個明白,只管亂放。」眾軍士忙把火亮一照,只見那些炮,一個個的都倒 轉了口,向著自己的營盤裡,眾皆失色。王翦道:「什麼人都轉放過來,方才若是都點上了,要想我們營中有一個逃生也不能夠了。」眾將道:「此必又是孫臏法 術,方才那裡大風,把炮都倒轉了。」王翦道:「你們快些動手,把大炮抬轉過去,趁此時候,還是未過三更,尚可行事。」眾軍聞言,一齊動手,七八個人想去抬 一位。誰知這些炮好似生根一般,抬也抬不轉,眾軍急了,一齊來抬,抬了半天,才抬得轉一個炮來,忙個不住。那裡秦始皇同著眾文武,在營靜聽消息,忽聽得一 聲炮響,打進營來,只打得面目失色。說聲不好了,一連又是兩個炮打來。只見得營中煙騰火照,三軍叫喊聲振耳。
  始皇君臣把魂都嚇殺了,東 一頭西一頭,你撞我我撞你,亂成一處,不知往那裡躲的好。海潮老祖在蘆棚上作法,催動五雷,聽得連珠炮響,反打進本營,也著了急。忙跨上犼,正欲下蘆棚, 卻與始皇君臣相遇。只見始皇戰兢兢的道:「雷炮不會攻城,倒會打自己營寨。」老祖忙下青毛犼道:「此事連貧道也不明白,可速傳王翦到來。」始皇忙差官把王 翦宣進蘆棚,便問道:「殿西侯,老祖令你管炮,攻打易州,為何這樣糊塗,望自己的大營反打上三炮,傷了無數人馬,是何原故?」王翦聞言,忙跪下奏道:「臣 奉師命,管理大炮。將近三更時分,起了一陣怪風,把火亮盡行吹滅。及至點了火亮時,雷已響了三陣,小臣怕誤失了時刻,催炮手快些點炮,放了三個大炮,俱反 打轉自己的營盤。微匝見狀焦急,一時間不能禁止,只得用槍挑了一個炮手,方才止住。及再看時,所有大炮,盡皆倒轉炮口,向自己的大營。微臣一時不能辯得明 白,誤放了三炮,臣罪該萬死。」始皇與甘羅等皆吃了一驚。始皇道:「此又是孫臏的法術了。不如讓他一讓,撤兵回國罷了。」海潮怒道:「吾主龍心萬安,雖然 兩次被刖夫所破,明夜三更,定要成功。」始皇道:「孫臏妙法無窮,只恐又落了他的圈套。」海潮直氣的二目圓睜,仙眉倒豎,說道:「貧道若不平定易州,誓不 回山。聖上且請回帳安歇,眾將俱各回營,待貧道破了易州,再來稱賀。」忙送了始皇,下了蘆棚,回身入內,坐下不過四五個時辰,天就晚了。老祖又令王翦保護 大炮,又把一百零八符取來。遂與金子陵道:「你可把符拿去,每一炮上貼一張,由他什麼天神地將,也不敢近前。」二人領令下帳,各自乾去了。
   且不講海潮聖人如何祭炮,且說孫臏在營中靜坐,心下暗想:「海潮今晚必有法術,我再算他一算,便知來意。」眼望秦營點頭歎道:「你行的事真兇,可奈我 何。我也知燕國不久當滅,然有一刻我捱一刻,定然不使你隨手而得。」吩咐擂鼓聚將。掌鼓官忙把聚將鼓擂動,孫燕等各披掛上帳,參見已畢,兩邊並立。孫臏開 言道:「列位將軍,海潮今晚仍用鎖地雷來攻易州,貧道此次依計就計,去劫寨營,殺他個措手不及。令秦人見影而懼,海潮望風而逃,方才顯我出家人的手段。」 眾英雄聞言,一個個抖擻精神,願效死力。孫臏大喜,使叫一聲劉旗牌:「你領兵五百,到三更時,雷響三陣之後,殺向易州東門,趕殺秦兵,竟撲秦營。」又命樊 噲,帶兵五百,殺散南門秦兵,也到秦營聚齊。又命孫燕帶兵五百,殺散西門秦兵,也到秦營聚齊。又命廉秀英領著曹參等,領人馬三千,到三更時分,雷響三陣以 後,竟撲西秦大營,會齊劉邦等三路人馬,亂踩秦營,擒王捉將,算你等之功。其餘將佐,俱隨我守營。眾將俱各領令下帳,各自準備去了。孫臏取了杏黃道,往東 南西北四下裡一展,喝一聲:「四海龍王。」頃刻間,只見那敖欽敖廣敖順敖閏四海龍王,在空中相見。孫臏道:「有勞尊神法力,今晚二更之後,降一場大雨,要 一百零八點,水高一丈有餘,只許在易州三門之外,不許一點入秦營,易州城內不許容存一點,違者聽貶。」四海龍王領了法旨,在半空中等候不提。
   且說金子陵,領了海潮的法旨,把符在炮位上貼了。一抬頭,只見燕營中煙霧迷鎖,殺氣騰騰,心中說道:「孫臏必有準備。」忙回蘆棚稟知老祖:「弟子見燕營 中殺氣騰空,必有原故,乞法旨定奪。」老祖聞言,忙下了蘆棚,閃慧目看去,果然騰騰殺氣,衝入鬥牛,心下大驚道:「若非秦皇福大,金子陵望氣知機,今晚雖 用炮攻易州,秦營中也不免屍山血海。」忙回蘆棚坐下,喚金子陵:「你領我法旨,快報知秦皇,今曉三更,有孫臏遣將劫營,宜早防犯。攻城之事,有我一力擔 當。」金子陵領了法旨,不敢怠慢,到始皇駕前跪下奏道:「啟上吾主,海潮老祖方才仰觀天象,見燕營殺氣衝入牛鬥,主有敵人劫營,差小臣代奏,乞吾主及早防 備,至緊至緊。」始皇聞言大驚道:「如此怎好?」章邯忙出班奏道:「主上不必擔憂,既是孫臏要來劫營,不如調兵四面埋伏,以炮響為號,一齊出來,可以圍住 燕兵,自然成功。」始皇聞言,就依了章邯所奏,把人馬盡行調開,按四面八方埋伏,其餘文武,俱保著始皇往蘆棚,與海潮聖人觀敵,留下一座空營,懸羊擂鼓, 餓馬搖鈴。章邯調遣已畢,天色已晚,營中點上燈火,海潮聖人已拘了雷部,在空中等侯。眾雷神見四海龍王也在空中,忙問:「眾位龍君到此何事?」四海龍王齊 道:「奉了孫真人之令,在此行雨。請問眾人到此何故?」雷神道:「奉海潮聖人法旨,在此行雷助炮,攻打易州。」龍王笑道:「他們要雷要雨,只苦了百姓。我 們各自行各自的事罷了。」天交一更之後,雷部神祗各展神威,速打了一陣焦雷。
  那裡四海龍王也忙興雲佈陣,把個朗朗乾坤,變成一個黑暗世界。王翦命炮手準備火繩等物。雷部神祗忙施第二陣焦雷。四海龍王大顯神通,頃刻間下了一場大雨。真好利害也:
  起初時淅淅瀝瀝,到後來滾滾滔滔。
  淅淅瀝瀝沾過了六街三市,滾滾滔滔鋪平了四野三門。
  龍王憤怒,分明傾倒了九曲黃河。
  風伯施威,一似拔開了七層鐵閘。
   霎時溝滿濠平,地上水深數尺。好大雨,把王翦這些人馬,只淋得個個濕透征袍,把火龍火把火繩儘管淋滅了。起先不過水過腳面,次後漸漸長了起來,把一百零 八個火炮都淹沒了,大小三軍,又被水泡了一半,都是著急,連王翦也顧不得了,個個赴高處逃命。海潮聖人不知營外有水,把令牌連叩三下,空中雷響三陣,不見 動靜,心中疑惑。始皇道:「此時已是三更三點了,為何不見炮響?」海潮道:「難道孫臏又用了什麼邪法?」一言未了,只見王翦拖泥帶水,渾身濕透,上了蘆 棚。老祖道:「王翦為何如此,不放鎖地雷轟易州呢?」王翦含怒道:「還說什麼鎖地雷,一場大雨,把人馬險些淹死,連炮都淹沒了,怎麼放得呢?」始皇道: 「為何營中一點雨也沒有,是何緣故?」老祖道:「又被刖夫破了法也。」正說間,三軍吶喊:「不好了,水來也。」一齊往蘆棚上亂跑。那水猶如倒了閘一般,往 營內滾來。劉邦領兵到東門,樊噲殺到南門,孫燕殺到西門,只見三門上並無一個秦兵,淹死的不知其數,餘者都逃走了,只剩大炮。三位爺不敢怠慢,率兵就往秦 營闖來。海潮見水來得兇猛,忙上蘆棚。海潮忙用劍往下一畫,水皆入地,一點全無。始皇大喜,稱贊:「老祖法力無邊。」一言未了,吶喊四起,燕兵已殺入營 中。號炮連響,章邯兵卒一齊圍將上來。廉秀英率兵卒與眾將豪傑,在陣中一齊動手,只殺得陰風慘慘。那邊劉邦等從外殺來,把秦兵裡外夾攻,秦兵又吃了大虧, 只殺得秦兵哀聲不止。早有人上報蘆棚。海潮聖人聞言,忙下了坐位上青毛犼,領著金子陵、王翦二人,如飛一般竟撲秦營而至,燕兵正四面趕殺。海潮聖人一見大 怒,忙仗劍來取廉秀英。只見劉邦接住金子陵,王翦抵住樊噲,孫燕戰住章邯。二國大將,各尋對手,又是一場大戰,殺得東方已白。孫臏在營中,知道眾將大戰, 海潮臨敵,怕眾將吃虧,不敢坐視。忙上青牛起在空中,競向秦營而來。秦國君臣正在蘆棚觀看,忽見落下孫臏,只嚇得魂不附體,一齊亂跑,君臣們竟不能相顧。 海潮聖人又見不能取勝,忙把青毛犼起在空中,廉秀英也駕雲來趕,被海潮一如意打下塵埃。孫臏忙上前救起。海潮聖人在空中把無極圖一抖,變了一座亮牆,直透 九霄,阻住燕兵。眾將知海潮法術利害,不敢前進,打得勝鼓回營。
  始皇見燕兵退去,心中少安,查點兵將,折了一萬有餘,偏將十六名,帶傷 者不計其數。二目中不禁流下淚道:「我國軍兵百萬。六國之中,連一國也不能平,就傷了幾萬兵馬,不如退兵回國罷了。」始皇正欲退兵撥寨,金子陵借了土遁逃 了回營,上帳見駕。始皇道:「國師來得正好,孤正欲傳旨撤兵回國。專等你來起行。」金子陵道:「吾主為何又要撤兵?」始皇道:「孤的人馬,死的也夠多了。 孫臏利害,你也知道了。孤也不敢奢想,自今以後,守孤的疆土罷了。」王翦忙跪道:「臣冒死求吾主住兵三日,看老祖回來再作定奪。滿三日不回,吾主與燕國講 和,便罷兵不遲。」始皇只得依奏,傳旨五營四哨,深埋鹿角,嚴加防守不提。
  且說海潮戰敗,越想越恨,催開青毛犼,竟入南天門,要去啟奏 玉帝,用五雷前來打孫臏。偶然一想:「這刖夫雖頻頻無禮,念他苦練一場,好容易修到一個大羅天仙的地位。罷罷,寧可他無禮,不可我無情,出家的人慈悲為 本,且去見過教主,再作定奪。」忙轉青毛犼,竟上三十三天,望兜率宮而來。此時老君正在月房打坐,童兒通報,說有東海雲光洞海潮老祖到了。老君吩咐童兒, 將海潮請入到兜率官,來至月房見禮。老君道:「師弟何來?」海潮道:「無事不敢驚動道兄,因秦氏當興,六國當滅,天遣雷部正神下凡,擁拜貧道為師,學藝三 年。今因兵困燕山,遇著天台洞孫臏下山,他自恃神術,逆天行事,把王翦打敗。貧道無奈下山,苦苦勸他,他不肯回頭,在戰場上與貧道動手,傷我金銀二徒,貧 道本該上天庭啟奏,可惜他多年苦修,方成正果,故此前來投訴道兄。道兄你現為掌教,斷斷曲直,判定誰是誰非呢?」老君笑道:「師弟不須動怒,孫臏既是無 知,逆天而行,你先回秦營,貧道會同如來、鴻濛教主,設一平齡會,並掌教南極,與他師傅王禪,一齊下山,到燕山勸他歸山。他若不聽,奏知大羅天尊,將他五 雷擊頂。」海潮道:「既是道兄慈悲,貧道先回秦營,好預備乾淨的地方,以候法駕。」老君道:「師弟請回,貧道隨後就到。」海潮別了太上老君,出兜率宮,上 青毛犼,回到秦營,入營見始皇。始皇接上黃羅帳,分賓主坐下。始皇道:「老祖來得正好,小皇意欲退兵回國,候老祖定奪。」海潮道:「聖主不必退兵,昨日貧 道上兜率宮,請太上老君、西方教主、鴻濛教主,三教聖人設一平齡會,把刖夫平伏。攻破易州,只在目前,聖上不可回兵。」始皇聞言大喜道:「聽老祖所言,孫 臏縱有神通,也難出三教之手。小皇有何德能,有勞老祖如此用心。」傳御膳官排宴伺候。老祖道:「三教聖人,不食人間煙火之物,不必擺宴,可在營中一塊地 方,搭座大大的蘆棚,內張燈結綵,點焚名香,杯添淨水,吾主只用一文一武相隨。至黃昏時分,同貧道接見聖人。眾將各守隊伍,不許喧嘩。」始皇聞言,忙令軍 士搭起高台,預備迎接三教聖駕。
  不一時日落西山,滿營皆張燈火。海潮同始皇、甘羅、王翦三人來至台前,下了坐騎,同上台去。只見台上擺 得乾淨,當中撮了三個龍墩,高掛燈球,密結錦彩。正看間,天交初更。隱聽得半空中仙鶴聲音嘹亮。海潮聖人知道是南極仙翁到了。忙與始皇開台迎接。南極子下 了仙鶴,始皇跪地一躬道:「朕有何德能,敢勞動掌教主師大駕降臨。」南極子連忙降禮道:「貧道怎敢勞動聖上迎接。」遂一齊進了台中。海潮與南極見禮道: 「有勞老道兄光臨。」南極道:「奉三教聖人差遣,貧道怎敢不來?」正說著,只聽得空中仙樂和鳴,祥雲渺渺。南極道:「主教到了,快下迎接。」海潮與南極、 始皇等,齊近台邊跪接。三位聖人,各跨青牛、鸞、獸落將下來,始皇偷眼窺看,只見那三位聖人:
  第一位,
  面目清奇生古怪,劈開混沌居先代,
  太極兩儀四象懸,三才定位分三界。
  自從治世守為君,萬古人王傳歷代。
  第二位,
  頂有垂珠纓絡蓋,萬劫千磨盡不壞,
  西方極樂大慈悲,無為寂靜超三界。
  第三位,
  魚尾冠,絲縧帶,八卦仙袍身自在。
  長成大道妙無窮,修煉真元無比賽。
  曾跨青牛過函關,兜率宮中聲名太。
   始皇等把三位教主接進蘆棚,按次坐下。正中如來,左鴻濛,右太上老君。跟隨仙童佛子,侍立兩旁。海潮、南極上前參見,始皇、甘羅、王翦俱各頂禮參見。佛 主言道:「善哉,善哉,只因劫數已到,六國該滅,秦室將興,故遣雷部下凡,併吞六國。今孫臏逆天,兵阻易州,太上金仙轉請鴻濛聖人,同釋子下凡,設一平齡 會,平伏孫臏。孫臏他不過是個真人,竟能逆天行事,乃使百姓經受刀兵之苦。賢皇請起,此來自有定奪。」始皇起身,並立一旁。老祖聞言便問南極子道:「王禪 為何不到?」南極道:「已遣金霞童子,用拘仙牌去拘去了,想必就到。」正言間,王禪同金霞童子已上高台,朝上稽首道:「弟子王禪參見,願聖人萬壽無疆。」 老君對王禪道:「今拘你來,只因你門徒孫臏,逆天而行,兵阻易州,得罪了海潮,其罪不小。故此今夜三更相會,排下平齡會,把孫臏喚來,我們規勸他一番,他 若肯把兵撤了歸山,不管閒事,可免五雷之苦。快些去罷。」王禪叩了一個頭,帶了南極的如意鉤,下了法台,腳駕祥雲,飛奔燕營,落將下來。小校一見,嚇得一 跳,忙喝:「什麼人,平夜到此何事?休要往裡走。」王禪道:「休得胡言,快報進去,說雲夢山水簾洞鬼谷子,奉掌教南極如意金鉤到來。」小校聽得鬼谷子,知 是王爺的師父,忙報入營中。
  孫臏正在營中靜坐,聽報是師父奉如意金鉤來,心中大驚道:「半夜三更,我師父請了掌教金鉤,到來何干?」忙 整衣冠,迎接入營,跪下叩頭道:「早知師父奉掌教金鉤到來,理當遠迎,今迎接來遲,在駕前請罪。」王禪喝道:「好孽障,你幹得好事,豈有不知海潮法力,你 竟與他動手,倚仗神術,逆天行事。如今他擺下平齡會,請了三教聖人下凡,差為師的來調你去了。你仔細著五雷轟頂,甚是可惜!我度你一場,竟無結果,你把一 個大羅天仙拋在水中。此是你自作自受,不聽為師之言。」孫臏聞言,嚇得魂不附體。歇了半晌,又道:「師父不必動怒,弟子下山一事,自作自受,怎敢連累師 父。他今日既擺下平齡會,弟子跟師父同見三教聖人,任憑斬殺存留。」王禪道:「你也不必慌張,可等我去哀求,或者尚可保全,須要小心。」說罷,同出大帳, 望高台而來。不知此去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國 孫臏散兵回臨淄


   卻說孫臏,聞得師父之言,便道:「師父不必動怒,弟子下山一場,自作自受,怎敢連累師父,弟子此去,見了三教聖人,斬殺存留,任憑處治。」王禪道:「你 跟我去,好生哀求教主,或者還可保全,小心在意。」孫臏道:「弟子知道。」師徒二人出了青紗帳,一齊駕雲來至蘆棚之上,一齊跪下。
  王禪 在先,尊一聲:「教主,在下弟子領法旨將孫臏拘到,乞教主施行。」王禪繳了如意鉤,叩頭立將起來,侍立在旁。孫臏朝上叩頭,尊聲:「三位教主在上,弟子孫 臏稽首。」三位教主,齊聲開言:「孫臏,你萬劫千修,磨盡盤棍錯節、三屍一氣,練成白虎青龍,已登大羅天仙,又受真人之位,實非輕易,豈是偶然。為何貪戀 紅塵,妄開殺戒,不顧順逆,逆天而行,得罪海潮,以小犯大。今三教俱集,你還有何話說?」孫臏膝行兩步,說聲:「教主,弟子道行淺薄,焉敢逆天而行,以小 犯大,自取罪過。只是弟子有萬千苦楚,沒奈何才染紅塵,開了殺戒,也不過盡弟子一點忠孝之心。竊思弟子父兄,俱喪於王翦之手。弟子之母,年近古稀,無人侍 奉,所以修書叫弟子下山。弟子曾想,為人豈可不孝,無奈只得下山。原意殯葬父兄,看看慈母。不想王翦絕情,又斬弟子之徒袁達等,又擺下誅仙陣,用金砂治處 弟子。多虧白猿上朝仙洞,請了掌教南極下山,才破了誅仙陣。王翦又祭攢天箭,把弟子打死。又得毛遂偷丹,救了弟子。不意海潮老祖下山,雖在陣中苦苦哀求, 只說放弟子回家,埋葬父兄,即刻回山。海潮老祖不依,在陣上要與弟子見個高下,後又排下混元陣,想治死弟子。多賴劉邦等把陣破了。不料海潮更下毒手,用鎖 地雷轟打易州,且今弟子之母,尚在城中,弟子怎肯坐視,只得用法破他。伏乞三教聖人慈聽。」
  三位教主齊開言道:「孫臏雖然有忠孝之心, 豈不知道王翦併吞六國,奉的敕旨。你今執迷不悟,是逆天難逃罪責。聽我一言,早早撤兵,不染紅塵,不失神仙之位。再要恃強,你縱有神通,怎出得三教之外。 那時五雷前來,悔之晚矣。」孫臏垂淚道:「弟子感三位聖人慈悲,情願收兵回國,斷不敢違天意。」鴻濛聖人道:「孫臏,你父兄已死,孝道無虧。君恩未報,忠 心有愧。看燕山之氣數已絕,臨淄之劫數將至,準備所為,稍盡鞠躬,以見仙佛不外君親之義。惟要應時歸山,不可貪戀,自遭天譴。」孫臏聞言,朝上叩頭。如來 道:「善哉,善哉,易州百萬生靈,今日難逃雷炮之災,我釋子慈悲為本,念孫臏孝心,可將你母親寡嫂,度脫此災,以免雷炮之苦罷。」太上老君吩咐孫臏道: 「你雖登仙位,塵緣未了,易州盡孝,臨淄盡忠,劫運當然,不為逆天。自今之後,撤兵回國,但遇五鶴,即便入洞。若不依從,自取雷劫之苦,你且去罷。」南極 道:「孫臏快去撤兵,不可有誤取城之期。」孫臏連連答應,忙下高台,駕雲回營。這裡三教主,又對海潮道:「道友,你今晚且助秦皇,平定易州以應劫數,然後 回山。」說罷,與南極、王禪一同辭了秦皇,各跨異獸,騰空而去。只聽得鼓樂仙音,一派祥光靄氣,一齊上天門而去。
  且說孫臏,回至營中, 昏昏悶悶,獨坐大帳之上,天已大明。眾將上帳參見,不知孫臏昨夜赴平齡會之事。孫臏座上開言道:「眾位旗牌,貧道請你們來,大破了混元陣,昨日又劫秦營, 成其大功,皆賴眾旗牌之力,每人賞黃金十兩,彩緞十匹。還有幾句良言,你等須要緊記。」六位爺一齊上拜,孫臏連忙扶起道:「眾位日後,皆是有為之人,不可 自棄。此去也不必到韓國,各回家鄉,待時而動。好好的去罷。」眾位爺就辭了孫臏,收拾了包裹,依著孫臏之言,各自回鄉,不到韓國。後來楚漢分爭,成其大 事。此是後話,不必細述。
  且說孫臏,將六將旗牌送出大營,回來便喚孫燕:「走馬入城,去接你祖母嬸母進營,商議大事,不可遲誤。」孫燕 領令忙進城中,到了燕山府下馬,進後堂把來意說明。燕丹公主便與高、李二位夫人,連忙收拾,帶了幾名使女,孫燕保著出城,來至營門,孫臏接進。營中問安已 畢,老貴人開言道:「我兒,你接為娘的到此何事?」孫臏見問,心中自思:「若是說明今晚雷炮要打易州,他定然驚恐,且與昭王有手足之情,焉肯坐視,一定哀 求於我,叫我進退兩難。不如不說為妙。」主意已定,叫聲:「母親,為兒接你到此,非為別事。只因秦兵困燕山,屢戰不退。為兒今晚大展神通,決一死戰,恐母 親在城內驚恐。今差孫燕同姪媳廉秀英護送母親與二位嫂嫂,上趟趙國,暫住幾日,待為兒退了秦兵,再來迎接。」貴人道:「你說的也是,為母的年高,且在沙場 上吃盡了虧,至今但聞金鼓之聲,心膽皆碎。依你所說,上趙國到好,只是須小心。」孫臏道:「為兒知道。」孫燕與廉秀英跪下道:「三叔要與秦人決戰,姪兒應 當在此助力,為何差上邯鄲?」孫臏道:「我與秦兵決戰,不用一人一騎。你夫妻二人,帶領本部軍兵,保祖母三人,速往邯鄲,不可有誤。」孫燕夫妻不知,只得 遵命。拜別了南郡王,忙排車馬,率領本部人馬,保護燕丹同二位夫人,上趙國去了。
  這裡孫臏送別了貴人,同進營中坐下,天交申時,日落西 山光景,孫臏便喚六家門徒進帳。參見已畢,孫臏道:「喚你們來,非為別故。只因昨日大破了混元陣,得罪了海潮。昨夜三教聖人臨凡,設平齡會,我不敢逆天, 沒奈何,只得撤兵回國,把易州存亡,付之度外了!」眾將道:「師父既不肯逆天,定要撤兵,弟子焉敢不從。」孫臏聞言,便即傳令,一更卷旗止炮,二鼓拔寨起 身。眾將答應一聲,俱各準備。孫臏吩咐排香案,親自對易州叩首道:「臣非不竭力,奈不能逆天。王駕在天,休怨我有始無終。事由天定!」拜畢,立了起來。看 -看天色已晚,忙傳令拔寨,暗暗抄小路,往東海臨淄而去。
  且說秦國君臣,聽得孫臏帶走了人馬,好似囚人遇敕一般,心喜無盡。海潮老祖傳 下令來,差遣炮手,準備火器,至三更時分應用。遁甲法遮住了易州城上的軍士。可憐燕國君臣,尚倚孫臏之兵,在城外抵擋秦兵。誰知三更時分,雷炮齊交,把一 個易水燕山,差不多成了個瓦礫場。有詩一首為證:
  劫數難逃避,循環理由天。
  金湯灰燼後,白骨淚清煙。
   秦始皇同眾文武進城,也不用動手廝殺,只見焦頭爛額,屍橫遍地,個個都是雷炮所傷,房屋倒塌,煙消灰滅。始皇調遣大隊入城歇兵,把三街兩巷屍首,不分貴 賤,用火焚化。抄滅宮院,查收府庫錢糧。征戰三年,才得成功。海潮聖人告辭歸山,秦兵在城中大排整宴慶賀,犒賞眾將三軍。這才是雷轟易州,完了鋒劍春秋一 國。
  閒話休題,且說孫臏,領全山眾將,大隊人馬,連夜撤兵。一更時分,到了騎馬嶺,離易州有一百四十里,就傳令大小將佐,暫且安營。眾 將遵令,一隊隊安營下寨,都到南郡王營中,雁翅排開,六將上前叩頭,叫一聲:「師父在上,既是撤兵回國,為何又在此處安下營寨?」孫臏低首垂淚道;」爾等 有所不知,今夜三更時分,雷打易州,八十餘萬生民,難逃雷炮之苦。暫在此避一時,聽一聽易州的消息。」正說間,只聽得響亮一聲,如天崩地塌一般。只嚇得眾 將抖衣而戰,此即雷轟易州了。不禁痛哭起來。眾將俱各垂淚,一齊出營,望空哭一番,然後回營歇息。到了天明,才傳令拔營,望臨淄大道而行,一路上無詞。
   且說齊襄王,那日早朝,有黃門官啟奏,說:「南郡王領兵回國。離都城不遠,不敢不報,乞天意定奪。」襄王聞言甚喜:「既是亞父回國,孤當領文武出城遠 接。」傳旨擺駕,駕到西門十里長亭,下了逍遙馬。傳旨御爐焚香,文武出城迎接。藍旗早報與南郡王知道:「御駕領著文武,見在十里長亭等候,請令定奪。」孫 臏聞言,止住了人馬,紮下大隊,帶領眾將,駕拐步行而來。將近十里長亭,只見眾武將文臣,俱在兩旁侍立。孫臏忙急行幾步,跪在簷前道:「微臣孫臏,有何德 能,敢勞吾主的大駕迎按,巨該萬死。」襄王一伸手,把孫臏拖將起來,叫一聲:「亞父,鞍馬勞頓,不必行禮。三年不見,孤家思念如渴。令日亞父還朝,真乃東 齊之幸也。請起請起。」
  孫臏謝恩起來,眾將見駕已畢,襄王滿臉陪笑道:「亞父易州恭喜,勝負如何?」南郡王聞言,說不得一陣心酸,二目 中流淚道:「臣有始無終,不能保護燕邦,罪該萬死。」便把燕邦與王翦如何交戰,如何破陣,後來海潮如何請三教聖人,如何設下平齡會,如何拘他去吩咐,如何 暗暗撤兵,到騎馬嶺紮營,候雷炮攻了易州,祭奠了燕山昭王,然後長驅同國的話,細細說了一遍。襄王聞言傷感,也蔣了幾點淚。遂叫亞父:「勝負乃兵家常事, 各人的生死分定,不能相強。亞父今日回朝,萬千之喜,請免愁煩。傳旨進酒上來,與亞父接風。」承奉官斟上一杯酒來,襄王親手遞給孫臏,連飲三杯御酒,然後 一齊出了長亭。襄王上馬,孫臏跨牛,在後面慢慢而走。臨淄城中的百姓,俱家家結彩,戶戶張燈,頭頂清香,在路上跪接。
  孫臏一路安慰百 姓,不多時已過午門。襄王駕坐金鑾,文武朝參已畢,孫臏復上行禮。襄王說道:「亞父免禮,賜錦墊同座。」全山眾將上殿,朝參已畢。此時魯王單、孟嘗君、田 文俱已病故,止剩三王田忌與上大夫卜商,領著滿朝文武,世襲公侯,上來與南郡王見禮,孫臏也頂禮相迎。說了幾句慰勞的話,然後大排筵席。君臣飲至天晚方 散。就留孫臏、卜商、田忌在偏展同住,以便早晚商議國政,暫且不表。
  單說孫燕夫妻二人,保護燕丹公主與高、李二位夫人,日夜趕行,不一 日到了趙國。早有人報知趙雲王,忙差官出城迎接,同進了邯鄲城。孫燕吩咐家將,先送貴人與二位夫人前去西府,然後夫妻上朝見了雲王。雲王大喜,就封孫燕為 東床駙馬,同廉秀英進宮見了王妃,然後才回西府拜見廉夫人。在西府排宴,宴會親友。日日忙亂,一連幾日。燕丹公主日覺精神恍惚,坐臥不安,便對孫燕道: 「我到這裡幾日,自覺精神不爽,是否你三叔在易州與秦兵交戰,有什麼好歹不成?孫兒你不辭勞苦,上易州看看,也免得老身掛念。」孫燕道:「祖母不叫孫兒 去,孫兒也要上易州看三叔的勝負,孫兒明日就行。」燕丹夫人大喜,通知了廉秀英,就把酒與孫燕餞行。
  一晚無詞。到了次日,拜辭祖母,廉 老夫人,高、李二位夫人,又囑秀英小心侍奉祖母,然後上朝別了雲王,出了邯鄲城,獨馬飛奔易州而來。不止一日,那一日正走之間,將近易州,抬頭一看,只見 易州城旗幡有異,不見城外的秦營與齊國人馬。心中疑惑,一面暗想。早被城上瞭望的秦兵看見,飛報入城說知。始皇聞言,這一驚不小,忙問:「領有多少人 馬?」旗牌道:「沒有人馬,只一人一騎。」始皇忙問:「眾位卿家,孫燕單人獨馬到此,莫非又是孫臏的詭計不成?」傳諭四營大小二軍,嚴加防犯。金子陵出班 奏道:「龍意萬安,孫燕此來,並非孫臏的詭計。孫臏已經入洞,這孫燕不知進退,誤撞到此。此為飛蛾撲火,自送其命。吾主何不遣將發兵,把孫燕擒住,斬草除 根,以報荊軻山之仇。」始皇聞言大喜,傳旨將佐,大小馬步三軍,一同出城,擒住孫燕,不可放他逃走,如違者斬。眾將領旨,各披掛提槍出城。孫燕正在城外, 看見易州城東塌西倒,心中大驚。正在發悶之際,忽見城門大開,衝出一彪人馬,飛過吊橋,一擁上前,把孫燕團團圍住。孫燕見秦兵,說聲:「好秦賊,你已破易 州,我誤到此處。自古道單絲不成線,孤掌也難鳴,料來此性命難保。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今日和秦賊以死相拼罷。」不慌不忙,勒住馬,端定手中槍,看 那秦兵各認方向。王翦催馬當先,用聲吆喝:「孫小輩,爾易州已破,還不遠走高飛,反敢來打探軍情,自送其死。趕早下馬受綁,萬事皆休,少若遲延,只叫你做 槍頭之鬼。」
  小英雄在馬上暗想道:「這不是王翦來了麼,我且要他處打聽下落,易州怎樣破了。」主意已定,便把槍抱住,陪笑叫聲:「殿西 侯,久違了。末將甲胄在身,不能行禮。」王翦聞言,心下暗想:「這小輩素來無知憊賴,今日勢敗時衰,見了我也就彬彬有禮了。人以禮義為先,他既然講禮,我 也不可動粗。」遂勒馬陪笑道:「孫將軍請了,此來有何貴幹?」孫燕道:「末將此來,不是打探軍情,只因我送祖母上邯鄲,不想易州變成這個模樣,故此動問, 這易州是怎麼平了,我三叔在何處?」王翦道:「原來你上邯鄲,不知其中之事,你三叔回天台山去了,易州被海潮聖人用雷炮轟了。某看你往日本事高強,是個好 漢,今日你無家可歸,何不歸降吾主,不失封侯之位。將軍你想如何?」孫燕聞言,心中傷感,落下淚來。暗想:「易州被雷炮攻破,我三叔又歸山去了,可惜百萬 生靈,俱受其害。」把心一橫,大喝:「王翦,我國家盡被你破,仇深如海,休要走。」舉起槍來取王翦,王翦火速相迎。二馬相交,大戰四五十合。秦國眾將見王 翦戰孫燕不下,遂一同上來,刀槍亂舉齊攻。孫燕不放在心上,舞動銀桿槍,如山一般,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如酒醉猛虎一般,來往衝突。又戰有十幾回合,便向 趙高一槍披面挑來,趙高招架不及,只得把馬一閃,孫燕便一馬衝出重圍,一催白龍馬,往下敗走。秦國將官,也知孫燕利害,不敢追趕。收兵回城不題。
   且說孫燕,衝出重圍,見秦兵不敢追趕,便收住馬韁,慢慢而行。心中想道:「炮打易州是實,只是三叔回山,我卻不信。三叔回山,難道連人馬都帶回山去?其 中必有原故。今且去齊國著個明白,再回邯鄲未遲。」想罷,催馬星夜趕上臨淄。不一日趕到臨淄,入城到了客館,報明本意。驛官忙稟知巡城官,飛報午門。黃門 官忙上殿啟奏道:「今有易州燕山瑞陵君孫燕,在午門候旨。」襄王聞奏大喜,傳宣孫燕跟旨上殿。朝參已畢,襄王言道:「御弟從何而來?」孫燕忙把來意說了一 遍道:「臣三叔果回山否?聖上必然知道。」襄王笑道:「御弟不必介意,這就請他出來相見罷。」即命近侍到丹鳳閣,稟明孫臏跟旨下閣,到三清殿來。孫燕見孫 臏出來,心中大喜,搶行幾步,跪在丹墀道:「姪兒孫燕叩頭。」孫臏一見,眼中流淚道:「爾何故到此?」孫燕便把祖母差他上易州看視三叔與秦兵大戰之話,說 了一遍。孫臏道:「非我有始無終。只因人不能違天,出於無奈。」遂上殿見駕行禮。襄王賜坐。孫臏開言道:「臣特來辭駕。」襄王大驚道:「亞父往那裡去?」 孫臏道:「上邯鄲侍奉老母。」齊王道:「亞父如何去得,秦國因得了易州,必兵犯臨淄,亞父若上邯鄲,秦兵到來,何人抵敵?孤想,亞父即思念老貴人,何不差 人接來臨淄,母子朝夕聚首,豈不是更好?亞父之母,即孤之祖母也,請來有何不可。」孫臏被襄王苦留,千般無奈,尊聲:「吾主天恩,准接臣母來齊,感恩不淺 矣。」襄王聞言大喜,親自修了寶翰,孫臏也修書一封,當殿把書交給孫燕道:「姪兒你辭勞苦,領為叔的書信,與王爺的御翰,上邯鄲迎接祖母來齊,不可遲 疑。」孫燕領了書信,忙居中跪下,叩頭奏道:「微臣懇我主寶翰,早上邯鄲要緊。」襄王道:「且慢。」未知齊王有甚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孫臏接母留齊國 田英痛父擊秦師


  話說齊襄王,見孫臏允意留齊,差孫燕接母,心中大喜。吩咐排宴,與孫燕餞行。又差一百御林軍,預備鳳輦,同上趙國。孫臏又囑咐孫燕,到趙不可洩漏易州的消息。孫燕一一領命,飲了御酒,即別了襄王與叔父孫臏,帶領御林軍上邯鄲而去不題。
   且說那日始皇駕設早朝,文武朝賀已畢,始皇便問金子陵道:「國師,孤兵至易州,正三年零三個月,費了多少錢糧與無數的人馬才平得一國。還有五國,不知幾 時才得平靜。」子陵奏道:「龍意萬安,這易州因有孫臏違天而行,才費這許久時日,別國沒有孫臏,自是不同。易州乃六國之根本,本既破,五國自然膽落心寒。 吾主旗開得勝,馬到功成,萬無一失了。」始皇道:「依國師所奏,如今兵伐那一個國好呢?」子陵道:「宜先伐臨淄。」始皇聞言,連連搖手道:「臨淄乃孫臏的 本國,有全山眾將,本領高強,好漢最多,未得易攻,不如往別國去了。」子陵道:「龍意萬安,孫臏遵三教之言,上天台去了,他今不在臨淄。全山諸將,豈足為 懼。且在易州死了袁達等手足六七名,好漢已沒了。若攻破臨淄,大事成功。」始皇見金子陵之言有理,傳旨曉諭三軍,九月十五日起兵,東伐臨淄,不可違旨,暫 且不表。
  單說襄王駕設早朝,有黃門官啟奏道:「孫燕上邯鄲接取貴人,已至臨淄東門,請旨定奪。」齊王大喜,忙令內侍進丹鳳閣,請亞父上 殿。孫臏跟旨上殿,朝見已畢,襄王笑道:「賀喜亞父,老貴人的鳳輦已到來。」孫臏聞言大喜,忙即謝襄王,辭駕出郭迎接。御林軍一對對的,滿朝文武穿吉服。 孫燕見了御儀,知是襄王的御駕來迎,忙即至輦前稟明瞭燕丹公主。公主聞言,吩咐住輦,孫燕扶著,慢慢而行。齊王一見老貴人在遠遠的下輦,忙傳旨道:「貴人 年高,步履艱難,請回輦至鑾儀前下輦。」內侍忙宣聖旨,燕丹公主立住了足,復又上輦,至鑾儀前方下。襄王御步,同孫臏眾文武一同上前,燕丹一見忙跪下道: 「臣妾怎敢勞動聖駕優禮相待。」齊王即命內侍扶助,不許跪下。答道:「孤蒙亞父累次搭救,有回生之德,老貴人即孤之祖母也。」傳旨抬過板輿,請老貴人先入 城。燕丹苦辭,襄王不准。燕丹只得先上板輿,襄王與眾文武然後上馬入城。襄王坐了大殿,燕丹上前行禮,襄王傳免。
  孫臏也上前朝見已畢, 燕丹在旁坐下。孫臏整頓袍服,至老貴人座前跪下,叩頭道:「不孝男孫臏,謹請母親大人金安。」燕丹抉起道:「我兒起來,你在易州為何撤兵回國,難道秦兵退 了,還是克破了易州,你實話與為娘知道。」孫臏聞言,心下為難。欲言不說,久後有走漏消息,我有不孝之名。欲言說明,又恐驚他老人家,不得妥當。是以低 頭,一時不能回答。貴人連問道:「我兒不應,是何原故?」孫臏無奈,把雷炮攻破易州之話,說了一遍。貴人未待說完,往後一仰,幾乎跌倒。有在趙國伏侍貴人 的八名宮女,在背後並立扶住貴人。把孫臏嚇得面目更色,承奉官忙上湯藥,灌下去半晌方醒。痛哭了一場。襄王同孫臏等苦苦勸住,燕丹只覺得精神恍惚,身體不 安。襄王忙宣旨正宮娘娘,率領宮娥上殿,將貴人扶入宮內調養,撥醫官調治。龔國母親奉湯藥,孫臏、孫燕俱在丹鳳閣,每日進宮問安,調養貴人的病症。襄王五 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敬奉孫臏,這且不言。
  光陰迅速,日月如梭,不覺到了九月十五日。秦始皇在易州發兵,浩浩蕩蕩,望東齊進發。不一 日,到了臨淄的邊城。東齊早有準備,探得秦兵將到,忙預備擂石炮火,謹守城池,一面差人上朝啟奏,襄王覽表大驚,忙請孫臏上殿道:「秦皇兵伐東齊,已到邊 城關了。孤國將老兵衰,如何是好?亞父有何高見退得秦師?」孫臏道:「萬事皆由天定,看吾主的洪福。」襄王見孫臏說些寬皮大話,心中著急道:「聽亞父所 言,是打撒手了,亞父豈可坐視。」正說間,臨淄西門的總兵,差官來奏:「秦兵已攻克邊關,兵在臨淄西門外十里安營,請旨定奪。」襄王聞言,嚇得面目失色。 忙下龍位,至孫臏跟前一躬道:「亞父看社稷為重。」孫臏忙跪下道:「臣非不竭力,一可以報知遇之恩,二可以報父兄之仇,但我若先出陣,只怕秦兵退去,就難 成事了。吾主不若先差勇將出去見陣,看勝負如何,再定計策未遲。」襄王聞言大喜。只見黃門官又跪奏道:「西門總兵周逢啟奏吾主,現在有王翦在城外討戰,特 差人來奏明。」襄王一點頭,黃門官歸班。忽見班部中閃出三王田忌啟奏道:「臣不才願出馬與王翦見過高下。」襄王不悅道:「皇叔祖年紀老邁,非是壯年可比。 朕聞王翦勇冠三軍,此去倘有疏處,臨淄銳氣喪盡。」田忌只是不依,襄王無奈,只得准行。田忌辭了聖駕,回府披掛,帶領八百家丁,出城外迎敵,暫且按下。
   且說秦營王翦,在始皇駕前,請令來到臨淄,要見頭陣。在城外正要射敵,只見城頭炮響,知有敵將臨陣,忙舉目往對面觀看。陣門開處,飛出一彪軍馬,越過吊 橋。只見一將當先,白盔白馬白甲,頷下白鬚,年紀已有七旬之外,也似覺威風殺氣。王翦卻認不得田忌,便用大聲呼喝道:「來的老將,休催坐馬,侯爺在此久等 多時了,快通名來受死。」田忌正催馬上前,見前面那將招呼,問他姓名,就把白龍馬勒住,見對面一員大將,猶如半截黑塔一般,真是巨靈下降鬼神驚,心中暗 想:「好一員勇將,此番必要小心留意。」遂開言道:「秦將問孤家姓名麼?孤乃東齊三王爺田忌是也。你秦國為何無故興兵犯界,若知時務,速速退兵,以免兩國 成仇,軍民塗炭。」王翦聞言,在馬上抱槍陪笑道:「末將王翦,不知老王爺臨陣,多有得罪。」田忌才知是王翦,也抱槍躬身:「殿西侯有禮,孤素聞殿西侯英 雄,今日相逢,果然名不虛傳。只是秦齊平日和好,今無故相犯,非先王和好之意,祈殿西侯將孤之言,傳達始皇,得兩國罷兵,真天地人民之慶也!」王翦道: 「王爺此言差矣。六國失政,上天有意於秦,今如不取,是逆天也。易州孫臏,仗術逆天,猶不保易州炮轟之苦,天心可見矣。老王爺素明大理,依末將愚見,不如 回城面奏襄王,納表稱臣。既不失封土之分,且免刀兵之苦,王爺尊意若何?」田忌大怒道:「王翦,孤屢伐霸業,猶不敢尋食諸侯,你贏秦何得借天妄言。孤亦知 你的本領,今日特來會一會你,不必多言,招槍罷。」便一槍剌來。王翦忙用蛇矛托開道:「王爺住手,末將金石良言相勸,何不量力如此。主爺比孫臏的武藝如 何?他且不能取勝,何必自取敗名。」田忌愈發大怒,又是一槍刺來。王翦撥開槍桿道:「末將連讓二槍,乃愛情英雄之意,不敢還手。你老王爺少年英雄,名揚四 海,今日王翦若仗血氣之勇,縱然取勝,也為人恥笑。」幾句話,把個田忌氣得怪叫如雷道:「好小輩,敢藐視於我。」又是一槍,王翦用槍架過,心中大怒道: 「田忌,你不知進退,連刺某三槍,你道某懼你不成。你快快的回去,還可得生老命。」
  話猶未完,田忌又一槍殺來,王翦磕開手中槍,催開烏 騅馬,衝將過來。兜回馬一串蛇矛,叫聲:「田忌,也試試侯爺的手段。」便一槍刺來,田忌忙用槍架開,二人在戰場上大戰六七十合,不分勝負。西門總兵周達、 周清兄弟二人,見田忌大戰王翦,恐防有失,一齊領兵出城掠陣。只見二人戰有八十餘合,漸漸不顯田忌的手段了,到底年老之人,血氣已衰,不能耐戰。王翦見田 忌馬上來得慢,便把槍漏個破綻,引田忌一槍刺來,便把身上一閃,田忌的槍就刺一個空,王翦一踹蛇矛,望心窩裡刺來,田忌招架不及,喊聲不好,前胸中了無情 鐵,早刺一個透心涼。王翦用陰陽手一翻,死屍挑下白龍馬。
  周達兄弟一見,嚇得飛魂走魄,大喊:「秦賊休走!」王翦正要回馬割取首級,見 周清來得已近,忙上前迎戰。那裡周達把田忌的屍首搶了,飛奔進城,報襄王去了。這裡王翦與周清,大戰四五十合,一槍刺周清於馬下,趕殺齊兵,然後打得勝鼓 回營去了。城內襄王聞知王爺陣亡,痛哭一場,傳旨將屍首抬回王府,用王禮收硷,滿朝文武,盡皆掛孝。早有人報進王府,邢氏王妃聞報,直哭得死了過去。左右 侍女救了半天,方才甦醒,痛哭了一場。那田忌屍首已進王府,邢氏王妃接靈,又哭了一場,方才收殮。在殿正中停下,合府掛孝,星夜差人去南郊,請世子回府不 題。
  且說三王田忌之子田莢,年方二十歲,官拜南奉王之職,素喜習武藝,臂力過人,在臨淄算第一條好漢。十日前與保國侯袁剛、定圍侯獨孤 蛟二人帶一名家將,在南郊打圍。那日南奉王正在帳房,只覺身體不安,心驚肉跳,遂對袁剛、獨孤蛟二人道:「孤今日覺得心上不安,莫非朝上有事不成?」袁剛 道:「世子此來,原為開心、今既不安,何不回朝去罷。」獨孤蛟道:「我們來打圍,今已日久了,或者秦兵犯境,也未可知。」遂一齊傳令,拔營回國。呼哨一 聲,收回軍器,望臨淄南門而回。行上不過二日,前隊來報說:「王府中王妃差家將來接,身穿孝服,不知何故?」南奉王大驚道:「快叫他來。」不多時,只見那 家將身穿重孝,至馬前跪下,放聲大哭,南奉王急得手打足頓道:「為著何事,你且說明,再哭未遲。」家將聞言,住了哭聲,就把秦兵圍臨淄西門,王爺出陣,命 喪秦將王翦之手的話,說了一遍。南奉王不聽猶可,一聽此言,就馬上大叫一聲,跌落塵埃。袁剛等忙下馬扶救,半晌醒了過來,放聲大哭。大罵:「秦賊殺我父 王,孤誓生啖汝肉,以報此恨。」哭罷,不顧家將與禽獸等物,一磕白龍馬,飛奔臨淄而來。此馬乃龍駒,日行八百里,霎時間已到南門。只見城門緊閉,忙催馬至 濠邊大叫:「快快開城,孤回來了。」城上的兵在垛口上看得明白,認得是南奉王,忙放下吊橋,抬閂開鎖。田英便一馬飛進城中,也不去上朝,直奔府內。只見府 門大開,層層掛孝。家將一見世子回府,忙飛報進府中。王妃聞言,愈覺悲痛起來。忽見田英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孝男,因貪快樂,至不能保父王出陣,命喪秦 人之手,罪該萬死。」邢氏王妃見世子哭得慘切,便止住悲聲道:「王兒不必過傷,既死不能復生,王兒還要商議報仇大事。」
  田英道:「母親 放心,孩兒若不生擒王翦給父王報仇,誓不為人。」說罷,辭了邢氏王妃,忙上朝見駕。此時袁剛等已在午門,同南奉王邁步上殿。其見襄王通身掛素,田英便俯伏 金階大哭道:「臣田英,不當因貪遊樂,致父王駕斃,臣該萬死,乞聖主寬宥。」襄王聞言道:「皇祖雷霆大怒,親自臨陣。孤再三攔阻不住,至有驚駕,龍歸滄 海,使孤心膽俱碎。誓不與秦兩立。」田英叩頭道:「老王爺命喪黃泉,折了棟樑,臣願領兵出城,生擒王翦,以雪齊國之恥。」襄王准奏,傳旨:「保國侯袁剛, 輔國侯田橫同領兵五千,與南奉王臨陣,須要小心。」一齊領旨,齊下金殿,披掛停當。三聲炮響,直抵秦營,指名要王翦見陣。秦營藍旗飛報進帳,說有齊國指名 要殿西侯見陣,請旨定奪。始皇聞言,一擺手,藍旗歸位。王翦正欲請令出陣,只見一員大將出班奏道:「臣不才,願出營生擒齊將。」始皇視之,乃親王呂貞,心 中大喜道:「御弟出敵,須要小心。」呂貞領旨,正要下帳,忽見一將奏道:「臣呂潔願與王兄一齊出陣。」始皇許之,兄弟下帳。帶兵五百出營,把兵一字擺開。 呂貞就一馬當先,見那員齊將年紀不過二十,只覺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有詩為證:
  風流少年喜習武,
  梟梟身軀力如虎,
  白銀盔鎖煙雪飛,
  英名如雷振萬古。
   呂貞看去,一聲吆喝道:「齊將你通名受死。」南奉王聽說:「你問孤的名麼?孤乃三王世子,官拜南奉王之職,你王爺喚田英。知孤的利害,速速回營,叫王翦 出來見陣,免你一死。」呂貞聞言大怒,挺槍來取田英,田英也舉槍相迎。戰有十餘合,呂潔見兄長不是田英的對手,忙催馬前來助戰。袁剛一見,慌忙催開渾紅 馬,大叫:「秦賊慢來,有吾在此。」這一聲,如打了一個焦雷,呂潔吃了一驚。袁剛舉斧早到,那斧照頭打將下來,呂潔只得舉槍招架。袁剛逞起雄威,不一合, 把呂潔劈於馬下,便來雙戰呂貞。呂貞連一個田英且敵不住,哪裡還加得起又一個,心中著忙,手中槍慢了一慢,被田英一個對心,陽陰手一翻,屍骸挑開有百餘步 之外,秦兵上前搶了屍首,飛進秦營,始皇大怒,即連命三將,左軍副將盧煥,右軍魏豹,前軍副將甘茂,三員大將出營迎敵。田英在營外見三員秦將一齊飛閃出 來,便對保國侯道:「賢弟你且堅守在此,不必相幫,看我獨擒三將。」一催馬,也不通名,便交起手來。
  三員大將,被田英一桿槍,迫得如走 馬燈一般,並不放在心上,魏豹見田英凶勇,虛點一槍,敗將下來。田英凶勇,緊緊追趕,盧煥與甘茂反在後,把田英趕來,那魏豹見將近趕到,忙暗暗取弓搭箭, 扭頭對準田英一箭射來。田英眼快,見魏豹用暗箭射來,把身往後一仰,閃在馬上,躲過了這一箭,盧煥剛剛在後,不提防,反中了魏豹的雕翎,翻身落馬。甘茂不 敢追趕,搶了盧煥的屍首,回馬望秦營而逃。魏豹見田英仰臥馬上,只道是中箭,飛馬回來,想取首級,田英反大喊一聲,挺身而起,順勢一槍刺來。魏豹一見大 驚,把馬一兜,往後便退,那一槍卻刺不著。田英使個空身,往前一撲,魏豹便一槍刺來。田英躲過槍頭,一手抓著槍桿,往懷裡一拉,說聲:「過來罷。」魏豹見 田英力大,便把手一鬆,田英往後一仰,魏豹赤手空拳,奔逃而去。田英一見,說:「好滑賊,孤也不來追趕,你回營快叫王翦來會我。」魏豹也不回言,飛馬而 逃,同甘茂一齊進營,啟奏始皇。
  王翦在旁奏道:「齊將連勝三陣,的確是一員勇將,微臣願出馬會一會他。」始皇吩咐小心,王翦領命下帳, 披掛整齊,出至營前,見那一員齊將,年紀雖小,堆垛著威風騰繞,便大喝一聲:「齊將休得猖獗,某來也。」田英舉目見一員將飛臨陣前,皂羅袍,黑塔一般,與 別人不同,便用槍一指道:「來的黑賊通名受死。」王翦見他問,道:「吾乃始皇駕下官拜正先行殿西侯王翦是也,你可知某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得侯爺動 手。」田英聽得是王翦,不由他的二目通紅,怪叫:「王翦,你前日在陣上槍挑孤的父王,孤正要擒你回城,碎屍萬段,休要走。」一槍刺來。王翦用槍架開,方知 是三王之子田英,在秦國時就知田英是少年英雄,今日相逢,自然要費一番精神了。二人大戰五六十合,不分勝負。王翦看田英槍法純熟,自知不能取勝,便欲用法 寶傷他,又虛戰兩個回合,打馬往下敗走。田英一見,把白龍馬加上兩鞭。這馬快能追風,早把烏騅馬趕得嘴尾相連。王翦想祭寶劍,也來不及了。此時田英若用槍 挑,莫說一個王翦,就是十個王翦也喪命。只是南奉王想要活擒,便一伸虎手,把勒甲絲縧抓住,叫一聲:「過來罷。」往上一提,王翦嚇得魂不附體,忙伸手把鞍 轎抱住,兩腿夾緊。馬往前一跳,兩下裡用力太過,把絲縧扯斷,王翦此時得了性命,那裡還顧得祭寶劍,飛馬望大隊而逃。這裡田英拉斷絲縧,用力太過,墜下馬 來,一翻身方才坐住。王翦的馬已開有十餘步,只氣得腮邊冒火,怪叫王翦。未知田英往後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巧聯姻田英遇救 暗排陣孫臏調兵


   卻說章元炮響出城,勒馬看見一員小將,銀盔緞甲、白馬長槍,渾身掛素,他便大喝道:「我乃始皇駕下官封天下招討都督兵馬大元帥章總戎之子,章元是也。你 賊莫非就是田英麼?」田英大怒:「好賊子,既知我威名,敢出拒敵,怎肯饒你。」言畢,雙手提槍就刺。章元見勢猛,連忙掄刀招架,各逞英雄。戰有十餘合,章 元力乏,兩膀酸麻,拖刀敗走。田英緊緊追趕,暗想:「我雖然連勝幾陣,只未拿個活的,方才拿住王翦,誰知扭斷了甲條,又被脫了。這小賊料然難出我手,必拿 個活的獻功。」想定主意,打馬加鞭,一氣趕上。這兩馬首尾相連,人挨馬湊,田英大喝道:「你這小賊那裡走。」伸出拿雲手,揣住甲條,把章元提過馬來,橫槍 在鞍轎上。章元使一個鯉魚打挺,往下一蹲,田英大怒:「好滑賊,你還想逃走。」雙手舉來,做個金雞獨立,鳳凰展翅,頭在下,咕咚一聲,落下塵埃,死於非 命。敗兵飛報中軍,章邯聞言,嚇得魂不附體,哭奏始皇。始皇眼望金子陵道:「國師勸孤攻臨淄,料無雄將。誰知田英驍勇連勝數陣,這事如何?」子陵奏道: 「龍意萬安,田英不過是金雞啄粟,撞了一口。待貧道出去與他會一會面,定然擒來。」始皇搖首道:「國師去不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知己,不知彼,一戰 一敗。盧煥、魏豹、甘茂、王翦、章元幾人本領,難道不如你,尚敗在小子之手,國師有何本領,與他對敵。」子陵道:「貧道雖不知人,有海潮臨時傳幾件祛寶, 今日出戰,馬到成功。」始皇道:「既然如此,准你行罷,須要小心。」
  子陵領旨下帳,提杖上鹿,炮響出營,那南奉王正在陣前叫陣,望見一 個道士,提杖騎鹿而來,遂大喝道:「莫非金子陵麼?你這玄門到此何干?」子陵笑道:「貧道來出陣,道你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漢,不知見面原來是乳臭未乾的孩 童,有多少本領,連勝數將,仍然耀武揚威,你今若知道我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你一死,不然目下死在無地之處。」田英聞言,氣得屍神暴跳道:「好妖道, 怎發狂言,休誇口,看我取你的狗命。」雙手提槍,照心便刺。子陵用杖急架,鹿馬往來,槍杖並舉,猶如龍爭虎鬥,戰二三十合。子陵氣喘吁吁,難以招架,虛打 一杖,敗下去了。田英大怒:「好牛鼻子道人,你那裡走。」一催馬,緊緊追趕。子陵聽得鈴聲響,知是趕來,將腿壓下杖,忙在懷中取一件寶物,乃海潮聖人崑崙 山練的五塊石,按金木水火土分青黃赤白黑五色,取正鬥之氣,變化點成,名為五彩神石。一祭起,就見煙霧漫漫,可迷敵將,又善能播土揚塵;赤可生烈燄,黑可 發狂風,止有這白,可打得殺人,百發百中。此海潮聖人的至寶,在易州未曾施展,暗傳與金子陵。子陵見田英趕來,相離不遠,心中歡喜,即取一塊白石,托在掌 中,口念真言,回手一石發將出來,狁如一片白雪。那田英只管追趕,只見白雲風捲而來,中間藏著一塊雞蛋大小的神石,分外明亮,竟奔門面而來,只嚇得面目失 色,把頭一低,在後背心過去。這白石利害不過,莫說田英,就是銅鑄金剛,鐵打羅漢,也打得稀爛了。
  田英是小耗神臨凡,不該喪命,只把頭一低,其石在背脊粱上略撞一擦,聽得響亮一聲,打得後心鏡紛紛,碎甲齊飛,在馬上亂晃,抱鞍吐血而逃。子陵用石打敗田英,催鹿就趕。
  袁剛、獨孤蛟二將,遠遠望見南奉王帶傷大敗,忙催馬殺一陣,天色漸曉,兩下收軍。袁剛二將見南奉王不知去向,急退兵回城,將戰情一一奏知襄王。那金子陵回營,慶功不表。
   且說田英,被神石疼痛難當,昏迷不醒,伏於鞍轎上,勒馬抽鞭敗走。不知不覺,進了一座村莊。名為臥龍村,有十餘家,有一座大門府第,有馬台,是公侯之宅 所。只門庭冷落,不見一人。那馬見了,就立住不走,只管嘶叫,只見門裡走出一個丫頭,看見說道:「是誰家一匹白馬進門而來。」往前一看,嚇得魂不附體。大 叫:「小姐,不好了,快關門。」小姐聞言大驚道:「你這丫頭,為何這等忙迫,什麼不好?」丫頭喘息定道:「小姐,嚇死賤婢了。」小姐道:「有何奇怪,唬得 這樣?」丫頭稟道:「外面不知誰家馬,闖入我門來。」小姐道:「好蠢東西,馬也未見過。」丫頭說:「馬馱一個死屍,銀盔銀甲,手內擎槍,口中流血,伏在鞍 轎上,似是著傷將軍。馱到我家門,你言可怕不可怕?」小姐聞言,心中暗想:「曾記在高山時,拜別聖母,再三吩咐,今年今日,有帶傷幼主,奔到我家,與他結 下五百年姻緣。細想起來,事非偶然,待我親去一看,便知明白。」想罷,問丫頭:「果然馱死人麼?」丫頭道:「是死人。」小姐點頭道:「快拿燭到大門去,待 我前去看。」丫頭道:「一個死人,滿身是血,什麼好看?」小姐道:「不必怕,你們八個丫頭,都隨我去。」各人俱不敢違,即命丫頭點起燈籠,當前引路。
   小姐擺動金蓮,眾丫頭隨後,過了前堂,至大門口。只見那馬嘶叫三聲,丫頭指道:「這不是馬?」小姐舉步上前,叫丫頭舉起燈籠:「待我看分明,係何等之 人?」丫頭即將燈籠舉起照耀,小姐定睛細看。只見一員小將,銀盔銀甲,渾身帶素,口中流血,緊閉雙目,堂堂一表人材,伏在鞍鞽上。心中暗喜,遂叫秋香、臘 梅二丫頭:「一個勒住馬,一個把他的戰槍頭摘下,待我細看。」兩個丫頭被他嚇得膽裂心寒,秋香不敢道:「臘梅你膽大,可受得他嚇,我受不起。」臘梅道: 「我且試個滋味,你去抱住馬。」秋香上前把嚼環帶住,臘梅膽壯,仲手去把銀槍摘下,遞與小姐道:「此根銀槍十分沉重。」小姐接得,燭光細看,果然白銀槍, 槍桿上刻著七個細字「南奉王田英之槍。」看罷,心中暗喜:「前日聖母之言,並非虛謬。今日不救,還等誰人?是了,丫頭與我把馬上將軍抬下來。」丫環道: 「一個死人,拾下做什麼?」小姐道:「此人是誰,乃當今王叔魯王之世子田英,身上著傷,皆天心使然也。今隨馬來我家乃臣子之女,吾君王之叔,臣不救君,罪 皆滅族。快抬下,自有道理。」丫頭道:「金枝玉葉,陣上帶傷,小將若是救得活就好。若是不活,這干係非小。」小姐怒道:「賤婢都是討打,吩咐抬,你又說許 多話。」小姐要打。丫頭著急道:「不用怒,我抬就是。」一齊上來,把南奉王就抬下了徵騎,放在地上。小姐道:「你們八個之中,只是臘梅、春蓮、秋香、春梅 四個有些力氣,你們四個把殿下抬起來,兩個拿燈籠,一個拉馬、一個拿槍,跟我進去。」春梅道:「一個死人,往內扛到家裡,不如抬到後花園空地掩埋。」秋香 道:「拼著我氣力,由他叫抬那裡?」臘梅道:「大家不要多口,快抬罷。」一齊動手,抬頭扛腳,拉馬托搶,一直抬至內庭。
  丫環看罷,齊 笑:「小姐,看了姑爺,叫抬進內裡。」小姐怒道:「休要胡言,快與我輕輕放下,扛至床上,把盔甲戰袍卸下,伏著脊梁朝上,用紅絨被蓋好,不可驚叫。夏蓮, 請上夫人來。」不一時,夫人來了。小姐迎坐,便把聖母之言、所吩咐如此如此,所以即令將屍抬至內庭安置床上的話告知。夫人道:「雖則聖母之言應驗,但不知 若何。倘有不測,其禍不小。」小姐道:「母親放心,孩兒看過,便知分明。」說罷,步至床前,輕輕揭開被,細細觀了,只見背脊上有口碗大傷痕,青紅紫綠,腫 起一二寸高。便道:「傷雖重,孩兒醫治,即可痊癒。」吩咐春梅,要一碗陰陽水來。不一時將水捧來,遂取聖母所贈之胡蘆,揭開取出丹藥,一丸紅,一丸白,小 姐先取白的,用陰陽水開化,搽在傷痕之處。紅的用水化開,把人扶起,撬開牙關灌了。真是仙家妙用,頃刻間腫退紅消,傷痕痊癒。吃下藥,三關通泰,七竅流 行,不到半個時辰,南奉王在床上翻身,大叫:「呵唷,好妖道,什麼邪術打孤一下。」夫人上前道:「千歲初癒,安靜歇息。不宜煩躁。」田英聞言,睜開眼一 看,只見面前一群婦女,當中有一位年老的婦人。南奉王轉身爬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可說個明白。孤記得臨陣對敵,被秦營妖道用邪法打傷,昏迷不醒,怎 來至此間,此地何名,誰家府第?可說與吾知。」夫人道:「此處乃定陶縣臥龍村,臣夫李牧,官拜護國侯,不幸前喪在易州陣,遺下一女,名喚美容。」就把王爺 伏在馬上闖至府中,如何安置,美容如何醫治,一一說知。
  田英聽說:「小姐怎知孤被傷來至府中?」夫人道:「臣女自幼從金光聖母升仙洞學 藝,因聖母見臣夫死,故打發下山,至囑今年某月某日叫臣女在家救駕。初猶不信,寶駕果然到此。臣女想聖母言詞,不顧嫌疑,將千歲用丹救治,今保全了責 體。」田英聞夫人之言,如夢初醒,忙起身欲行禮,拜謝小姐救命之恩。夫人連忙攔住道:「還有一言奉告,但容納可也。」田英道:「賢母女救命之恩,何有不 依?」夫人道:「臣女蒙聖母吩咐,今年紅鸞照命待貴人。千歲若不嫌面貌醜,願侍巾櫛,未知千歲願意否?」田英道:「小姐活命之恩,報答無門,又蒙夫人過 愛,敢不從命。」夫人大喜道:「今日正是吉日良辰。秉了花燭,然後跟千歲到臨淄報效如何?」田英道:「任從尊命。」夫人吩咐擺設喜筵,交懷合巹。眾丫頭暗 笑:「好一個千金小姐,會揀姑爺,又快便,又省事。」一宿洞房花燭,至次日天明早起,小姐與田英拜過天地,叩過夫人。夫人至銀安殿,把家將傳至跟前,吩咐 道:「想去世公爺,命喪秦人。今日小姐與齊國殿下成夫婦,為國效力。一則報國之恩,二則拿了王翦與公爺報仇。眾家將快整器械鞍馬,三日之後,即便保護小姐 前往臨淄相助。」各各預備去了,夫人轉入後堂。母女將分別,自有一番叮嚀細囑。不必細表。
  且說秦皇升帳,子陵出班奏道:「貧道托吾主洪 福,打敗田英,挫他銳氣。今日出陣,要襄王納降。」始皇大喜:「國師早早成功,朕之幸也。」子陵辭駕下帳,催鹿提杖,即令五百人馬,展旗放炮,一路衝出營 來。有探馬報知,襄王聞言道:「今無良將,何以抵擋,懇亞父慈悲,略顯神通,退了秦兵,感大恩不淺。」孫臏道:「吾主龍心萬安,王叔田英,遇難成祥,不久 便回。有貧道在此,那怕秦兵百萬。」正講未完,內侍跪奏:「娘娘上殿。」襄王離座,龔國母早上了殿。南郡王行禮。娘娘令各宮娥,扶持平身。襄王陪笑道: 「梓童上殿為何事?」娘娘道:「臣妾在昭陽,聞知秦兵犯境,王叔陣亡,國家有刀兵之難,臣妾不敢坐視,情願臨陣殺退秦兵,與王叔報仇。」襄王道:「御妻只 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把秦兵看輕了。始皇發兵併吞六國,破了易水燕山,兵強將勇,況金子陵又妖法邪術,實難取勝。孤勸梓童,隱於深宮。國家用兵,無煩女 將。」娘娘聞言道:「臣妾非不知行兵,前在龔家已教駕,又在陰魂陣顯露才能,不是臣妾誇口,那怕秦兵百萬,殺他片甲不留。如吾主不准,我情願死於階下,決 不忍見秦兵。」襄王大驚道:「御妻切莫心急,孤與亞父自有計謀。」
  孫臏進禮道:「吾主放心,貧道願保國母臨陣,擒拿妖道。」襄王大喜: 「既亞父肯保,孤高枕無憂。御妻且勿焦急。今准行。」娘娘大喜,孫臏道:「國母出戰,待臣暗排一陣,相助成功。」襄王道:「何為暗排,請道其詳。」孫臏 道:「行兵佈陣,必要紀律,須分門戶,或立方向,或伏山林。金子陵乃海潮徒弟,尋常陣法難困。微臣今日分撥人馬。跟隨國母當先,名為保上陣。暗伏八門金鎖 之陣,神鬼莫測,出其不意,使金子陵無處提防,管叫一陣成功。」襄王大悅道:「全仗亞父之妙用。」孫臏上偏殿,發放軍令,傳眾家蔭襲,上殿聽令。眾聞喚齊 至殿前。命袁剛領兵五百,隨國母臨敵,按正東搭住,將九靈丹含在口中,聽催陣鼓響,帶領人馬旋回,競奔西門吊橋,假作收兵之狀,乃帶人馬,往正東方等候, 聽炮聲為號,口吐靈丹,取太陽真氣三口,攔住子陵去路,不許走脫,違者按軍法。令獨弧蛟領人馬五百,隨國母按正東方搭住,將靈丹含在口中,照依袁剛行事。 令田正南方,攔住子陵去路,不許放走。令展麟、展鳳二人,各領人馬五百,隨國母出戰,接靈丹,照依袁剛行事。聽催陣鼓響,展麟按正西方,展鳳按正北方,不 許走脫金子陵。如違令者,按法定罪。令吳應、吳坤、吳元、解孝四將,各領人馬五百,隨國母臨陣,依袁剛行事。各接靈丹,含在口中,吳應按東南方,吳坤按東 北方,吳元按西南方,解孝按西北方,不許放走金子陵。如違者,按法定罪。所調諸將官,俱四面八方埋伏。不知拿得金子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龔國母連破法寶 金子陵幸脫重圍


   卻說孫臏命將,暗排八門陣已畢,又令總兵官周達:「你可緊守西門,等候國母臨陣。但若動手,你可速打催陣鼓,以便八將行事。」又令姪兒孫燕:「你可上西 門城樓掠陣,看見金子陵敗走,即便施放號炮,不得違誤。」調遣已畢,眾將各接了靈符,率領人馬,披掛齊整,伺候娘娘出馬。
  且說齊國母龔 金定,當殿頂盔貫甲,帶齊法寶,辭王別駕,下了三清大殿。手提九環刀,騎上桃花馬,竟出朝門。襄王見娘娘臨敵,心中大喜。見娘娘刀馬純熟,上陣賽過勇將 軍,恐怕金子陵法術高強,倘有一錯二差,怎麼得了。心中思想為難,拱手對孫臏道:「昭陽臨敵,孤倒有不放心,孤同老亞父去西門掠陣如何?」孫臏道:「龍意 萬安,國母此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吾主既不放心,要去掠陣,臣不敢奉陪,恐敵人看見,反為不美,走漏消息,吾主自便。」襄王道:「既然亞父不去,孤要 掠陣走一遭。傳旨帶馬。」襄王遂即上了龍駒,也不設擺儀仗,率領眾官,走馬上城,支起懸空板,掛起避箭牌,襄王在樓上掠陣,且按下不表。
   且說八家蔭襲公爺,各領人馬,保護娘娘的大駕,來至西門。副總兵周達,連忙投門去鎖,大開城門,放下吊橋。三聲炮響,城頭上標桿亂動。若說別將臨陣,這 炮聲旗搖,一擁就出城了。這八將俱受了南郡王密計,焉能亂走錯一步。三聲炮響,城門大開,未發出人馬。金子陵討戰多時,聽見炮響搖旗,只道是敵將當先,往 上觀看,城門大開,並無一人一騎。
  正當疑惑,又聽得一聲炮響,響徹雲霄,城裡發出兵來。兩桿藍旗升空,旗腳下一匹青驄馬,上坐大將,青 盔青甲,率領著一大隊人馬,飛過吊橋,競奔戰場正東方位,排開隊伍,十分威武。子陵看見,心中疑惑:「既然敵將當先,為何不與我動手,反在東方駐紮,難道 是排陣?」思想之間,三聲炮響,兩桿赤旗升處,旗腳下顯出一匹渾紅馬,坐著一將,金盔金甲,率領一隊軍兵猶如一片紅雲,飛奔戰場正南搭下。忽聽三聲四聲大 炮,又有兩隊人馬奔陣前,各按東西兩位駐紮。一連數聲炮響,飛出四隊軍馬,按四角駐紮。子陵看見的八隊軍馬出陣,八員大將當先,排開陣勢。按五行,分八 卦,到也威武。
  正觀看之間,忽又聽得一聲炮響,只見兩桿日月旗,鳳旗飄空。有五百御林軍,簇擁著龔國母出馬。子陵暗想:「這一定是領兵 主將出城來了。」忙催動梅花鹿,用茶條一指道:「女將慢來,我在此已久等多時,快通名姓。」娘娘聞得招呼,收住桃花馬,觀見對面一個道教玄門,就知是妖道 金子陵。用刀一指,高聲喝道:「道者聽真,吾乃東齊國母,姓龔,御諱金定便是。你這妖道,莫非是金子陵麼?我東齊臨淄,與你西地長安,各分疆土,兩不相 及,為何擅敢興兵,來伐我國。都是爾等奸黨扶助昏君,行欺心之事。早早退步還可,少若遲延,只教你君臣全然喪命。」子陵聞言,微微冷笑道:「貴人乃是女 流,不知世務。自古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應天順人,併吞六國。你看見易水燕山,有孫臏逆天而行,到底難免雷轟之苦。何況臨淄小國,反敢抗拒天 兵,終徒然受害。若依我金石良言,貴人是掌昭陽大權,何苦拋頭露面,自輕自賤。不若圈馬回去,勸你王早獻降書,免得生民塗炭。」娘娘聽罷大怒,道:「好妖 道,你有多少本領,敢發此狂言,好生招架著。」言罷,就是一刀揮來。子陵即用茶條杖急架相迎。
  城上週達看見娘娘動手,就把催戰鼓打得響 亮如雷。那八員虎將,聞得鼓聲,各人口含靈丹,發一聲喊,齊望臨淄西門而去。子陵看見驚疑不止:「怎麼這八隊齊將,他保駕出來的,一刀一槍未見,就回城去 了?」真是不解。看看臨淄西門,影蹤全無,只留下御林軍一隊人馬保駕,娘娘又揮一刀,金子陵用茶條杖一擋,回手照龔金定頂門就打。刀杖交加,各逞英雄。那 八員齊將,遵奉南郡王妙計,回轉西門吊橋以前,各按方位,暗把金子陵裹在當中,若說發兵排陣,子陵豈有看不見之理。因八員將口含靈丹,藥丹為罩軍丸。一將 當先,就把三軍罩住,露不出形來了。莫說子陵與娘娘動手,無心細看,就是秦營中暸望的軍卒,掠陣的兒郎,也只見四面八方的滾滾煙塵,那裡知道是臨淄人馬。 八將占了方向,專聽炮響,就要顯形動手。那金子陵做夢也不知道,撞在金鎖陣中。只顧抖擻精神與娘娘苦戰。那襄王在城樓掠陣,心中著急,把鼓錘拿在手中說: 「待孤與昭陽擂鼓助戰。」言罷,把鼓擂動,打鍀震地驚天。娘娘正然戀戰,聽見催陣鼓響,忙裡偷閒,一回頭,見城上龍旗撼動,那九曲黃羅傘下,襄王親自擂 鼓。心中暗想:「此時還不顯出武藝,更待何時?」想罷,把刀法改換,大叫:「妖道,好生招架。」就把仙傳刀法使了出來。猶如一片刀山,全無半點疏漏。殺得 子陵難以抵敵,拖杖而逃。娘娘把刀一指:「好妖道,你往那裡走,務必要趕上擒拿。」催開桃花馬,隨後追趕,那子陵見娘娘趕來,心中暗喜,把九龍條祭在空 中。
  只見九條金龍,張牙舞爪,竟望龔國母落將下來。娘娘一見,冷笑道:「這不過是九龍條,何足為奇。」遂在懷中取出一條神杖,有五寸 長,指頭大小。迎風一晃,卻是毫光萬道,瑞氣千條,變成三四丈碗口粗細神杖,見了九龍來,就起在空中,一聲響亮,那九龍條蹤影全無,現了原形,依舊是九個 連環金鉤,落將下來。你道娘娘用的什麼寶貝,名為降龍寶杖,一起,九龍條皆無。娘娘收了金鉤,收回寶貝,大叫妖道:「你有什麼寶貝,只管使來。」子陵大 怒:「好賤婢,怎敢收取寶貝,氣死我也,你往哪裡走?」圈鹿舉杖就打。娘娘用刀架開,鹿馬盤旋,刀槍並舉,戰經十餘回合,子陵自知難以力敵:「這賤婢法術 高強,若將一塊神石打他,猶恐不能濟事,何不將這五塊,按上中下左右,齊打將過來,只叫他措手不及,穩定成功。」當下一面招架,暗念真言,就將五塊神石一 齊打將出來。只見一陣青黃紅白黑的五色光芒,連亮響,忽然飛沙走石,風火煙霧,齊望龔國母打來。娘娘一見,十分著急。咬破了舌頭,向著神石噴了五口血水, 喝一聲「五神何在,還不與我收回神石,更待何時?」言猶未已,只見半空中,降下幾位神祗,五行制服五石,相生相剋,神石一見,滅影藏形,煙消火滅。
   子陵看見神石不靈,心頭火起,催鹿挺杖,奔將上來。娘娘大笑道:「好妖道,還敢動手,有什麼妖術,只管使來。」子陵聞言,怒氣填胸,兩頰發赤,用盡平生 氣力,舞得茶條杖呼呼風響。娘娘全無懼憚,展開刀法,密不透風。殺得子陵兩臂酸麻,吁吁發喘,招架不住,大敗而走。娘娘催桃花馬追趕,子陵回首一看,暗暗 叫一聲:「不知死的賤婢,你只道破了我的一個法寶,自逞其能,還要趕盡殺絕。那曉得我身邊有件異寶,未曾施展。這賤婢既趕來,還顧什麼陰德。」一伸手,在 豹皮囊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銅鑼,名為晃魂鑼,也不用敲,也不用打,托在掌中對著敵將一晃,眼下發黑。晃兩晃,魄散魂飛。晃三晃,命喪無常。此是海潮留下的奇 法,與子陵應用。老道被娘娘趕得著急,盡把寶貝取了出來。看得娘娘追得切近,圈回鹿迎著娘娘,用鑼晃了一晃。國母一見,大驚失色,忙取出一件寶貝,兩頭 尖,當中大,名為破魂神針,祭起空中。子陵托著鑼,才要晃第二晃,只見一道光氣落將下來,對準魂鑼一聲響亮,打得粉碎,把老道的手掌都打穿了,疼痛難當, 圈鹿大敗而逃。娘娘用刀往後一擺,總兵周達急擂戰鼓,打得鼓聲如雷。孫燕在城上看見子陵大敗,就將信炮施放,響亮驚天。那東西南北八員健將,聽到炮響,把 罩軍丹吐落塵埃,噴了三口太陽真氣,四面八方,大小兵將,個個顯露出來。旗幡招展,戈戟如林,猶如銅牆鐵壁一般。
  子陵催鹿正走,舉目一 看,大驚失色道:「我方才與這賤婢動手,也未見這些人馬,怎麼轉眼間就把我圍困了。這賤婢此時焉能肯饒我呢?我是高山得道的門徒,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憑 著我的本領,闖得出去,萬千之幸也;若闖不出去,也落個美名不朽。」想定主意,緊依腳力,高聲大喝:「來者何人?敢攔貧道的去路,通你名來。」小將喝道: 「我乃保國公三子,姓袁名剛,知我的利害,早早下馬受縛,免我動手。」子陵大怒道:「小輩,諒你有多少本領,敢說這等大言,看我取你性命罷。」即催開梅花 鹿,手提茶條杖,照頭就打。袁剛一舉斧急來相迎,斧杖並舉,各逞英雄。鹿馬盤旋,一場好殺。
  只殺得老道招架不住,鹿仰人翻,大叫「呵 唷,好小輩。真力大斧沉,我焉能是他對手。」虛打一杖,往下敗走,袁剛緊緊追趕,那袁剛的馬比鹿還快,只趕得嘴尾相連,人挨馬湊,袁剛心中自思:「我只道 一斧子下去,把妖道立劈開兩段,不足為奇,何不拿個活的,進城獻功。」想定主意,抬起腿把斧壓住,伸開虎手,把馬前一提,緊趕上幾步,使個大探身,一把拉 住了黃絲條,大喝:「妖道過來罷。」用力往後一提,那老道著了急,往前一掙,兩下的力大,只聽得喀嚓一聲,把繫腰的絲條扯斷,連道袍扯下半幅。老道慌忙催 鹿,狼狽逃生,竟望南方而走。袁剛勒馬不趕,復回汛地不題。卻說金子陵逃至南方,喘息未定,迎面又來了一員大將,手提長槍,一聲大喝:「妖道慢來,記得定 國公三子獨孤蛟麼。你這妖道,膽大包身,敢來闖我的汛地。」不由分說,舞動鋼槍,衝殺過來。
  子陵用杖相迎,虎鬥龍爭,各逞武藝。獨孤蛟這桿槍,乃是祖傳,金子陵豈是他的對手。十合之外,招架不住。茶條杖散亂,露出破綻來。獨孤蛟使個撥草尋蛇的架勢,左肋上中了一槍。那老道哎的一聲,旋回梅花鹿,帶傷大敗。獨孤蛟也不追趕,回守汛地不題。
   單講金子陵,敗走沙場,回首不見有人追趕,帶回梅花鹿,心中自思:「左肋亦不知傷得如何?」連忙解開道袍服一看,雖然中了一槍,且喜傷得不重,只刺破一 股皮,並無大害。老道緊上袍帶,催鹿舉杖,又往正北上走。忽見有一隊人馬阻住,門旗開處,現了一員大將,喊聲如雷,高叫:「妖道,往哪裡走?你老爺在此久 等多時,豈不知護國公爺展麟的利害麼?」子陵道:「我與展將軍往日無仇,今日無冤,何不行些方便,放我出了重圍,豈不感你的大恩。」展麟大怒道:「好妖 道,怎敢下說詞!你休要走,看我取你。」兩手挺槍,旁心就刺。子陵舉杖急架忙還,連戰盤空,爭戰十餘合,不分勝負。展麟在鞍轎上,摘下竹節鋼鞭,拚在槍 上,名為葉裡藏花,槍裡藏鋒。只見金子陵催鹿一枚打來,展麟反手一槍架開。順手提鞭,使了個金絲纏腕,舉了過頂,明晃晃一根水磨竹節鋼鞭,竟望老道而來。 老道一見,駭得魂不在身,把頭往前一閃,現出四平八穩的脊梁骨接了一下。打得子陵吐血而逃,旋回梅花鹿,闖至北方。展鳳大怒:「好妖道,敢犯我的汛地 麼。」不容分說,舉刀就砍。子陵不敢招架,往下忙奔。
  展鳳催開坐騎,隨後追趕,相離不遠,用手中刀一舉,大喝:「妖道看我的兵刃到 了。」子陵回首一看,只見刀已到了頂門,把頭一仰,雙膝催開,鹿往前一躍,那刀砍下,只聽得喀嘹一聲,把金冠砍碎落地。雖然未砍著頂門,已經駭得魂飛魄 散,拚命逃生。那秦營掠陣官,見子陵被圍,飛馬回營,奏明秦皇。早有王翦、趙高、章邯聞知,不及等候令旨,慌忙下帳,各提兵器上馬,棗領本部軍兵,飛出營 門,奮勇殺入陣中。子陵一見大喜道:「多承三位相救,事不宜遲,就此闖出重圍,方有生路。」三將聞言道:「國師說得有理。」不言四人往外攻擊,且說龔娘娘 聞得秦兵攻入重圍救護子陵,心中大怒。用九環刀一擺,催開桃花馬,飛奔北方。那四面八方眾將見龍鳳旗高展,星飛電掣,往正北去了,一個個齊放徵駒,圍裹上 來,將子陵兵將圍得水洩不通。金子陵見龔氏娘娘率領眾將圍裹上來,並無出路,心中著急。偶然想起:「我真昏殺了,如今被困,性命只在傾刻,何不施展法力, 殺出重圍。」想罷,口念真言,忽然狂風大作,走石飛沙,打得眾軍二目難睜。子陵大喜,招呼眾將:「跟著貧道來,快些趁勢闖出重圍。」趙高、王翦、章邯一齊 用力,率部下趁著一陣風沙,殺出龍潭虎穴。急急如漏網之魚,回轉秦營。這且不題。
  且說龔娘娘指揮眾軍,大困秦兵。不料金子陵暗祭風砂,闖出重圍。娘娘大獲全勝,收了陣勢,率領眾將,奏凱進城。
   那襄王在城裡掠陣,見娘娘得勝收兵,心中大喜,率領文武下城,至西門上等候迎接。不多時,只見旌旗閃展,三軍歡喜,鞭敲金鐙,齊唱凱歌。襄王見娘娘進了 西門,往前搶行幾步。娘娘一見,滾鞍下馬。君後攜手同進行宮。娘娘便換了宮裝見駕,襄王陪笑道:「梓童為孤的江山大戰一日,殺敗了子陵,其功不小,孤心感 念不盡。」龔娘娘道:「一來托聖上洪福,二來仗南郡王妙計,三者賴眾將虎威,大敗秦人,臣妻何功之有。」襄王笑道:「休得太謙,孤當先敬三杯水酒,權與梓 童賀功。棒酒過來!」左右近侍滿斟玉液,高捧金杯,雙膝跪下。襄王接酒在手,就地一躬道:「御妻汗馬功勞,聊表孤之寸心。」娘娘連忙叩首道:「臣有何德 能,敢勞王駕賜酒。」
  忙伸手接酒過來。他本是戰乏人,渾身是汗,卸甲之時,不防賊汗浸體,舉酒才喝了一口,忽然跟前發黑,腦後生風,往 前一頻,往後一仰,跌落塵埃,將玉杯打得粉碎。襄王大驚,慌忙上前抱起,灌救多時,娘娘鳳目微睜,渾身發汗。襄王著忙,派宮宦將娘娘扶上鳳輦,送回昭陽服 藥凋治。襄王率大小文武,排駕要還朝。忽見龍旗來報:「今有南奉王回朝,現在宮外侯旨。」襄王聞言,龍心大喜道:「傳旨請王叔見駕。」田英進至行宮,襄王 起坐,口稱:「王叔臨陣,被秦賊暗算,敗走何方,你因何一去數日,才得回朝?」田英奏道:「被金子陵神石打傷,敗走臥龍村,遇著護國公之女李美容。」把醫 治招親之話,敘說一遍。襄王大悅道:「此是王叔萬千之喜,傳旨請王嬸見駕。」李美容遵旨,直進行宮,山呼行禮。襄王道:「王嬸平身。」吩咐宮宦備輦,送王 嬸回王府。李美容謝了恩,乘輦進魯王府去訖。襄王擺駕回宮,上三清大殿,擺設喜筵,大宴群臣,不必細表。
  且說金子陵暗祭風砂,闖出金鎖 陣,回轉秦營,上金頂黃羅大帳,參見始皇請罪。始皇道:「國師被困,勝負兵家之常,孤也不應見罪。但龔金定雖然驍勇,未必有此妙算,一定另有能人調度。國 師的陰陽有准,何不占算占算,便知甚人擺的金鎖陣,神鬼不測,這等利害。」子陵叩首謝恩,起來吩咐排香案伺候,整頓衣冠,虔誠禱告。就將金錢一擲,細詳爻 象,大驚失色,默默無言。始皇心中疑惑,就問「國師占算一番,果是何人擺陣?或凶或吉,快快來說,為何不言不語,觀看爻象,面帶著驚疑,是何原故?」金子 陵放下金錢,轉身望上進奏道:「吾主在上,前者定道孫臏回轉天台,不料藏在臨淄城中,今日暗排八門金鎖陣,幫助龔妃。如若不是借吾主的洪福,一定遭了毒 手。」始皇聞得孫臏尚在齊國,心膽俱裂。
  要知君臣如何商議?且看下回分分解。

第三十七回     子陵焚香求老祖 孫臏作法困毛奔


   卻說始皇聞得孫臏在齊,暗擺陣勢,扶助龔妃,大驚失色,歎氣連聲:「這便如何是好?」子陵奏道:「吾主但請放心,想當日在易州大戰,海潮聖人下山請了三 教聖人,夜設平齡會,勸孫臏歸心。他如今逆天而行,違了三教聖人的法旨,反在臨淄惹事,海潮聖人知道,無有不惱的。待臣焚起信香,吾主虔誠禱告。老祖若知 此情,必然忿怒下山,那怕孫臏神通廣大。」始皇大喜道:「國師言之有理。」吩咐快排香案,子陵就焚起信香,始皇鞠躬行禮,口中暗祝情由。香煙繚繞,起在空 中,直奔高山古洞。
  海潮聖人在洞中,正唪皇經,偶然間一陣信香經過,老祖讓過香頭,抓住香尾,早知其情。心中惱怒:「可恨刖夫憊賴,逆 天而行,故違法旨。不若我再下紅塵,踏平東齊,與刖夫見個高下。」吩咐帶腳力過來。早驚動一位帝君,上前攔擋。原來海潮聖人門下,有二十四個神仙,內有一 位東華帝君,為眾仙之領袖。當時帝君見聖人動怒,連忙離座,望上稽首,尊聲「祖師爺清淨無為,正唪皇經,為何擅自嗔疑,就要下山,不知要往那裡去?」海潮 道:「賢徒有所不知,今因孫臏逆天而行,不遵三教的拘束,又在東齊擺八門金鎖陣,打敗了金子陵,我惱恨不過,如今下山與孫臏見個高下,分個強弱。」帝君勸 道:「師父,暫息雷霆之怒,聽弟子一言。豈不知孫臏在易州大戰,二百餘場,費了多少工夫,不曾把他困住,好容易請三教聖人下凡,與他講和。想祖師此次若再 下紅塵,重開殺成,不知何日了局,誠恐有累聖德。既然孫臏在臨淄滋擾,不拘哪一洞神仙,差遣一位下山拿了他,治他逆天之罪,似為兩便。」海潮道:「賢徒言 之有理。」吩咐真人毛奔,號五雷真人:「與貧道代勞,下山走一遭。參見始皇,與孫臏對敵。」毛奔上前稽首:「遵領法旨。」
  海潮道:「恐 怕你不是孫臏的對手,我與你兩卷神書,敵得過便罷,若敵不過,你照神書行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小心行事。」毛奔接書叩辭,即下三清大殿,出了雲光洞, 手提茶條杖,身跨梅花鹿,招展金光,起在空中,駕霧騰雲,瞬息千里,早已到了東齊。收雲止霧,落將下來。這位真人比眾不同,乃五雷之領袖,行動處紅光罩 體,隱隱有風雷擁護。秦營的旗牌,見到這位真人到了營門,個個心驚膽戰,紛紛議論。「跨鹿的不知是人是怪,怎麼面上只些黑毛,好不怕人。」有一個道:「這 是個玄門,想必與我家軍師舊友,特來拜訪,也未可定。等我招呼他一聲。-騎鹿的玄門,休要往前進步,此是軍師營中,到此何干?」毛奔道:「你等快去說與王 翦、金子陵知道,就說海東雲光洞五雷真人到此。」藍旗聞言,急奔黃羅大帳,奏知始皇。始皇大喜,遂率領文武,大開營門。真人忙下了腳力,金子陵、王翦搶行 兒步,拉住梅花鹿,又接了茶條杖。始皇看見那真人,相貌不凡,心中大喜。揖讓至黃羅帳,分賓主坐下,獻上茶畢,不提。
  再說龔娘娘,得了 卸甲風病,陣陣昏迷,醫治無效。襄王分外著急,忽見內官報南奉王領的李王妃進宮,襄王離座相迎。李美容進寢宮,參見國母,只見龔娘娘昏迷不醒,陣陣發汗, 倒在龍床之上,病勢沉重。李美容審視一番,已知病源,便啟奏襄王道:「國母得了卸甲風之病,龍心萬安,臣妾能治。」襄王大喜:「王嬸既會調治,不知是何藥 料?」美容道:「不須凡物,有金光聖母與我的金丹,能治人間百病。國母服了此丹,定然痊癒。」說罷,取出靈丹一粒,用陰陽水研開,吩咐宮娥抉起國母,啟開 口牙,將金丹灌下,登時打開三關,衝開九竅,就把賊風祛去。娘娘微睜鳳目,襄王一見,歡喜不盡道:「難為王嬸,孤不敢忘恩。」那龔娘娘甦醒多時,精神復 原,病症全無。一起來,睜開眼見了美容,便問:「此位何人?」美容上前奏道:「臣妾乃護國公之女,名喚事美容,是金光聖母門徒。」又將救活南奉王招親之 事,金丹調治國母的話,細細說了了-遍。龔娘娘聞言,喜之不盡,忙下龍床,謝王嬸救活之恩。不敢怠慢,吩吩宮娥擺宴:「待哀家與王嬸慶功。」襄王也留王叔 暢敘,這且不表。
  且說始皇升帳,集聚文武,始皇傳諭道:「國師敗陣,占算孫臏現在臨淄,料難取勝。眾卿有何高見,若有人勝得孫臏便罷, 如無奇能異術之人,孤當撤兵回國,免得損兵折將。」諸將默默,不敢回答。當下有五雷真人,挺身上帳,始皇離座相迎,忙回笑臉,便問:「真人有何高見?」毛 奔道:「貧道既然下山,今日臨淄會會孫髕,責備他一番,他若歸山便罷,如若不然,待貧道和他見個高下。」始皇冷笑道:「真人小心主意,切不學朱秦二道人, 排下誅仙陣,要拿孫臏,不惟無益,反傷了許多人馬。老道長要三思而行為妙。」那毛奔性如烈火,受獎不受貶,一聞此言,那裡容忍得住,發起聲來。叫聲「聖主 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貧道那怕他三頭六臂,神通廣大,諒必手到擒來,此行務要捉了孫臏。」說罷,忿忿下帳,提杖上鹿,也不帶兵卒炮響出營,催動腳 力,來至臨淄吊橋前。收住了梅花鹿,大聲喝道:「巡城軍校聽著,我乃海東雲光洞海潮聖人門下、中八洞神仙,五雷真人在此,請你家南郡王出來相會。」軍校聞 言,飛風進朝啟奏。
  襄王與孫臏正在三清殿議論軍情,聞得軍校奏報,便問孫臏道:「五雷真人是何等之輩,指名要亞父會敵?」孫臏答道: 「這五雷真人,乃海潮的門徒,中八洞神仙之首。姓毛名奔,他性如烈火,神通廣大,料是來者不善。今日指名相請,必不懷好意了。」當下袁剛闖得孫臏有畏懼毛 奔之言,心中不服,怒氣上殿,朝上行禮:「稟上師父,不必怕懼,我袁剛情願當先,殺此妖道,方消我無窮之氣。」孫臏大喝道:「好孽障,你有多大本領,敢說 這大膽言。他比不得官兵敵將,真殺真砍,你便去得。他乃海潮聖人的門徒,神通廣大,你焉能是他的對手?還不快下去。」少爺一場高興,被南郡王吆喝下去。孫 臏雖然喝退了袁剛,心中自思,如今毛奔討戰,欲待出去,又怕五雷之災。若是不去,反惹眾人恥笑,說我懼怕此人,卻把從前之英名付之流水。我三災五難,已經 躲過,此時諒無大難。想罷,望上行禮道:「吾主放心,待為臣出馬,會會毛奔。」襄王聞言大喜道:「若是亞父出敵,孤高枕無憂矣。」孫臏辭駕下殿,吩咐孫燕 好生侍奉貴人,煎湯熬藥,不許擅離丹鳳閣。言畢,駕拐騎牛,率領全山六將,袁剛等十四家蔭襲的公爺,三聲大炮,衝出營來。
  毛奔催鹿上 前,用茶條杖一指,高聲招呼:「來者莫非是南郡王麼?請收坐騎,我在此等候多時了。」孫臏勒住坐騎,拱手道:「五雷真人請了,請問真人,不在雲光洞學藝修 真,到此何干?」毛奔道:「我也不是私自下山,今日此來,有金石良言相勸。」孫臏道:「且說來。」毛奔滿面陪笑道:「你真人乃是高明之士,豈不知順天者 存,逆天者亡。王翦扶助秦皇,併吞六國,原是天命。真人為何逆天而行,在易州大戰數年,損傷生靈無數。有我祖師,夜設平齡會,請三教聖人,與你講和。你就 該歸山返洞,如何貪戀紅塵,又在東齊生事,暗擺八門金鎖陣,圍困金子陵,貧道才奉師命下山。你若聽我良言相勸,即宜回歸古洞。紅坐殺戒,非我等玄門所為。 不知南郡王意下如何?」孫臏道:「真人說的句句都是良言,我燕人焉敢不從。只有一件,不知真人可容納否?」毛奔道:「有話請說,不必隱藏。」孫臏道:「我 豈不知王翦併吞六國,扶助始皇,原是玉帝敕旨。只是臨淄的氣數雖盡,尚有十一年未滿。雖然洪福將盡,天數注定,多一日不生,少一日不死。一來氣數未盡,二 來老母還有三個月陽壽,以待百年辭世,上吳橋葬埋,那時我就歸山,不管臨淄存亡了。望真人寬容三個月限期,只就是真人恩寬。」毛奔聞言,內心自思:「寬容 三個月不甚要緊。一來秦皇營中日費千金,二則聖人差遣,焉敢自便自專。」想罷,開言對孫臏道:「你的說話差了,一月半月還可耽擱。百日之外,事久則變。這 是你的推辭。不肯上山,我又焉敢自己作主。」孫臏道:「若是真人不允,兩下都有不便,你若依我,兩下都好,也不失同道之情。」毛奔怒道:「怎麼不便,莫非 你敢與我動手麼?」孫臏冷笑道:「當面不藏私,有本事者保無事。誰保誰來。」毛奔聞言大怒道:「好大膽刖夫,人說你奸心欺詐,話不虛傳。我既然下山,焉敢 擅便饒你。」催開梅花鹿,手舉茶條杖,往下照頭一杖打來,孫臏用拐架開。牛鹿盤旋,一場好殺。戰到二十餘合,殺得毛奔招架不及,拖杖敗走。
   孫臏用拐一指:「好毛奔,你往那裡走。」催動青牛,往前就趕。毛奔回首一看,心中暗喜,毛奔將攝魂幡取將下來,對著孫臏,一晃眼前發黑,二晃腦後生風, 連晃三晃,孫臏就在牛背上發昏。說聲「不好了,這是攝魂幡,再若晃幾晃,耗散我的精神,一命難逃了。」孫臏慌忙就取出蛾眉劍,取太陽的真氣三口,吹在劍 上,用劍尖連擺三擺,說聲道:「疾!」忽然劍頭上火星亂起,烈燄飛空,竟奔了老道而來。毛奔正在那裡晃幡,不提防一陣神火飛來,撲毛奔面上,把一面黑毛都 燒光了,燒得幾個漿泡,疼痛難當,那裡還顧得晃幡,把手在臉上亂抹,那幡上又著了火。此時手忙腳亂,照顧不來,將幡撒在塵埃,燒得無影無蹤。
   毛奔心中好惱:不想這刖夫倒會放火,燒了攝魂幡倒是要緊,一則失了海湖寶貝,二則把我一面的毫毛都燒了,我怎麼見人?越想越惱,圈回梅花鹿,闖將上來。 孫臏大笑道:「不用惱,省得剃了,燒光了更好看。」毛奔聞言,咆哮大怒:「好可惡的刖夫,氣殺我也。你住那裡走。」催鹿舉杖就打,孫臏側身閃過,揭開雙 拐,上下飛騰,殺得老道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毛奔暗想:「這刖夫拐杖利害,不如用法寶傷他。」想罷,用獅子大開口架勢,讓孫臏一拐打來,就倒退數 步,忙將五雷神塔舉起空中。只見風冷冷,霧漫漫,孫臏一見,說聲「不好了,這是五雷神塔,落下來不論仙凡之體,壓得粉碎,我焉能擋得住。」正說著,毛奔使 一個掌心雷,往上一響,那神塔上頭閃電生光,迅雷響亮,震得天搖地動,落將下來,竟撲著孫臏的頂門,連人帶牛,壓在底下。眾將等看見,嚇得目瞪口呆,不知 動彈。毛奔圈回梅花鹿,來至塔前,叫聲「孫臏,你英雄一世,只落得這般結果。前者你得縱橫無敵,及至祖師下山,也不曾把你吃虧。今日遇著我毛奔,該是喪命 之期了。況且我和你原本無仇恨,俗話說得好,罵人莫揭短,打人莫打臉,臉上還打不得,你怎麼下毒手,把我一臉的毫毛燒得精光。我惱恨起來,才祭神塔壓你。 也是一報還一報,你也休要埋怨別人。」說罷,念真言,收了法力,把神塔挪開。看看孫臏的屍首,不覺大驚失色:「好刖夫,怎麼走了,弄下一個假的在此。費我 多少氣力。」原來壓住的,是紙人紙牛。「這刖夫,又往那裡去了?」忽頭上有人答應道:「不用費心,孫臏在此。」老道聞聲,舉目四顧,只見一人頭帶三叉冠, 青袍服,騎牛駕拐,正是孫臏,立在對面。老道聞聲,嚇得魂不附體。孫臏指著毛奔大笑道:「我五難三災,已經躲過,神塔焉能害我?不是我有些法力,怎敢與海 潮聖人對敵。我不過破費幾張紙,你只管祭塔壓我就是了。」毛奔一聞此言,氣得面目焦黃,大喝:「好刖夫,你弄得什麼妖法,氣死我也。」說畢,催鹿持杖,照 著天靈上一杖打來。孫臏左手拐一擋,右手拐對著頂門打來。毛奔連忙招架,死命相持。戰至十合之外,抵擋不住,落荒而走。孫臏大怒:「我看你這妖道,走到那 裡去。」忙將杏黃旗拿在手中,唸唸有詞,用杏黃旗一指,半空中一聲響亮,六丁六甲,四值功曹,揭諦伽藍,俱至面前,屈背躬身,口稱「真人,令吾神那方使 用?」孫臏道:「無事不敢勞動,我今拐打毛奔,借仗尊神,把五門閉住,上架天羅,下支地綱,不許放走了妖道,違者聽貶。」眾神祗領了法旨,按上下四方,各 守汛地不提。
  且說孫臏,請神已畢,一催腳力,然後追趕。毛奔見已切近,心中暗喜,在懷中取出一件寶貝,上頭大、下頭小,有三寸多長,指 頭粗,名為雷屑。神雷擊人,就是此物。毛奔托在掌上,把掌心雷一放,響亮一聲,雷屑聞聲即起,飛至空中。孫臏將近趕上,忽見陰雲慘慘,冷氣沉沉,包著一件 車輪大小的寶物,雷聲響亮,閃電光明,競對天庭落將下來。孫臏一見,說聲不好了,此是雷屑到了,把杏黃旗拿在手中,望空一指,喝道:「還不退下,更待何 時。」一言未了,只見空中雲收霧散,雷屑轉撲了毛奔。那毛奔見杏黃旗戰回了雷屑,心中大驚,把五雷神塔往上-舉,這雷屑見了神塔,物各有主,返本歸原。孫 臏催動腳力,猶如雲飛電轉,趕將下來。牛鹿相挨,把拐舉起過頂。毛奔回頭,見拐已到頂門,想著再祭寶,也來不及了。說聲不好,把頭一低,正中後心。響亮一 聲,幾乎墜下鹿來,抱鞍吐血而逃。孫臏催動青牛,隨後追趕。毛奔回頭看見,心中著忙,催開梅花鹿,往西敗走。忽閃出一位天神,用手一指,大喝:「五雷真人 休得前走,我奉巡天都尉使的法旨,把守此方,等候多時,莫想出我的汛地。」毛奔見功曹攔住去路,料難過去。又見孫臏趕來,只得轉騎競奔北方。
   忽見一位金甲天神,仗劍擺旗,阻住去路。毛奔心中惱恨,向前大呼道:「那位尊神立在此處,來阻攔貧道?」功曹應聲:「小神值日功曹是也。奉巡天都尉使法 旨,鎮守此方,休得走我的汛地。」毛奔回鹿,又遇把截的天神,不容過去。無奈又奔正南,又有阻攔的天神。欲要騰空,又有天羅。欲要遁地,又有地網。四方旋 轉,俱無出路:孫臏追至切近,大叫:「毛奔,你怎麼走迷了路,為何團團走轉?我不趕你,你慢慢走罷。」這老道聞言,又羞又惱,暗罵一聲:「刖夫,我敗了 陣,就是怕你,你還下絕情閉住五門,叫我出不去,難道在此處死不成?」細想起來,戰又戰不住,逃又逃不出,無奈只好求這刖夫,方是有生路。想罷,棄杖離 鞍,立在路旁。孫臏一見微微冷笑,用沉香拐一指,大喝:「毛奔,你是與我動手,還是敗走回營去?怎麼不起身走,到下騎坐在路邊,等什麼,還是等死呢?」
   毛奔聞言,羞得面紅過耳,口稱「孫真人在上,聽貧道一言。我本是奉師差遣,身不由己,火燒臉毛,拐打脊梁,我貧道也不曾報怨,但求放我一條生路,回轉秦 營,定勸秦皇收兵。懇切看海潮家師之面,同道之情,高抬貴手,拐下超生,感恩不盡。」不知孫臏肯依從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開神書毛奔擺陣 現真魂王翦行雷


   卻說孫臏,請了值日功曹,閉上五門,上布天羅,下布地網,毛奔不能走脫。無奈只得下騎,再三哀求孫臏。孫臏道:「你既然苦苦求我,我心亦不忍害你。一來 看著海潮聖人面上,二則看著同道之惰,三來你果然勸得秦皇收兵,我就饒你不死。」毛奔道:「如果真人肯生放貧道出陣,情願勸始皇收兵回國。」孫臏道:「幾 時收兵?」毛奔道:「只在三日之內。」孫臏點頭,遂即口念真言,收了法力,送神歸位,便與毛奔說道:「真人請走。」毛奔聞言,提杖跨上梅花鹿,急急逃出陣 去。這也不在話下。
  且說孫臏,拐打毛奔,大獲全勝,領眾門徒六位,同眾家蔭襲,打起得勝鼓進城。襄王早同文武百官迎接南郡王進午門。各下坐騎,步行至大帳,轉進三清殿上,早已擺設筵宴慶賀。
   且說毛奔,敗進秦營來見始皇。來到黃羅寶帳,分賓主坐下。兩班文武,都來看老道。交頭接耳,唧唧噥噥。你道他們說些什麼話?這個說:「老道敗了陣,怎麼 臉上的毛都沒有了。」那個說:「被南郡王拿住燒光了才放回來呢。」毛奔見貌辨色,自知羞恥。始皇明知故問:「真人臨陣,勝敗如何?」毛奔惶恐說道:「再不 要說起,孫臏果然神通廣大,武藝高強。貧道連祭幾件寶貝,都不能動他毫分,反被孫臏燒了臉上毫毛,背上打了一拐,只得借土遁回。」他把哀求的話就不說了。 始皇說道:「原來毛真人你又失機敗陣,受了驚恐,可受重傷嗎?」毛奔說道:「無害。」始皇冷笑道:「真人休要見怪,孤家有句良言相勸。孤前者在易州與孫臏 大戰二百餘場,吃盡他的虧了。就是請來真人道教,具是有敗無勝。即使海潮聖人,大戰數場,亦不過請三教聖人講和散局。倒不如請真人回歸古洞,修真養性。孤 家則要收兵回國,免得在此受孫臏之害。」毛奔聞言,慚愧一番,口尊「聖主萬安,貧道下山之時,祖師爺交付兩卷神書,親口叮嚀,此去下山,敵得過孫臏便罷, 若是你敵不過他,即便照神書行事。貧道暫辭聖主,待我觀看神書,自有擒拿孫臏的妙計。」始皇道:「既有神書,何不早說。傳旨,快辦素宴上來,孤與真人壓 驚。」毛奔辭道:「我主不必賜宴,辦理正事要緊。」說畢,辭駕下帳,來至王翦營盤,秉燭坐下。左有金子陵,右有王翦,兩旁坐下相陪。家將獻茶已畢,毛奔吩 咐預備香案。毛奔立即取出兩卷神書,放在桌上,就將頭一卷神書展開觀看,上已寫得明明白白,寫著五雷神兵陣,有符有咒語,六甲靈文,盡是這請神的秘訣。第 二卷上寫的是安台規制,應用物件,分別門戶,又四隅方向,件件明白。下面注著此陣用不得凡人,專打神仙之體。不論根深道大,打在陣中,五雷擊頂,便能成 功。
  毛真人看畢,滿心歡喜,即時望空拜謝了海潮聖人,將書藏起,至帳中坐下。口稱「殿西侯,原來海潮聖人給的神書,乃一座五雷神兵陣, 專打神仙之體。我想孫臏若進了此陣,即時大羅神仙失位,難免雷轟之苦。不是我心太毒,只是這刖夫行事太凶。」金子陵與王翦聽聞大喜道:「此是始皇之洪福齊 天,才得師兄下山相助。不知要何物鎮壓,早早吩咐,差官取來預備。」毛真人說道:「遵依神書法旨,擺此陣全是神祗雷師,普天星辰,並不用分毫鎮物。就在秦 營之外,揀一塊高阜淨地,按著東西南北,築起兩座高台,寬闊要一畝三分之地,高要三丈三尺,正中另築一台,高三丈六尺五寸,四面打起凹壁牆,又要高二丈四 尺。四空之處,留下四座門戶,分開東西南北,以便得請四位大元帥,在此四門鎮守。每座台上,要用五個板鬥,五五共二十五個,按東西南北中,分五斗,每處鬥 口插起一桿中央戊己土旗。中台上要豎起一桿雷霆令的大纛旗,懸高三丈,出入旗腳下設立五面大鼓,預備香花、燈燭、硃砂、黃紙放在前後左右,各按方位。又要 二十八桿星宿旗,旗分五色,位列八方。快去速速備辦,不得違誤。」王翦遵令,即刻差官趕辦去了。不多時中軍官進帳,跪下稟道:「真人在上,遵法旨,即將法 台依式造完,一應旗幡黃紙、硃砂,各項齊備,特來繳旨。」毛奔吩咐,取紙筆硃砂過來,就寫五道淨土符,對著國師金子陵說道:「按我這五道靈符,去到新築台 牆之下,分開東西南北各處,將此符各燒化一道,原為破穢除邪,以便請神,不得有誤。」金子陵接符去訖。
  毛真人遂即下帳,步轉金頂黃羅大 帳,參見始皇。始皇欠身讓坐,口稱一聲「真人,你觀看神書如何?」毛奔說道:「貧道按神書行事,擺下一坐五雷神兵陣,此番孫臏入陣,定是一命難逃。」始皇 大喜,說道:「不知真人要用什麼為鎮物?」毛奔回道:「此陣非同小可,但是雷帥星辰,不可褻瀆,還要與主借四樣物件得來應用。」始皇說道:「所要何物,待 孤吩咐取來。」毛奔說道:「要借聖上沖天冠,滾龍袍,碧玉帶,無憂履往陣中應用。」始皇聽罷,即命當值官:「進去取出孤家冠帶袍履,送往真人帳中,不得有 誤。」那位毛真人隨即辭坐別帳,回轉本營,即便開言問道:「此時天交幾鼓了?」王翦道:「天才交初更。」真人道:「你可取五盞大燈籠,拿進五雷台,按七星 方位懸掛。速去快快辦來應用。」王翦領令去訖。不一時轉來繳令,毛真人又吩咐:「天已將近二鼓,你把貧道的法衣,並借來的冠帶袍服,先送至中央戊己土台 上,你不必帶著槍馬,只用天罡劍隨身,在台下等候。」王翦答應,就將應用之物取齊,步行出營,前往五雷陣去了。這毛真人翻身下帳,仰首觀望星移斗轉。鼓打 三更,他便出營,躊上梅花鹿,就打西北乾地上,撞進陣來。至台下坐騎,就有王翦接腳力拴住。
  毛奔在陣內閉睛觀看,仔細端詳,台分五座, 四團牆壁留門,尺寸不差,方向各依次序,鬥鼓旗幡,各各排列停當。心中暗暗想起陣中利害,又是暗喜。隨即捏訣,口念真言,望牆圍外一指。只見一個老者,手 扶拐杖,忙忙來至台前,口稱「真人呼喚小神前來,有何差遣?」毛真人說道:「無事不來呼喚,因出家人在此擺陣,請的都是普天神聖與五雷,你可把野外遊魂, 荒郊怨鬼,污穢之物,盡行拘遣,不許衝犯天神,違令者貶山後頂土。」土地遵旨叩頭,化一陣清風而去。王翦看見說道:「妙極妙極,師兄神通廣大,就把個土地 老兒遣傳飛跑。」毛奔道:「不必多言,隨我上台。」老道上了中央戊己土這座高台。王翦在後慢步隨上,毛奔吩咐道:「師弟,你把冠帶袍履各樣穿起來。」王翦 驚道:「這沖天冠、滾龍袍,乃是當今天子御用之物,今日在陣中穿戴了,倘日後恐有別官奏上,說我王翦有謀主造反之心,其罪不小。」真人道:「此事無妨,我 與秦皇言過,不來罪你。況且這一個陣,非是殿西侯不能成功,不可遲誤。到了時辰,即速穿戴起皇服,左手執旗,站立旗下,右手仗劍,不用開言:也不用你動 手,自有妙用。」
  王翦不敢違令,把鐵掛頭、皂羅袍、絲蠻帶、綠戰靴脫將下來,戴上沖天冠,穿上滾龍袍,腰纏碧玉帶,足登無憂履,右手仗 著天罡劍,左手執著五雷旗,來至那桿大纛旗下,緊靠著五面大鼓,丁字腳八字立定。毛真人披髮仗劍,至王翦面前,口稱「賢弟,你可把兩眼合閉,以便作法。」 王翦說道:「好,師兄你哄我閉上雙眼,你就是一劍殺我祭台麼?」毛奔說道:「休得胡言,快快閉上眼睛。」只見毛真人捏訣迭印,口念真言,將靈符化在劍尖之 上,用劍尖在王翦眼上、後心寫了幾道靈符。只見王翦面如金紙,二目無光,如癡似醉,這是五雷真人把王翦的五行閉住,單等他的真魂出竅。
   他就翻身來至法台前,放下寶劍,口中念咒,手上書符,踏罡步鬥,即將令牌一擊,化了靈符,口噴法水,用劍一指。只見青天朗月,霎時之間重霧沉沉,半空中雲 磨響動,來了一位尊神。手持象簡,面白髮長,降至台前,口稱「真人令吾神有何使用?」毛奔道:「吾奉海潮聖人神旨天書,在此擺列五雷神兵陣,借仗曹官鑒察 諸神,不許放走孫臏出陣,功成之日,將名奏上青天。」曹官謹遵法旨,腳借祥光,鑒察諸神,不必細表。毛真人又焚燒第二道靈符,半空中又來了一位神祗,頭戴 烏紗帽,手提象簡,藍臉赤發,立在台前聽令。毛奔說道:「貧道奉海潮聖人之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困住孫臏,借仗曹官鑒察八門,不許放那邪魔鬼祟進陣,違 法令者聽貶。」曹官去罷,毛真人又焚第三道靈符,又將令牌擊動,又來了一位曹官,臉如滿月,五縷長鬚,立在台前,躬身施禮。毛奔說道:「奉請尊神管轄電 陣、五座雷台,不許放走孫臏,違誤者聽貶。」毛真人分遣三曹已畢,又將四道靈符焚化,連擊令牌,不一時忽見彩雲旋旋,紫霧紛紛,來了四位元帥。只見一位身 騎白馬,手挺三尖兩刃刀,乃是灌口二郎神。第二位,手提劈火劍,赤發紅須,乃是南方火德星君。第三位手托金塔,是托塔天王李靖。第四位頭梳丫髻,腳踏風火 輪,乃是哪吒三太子。此四神齊落下雲頭,降至台前。毛奔一見,躬身說道:「無事不敢奉請尊神,今有孫臏進了五雷神兵陣,借仗四位尊神,威鎮雷台,東西南北 四門,各守汛地,不得放走燕人。若有違令者歸罪。」真人遣過了三曹四帥,各歸方位已畢,伸手取下一疊靈符,共是五道,用劍尖挑起,火上焚化。又把請神的金 牌,按住東西南北中五方,擊得連聲響亮。只見金光萬道,飛落台前,現出東鬥蘇爺,西鬥黃爺,南斗周爺,北斗玄爺,中鬥姬爺,一齊控背躬身聽令。毛奔拱手 道:「無事不敢褻瀆神靈,今日吾奉海潮聖人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若有孫臏入陣,借仗眾位星君威靈,在五雷台上各歸方向,鎮守五個鬥口,鬥內有戊己旗一 面,鎮壓孫臏不能駕遁而逃,還仗星君各按五行,帥令二十八宿在台下圍住孫臏。此是星君執掌,但有疏虞,按神書歸罪。」五斗星君,領了法旨,各歸方向去了。 老道又焚符念咒,又將令牌連擊數下,只見鄧、辛、張、王、龐、劉,荀、畢雷部八帥,一個個台下打躬,口稱「真人令吾神那方使喚?」毛奔說道:「無事不敢褻 瀆尊神,今奉海潮老祖的神書,擺下五雷神兵陣,借仗尊神之力,各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威鎮八方,不許放脫孫臏,如違聽貶。」各神遵法旨,各歸方向而去。老道 又連擊數下令牌,將符一總焚燒,一刻來了群星列宿,天罡地煞,騰蛇白虎,喪門弔客,揭諦伽藍,六丁六甲,普天星辰一齊擁進陣門,齊至台前候令。毛奔拱手 道:「奉請眾位星辰下降,煩勞尊神,守定法台前後左右,及上下四面八方,不許放走孫臏。並煩六丁六甲神將,揭諦伽藍,上架天羅,下支地網,將神兵陣罩住, 明日孫臏進陣,教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是走脫孫臏,按天書聽貶。」老道又焚化靈符念咒,擊動令牌,忽見閃電交加,雷霆隱隱之聲。又見推雲撥霧,降下雷 部眾神,立在台前,躬身聽令。毛真人說道:「無事不敢驚動尊神,這陣中有五座雷台,台上有五面大鼓。借仗尊神各守一面,明日孫臏進陣,須用五雷轟頂。台上 現有尊神的主管,九天應玄天尊在此,倘有放走孫臏,按神書聽貶。」五位雷神遵旨,各守法台,等候行事不提。
  且說那毛真人請神已畢,轉身 來至大纛旗下。只見王翦昏迷不醒人事,直挺挺的站立。毛真人伸手將沖天冠摘了下來,將頭髮散開,念動真言咒語,用手在王翦頭上擊了一掌,喝一聲道:「真魂 還不出竅,更待何時?」言未盡,只見王翦頂上放出毫光,天門開放,現出元神。紅袍金甲,五縷長髮,身騎玉麒麟,手執金鞭,三隻眼,至台前聽令。毛奔拱手說 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明日孫臏進陣,借仗尊神差遣雷部,將孫臏轟頂,不可違誤。」天尊點頭,就將麒麟一拍,起在空中,雷神前來擁護,按下不提。五雷真 人安陣已畢,毛奔梳髮簪冠,下了法台,提杖跨上梅花鹿,出了陣門,來至秦營。
  金子陵接了腳力,迎至帳中坐下。議論陣中之事,不覺已至天 明。始皇升帳,聚集文武。毛真人上金頂黃羅大帳見駕,始皇起身讓坐,口稱:「真人昨晚果曾擺陣否?」毛真人欠身說道:「貧道五雷陣勢已經擺完,特來辭駕, 前往臨淄討戰,引這刖夫入陣,諒他插翅難逃。」說畢,辭王別駕,下帳出營,提杖上鹿,率領五百軍兵,催開腳力,竟奔臨淄西門而來。來至城河邊吊橋,收住梅 花鹿,用茶條杖一指,高聲大喝:「巡城的軍兵聽著,你就說五雷真人討戰,只叫孫臏出來納命。」城上旗牌聞言,不敢怠慢,飛馬至午門啟奏。正值襄王早朝,聚 集文武,黃門官越眾出班,望上進禮奏道:「吾主在上,今有西門的旗牌報稱,昨日大敗的老道,今又來討戰,指名要南郡王出馬,不敢不報,請早定奪。」襄王聞 奏大驚,即忙傳言丹鳳閣,請亞父上殿議事。
  不言宮官齎旨傳宣,且說燕丹公主老貴人,一病懨懨,服藥無效。虧得孫臏伺候,早晚不離。大限 之事,只有孫臏已知,母親只有五日陽壽,縱有靈丹,惟是大限難以解救,只暗中落淚。忽見宮官跪下稟道:「南郡王在上,小官奉旨來請南郡王上朝議事。」孫臏 聞言,忙從袖中取出一聯柬貼,吩咐孫燕,好生奉侍祖母,不可擅離丹鳳閣,你祖母早晚不測,可照柬貼行事。囑畢,轉身跪於榻前,口稱母親,不覺淚隨聲下,忍 痛開言說道:「母親寬心,保養貴體,自然病退身安。為兒不孝,不能奉侍。現在聖主有旨到來宣召,特來叩辭。」貴人燕丹公主聞言,忙睜鳳眼說道:「我兒起 來,既然朝中宣你議事,你即可前去,不必戀我年殘之人。今有孫兒侍奉,你盡可放心。但得你叔姪兩人,忠孝兩全,我年老之人,死落九泉,亦已含笑,你快些去 罷。」孫臏聞言,淚如湧泉,又不敢高聲痛哭。明知母子一別,再難得見面,無可奈何,君命傳宣,只得忍痛即辭。悲悲切切,出了丹鳳閣。來至大殿,下了青牛, 步上大殿,望上行禮。口稱:「聖主呼喚為臣,有何使令?」
  襄王連忙離座,用手相扶道:「亞父免禮平身,方才西門上飛報,秦營毛真人又來 討戰,指名要請亞父出去。這事如何處置?」孫臏回奏道:「毛賊道被臣一拐打敗,苦苦哀求,我放他逃生。原許下不過三日退兵,如今只有兩日,未見退兵,反來 挑戰,料他也不敢。一定他營中是必又來了能人,未可知之,等我占算占算。」言罷屈指尋紋,便知袖裡,心中暗驚,俯首沉吟,半晌做聲不得。襄王鑒貌辨色,口 稱「亞父占算,吉凶如何,一時這樣失色?」孫臏奏道:「不好了,臣在臨淄城又惹下大禍來了。如此一來,非同小可。因為臣打毛奔一拐,他記恨在心,擺下一卒 五雷神兵陣,他要傷為臣的性命,因此心下驚疑。」襄王說道:「既然亞父知他陣勢利害,不必前去打陣,人他圈套,待孤家寫下降書降表,兩國罷兵息戰,自然無 事。」孫臏奏道:「龍意萬安,我若不去打陣,先就弱了名頭,天下聞知,只道我懼怕了他,豈不是遺笑千古。況我災難已過,該無大害,就是大羅神仙不做,定要 與毛奔見個高下。」即忙吩咐手下,帶腳力過來。遂即辭朝別駕,忿然下殿,駕拐騎牛,出午朝門,帶領六家門徒,十四位蔭襲,一齊飛騎來至城下。炮響搖旗,衝 出西門。毛奔看見門開兩扇,飛出一隊人馬,兩桿繡旗,一對引仙旗飄空,旗腳下數員大將,盔明甲燦,圍住孫臏。催開坐騎,撞過吊橋,擺開隊伍,整整齊齊。
   毛奔看罷,手中茶條杖一指,大喝「孫臏慢來,五雷真人往此等候多時了。」孫臏用沉香拐一指,高叫「毛奔,你不可無禮。昨日我拐下留情,一來看海潮聖人面 上,二來見你哀憐不過,饒你一命。你原許我三日退兵,為何失信,反覆無常,又來討戰。再若碰在我的拐下,莫想逃生。」毛奔聞言,又羞又惱:「呵唷,好刖 夫,怎敢擅發大言。我今也不與你鬥法力,我在西北角上擺下一個小小陣勢,你敢前去打麼?若你敢打我的陣,我就奏本始皇,講和天下。若你不敢打陣,受我幾 杖,以報一拐之仇。」孫臏冷笑道:「你休誇口,待我看如何陣勢?」抬頭西北角上詳察,眾將亦一齊翹首望去,就對南郡王道:「這不似個陣,到似一座小小城 池。四面都是城牆,只未見有垛口。四角上四座高台,一定還要蓋上敵樓,想必裡頭藏著人馬。」孫臏說道:「你們那裡知道,只不是城牆,乃是五雷牆,牆上的 台,號五雷台,內中也無人馬,都是那些神將。」正在議論,毛奔大呼道:「你可認得此陣嗎?」孫臏笑道:「此是五雷神兵陣,豈有不認得之理。」毛奔冷笑道: 「既然認得,你敢進陣否?」孫臏道:「你既敢擺此陣,我就敢破陣。你請先走,我隨後就來。」毛奔圈回梅花鹿先走,孫臏駕拐騎牛隨後就來,後而戰馬緊緊追 來。孫臏回頭看見,大喝一聲道:「你這些孽障,都要往那裡去?」眾將說道:「隨著祖師打陣。」孫臏用拐杖一擺:「都與我退後,這陣你們去不得。」眾將聞 言,頓手頓足:「好祖師爺,把門徒等都看輕了。千軍萬馬不知經過多少,不過一個小陣,我們就去不得了?」孫臏說道:「不是我不要你們跟去,其實此陣十分利 害,陣內俱是諸天神祗,漫道凡人難以進去,就是神仙亦難保全。我今進陣,拚著一死。若是三日出陣,師徒還有相見之期。如若三日之後,不見出陣,即可奏知襄 王,虔告上蒼,或有仙家下凡相救,亦未可定。即此切囑,你等快快回出要緊。」要知孫臏進陣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五雷陣陷困孫臏 一縷香報知毛遂


   卻說孫臏要進五雷陣。不准門徒跟隨,囑咐一番,眼看眾將回轉,然後催開腳力,跟著老道,由西北進陣。舉目觀看,嚇得魂不附體。只見高台五座,四堵高牆, 開列八門;斗宿、三曹、四帥嚴加把守陣門,雷祖隱藏空中,六丁六甲眾神上張天羅,伽藍下布地網,森嚴整齊,各逞威風。孫臏緊催腳力,跟著毛奔,到了中央法 台以前,老道下鹿上台,行至大纛旗下,燒了一道推雷咒符。這王翦手中執的五雷旗,就揮動起來,使空中的真魂,金鞭響亮,八部雷神,俱至跟前,毛奔即將五面 大鼓,打得聲響驚天動地。五雷神展開兩翅,起在空中,手舉雷屑,從空中而下。雷母又將照妖鏡連閃幾閃,雷祖將金鞭搖擺,四面八方,雷部五神震動。鄧、辛、 張、陶、龐、劉、荀、畢八帥施威。各顯神通。霹靂一聲,一齊動手。孫臏一見五雷八帥來得利害,心中著急,忙在背後取出杏黃旗展開,裹在身上。這旗上頭有玉 帝的寶號,天師的敕令,眾神見了,俱各迴避。孫臏展開此旗,護住身體。只見霞光萬道,瑞氣千條,紫霧騰騰籠罩,紅光繚繞,護住頂門。諸神迴避,五雷不敢下 來,只在空中遊蕩。霹靂交加,連聲不斷。孫臏滿心歡喜,裹著杏黃旗,下了青牛,席地而坐。暗想:「定然不受雷屑之災。看這光景,也不能出去,卻被妖道困 住。」
  不說孫臏遭困,且說毛真人,一見孫臏有杏黃旗擋得住五雷,不得下去,吃了一驚:「怪不得這刖夫終日背著這枝哭喪旗,到了急時此旗 委實得力。看他千條瑞氣,又有千朵蓮花,諸神害怕,不敢下手。雖然將他困住,也是害他不得,豈不是勞而無功。如今一旦全功休矣,即能將刖夫困住,焉能擅便 放他。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說罷,下台提杖跨鹿,竟自出了陣門,來至秦營下騎,上金頂黃羅大帳參見始皇。始皇迎接坐下,便問:「真人恭喜如何?」毛 奔即說五雷打住孫臏。始皇道:「這刖夫神通廣大,須防他脫逃。況他黨羽甚眾,恐怕又有能人護救,反為不美。」毛奔答道:「聖上放心,陣中上有天羅,下有地 網,還有五雷守住法台,雖有能人,也進不得此陣。聖主請放心,待貧道今晚三更作法,就叫這刖夫七日而亡。」始皇歡喜不盡,傳下旨擺素筵慶功。飲酒已完,天 色已晚,毛奔辭駕來至金子陵營中,秉燭坐下,叫了一聲「國師,你將隨軍備用的白綾,要三丈六尺,制一白幡,名為落魂幡,上寫著孫臏的年月日時,真魂在此數 字,又用百文高桿挑起,立在中央戊己土,五雷法台之前。底下用一口小小的瓦缸,滿注清泉,用黑絹蒙了。快去準備。」金子陵答應,吩咐當值的旗牌去辦。猶如 吹灰之力,轉來回話。毛真人吩咐那旗牌:「拿了幡,隨我進陣。」旗牌歡然願往。毛真人暗暗點頭想「此人大限到了。」說著,夜已深沉,老道提杖跨鹿,帶領旗 牌進陣。到了中央法台,這旗牌抬頭一看,那裡還有魂魄,四面八方都是天兵天將,青紅紫綠,面目猙獰,嚇得渾身打戰,不敢仰視。老道將落魂幡懸在高桿,就把 水缸用黑絹掩了,叫旗牌在這幡下仗著。那旗牌做夢也不知將他來祭幢。老道即把金牌往上一擊,只聽得一個霹靂雷聲,照著落魂幡擊將下來,就把個旗牌擊塌了頂 門,祭了神幡。
  老道復身上台,口念真言咒語,即將令牌連擊三聲。只見一位金甲天神從空而下,立在台前。只見此位神祗,三頭六臂,面如蟹 蓋,赤發紅須,手持火尖槍,左懸弓,右插箭,成風凜凜,十分猛勇。真人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借仗神威,監守這座落魂旗,倘有能人進陣,若取此旗,尊 神須要緊護,若是失落擅離,當按神書聽貶。」老道又將靈符焚化,口念七字靈文,拘捉星辰。只見孫臏的本命星離位,或上或下,將近要落下來。老道大怒,用寶 劍一指,連擊令牌三聲,大喝「本命星還不速下墜,更待何時?」只見一顆明星,清光耀目,落將下來,一道毫光,即往水缸裡墜去,滴流流亂轉,往上欲起,老道 用劍尖指定,大喝一聲:「孽障,你還往哪裡起,你仗著杏黃旗敢來打陣,縱然保得肉體凡身,也保不得星辰本命,我只把孽障一日三時,請雷把你真魂飛散,管教 七日而亡。」說著就把黑絹蒙了缸口,即將五雷神塔壓在上面,把孫臏本命星鎮住。老道又擊令牌,焚符念咒,半空中雲推霧擁,來了一位星辰,臉如滿月,白鬚如 銀,身騎梅花鹿,手括拐杖,喘息還未定,來至台前聽令。老道躬身說道:「無事不敢奉請星君,令有孫臏本命星鎮壓在神塔之下,恐有能人進陣,偷竊孫臏本命星 放歸本位。借仗星主用心監守,倘有疏虞,按神書聽貶。」星主聽了,即去看守。
  再說老道,一轉身,_披髮仗劍,來至王翦跟前,把王翦手中 五雷旗揮動三次,又將令牌一舉,忽聞雷聲響亮,來了王翦真魂普化天尊,坐騎黑麒麟,墜落台前聽令。毛奔說道:「無事不敢褻瀆尊神,今有孫臏進陣,用杏黃旗 裹住身體,五雷不能傷他。貧道奉神書法旨,設立落魂旗一面,上有孫臏的八字真魂,借仗天尊,遣雷部按子午酉一日三個時辰,轟霹此魂幡,限七日內轟死孫臏魄 魂,教他命喪無常,不得違誤。」
  天尊應聲,領法旨起在空中,正是半夜子時,將金鞭在幡桿上一幌,那五雷齊展神威,照著落魂幡霹了一雷。 孫臏在台下打了一個冷戰。老道心中大喜,梳髮簪冠,下了法台,出陣回營少歇。到了午時進陣上台,捏訣迭印,用金牌往上一舉,普化天尊又把金鞭晃了兩晃,五 雷就施展威武,又照著幡桿上霹了一雷,孫臏在台下又打了一個冷戰。到了酉時,仍復如此。一日五次,連擊三遍。孫臏自覺眼前發黑,腦後生風,心中驚異。連忙 掐指一算,早知情由,不覺長歎道:「我只道杏黃旗能擋諸神,不料落魂幡墜下本命星,一日三時轟擊,豈不耗散我的精神,只須七日,我命休矣。」
   不言孫臏在陣中恐懼,且說燕丹公主,病得十分沉重,服藥無效。睜開了鳳眼,不見孫臏。忙問孫燕道:「你三叔辭我進朝今已幾日了?」孫燕答道:「如今乃是 三日了。」貴人又道:「你去進朝打聽,三日為何不來?」孫燕領命,出離鳳閣,進到朝堂。來至午門,正是襄王升殿,議論軍情:「曾記亞父打陣三日未回。」忽 見孫燕上殿朝參,襄王欠身道:「御弟請起,只幾日貴人病體如何?」孫燕奏道:「飲食不進,病勢已危,多應難保。」襄王說到:「既貴人病重,御弟不在鳳閣伺 候,來此見孤何事?」孫燕奏道:「奉祖母差遣,來此訪問三叔的下落,不知今在何處?」襄王見問,緊鎖雙眉說道:「御弟問起亞父,孤不好隱藏,只因你三叔打 了毛奔一拐,他轉回秦營,擺下一座五雷陣圖,亞父前去打陣去了,三日不見回來,吉凶存亡不知,孤家甚是放心不下。」孫燕聞言大怒,虎目圓睜:「怎麼一個妖 道,敢害三叔。吾主放心,待為臣前往,即將毛奔擒來,究問三叔下落。」說罷,暴跳如雷,就欲辭駕臨陣。襄王勸道:「御弟不必著惱,想你三叔三災五難俱己躲 過,料也無妨。你如今一怒之間,前去闖陣,不知緊要,倘若貴人一時不測,你叔姪俱不在跟前,這事怎處。不如御弟且回丹鳳閣侍奉貴人,待孤差人打聽亞父消 息,方是兩全。」
  孫燕正游疑未決之間,忽見眾家蔭襲,越出班來,尊一聲:「吾主在上,南郡王臨敵,被毛奔引進陣時,臣等都要跟隨,南郡 王不許。吩咐臣等上前,說那陣中俱是天兵天將,凡人進去不得,並囑咐臣等,如若三日不能出陣,即奏知君王,誠心必香,拜請真仙下降,自能解救。這是南郡王 臨行之言。」襄王大喜,口稱「御弟不必心焦,既然你三叔囑咐眾將,孤想將起來,你三叔和金眼毛遂最好,孤今焚香,即請毛真人下山,來救亞父,就不難了。」 孫燕奏道:「既然吾主不准為臣闖陣,臣亦不敢自行。只是如今乃是第三日了,求主上誠心降香,邀請高人下山,救我三叔要緊。」襄王答道:「御弟請回,孤當虔 誠求高人下降,不必多慮。」
  不言孫燕轉回丹鳳閣,且說襄王吩咐擺香案,祝告蒼天。只見一縷香煙,起在空中,值日功曹,送至青石山閉陰 洞。赤腳真人金眼毛遂,正在洞中打生,忽然一陣信香衝來,用手抓了一把,往鼻一聞,已知原故。大驚道:「可歎三哥,貪戀紅塵,不肯回轉天台山修真養性,在 易州燕山已經受累不淺,盡該歸山悟道,為何又往臨淄惹下罪災。如今困在五雷陣中,眼睜睜七日內性命難保。我若是閉門不管,絕了結拜之義,就是我再下紅塵, 自諒亦難救他出陣。」輾轉尋思,焦愁萬分。旁有蒯文通門徒,上前叩頭,口稱:「師父為何雙眉不展,臉帶愁容?」毛遂說道:「賢徒,你有所不知,因你那個廣 文師伯,在臨淄大戰,拐打五雷真人毛奔,惹下大禍。因此毛奔擺下五雷神兵陣,將他打在陣中,眼睜睜的你師伯只在七日而亡。」文通答道:「師伯有難,師父還 不下山相救。」毛遂道:「我已歸山,豈可再惹紅塵殺戒。況且你師伯行事又錯,何苦逆天而行。如今又睏在五雷神兵陣,我一竅不通,紈然下山,亦難搭救,這是 他自作自受。此後若要相逢,只可在夢中罷。」文通答道:「師父不知陣法,不能解救,何不轉請幾位祖師下山,救他一救才好。」毛遂說道:「至今教我請誰?只 可煩人家一遭兩次,也就罷了,為著我的三哥,不知煩過人家多少次數,自己也覺瑣碎,怎麼還好央煩人家。」文通又道:「這等看起來,廣文師伯死無救了。」毛 遂又說道:「還有一條門路,只是我不好再去。待我寫幾個字,你去走走。我想和你師伯平日最好的,就是那白猿。你帶我的書信去到雁愁澗,請這老猿轉上雲夢 山,請鬼谷子王禪並王敖兄弟兩個,一個是他師父,一個是他師叔,他們師徒情長,自然下山解救。我去請他,恐怕不管。」文通答道:「既然如此,師父快寫字, 弟子就往。」毛遂取過文房四寶,即刻將書寫就封固,文通遂接了書函,拜辭出洞。招展金光,起在空中。
  不言文通往雁愁澗,且說孫燕回到丹 鳳閣,只見眾多宮女俱在宮中伺候。步至龍榻前,一見貴人,臉如金紙,舌撇唇青,眼中垂淚呻吟。孫燕急忙跪下,口稱「祖母不要傷感,小孫已回來了。」貴人把 鳳眼睜開,忙問孫燕道:「你打聽三叔今在何處?」孫燕見貴人病重,就不該實說才是。他是一個直慣的人,見祖母問他,不敢藏私,尊一聲「祖母,我三叔現下大 禍臨身了,今被困在五雷陣中,存亡未定。孫兒在朝中打聽是實,祖母問及,不敢欺瞞。」燕丹公主聞聽,怒氣填胸,濁痰上湧,不能呼吸。須臾氣斷身亡。孫燕哭 叫多時,未見甦醒,已知泉路茫茫,去而不返了。忙著宮人奏聞。襄王與龔國母聞知,齊至丹鳳閣,痛哭一場。收殮已畢,停在白虎殿開喪,曉諭群臣掛孝七日。孫 燕跪下,叩謝襄王隆重之恩,按下不表。
  且說蒯文通,接了毛遂的書信,推雲擁霧,已來至雁愁澗,落將下來。尋見洞門,只見一對小猴嘻哈頑 皮,也有在石上翻斛斗的,也有在樹上打鞦韆的,鬧鬧吵吵,十分頑皮。文通點頭嗟歎,暗想:「南極仙翁老爺掌教,好無主意,怎麼一個白猴,也與他定一個仙果 位,玷辱玄門。不論天仙地仙散仙,以及上中下八澗,山海群真,哪一個洞門口無有仙童道友、白鶴仙鶯,偏偏這雁愁澗,全是一班猴兒守洞,教我叫他是師兄,還 是叫他道友。」文通正在思想,內中有一個眼尖的猴兒,一見矮爺,用手招呼眾猴:「你們來看,這是什麼東西,往前滾來了。」眾猴嚷將起來,這個說是個肉球, 那個說是個肉蛋,又有幾個小猴,拍著手,睜開雷公嘴,呵呵大笑道:「你們看真,不是肉球也不是肉蛋,原來是個矮人。」眾猴發一聲喊,一擁前來,就把文通四 面圍住。這個拉袍,那個摘冠,矮爺一聲大喝:「休得無禮,快些進去通報,就說青石山閉陰洞赤腳真人金眼毛遂差人來下書。」眾猴兒聽說,一哄走散,就往裡面 飛跑,報知馬鈴仙長。老猴傳言有請,即將文通讓至洞中坐下,小猴獻茶。文通偷眼細看,只是一個年老的母猴,便暗叫一聲「師父,為何打發我到此處,與畜生講 話。」正在思想,那老猿開言問道:「仙長到此何干?」蒯文通答道:「無事不敢擅進宅洞,奉了家師的書柬,來請白猿仙長。」老猴說道:「令師是誰?」文通答 道:「家師就是青石山閉陰洞赤腳真人。」老猿說道:「莫不是金眼毛遂麼?」文通答道:「正是祖師的徽號。」老猿又道:「毛真人請我猿兒何干?」文通答道: 「只因師伯孫伯齡,困在五雷陣中,我家師父道行淺薄,不能解救,特差弟子來請白猿仙長,並有書信投獻。」老猿答道:「原來孫三哥有難,你家真人不敢下山, 到來請我猿兒下山去,諒無濟事。你既有書來,等我老身觀看。」文通取書,呈與老猿。老猿即觀看,見上寫道:
  燕山握別,屢易星霜,企仰仙儀,時蒙神溯。弟返荒山,閉門靜守。不意齊君謬愛,虔焚信香相投。
  弟驚異之餘,得悉伯齡孫三哥,遭困於五雷陣中。雖藉杏黃旗保護,不致有損,日久恐傷仙軀。而毛
  奔拘攝本命星辰,且遣五雷神轟打,不過七日,魂散魄消。弟本擬速上雲夢高山,邀請王禪昆仲。奈
  弟前日誆丹之下,必然氣味難投。懇乞鶴駕,即赴仙山,邀請王家兄弟,早定解救之策。倘蒙再生,
  得離水火而登天堂,感荷高誼,非僅身受者而已,毛遂頓首拜。
   卻說老猿看畢來書,淒然下淚:「原來孫恩人有難,理應赴援。仙長但請放心,待小兒回來,打發他下山便了。」文通答道:「令郎何往?」老猿回道:「山中採 藥,不久就問。」正然說著,眾猴兒擁著白猿,進了洞門,來至老猿床前,參見老母。回頭看見蒯文通,滿面陪笑,口稱一句「仙長久違了,到此何干?」文通就說 了一道。老猿又道:「現有毛真人書貼在此。」白猿接過書來,仔細一著,大驚失色,心下躊躇。老猿說道:「既然你的孫三哥有難,你該下山相救。」白猿答道: 「這五雷陣內,我一些也不知,怎麼樣搭救得來。」老猿又道:「你不能破陣,快去和鬼谷子商議。」
  白猿又道:「為兒去不得,也是為著孫三 哥,曾在易州城下,用一個火攻陣,燒敗王翦,金子陵去請魏天民,擺下一座金砂五行誅仙陣,就將孫三哥打下金沙坑內。為兒奉昭王哀表,擊請鬼谷子。鬼谷子不 肯下山。」老猿聞言,衝衝大怒:「不肖畜生,想我前日病重之時,你想去偷盜仙桃,卻被孫三爺拿住,聞得你的孝心,後來饒你一命,贈你三個仙桃回歸,救了為 娘一命。雖然你在金沙陰魂二陣效過微勞,惟是孫恩人日前遭困,性命難保,豈忍坐視不救之理。你若延不去,我就一拐打死你這負義的畜生。」白猿見母要打,無 奈就去。未知白猿請得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白猿尋仙請道祖 襄王金殿接神仙